金陵是水陆通衢大邑,大街上车水马龙,小巷内摩肩擦踵,尤其是秦淮河两岸,六朝金粉繁华仍在,华灯起处,一片笙歌。
靠近三牌楼有一处茶楼,临窗正是秦淮河,河上画舫弦歌不绝,鬓影钗光;而楼上锣鼓喧天,有一个小小的场面,一位女孩儿在清唱。
茶楼名叫迎宾阁,还不是上座的时刻,三三两两散坐的茶客,彼此大声谈笑,几乎盖过了那锣鼓声,又有人独自靠在椅子上冲盹。
这是一个标准的三教九流龙蛇混杂的场所。
正在这个时刻,从楼梯上来一个人,一个十七八岁大姑娘。
这种地方可以说是女人的禁地,如果有女人的话,多半是卖唱的,或者是一些不正经的人。
可是上来的这位姑娘一身乡下村姑打扮,紫花衣裤,系着紫色腰带,札着裤腿,穿着一双千层薄底黑布鞋。
挽着一头年发,松松地札了一根辫子,黑头绳结,斜插着一朵白绒花。
额前留着大留海儿,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清澈如水,脸蛋儿白白的吹弹可破,是一位绝色的大姑娘。
这位姑娘一上楼,迎宾阁就像点了几十盏油灯,照着大家都发呆了,连冲盹打瞌睡的客人,都直瞪瞪地睁大了眼睛。
姑娘若无其事,找一处坐下,将手中包袱向桌上一放,就先招呼茶房:伙计!给我来一碗连锅牛肉汤面。
此语一出,茶楼上立即哄堂大笑。
迎宾楼有名的是鸭油烧饼、干丝、汤包、烧卖这一类的点心,要吃牛肉汤面,那得到三牌楼小巷子里去,蹲在小摊子前连吃带喝呼啦一碗。
不用说,这位姑娘亮了底儿,不但是一个村姑,而且是一个雏儿。
店小二不敢随着客人笑,照旧哈着腰招呼着:对不住这位女客官,小店没有牛肉汤面。
这位姑娘啊了一声,接着又问道:那你们这里有没有火烧,或者是锅盔?店小二笑了。
小店没有火烧跟锅盔,女客官你要是……他话还没有说完,旁边伸来一只手猛地一拉,店小二一个踉跄,几乎撞到一张桌子。
他正准备开口骂人,抬头一看,打了一个哆嗦,赶紧一缩脖子,退到一边去。
拉开店小二的人,一身短打装束,领口开着,露出胸前刺青,拦腰系着一条黑板带、灯笼裤、花绑腿,一只脚翘在凳子上,脚上穿的是薄牛皮靴爬山虎。
这个人有一只闪亮的眼睛,此刻正色迷迷地盯着那位姑娘,嬉皮笑脸地说道:我说大妹子!你怎么跑到这里来吃锅盔。
来!来!今儿个我作个小东,迎宾阁有什么吃什么,嗯!这位姑娘冷冷地说道:你是什么人?我为什么要吃你的东西?哟!我说大妹子!我是什么人?你可问对了,我叫马三儿,嘿嘿!三牌楼花蝴蝶马三儿,你可记住了吗!大妹子!今儿你一定是第一次进城,进城就碰到马三儿,算你运气。
来来!别害臊,大妹子!你要吃什么尽管说。
他一转面骂道:小二!你这个混球,还不给三爷我送点心来。
店小二连声应是,颠着屁股就跑。
这位姑娘突然一声叱喝:站住!姑娘不吃点心,你忙什么?马三儿一听,一拍巴掌:得!这点心不对口味,走!我这就请你去吃锅盔跟牛肉汤面去。
他伸手就来拉姑娘的手。
姑娘手一缩,脸色一沉:姑娘有银子自已会吃,你请吧!马三儿一怔,立即又邪笑着说道:银子!对对!要银子我也有,跟我走,要什么你都有,大妹子!走哇!他刚一伸手拉姑娘,只觉得眼前一花,啪地一声清脆响亮,马三儿左脸上着实重重挨了一巴掌,五条手指印,立即红肿起来,马三儿一张嘴,一口血水,好几颗牙齿,吐在地上。
可是这位姑娘坐在那里,仿佛没有移动一下。
马三儿做梦也没有想到会挨这么重的一耳光,当时怔住了,待他回过神来,可豁出去了。
一模小腿,拔出一把雪亮的攘子,口里骂道:臭娘们!老子宰了你。
一抡攘子就扑过来。
这位姑娘坐在那里没有动,只见她一翻手,马三儿就像一块石头,吧答一声,摔在楼板上直翻白眼,那把雪白的攘子,落在姑娘手里,一扬腕子,攘子扎在楼板上,痛得马三儿哎唷哎唷直嚷。
楼上锣鼓停了,茶客都张大了嘴,连大气也不敢喘。
姑娘开口发话了。
金陵是大地方,怎么尽出这些不人流的下三滥,也不怕江湖上当笑话传。
让人家说,金陵的人物都到哪里去了?真是叫人想不到。
姑娘说着话,提起桌上的包裹,就要下楼。
这时候过来一个中年人,一抱拳说道:这位姑娘请留步。
姑娘一抬头,只见此人鹫眼鹰鼻,白净脸堂,一件青布长衫,洗得十分干净,抱拳拱立,态度十分严谨。
你是不是也是有银子要请我去吃牛肉汤面!那人立刻陪笑说道:姑娘息怒,马三无知,有眼无珠,冒犯了姑娘,在下向姑娘赔个不是。
姑娘摇摇头说道:我不跟这种人计较。
多谢姑娘宽宏大量。
不过,有一句话要请姑娘当着众人收回去。
哦!什么话要我收回去?金陵并不都是下三滥。
姑娘摇摇头认真地说道:我说的话,从不会收回去的。
啊!姑娘想必是位高人,把金陵的人都不屑于一顾。
那是你说的。
姑娘看来你是存心到金陵来找茬儿的,金陵可是个大地方。
我说过,大地方使我大失望。
对不起!我要走了。
姑娘要走先得通过我这一关。
你这一关?你是什么关?那人不再说话,双手一起,一招钟鼓齐鸣,双手分从左右,合击姑娘太阳穴。
这一招平淡无奇,但是,招发一半,倏地闪电一变,双拳化掌,向中一合,蓦地又一分,拍向姑娘前胸。
变化快、出招奇,而且劲道足,还透着几分轻薄。
这位姑娘骂了一声:下流!随手一抬,喀嚓一声响,双掌齐腕折断,痛得那人汗珠有如黄豆滚落,双膝一屈,跪在地上站不起来。
姑娘不屑地看了一眼:找个接骨医生,还不会残废。
说着话,就下楼去了。
还没有走到门口,姑娘朝着柜台留话:人是伤在你们这里,麻烦我承担。
有人找我,说我在城南诚记客店落店。
姑娘匆匆走进人群,绕了个大弯,回到城南。
诚记客店正对面有一家夫妻面馆,此刻早就打烊收灯,姑娘花了三钱银子说服了这一对夫妻,在面馆楼上,临时租了一间小房。
没有点灯,黑地里,姑娘一碗白水,啃着硬锅盔,眼睛注视着对面的诚记客店。
她的心里暗暗地警告着自己:戈易灵!戈易灵!江湖上的事,你是一张白纸,如今你匹马单枪一个人,独闯金陵,如果你失败了,丢掉自己的性命事小,父母血仇就没有人能湔雪了,你可要小心!她吃完硬锅盔,也喝完了一碗白水,静下心来,坐在暗处。
鼓楼已经起更了,这条街是较偏僻的,此刻已经没有了行人。
诚记客店的小伙计,正要取下挂在门前的灯笼,忽然,一辆马车从街头过来,停在诚记客店门口。
拉车的马,黑得像发亮的缎子,马车漆得像镜子,驾车的是一个彪形大汉,坐在那里像半截黑塔。
车里出来一个人,是一位姑娘,也是浑身黑色装束,只有上身滚边镶扣,是银白色的盘花,显得十分俏丽。
一根大辫子黑油油地拖在身后。
她站在门口并没有进去,朝着里面叫了一声:掌柜的在吗?掌柜的是一位瘦小的老头,出得门来,一看到马车和姑娘,立即一躬到地,带着颤声说道:不知道姑奶奶来到小店,恕罪!恕罪!姑娘银铃似的笑了一声:哟!掌柜的,干嘛这么客气,我不过是到你们这里来接一位贵客,用不着那么装腔作势的。
贵客!姑奶奶别说笑话了,我们是个小字号,哪里有什么贵客。
亏你还是老江湖,真人不露相你都不懂。
人家到了咱们眼皮底下了,咱们招子不亮,顺风不灵,没有接待,老爷子才特别派我亲自迎驾。
快去通报吧!姑奶奶!小店今天真的没有特别扎眼的客人。
姑娘突然上前一步,压低着嗓门:是人家自己亲口说的,住在你这儿。
姑奶奶!小老儿……姑娘上去一把抓住掌柜的衣领,叱喝道:是一个女的,一个乡下姑娘打扮,有没有?没……没有,是真的……没……有。
你没有说谎?对!他没有说谎。
那姑娘大吃一惊,一松手,电转回身,一双大眼睛朝着声音来处看去,一位身穿紫花布衣裤的姑娘,气定神闲的站在五步开外。
哟!果然高明,请问姑娘芳名是……?戈易灵。
我叫许言。
戈姑娘!请上车吧。
许姑娘!我们是素昧平生呀!对!这句话应该由我来讲,在金陵,我们大家都是素昧平生,可是,戈姑娘在迎宾阁你是成心叫阵的。
许姑娘的意思我受了人欺侮,都不应该有一点愤怒的表示。
我教训了那两个下三滥,姑娘认为是向你挑衅?戈姑娘!你的言词很利害。
我只是讲道理。
好!偌大的金陵,会有地方让你讲道理。
请吧!许姑娘要挟持我?你害怕了?我只怕遇到不讲道理的人。
许言笑起来,笑得很豪放:戈姑娘!你的豪气干云,令人敬佩!我为戈姑娘驾车。
她跳上车把式坐位,将那个黑凛凛的大汉,赶下了车辕。
并且顺手掀起马车的布帘,道声:戈姑娘请!戈易灵从容地上车坐定,只问了一句话:许姑娘!你要带我到哪里?驾车的许言没有答话,车跑得很快,也很颠簸,车外见不到有一点灯光。
戈易灵十分平静地坐在里面,再也没有问话。
就这样狂奔了一盏茶的光景,马车停下来。
许言跳下车叫道:到了!戈姑娘请下车吧。
戈易灵掀开车门,左脚刚一踏出车门,她停住了。
许姑娘!这是哪里?清凉山。
清凉山?你不是说到了吗?你以为我把你送到哪里?我以为你是送我到一个讲道理的地方去。
许言笑了起来。
戈姑娘!你是聪明人,还装什么糊涂。
对不起!我很笨,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在迎宾阁把金陵的武林人都给瞧扁,我今天要你瞧瞧金陵是否都是像你所说的那样的人。
我没有瞧扁金陵武林的意思。
可是你说了这句话。
既然你要认定如此,今天就让我开开眼界吧!早就应该说老实话,请吧!深秋,深夜,露重,星繁,清凉山上只有秋虫啾啾,有一分萧杀之气。
戈易灵刚一摆开架势,只听得唰地一声,一股劲风迎面缠住。
这一着攻势来得突兀,而且来得凌厉。
戈易灵蓦地一惊,侧身就地一个滚翻,险煞人地让开一招,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叭地一震,卷起砂石齐飞。
许言叱喝道:老戆!不可以!就在这声叱喝的同时,唰地一声,鞭风又起,戈易灵这次有了准备,顺着绞来的劲道,反手一捞,将皮鞭缠个正着,断喝一声:过来!对方倒真是听话,只见他脚不沾地似的,踉跄跑过来,戈易灵一抬右脚,砰地一声问响,半截黑塔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许姑娘!这就是你所说的金陵武林的作风?我很惭愧!不过他已经受到了处罚。
说实在话,老戆为人戆直,他是怎么跟上来,我并不知道。
我姑且相信你。
现在我要请教了。
许言欺身出掌,戈易灵刚一让开,对方连绵快如闪电,连连翻身踢出三脚。
戈易灵全神贯注着,全力闪让,并不放手攻击。
许言停身收势问道:你为什么不出手还招?戈易灵就把握住这一瞬间的空隙,落地盘旋,快得如同电闪,双腿连绞,缠向对方下盘。
许言知道上当已来不及了,勉强提气拔身,左脚踝已经被扫中,重心尽失,身影一歪,戈易灵探身一扑,双手正好搭住肩头。
许姑娘!只要我的手一使劲,你的双肩立碎。
你好诈。
你知道,我没有时间和你缠斗,不得不如此。
你要怎样?打听一个人。
在这种情形之下吗?对不起!方才我说过,我没有时间。
"谁?一刀快斩许杰。
你为什么要找他?那是我的事。
你到金陵来,在迎宾阁故意生事,就是为打听消息?人生地疏,只有用这种方法,能引得一位武林朋友出面,我就可以问出许杰的下落。
你的心计很重!换过你,也会这样做。
血海深仇要报,一切在所不计,这就是我所以用心将事的原因。
许言浑身一震,连声说道:我不信,我不信!一定是你造谣。
你说什么?血海深仇能造谣吗?你造谣!我爹自我晓事以来,从未结过仇家……什么?一刀快斩是你爹?双手一松,脚下退了好几步。
天下竟有这样巧的事。
原以为引出一位武林人士,问出一刀快斩的下落,没有想到引来的竟是一刀快斩的女儿。
是天意如此?还是父母泉下有灵?许言问话了:戈姑娘!你说的血海深仇是指的什么?戈易灵的怒火又腾腾而起,咬牙说道:父母双亡,灭门血案。
那么你呢?这是天意留下复仇的种子。
是你亲眼看到的?不是。
那如何能确定是我爹做的呢?许言!我不找你,上一代的仇恨,至少我以为不要结在下一代身上。
你倒是慈悲起来了。
这慈悲二字,像是一声平地焦雷,震得戈易灵心头一颤。
她不禁哺哺地说道:是我的杀心太重吗?许言惊讶地问道:戈姑娘!你在说什么?戈易灵深沉地摇摇头,沉重地说道:方才你说我心计太重,我倒认为我是杀心太重,所缺少的就是佛家所说的慈悲,与儒家所说的仁恕。
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会懂的。
许姑娘!今夜之会到此为止,你这位赶车的伤得不轻,我很抱歉。
不过你既然是一刀快斩的女儿,自然知道该怎么救他。
戈姑娘!我有一句话,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
请说。
父母之仇,自然是非报不可,要不然做子女的算什么东西,不报仇应该算是不孝。
不过,要慎重!我懂得你说话的意思。
仅凭传闻,就认定仇家,万一有了差错,岂不是让真的仇家,渔人得利?许姑娘!你读过不少的书,很会说话。
你说笑了。
说句难听的话,一个江湖上独霸一方充老大的女儿,还能读多少书?我只是站在同情的立场,为姑娘设想,这就是我们女孩儿家的特点。
你的话很有道理,有道理的话我听得进去。
谢谢!既然你认为我的话有道理,我就要讲出我所要讲的话。
请你不要把我爹看成杀你父母的仇人好吗?你这话……?暂时的!我是说,明天如果你来我家,不,应该说明天我亲自迎接你到我家,不要当作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场面,事情真象,总有水落石出的时候。
好!我接受你的意见。
戈姑娘!还有一句话,我不能不说,我这么劝你,绝不是一刀快斩许某人的女儿怕事,或者是许某人的女儿心虚。
我忽然觉得你的处境,非常值得同情与谅解,方才我曾经想,如果我换过是你,我会比你更要激烈。
我也可以告诉你,今天晚上你并没有落败,也不足以说明你的武功底子。
谢谢你安慰我。
有机会我要真正斗斗你。
我等待这个机会。
明天我去拜见令尊老太爷,独霸金陵的一刀快斩许老爷子。
好!现在我送你回去。
不必了。
金陵你生疏。
每个地方都是从生疏而熟识的。
再见!戈易灵临行之前,在黑暗中露了一手轻功,双腿屈膝一弹,人从地上冲天拔起,一个折身,凌空燕子三抄水,一转眼间,远去十几大开外。
许言不觉自言自语说道:好俊的功力!十七八岁的年纪,怎么会练到这样精纯的功力?好生叫人奇怪。
她远远地交待老戆:自己爬起来调息,回头我叫人来接你。
跃身上车,刚刚拿起缰绳,感觉到不对。
她沉声问道:车里面是什么人?赶车走吧!不要跑得太快,我有话要问你。
许言冷笑说道:你把我当作什么人?听你的使唤。
我知道你是一刀快斩许杰的女儿!那可曾衡量,你能使唤我吗?你会听话的,因为你的背正对着我的剑尖。
像你这样的年纪,没有人愿意你死,包括我在内。
你威胁我?我说过,我只是想请教你几个问题。
是这样请教的吗?没有办法,我还能用什么其他更好的办法?许姑娘!绝不是威胁,而是请教。
你说说看,让我听听是什么问题,我再作决定。
请姑娘赶车离开此地。
为什么?我怕今晚清凉山上还有别人。
许姑娘!螳螂捕蝉,当心黄雀在后。
好吧!她一抖动马缀,马儿轻快地跑起来。
你可以问了。
姑娘今年芳龄可有十八岁?就是这个问题吗?姑娘千万别误会我轻浮。
好!告诉你,我今年十九岁。
十年前,姑娘是九岁,九岁的女娃娃,一般都比男娃儿懂事得多,请问姑娘,你可曾记得十年前,令尊是做什么的?威远镖局保缥的镖头。
可曾失过镖?不晓得。
令尊是什么时候离开威远镖局的?就是那一年……我是说,就是在十年前的那一年。
为什么?我不知道。
离开镖局以后?奇怪!你为什么盘问我爹。
对不起!这是我最后一个问题。
令尊离开镖局以后,他有没有再做别的事?嗯!没有。
从那时候起,我们搬到了现在住的地方。
房子没有这么大,令尊的名气也没有现在这么高,十年后,莫愁湖畔许家大院,是金陵有名的地方,一刀快斩的威名,成了金陵的一颗星。
许姑娘!你不觉得十年的变化太大了吗?你问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只是我个人的一点感慨罢了。
你是戈易灵的同伙吗?谁?你是说谁?是方才和你谈判的那位姑娘吗?你们不是一伙?恰好相反,她会妨碍了我的事。
你到底是谁?许姑娘这句话问得极其自然,但是,她的话音一落,人随即从坐位上一弹而起,冲向前面的马背上,右手一晃,叭答一声,长皮鞭绞向车厢窗帘,左手一扬,三点寒星射入窗内。
这三个动作是一气呵成的,快捷、利落、准确,说明许姑娘的功力是相当高明的。
车厢里没有一点反应,许姑娘将马驭慢下来,刚一停下,只听得车厢哗啦一阵响,从马车后面窜出一条人影,落地的脚尖一点,拔上路旁的屋檐,等到许姑娘越身上房,已经不见了人影。
许姑娘心里感到一阵沉重。
戈易灵是来寻仇的,这个人似乎也不是无事而来的,而且,这两个人的武功都是位使者,他们会为莫愁湖的许家大院带来血雨腥风吗?在许言的记忆中,许家大院的生活,是快乐的,是热闹的,但是却从来没有风波。
许家的人在金陵是令人敬畏的,那是因为一刀快斩在武林中名气响,同时也因为许家有钱,财加上势,凑成许言所感受的生活快乐。
没有想到,今天突然出现了这样的两个人,会为许家大院带来风波吗?她对许家大院的生活有了一层阴影。
她缓缓地登上马车,带动缓绳,在青石板k得得的蹄声,敲在这寂静的街上。
突然,前面不远,街道的旁边站着一个人,许言眼尖立即认出,她飞跃下车,扑上前去叫道:爹!你怎么站在这里?但是,她立即发觉到,她爹的腰际挂了一把刀,那就是许杰在武林闯出字号的兵器,薄刃、厚背、锋利、尺寸短的一柄奇形刀。
许杰当年以出刀快速闻名,通常对方还没有来得及攻击,就已经挨了许杰的刀斩,而落败下来。
不过,在许言的记忆中,十年来,几乎很少看到爹用刀,今天晚上,独自一人,佩刀站在这里,代表着有什么事情发生。
爹!你带了兵刃!我刚从清凉山下来。
爹!你也去清凉山了?人家敢到金陵公开叫阵,说明她自恃很高,常言道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我怕你接不下来。
爹!事情出乎我的意料,该来的都来了。
爹!我们跟戈姑娘真的有仇吗?有!但是,要报仇的是我,而不是她。
啊!爹的意思……?走吧!明天一切都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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