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娘和祁婆婆胆战心惊。
如果说这话的是别人,她们可能尚有一疑,可说这话的是人魔,她们就不得不信了。
谁不知道这人魔就是个吃人的人呢?人在江湖,死倒不可惧,但真那么不死不活,谁能不怕?她们只好对他眨眨眼睛。
邱独嘿嘿两声,道:这就对了,识时务者为俊杰。
我向来不喜欢强迫人,真的情愿,三叩三拜吧。
两手虚空一拍,二人穴道顿解,此时早知反抗无用,只得在地上叩了三个头。
邱独又道:张开嘴,我给你们服拜师散。
两人屈辱地抬起头,张开了嘴。
邱独由怀中掏出一个药瓶来,用细长的小指甲抠出些许,先掸人赵大娘口中,又给祁婆婆依例服下,道:你们两个,起来吧。
赵大娘和祁婆婆含羞带愤,站起身来。
邱独道:兵器在那里,你们去拾起来。
二人巴不得他这一句话,走过去拾起刀来,向颈上抹去。
可刀未及颈前,心中早就涌起一阵病痒,难耐之极,手中刀也把持不住,叮当落地。
人魔邱独笑笑,道:想死么?再试试!二人拾刀,又试了一次,却仍然如前。
她们惊愕地看着人魔。
邱独的冷笑中带了几分得意,道:这就是我的拜师敬的好处,服了我的药,再想自刎,便会受此煎熬。
若不然,我这人魔一派,可还会有后人么?赵大娘和祁婆婆没有想到拜师散竟有这等效力,份声不得。
邱独又道:服下我的拜师散之后,便不容你自暴自弃,这是第一样好处。
第二样好处便是,自服下此药之后,每月须服一次解药,若不然,心痒难熬,且不再止。
那滋味你们方才已经尝过了,熬不过去的,所以,你们休得要生叛逆之心。
否则,我晚给你们一个时辰解药,你们可是再低三下四的事也于得出来。
二人不敢不信。
邱独道:如果心服口服,叫我一声师父,从此咱们便是师徒,你们便是我人魔的门下,无论有什么事,自有我替你们出头了结,这好处,也不是寻常人可以得到的。
赵大娘看看祁婆婆,祁婆婆看看赵大娘,没有出声。
邱独道:我数三个数,你们若不叫,我也不认你们这徒弟了。
祁婆婆突然跪地叩了一个头,道: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赵大娘见祁婆婆拜了,也跪下认师。
邱独笑笑,道:乖徒儿,起来吧,你们拜我为师,自有你们的好处。
说着,伸出手来,在二人的背上拍了两下。
二人均觉背上一热,一股热力顺督脉而人,走任脉,人丹田,顿觉清爽无比,均知是得了人魔的功力。
邱独道:感觉如何?二人此时,已无他路可走,只得俯首道:多谢师父。
邱独道:你们既然为我门下,便当听从我的规矩,祁婆婆拜我在先,当为师兄,赵大娘拜我在后,就是师弟,听清了么?赵大娘此时方知祁婆婆抢先跪倒的意思,心中好大不乐意,但也不敢多嘴,只得应允。
祁婆婆心中好生得意。
她这一念之间,她忽然明白了许多事。
既然自己生来就是人下人,听命于赵大娘与听命于邱独,没什么两样。
何况,尽管自己在江湖上广有声名,但毕竟是人家的奴仆,这许多年来,赵大娘等可以维持道义的面子,但她却不能,许多主子想干却又不愿干的伤天害理的事,都是她出面料理,因此在心灵上,对那种假模假样的道德,看得本就轻些。
既然都是走卒,人魔邱独的门下,比起赵大娘的门下,还是要成风得多。
尤其是现在成了赵大娘的师兄,不仅和她平起平坐,而且似乎还高她一头,倒是一件乐事。
想她往日做成做相,就是方才,还要借给死鬼穿衣那样折辱人,这个报应,来得也算快捷。
邱独早知晓两个徒弟的心思,轻轻一笑,道:你们起来吧。
以后在人前,你们还是主仆相称,不要露出破绽,待日后时机成熟,咱们师徒纵横江湖,独霸天下之时,再公开身份不迟。
听他此言,赵大娘心中稍稍好受一些,看了一眼祁婆婆,二人起身,赵大娘问道:师父,你现在叫我们做些什么?邱独道:出殡。
我还冒充你夫马元,诈死出殡,日后江湖之上,就没有马元这一个替身了。
祁婆婆道:师父,有两件事我不明白,能否指点迷津?邱独道:你说。
祁婆婆道:我不敢怀疑师父,只是人魔邱独按年龄推算,已相当之老,师父却这样年轻,可是有什么长生之术么?邱独道:你们既然是我门人,没什么隐藏的。
我们这一派,有转世的奇术,将来我自会教给你们。
其实按年龄推算,我已有一百多岁,这是我第三次转世。
祁婆婆道:还有一点,师父在江湖上仇人甚多,既然已在赵家寨藏下来;为什么不继续假冒马元呢?邱独道:我假冒马元,是因为前些年我正处在转世的关键时刻,必须有一个地方躲藏。
现在转世已经完成,焉能再藏在这里?人在江湖,总要轰轰烈烈做一番大事业,我岂能总留在这里?因此,只有叫马元再死一回了。
赵大娘道:再死一回?难道真的马元已经死了么、’邱独道:他若不死,我在何处藏身?赵大娘嘿然无语。
邱独道:你心中可怨我么?赵大娘道:怨倒不怨。
但他毕竟是我的丈夫,从道理上讲,无论如何你也是我的仇人。
邱独道:道理,什么道理?人了我这一门,便再没有寻常的道理。
赵大娘道:可江湖上……邱独道:江湖上都知你夫因病而终,尚有何疑?祁婆婆道:这事除了师父,只有我知,我是不会说的。
赵大娘道:师父在这个时候收我们,一定还有原因吧?邱独道:当然。
听说《六纬神经》已经出世,我收你们,就是想要夺到《六纬神经》,为咱们这一门的宝物。
这些年因我修练转世,弟子只有三人,难成大事,你们四堡五寨耳目甚多,帮我找到那个姓何的小子,就是你们奇功一件。
《六纬神经》一旦到手,你们尽皆有份。
他这话赵大娘和祁婆婆自然不会相信,但二人也不说破,当下与邱独在一起商定下葬等事宜,邱独又戴上面具,躺到床上诈死。
赵大娘和祁婆婆看着床上的邱独,不仅脉息全无,而且手脚冰凉腊黄,不得不佩服他的功力。
两人出得门来,祁婆婆腰板似乎挺起了许多,二人本是并肩而行,可赵大娘脚下一慢,她却一步跨到了前面。
赵大娘心中不悦,冷冷地道:师兄,你从此以后可要出我一头了么?祁婆婆一顿,停下脚来等她,悄声道:寨主说哪里话?师父说过,咱们还要依前顺序么。
赵大娘不再吭声,向前走去。
马元的葬札操办得十分体面。
尽管正在四堡五寨急难之时,面子总是要撑住的。
各堡的老少堡主均各到场,江湖上各门各派也大多派人吊唁,纸马香车,绵延数里。
墓穴之雄伟让人吃惊。
以四堡五寨的名头,墓地修得豪华些,也很自然,但这个墓地却显然不是为显豪华,倒像是防人盗墓。
墓穴分里外三层,均为花岗岩砌就,最里面一层乃条石,每块重达千斤,中间一层为黑青石,块块如同小山,再外面一层方是大理石。
三层墓穴,方圆十数丈,地下均为花岗岩铺就,里面两层最后封闭的是两扇铁门,坚固无比。
外面也用大理石封闭。
棺木放进去,层层封闭,众人虽然心中惊讶,也无人相问。
这是赵家寨的私事,墓地如何,非是别人管得的闲事。
赵大娘和祁婆婆的心一直高悬着,直到墓门最后封闭,这颗悬着的心方才落地。
这世上,恐怕只有她们二人知道人魔邱独的最后归宿了。
这些天来,赵大娘假托要等各派人等前来吊唁,将邱独停在棺木中等待,却暗中指使手下造下了这样一处墓穴。
邱独为了向徒弟显示自己的神功,十日之内,果真躺在棺中无声无息,真如死了一般。
今天早上,钉棺之前,赵大娘又开棺看了一眼,格中的邱独毫无反应,显然对外面发生的事毫无觉查。
钉上相本之后,一路之上忐忑不安,生怕送殡的人说露了出,叫邱独听到,破棺而出,坏了自己的大事。
幸喜得直到下葬,都安然无事,封闭墓门之后,心中窃喜,耐着性子送走众人,与祁婆婆回到院中,严令手下不得打扰,匆匆来到先前马元所住的院中。
她们是来找解药的。
按她的心愿,这事连祁婆婆也不想让参与。
想想她抢先向邱独下拜的背主行为,赵大娘心中就恨怒万分,但小不忍则乱大谋,怕她一旦走露消息,只得与其同谋。
好在日后只要邱独封闭在墓中,她就仍是祁婆婆的主子,自有机会慢慢地收拾她。
打开房门,二人愣住了。
人魔邱独衣着齐整,一脸冷笑看着她们。
赵大娘满面惊讶,道:师父,你……邱独冷笑着,道:没有想到会在这里再看见我吧?我人魔邱独是什么人,你以为你那金打铁铸的石墓就能封住我么?赵大娘连忙跪倒,道:师父你千万不要误会,我决没有那个意思。
邱独道:有也罢,无也罢,我既然出来了,就不会跟你计较,我人魔的门下,做事歹毒些才有道理。
祁婆婆忍不住,问道:师父真是从墓里出来的?邱独道:你若不信,可掘开墓看看。
赵大娘忙道:不必不必,我们自然相信师父的神功。
其实,我修下那样一个墓穴,也只是想掩外人的耳目,待人走尽之后,我们俩也是要悄悄放师父出来的,只是你老人家太性急了。
邱独冷笑着,道:你们有此忠心很好。
这件事咱们不必谈了,四堡五寨的人都来聚会,可知道那姓何的小子的消息么?赵大媲道:知道,金龙堡的人派人跟踪,其他寨也有眼线报告,那何神密现在已经到了流沙谷。
邱独道:你们四堡五寨打算如何?赵大娘道:我们用流沙谷的居寒有约在先,不再踏人流沙谷一步,这件事,大家正在商议。
邱独道:好。
既然知道了下落,事情就成了一半。
你们依旧留在寨中,为师今夜就起身,到流沙谷一行。
何仲容和金凤在流沙谷中已经住了半月。
半月以来,何仲容整天忙于练功,其他一切杂务,都由金凤料理。
金风做的饭半生不熟,但无论是何仲容还是在山下的翟寒,均无异言。
她自己的功力也大进。
何仲容将经书的前几页送给了柳虹影,心中却记得纯熟,写下来交给金凤自行操练。
她乃名家弟子,功底深厚,虽只半月,不仅何仲容写下的几页经书已练熟,又新学了两页,武功突飞猛进,回首往夕,就觉先前所学不蒂儿戏,真有恍然隔世之感。
知道了六纬神功的好处,更知何仲容待她一片真诚。
武林中人,得此奇功,即使是妻子儿女,肯与之共享的能有几人?若不然,怎能屡屡有神功失传?因此,心中对何件容的小小不清也尽行消失。
虽然饭菜做得不好,但尽心尽力,在何仲容练功的时候,小心地为他护功了望,当然更不在话下。
这一次却看到了奇景,不由得出声惊呼道:仲容,你来看!何仲容练功练到紧要处,听得她一声惊呼,气血偏差,只觉心血一阵上涌,痛如刀割,急忙凝神压了几任,方才止住那一口血没有吐出来。
金凤自知闯了大祸,忙奔过来,见他面色腊黄,额上盗汗淋漓,只吓得魂不附体,忙替他理着经脉,叫道:仲容,仲容…两声叫过,已泪流满面。
何仲容毕竟功力深厚,且记得《六纬神经》上舒理经脉之法,如式操练,心神稍宁,见金凤吓成那样,心中反倒不忍,拍着她道:哎,你这是为何,我不要紧,方才一时岔了气脉,现在已经好了,不要哭,没事了。
金凤不放心地看着他,道:你真的没事了?都怨我……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
何仲容笑笑,道:没事了,六纬神功,奇效无比,这等小差错,不碍的。
金凤见他面色如常,才转化为喜道:没事就好,你可把人都要吓死了。
你也不要怪我叫,成姑娘来了耶!何仲容一愣,只觉心血又一阵上涌,忙运气按住,道:她来了?在哪?金凤道:你到窗口看看就知道了。
翟寒在这洞上所开的几个窗口,乃专为防人犯人谷中而设,视野极为宽阔。
何仲容到金凤方才所站的窗口一望,也不由得叫了一声:呀,果真是她!流沙谷边,桑无忌、尉迟兄弟押着成玉真,正在与一个中年男人商议。
何仲容转身就要往外跑,金凤一把拉住他,道:喂,你要于什么去?何仲容道:去救成姑娘!金凤道:休得莽增!他们既然敢来,恐怕不只是因有成姑娘在手。
那个中年人的底细咱们还不知,不可硬碰。
何仲容道:我不管,这一次,无论如何我要把成姑娘救回来。
金凤道:成姑娘当然要救,但不是那种救法。
这流沙谷乃天然屏樟,操纵流沙的机关就在咱们手里,他们几个不知底细,越谷前来,咱们只要一拉开关,便能将他们活捉,何必出去硬拼广何仲容道:此法我也想过。
但就怕他们在陷落绝望之时,向成姑娘下手。
金凤笑道:这你不用担心。
我当年曾陷在流沙中,知道那滋味,脚下一塌,整个人都像掉进无底深渊,再有急智,也想不起任何一件事。
就是想到了,也无可奈何,连手脚都不听自己使唤了,哪有能力杀人?再说,人陷进以后,便各被流沙分隔,除了流沙,还是流沙,哪里还看得见别人?何仲容喜道:若如此,当然最好。
金凤道:我在这里控制着开关,你去那底洞抢人救人。
何仲容不再怠慢,直奔底洞,金凤来到窗前,拉紧机关绳索,就等那几个人上钧。
谷边的人魔邱独看着流沙谷,心中有几分犹豫。
流沙谷他早就听说过,却不知到底如何。
看着眼前这一片沙河平平整整,若说能陷进人去,难以置信。
按他的功力,自信当今世上已无不及之人,在黄河长江上也徒步行得,这流沙谷当不是天堑。
可他不能冒这险,要探探虚实。
行走江湖一百多年,这世上没有人再比他经验丰富,许多奇人奇事,若非亲身经历,均宁可信其有,不肯信其无。
他点点头,对桑无忌道:无忌,你先过。
桑无忌点头,当先跃上。
他的轻功比尉迟兄弟要高出一筹,在流沙谷上行走,脚起脚落,不溅沙尘,竟然安然渡过。
邱独皱皱眉,又对尉迟军点点头。
尉迟军的功力比桑无忌要差得多,跑在谷上,沙尘乱飞,脚印虽钱,但清晰可见。
但也安然无恙。
邱独点点头。
他明白了。
这流沙谷,一定是有人控制着。
回头看看成玉真,心生一计,向下游走了十几步,道:尉迟刚,你押那丫头,咱们一起走。
尉迟刚心中还在犹豫,成玉真心中已经明了,她呸了一口,道:好一个人魔!你以为有姑娘在此,就能保你过河么?白日做梦!尉迟刚也明白了师父的意思,暗暗叫好,对成玉真喝道:少废话,快走!我就不信那何仲容能将你一起埋在流沙里!他没来过荒沙谷,不知其中奥妙,成玉真却对这里熟悉得多。
此刻地只怕两件事,一是怕何仲容不在流沙谷,或者不会控制流沙的机关,二是怕他疲于练功,没有发现这伙偷渡之人。
三人在流沙谷上走过三分之一,仍不见动静,她心中着急,突然大声喊道:何仲容,有人过谷啦!话音未落,突然觉脚下的沙全都活动起来,不及再想,人已随沙陷落。
尉迟刚听得她喊叫,方要制止,脚下却滑落下去,妈呀一声没有叫完,便塞了满嘴的沙子,耳边呼呼做响,陷入沙河之中。
此时上下左右均是流沙,岂有闲神他顾,只得屏住气息,求得多保一时是一时。
不知过了多久,眼见一口气就要憋不住,突然觉身边一紧,流沙停转,忙向外乱拱,好不容易钻出头去,长出一口气,还未睁眼,身子一麻,已被人点了穴道。
睁眼一望,何仲容抱着成玉真,好不亲热,竟全然忘了他的所在。
方要开言相讥,从洞中石柱上溜下一个人来,大叫道:仲容快走,那人过谷来了!来的是金凤,定睛见何仲容紧抱着成玉真在怀里,不由一怔,成玉真见她,也忙从何仲容怀中挣出来,道:金凤!金凤强笑笑,道:这里不是说话处,咱们快走!那人武功甚高,流沙谷陷不住他!何仲容见她奔来撞见自己拥着成玉真,也有些不好意思,听此言问道:那人是谁?金凤道:不知道。
我已将毒虫阵的机关尽行打开,毒虫很快就会漫山遍野,咱们快走!何仲容不敢怠慢,催促成玉真顺石柱攀上,再叫金风上,金凤推了他一把,他不再耽搁,跟着成玉真上去。
这里是一个极其宽阔的石洞,周边有十数个洞口,因此极为明亮。
突然洞中一暗,各洞口滋滋有声,无数条毒蛇从各个洞口涌了进来。
金凤此时已经爬上了五六尺高,尉迟刚吓得魂不附体,大叫道:喂,救救我!解开我穴道!金凤攀在石柱上,问道:你说,那个中年人是谁?尉迟军刚见毒蛇潮水般向自己涌来,吓得连忙招供:是我师父,人魔邱独,快救救我!金凤伸手一抠,从石柱上抠下一块石子,随手打下,尉迟刚穴道顿解,急忙跳起,向石柱奔去。
金凤此时已经攀过此洞,无影无踪。
到尉迟刚距石柱不过丈许,但道路已被毒蛇封死,他急中生智,掏出霹雳弹,高高跃起,向地上一抛。
轰的一声,烟雾迷漫,血腥扑鼻,无数段蛇身四溅飞散,有几段打到了尉迟军的脸上。
他已顾不得许多,踏着炸出的一片空地三腾两跃,已摸到了石柱。
触手冰凉,吓得妈呀一声,松开了手。
石柱之上,已经爬满了毒蛇。
急忙挥刀急砍,柱上的毒蛇被纷纷砍落。
脚下却十分沉重,无数毒蛇已缠住了腿。
挥刀三砍两砍,轻松些许,急忙上跃,抱住石柱刚要上爬,两腿剧痛传来,已被咬伤。
当下顾不得许多,依旧上爬,脚下又是一沉,再动弹不得。
低头一看,魂飞愧散。
一条碗口粗的巨蟒咬住了他的裤管,拼命下拉。
又一条更粗的巨蟒,张着血盆大口,要吞下他的腿。
伸手一摸,还有一颗霹雳弹,想也不想,扔将下去。
弹人蟒口,竟被一吞而下。
轰的一声,蟒腹炸裂,血肉飞溅,腥气窒息。
咬住裤角的大蟒也受了伤,松开了嘴。
尉迟刚觉腿上一松,忙向上爬,爬了两步,忽党两腿已经麻木。
知道是蛇毒蔓延,只得用两手攀援。
又攀了两下,上肢也已经麻木。
别说攀援,连抱住石柱已不可能。
他惨叫一声,从柱上滑落。
转眼之时,人身已被蛇群埋没。
片刻之后,蛇阵散开,地上只剩了一具磷成白骨。
何仲容、成玉真和金凤三人此刻在山顶,透过翟寒凿出的石窗口正在向外眺望。
三个窗口并列,何仲容居中,金凤在左、成玉真在右,三人谁也不看谁,只是盯着窗外。
何仲容心中既欢喜、又忧愁。
一左一右、两个如花似玉的女人,这两个女人都是他真心所爱,可现在又不敢表露。
只好向窗外看。
好在窗外的情景也让人注目。
桑无忌和尉迟军此刻相距不远,约摸半里之遥,但两人若想聚一起,却比登天还难。
金凤掣动了毒虫阵的机关,他们均被毒虫所困。
围着桑无忌的是一群红蚁,硕大无比;追着尉迟军的是一群马蜂。
远远望去,桑无忌似在一片红浪中的小舟,随时都有被吞没的可能,尉迟军却像滚滚黄沙笼罩下的蝴蝶,已经展翅难逃。
论武功,尉迟军较桑无忌要略逊一筹,可他面对的敌人却比那群红以更强大。
这些带膀的家伙从天上地下、左左右右四面人方向他扑来,开始他还能勉强施展武功护身,时间一长,体虚心怯,渐渐不支,双掌划出的圈子越来越小。
可狂峰却越聚越紧。
突然,觉出颈上一疼,心中大惊,知道已经被挂蛰中。
手下更急,连连拍出数掌,将征蜂逼退,却腾不出手来摸摸颈上的伤。
猛然想起怀中还有一颗霹雳弹,连忙取出一抛。
轰的一声,霹雳弹爆炸,狂峰被气浪所摧,向外四散。
人随烟进,冲人着弹点处,浓烟之中,摸摸颈上,已经鼓起馒头大一个包,触手松软,痛痒钻心。
脖子也觉发硬,旋转不灵了。
事急顾不得多想,急忙起身,就着浓烟外跃。
头上一阵疼痛,似碰到铁板上,有无数支钢针同时插入,急坠于地。
眼前开始冒花。
浓烟方始散尽,这才看到,自己仍在狂蜂包裹之中。
大叫一声:我命休矣!万念俱灰。
脖子已不能动,身体渐渐僵直。
两手本尚能摆动,但心怯意做,已无心挣扎。
狂蜂纷纷坠落。
此刻已说不出身上哪里痒、哪里疼。
只是闭住双眼,不让狂蜂刺人。
好歹要留一具全尸!已是他最后愿望。
但左眼突然一疼,钢锥似的蜂针仍透过眼皮刺人。
右眼又是一痛,双眼已是不保。
暮然间,突然觉呼啸一声,狂蜂纷纷散去。
睁开眼睛,想看看身边的世界,一片浑饨血红。
什么也看不见了。
若是他能看见,知道自己现在浑身肿涨,比先前肿大三四倍,佳亮如际,不知又作何想?它们终于没有吞下我。
这是他的最后念想。
桑无忌和人魔站在远处,怔怔地看着如坟般在地上隆起的尉迟军,心惊肉跳。
看看身边,遍地死蚁,这东西活着的时候好吓人,一但死掉,迅速蟋缩,方才漫山遍野,现在变成一个又一个红点,隐约已有黄土可见。
桑无忌本也无法脱身,可他的师父救了他。
拜师以来,他还是头一次领教师父的神功。
就在他精疲力尽的时候,从毒蛛洞里出来的人魔赶到了。
只见他双袖一鼓,面前就扫出一条小路,从容地走到了桑无忌身边。
双掌急挥,十余丈内,红以绝迹。
远外的红蚁还不断爬来,势如流水,前赴后继。
人魔不慌不忙,只是凝神聚气,一掌接一掌向四面八方推去。
东西南北、东南、西南、东北、西北,八掌为一轮,接连不断地推出了九九八十一轮。
两文开外,红以已经堆成了小山。
不再有红蚁出来。
但于这耽搁之间,那边的尉迟军已经无法再救。
那具尸体还在不断地鼓涨,像有人不断向尸身内打气。
衣服早已进彼,红肿的人像一个大圆球,通红发亮。
步瞩的一声巨响,红球终于涨裂。
毒汁四溅,远进十数丈,臭味扑鼻。
地上一具尸骨,一爆之间竟不再挂一丝皮肉,漆黑如铁。
此地黄蜂毒性之大,令人咋舌。
便是人度邱独,也怔愣了半天,偶然无语。
桑无忌突然跪倒在地,恭恭敬敬地给人魔碰了三个响头,道:徒儿多讲师父救命之恩。
人魔邱独摆摆手,示意他起来,一言不发,转身向山顶走去。
他心里很舒服。
这世上最能让他高兴的事,就是有人给他磕头,越多越好,普天下的人都磕,最好。
因此他丧绝人性,因此他要苦练苦修,也因此要从山顶这个叫何仲容的小子手中夺到《六纬神经》。
山顶很高,可在人魔和桑无忌脚下,却只是一个小土包,抬腿就到。
山顶已经空无一人。
方才在窗口看见人魔帮桑无忌对付蚁阵,何仲容忽觉心头升起一股寒意。
以自己的武功度忖,若想走出那蚁阵,当无大难,但若像人魔那样将蚁群尽行铲除,就不容易了,至少不能像他处理的那样利索衡洒。
由此看来,自己的武功与人应相距甚远,不足与之为敌。
若此刻自己孤然一身,为了正义,舍得一腔热血,一条性命,斗一斗过魔头,虽无胜算,但大丈夫一回,也划得来。
可身边尚有两个自己心爱的女子,着自己斗败,她们势必落在人魔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金凤在那边也昨舌道:好一个毒虫岭、好一个人魔!话语不多,说出了三人心中的忧虑。
成玉真轻声道:咱们走吧。
何仲容回头看看她,又扭头看看金凤。
金凤竟无异议,反附合道:对,打不过就走,大丈夫,能伸能缩。
何仲容面上不觉一红,本来去意已决,此刻反倒有心要决一死战了。
政玉真觉出了他的心思,忙劝道:仲容,咱们得走。
若不然,你万一战败,我与金凤怎办?金凤也遭:对,走,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何况他与咱们也无仇,且放过他这一回。
待你练好六纬神功,再来收拾他不迟。
两个女子拉拉扯扯,拽何仲容下了暗道。
人魔邱独赶到山上时,他们三个已到了流沙谷边。
人魔从窗口望去,何仲容领着两个女子正渡流沙河,看看离彼岸不过三四丈。
他行走江湖多年,转目一望,便寻到了机关,顺手一拉。
走在沙河中的何仲容觉出脚下流沙涌动,两臂一搂,抱起成玉真与金凤,腾空而起。
人落到岸边,回头望去,流沙滚滚,如江河奔腾。
成玉真和金凤均知沙河的厉害,长出了一口气,弹额相庆。
四目相对,才觉出自己仍在何仲容怀中,不由面上一红,虽然心中羞涩,却谁也不想挣脱下地。
女孩家的心思总是如此,明明知道方才何仲容于急难之中抱起二人,根本代表不了什么,却总想看他先将谁放下来。
何件容不松手,抱着二人飞奔。
耳边风声呼啸,二女紧闭双目,同为习武之人,更知何仲容脚程之快,可见功力飞进,已非往昔可比。
何仲容快跑有他的道理。
他们从暗道下山,人魔邱独由外面上山,一下一上、一近一远,所须功力自不必说。
让他吃惊的是自己未过流沙河,人魔已达山顶掣动了机关,由此可见,人魔的轻功,远在自己之上。
既然已做了逃跑的决定,便不能让人魔追上,他知二女轻功远不如己,因此抱上二人,一步不停。
金凤和成玉真却不明白他这段心思,女孩家在情动之时,眼也是瞎的,耳也是聋的,脑袋自然也不大好使。
只以为何仲容心中造豫不决,因此不肯先放下她们中的一个。
心中大不以为然,反骂他是个傻瓜:纵算难以取舍,也可一起放下,怎么抱起飞跑?有力气无处使么f想是这么想,却不说,总想看看他到底怎么办。
跑上山,回头望,人魔邱独却没有追上来。
邱独也没有想到,自己原三人逃遁的路线滑到洞底,却意外地碰上了一个麻烦。
一个头发雪白的老人拦住了他的路。
这老人是翟寒。
这一段时间,他一直在白玉洞中陪伴着自己的心上人,对外面的事不闻不问。
一日三餐,自有金风给他送到门外。
金凤做饭的手艺不佳,但翟寒此时已无所挑剔,能与自己的心上人在一起,其心已足。
一块玉牌,他找寻了几十年,现在握在手中,昼夜不离,玉牌磨得格外明亮,牌上的人也倍加光彩照人。
但天上人间,何能再聚?想来想去,唯有一死。
人死是苦离,他死是盼聚,心念不同,心境自然不同。
但也未必没有犹豫。
阴间自古只听人说有,未有人亲见。
未到死时深信不疑,及至想要死了,反有些忧虑。
万一人们所说不实,阴间并不存在,一死之后,灵魂与肉体同灭,可就连陪伴这玉牌的机会也没有了。
倒是金凤帮他下了决心。
今天事多,金凤与何仲容也不曾吃饭,不是不饿,是顾不上做,当然也就忘了他这个将自己关在玉洞中的老人。
到了饭时,老人出门取饭,门前空空。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转念想想,忽然大悟大彻。
莫非果真是彩云在天上召我,给我暗示?心中早有此念,至此决决。
金风再送饭来,也不想再吃了。
返身想回洞,忽听蛇嘶蝉鸣,心知岛上有变。
向外看去,见尉迟军被蜂群蛰死,也见人魔施展手段,大战红蚁。
心中暗暗吃惊。
这等手段,他还从来未曾见过。
此人年过四旬,便有如此功力,江湖之上,真是今非昔比了。
但他不该同人我的领地。
闯入流沙谷,便是对彩云不敬。
那两个年轻人功过相抵,暂且不论,眼前这人,非死不可。
但他也心知,以武功度算,自己决不是那人对手,但男子汉大大夫,可杀不可导,何况是为彩云,死又何憾?莫非彩云叫我?早就想死,可一世武功,饿毙洞中,有些可惜。
更可恨的是早有人先自己饿毙,且也是握着彩云的玉像,自己那般一死,岂不步他后尘?见了彩云,也有颜无面。
如此一死,总算轰轰烈烈。
看来无助我也!人总是这样,什么事情就怕往窄处想。
似这翟寒,一心想死,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觉是心上人在暗示,要是不死,反倒是一大奇迹了。
决心下定,抬头看,那两人已上了山顶。
流沙梭梭。
回头望,那个武功极高的小子已望风而逃。
看来来者必是他的劲敌。
恰到好处。
若拦住这小子的敌人,也算是我翟寒回报了他告我白玉洞之恩。
若不然,一个行走江湖令人仰探鼻息的前辈,反受这后生之惠,纵算一死,恩怨也不能了之。
他越想越觉今天之事,就是上天为他安排。
所以当人魔追来之时,从从容容地拦住了他的去路。
人魔看看翟寒,不耐烦地道:对不起,请让一让,叫我过去。
镇寒笑笑,道:叫我让一让?好大的口气,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么?人魔抬眼看看,何仲容抱着两个姑娘已经只剩了一个黑点,心中有些不奈,道:流沙谷。
挺身便走。
翟寒见他根本不将自己放在眼里,大怒,冲过去劈面就是一掌。
这掌风凌厉无比,纵是人魔,也不得不侧身退让,心中大是不悦,道:喂,小白毛,我让你一掌,不要不识抬举,快快让开,若不然,当心性&。
翟寒发出这一掌被人轻易躲过,心中也有些悚然,但听他如此托大,愈发气恼,喝道:哪里来的小杂种,敢对你爷爷出言不逊,不要走,吃我一掌!赶着人魔,呼呼呼接连拍出了三掌。
这三掌大有名堂。
一掌属阳,二掌属阴,三掌阴阳相济,是谓阴阳掌。
想当年与太白冰屋谷姥姥对阵,也是凭这三掌,让她三次退让,许下今生今世,不与他交手之诺。
放眼天下,自忖当今武林若单打独斗,能抵得住自己这三掌的,不过十数人。
人魔并不躲避,任他这三掌拍在自己身上,每受一掌,便向后跃四五步,三掌下来,已从原地跃出十丈有余,掸掸衣襟,道:小白毛,老夫叫你拍了三掌,你该知足了吧?翟寒这三掌掌掌拍在实处,却又觉得象泥牛入海一般,心中有些吃惊,不再出手,看着人魔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人魔冷冷地道:人魔邱独,你知道么?霍寒大吃一惊,呆呆地看着他。
人魔接着言道:对,那就是我。
说罢话,看也不看翟寒,挺身就走。
没想到翟寒大喝一声扑了上来,又拦住了去路。
人魔好不耐烦,道:小白毛,找死么?翟寒道:人魔,何仲容是我的朋友,你若想抓他,先过了我这一关!人庞看看他,皱皱眉,道:届大的能耐,逞什么英雄!霍寒却不答话,呼呼两掌又拍了过来。
人魔站在原地不动,两掌平伸,接了他这两掌,只听得落的一声,飞沙走石,翟寒惨叫一声,飞出十数丈外。
人魔站在那里原地未动,但面上也颇惊疑地喝道:小白毛。
你袖子里藏的什么东西?霍寒勉强挣扎起来,哇的一声,吐出几大口鲜血。
稍息片刻,用意地道:人魔,你也有今天。
你中了老夫袖中飞蛇的毒了,不过半个时辰,就将化成脓血。
没想到我翟寒活到最后时刻,还能有幸为世间除一恶魔,畅快,畅快!说罢仰头大笑起来。
人魔身形一飘,便到了翟寒的身前,一把将他从地上提起,喝道:解药呢?快交出来!翟寒哪里还肯理他?哈哈大笑了几声,疗然长逝。
人魔扔下程寒,招呼桑无忌道:你来,替我看着动静,我把体内的毒驱出来。
也不待他答话,坐到地上,先运功查看了一遍,觉出毒气已近心脉,忙集气抵住,又一点点地舒理着将其压向丹田。
桑无忌在一边看着,不敢言语。
约摸一个时辰,只见人魔突然将口一张,由的一声吐出一团只回的血团来。
那蛇毒奇腥无比,正巧落在花盆中,那一盆浅绿的花草施被烈大烧过一样,顿时枯萎。
再看人魔,已经全然无事,一跃从地上跳了起来。
桑无忌心中惊羡不已,道:师父神功,果真无人可比!人魔冷冷地看看他,道:你是我弟子,将来总有一天会练的同我一样。
行了,走吧,那何仲容往哪里去了?桑无忌道:我一直为师父护法,不敢远去,只看他回过了前面那道山梁。
人魔向远处看看,道:山那边是什么地方?桑无忌道:是成家堡。
不过,何仲容决不会到那里去。
人魔哼了一声,道:为什么?桑无忌道:何仲容拐走了成永的女儿,成永发誓要杀了他,他决不敢去。
人魔不屑地省了他一眼,道:我们就去成家堡。
桑无忌不解地道:师父的意思是……人魔道:无忌,你记着,在武林人中,只要有机会得到一门盖世奇功,是什么办法都能想得出,什么暂时的委屈都能受得了的。
桑无忌大悟,点首道:多时师父教诲。
人魔不再答活,大步向成家堡走去。
远远地,就看见成家堡方向升起了滚滚浓烟,桑无忌指着道:师父,成家堡着火了!人魔不应声,只是加快了脚步,不多时,已将桑无忌远远地甩到了后面。
成家堡已经烈火熊熊,几百间房子一起着起来,炙热的火浪离二十丈外都觉烤人。
没有人前来救火,也没有一个家丁杂役,好像成家堡在一夜之间人都死绝了,葬在这火海中一般。
人魔呆呆地看着。
桑无忌赶上来,道:师父,这成家堡上千口人,怎么一个人影也不见?就是散,也不该撤得这么快!人魔盯着火海,突然将身一纵,跃了进去。
桑无忌大叫着:师父!跟着往火海里扑去,离着还有三四步远,便被火浪扑了出来。
眉毛上焦呼呼的,伸手一摸,抢到几粒灰渣。
这时人魔也从火海中冲了出来,他头上身上也起了火,冲出来就地一滚,压灭了身上的火苗。
桑无忌赶紧过去帮他拍打着余烬,问道:师父,那里面可有人么?人魔道:没有。
看来,那些人一定是都躲到暗道里去了。
桑无忌道:躲进暗道,为什么要自己放火烧自己的房子?人魔道:好一个成永,他在争取时间。
桑无忌不解地道:争取时间?什么时间?人庞不耐地道:他在这里放火,叫我们找不到暗道,剩出时间,让何仲容练功。
桑无忌恍然大悟,道:啊,我明白了,这成永跟何仲容还是做成一伙了。
可是,他烧了成家堡,这划算么?人魔冷冷一笑,道:笨蛋,有了天下第一的武功,一个成家堡又算得什么?你怕他挣不来么?何仲容和成永果然在暗道里。
不仅他们,成玉真、金凤、还有高弃都在。
何仲容此时才知道,成家堡的暗道有这么长、这么复杂。
几月前他曾闯过这个暗道,以为对其已略知大概,现在方知自己所闯的那一部分,不过是成家堡府下的结构,而成家堡暗道还有秘密过向四方的通道。
这些通道都隐孩在巨石后,不打开巨石,出口就如石壁一样,没什么不同。
进人暗道后,成永就派手下人打开了所有出口,这些出口竟有三十六条之多。
成永让人们分批进去,向通道里一直走,不许回头。
待人们都走尽了,才领成玉真、金凤、高弃和云姑娘走进了最后一条通道。
此刻外面已经烈火熊熊,隔着厚厚的石板,在地道里也感到炙热灼人。
何仲容也不知高弃什么时候回到了成家堡,并与云姑娘聚在了一起,此刻情况紧急,顾不上叙旧,一切都听从成永的安排。
尤其让他想不明白的是成永,他一听女儿说明了情势,当机立断就作出了决定,让成家堡所有家丁一起放火,带领大家钻进了地道。
成家堡偌大家业,就这样毁于一旦,即使是局外人,想想也觉可惜。
因此不由不佩服成永的果断。
地道深长,只有前面领路的小厮手里的灯光萤萤闪烁、所有的人都不言不语,各想心事。
除了在通过一些机关时,成永善意的提醒外,再没人说一句话。
何仲容算算,已经走了约摸有二十余里路,心中惊讶,问道:成堡主,这里离出口还有多远?成永轻描淡写地道:不远了,再有十余里就到了。
何仲容无语。
成永看他一眼,接着道:这地道,我成家堡花了上百年的心血,经几辈人努力方始完成,不想当日被你轻而易举地出入,老夫恼火,也在情理之中。
何仲容听他此话中有和解的意思,也道:其实晚辈当时也是事出无奈,逃命要紧,若不然,岂敢怒此天机?成永大度地笑笑,道:罢了,过去的事情,还提他做甚?今日我们同在地道中,就是同路人了,过去的事,一笔勾销吧。
此话一出,地道中的人均各一愣,想法各一。
金凤的心里就更觉不是滋味。
成永救了她们的命,她无法不感激。
将偌大的家业毁于一旦,此事若放在金龙堡,放在自己的父亲身上,怕不会似成永般迅速做出如此决断。
何仲容心性良善,知恩必报,得成永如此施恩,自然也是要图报答的了。
除了《六纬真经》,他还有什么?就是何仲容本人,做成永的上门女婿。
想到此,心中不免有些凄凉。
可她不说,要静观其变。
又行了数里,成永道:大家当心,过了前面的陷阱,不远就是出口了有成永指点,过陷阱也如履平地。
何仲容终于忍不住,问道:成堡主,晚辈有一事不明,想向成堡主请教。
"成永道:何大侠不必客气,你我翁婿,有什么话但说不妨。
众人心中又是一声惊叹。
成永说这话时语调平静,好像早就水到渠成,轻描淡写的就承认了何仲容是自己的女婿,大家想想不久前他还鼓动四堡五寨合力追杀何仲容,并出钱悬赏要自己女儿的人头,更觉意外。
金凤尤其不忿。
对于四堡五寨的老一辈人偶尔做出的假仁假义之事,她已经见惯不经,可像成永这样厚颜无耻的人,还从未见过。
仔细想想,自己心中的成伯父可不是这样一个人。
在四堡五寨的老一辈中,如果说金凤还在心底真正佩服什么人的话,那这个人就是成永。
她一向认为他最讲侠义,现在看来,自己以往的判断都是错误的了。
成永虽然没有看金凤,可也知道她心中的不快,又补了一句道:虽然日下小女和金姑娘尊卑未定,但她们姐妹之间,我想无论谁先准后都是好的,不会有什么问题。
小女稍小一点,让金姑娘一步也是常理。
无论做大做小,你这个女婿,我今天就算承认了。
金风的心里又翻腾了一下。
她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如果此事放在他身上,决不会这样轻易许诺。
可见成永还是自己心中那个识大体、重大义的人。
何仲容半天没有说话。
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说什么好。
成永说过之后也不再吭声,地道里重又陷入了沉默。
前面一拐,爬过一条窄隙,是一宽敞大厅。
成永长出了一口气,道:到了。
这里就是出口了。
大家准备好,我打开门,玉真和金凤当先出去,然后是何大侠,我、高弃及云姑娘段后。
没有异议吧!众人均未做声。
成永道:那就这样定了。
请大家退后,我来开门。
众人听话间开,成永运气要开门,何仲容突然出言道:等等。
成永收式,看着他道:何大侠还有什么见教?何仲在拱拱手道:成堡主,成家堡为我团于一旦,大思不敢言谢,但此情此义,何仲容没齿不忘,不知分别的时候,成堡主可有什么话说?成永道:我自己倒没什么,只是为何大侠着想,老夫想提议让小女和金姑娘留下来,对了,云姑娘也留下,你和高弃一起出去、他有奇功,关键时候可以带你钻地躲逐一时,带着这么多人,一来目标太大,二来有什么事情也不好脱身。
何仲容看看周围人,说道:这样也好,我功成之后,回来接大家。
成堡主,你为我不仅尽弃前嫌,还自毁庄院、又主动为我着想,《六纬神经》我来日一定拱手奉上。
成永挥挥手,笑道:我老了,要那神经有什么用?我当初所为,全是为四堡五寨,并没有独吞这神经的意思。
论理说,这《六纬神经》本是我们四堡五寨的东西,我们想方设法要追回,即使方法绝点,也情有可恕。
可现在时势突变,人魔邱独冒了出来,我们四堡五寨原来的立场,就不得不有所改变了。
人魔邱独乃天下武林之大敌,上百年来,武林中人分分合合,但铲除人魔这一共同的心愿没变。
何大侠的为人我们越来越清楚,在当今情势下,能助你练成神功,铲除人魔,这《六纬神经》也不枉出世一回了,我们四堡五寨的人也会甘心情愿。
这话虽然我没跟诸位商量,但我想他们一定都会同意。
武林中人,一个侠字忘不得。
他这话虽然说来平平静静,众人听了,均感如雷贯耳。
何仲容探手从怀中取出《六纬神经》来,哗哗哗扯下了十数页、双手捧着递给成永,道:这是《六纬神经》的前半部分,我已经练过,就送给成堡主,烦你交给四堡五寨的人。
后面几页路难些,我还要细细参详,功成之后,一定拱手奉还。
成永郑重地接过那十几页经书,道:何大侠的情义,我们四堡五寨不会忘记,现在大敌当前,只盼何大侠能尽快练成神功,铲除人魔,天下共幸。
他低头看了一限,突然面色一变,道:何大侠,这神功恐怕不全吧?何件容道:哦,你不提我差点忘了,这功法的前几页,我已经送给了柳家姐弟,你寻到他,就可将这功法的前部凑全了。
众人听了此言,均各惊讶,谁也不知他是于什么时候将功法送给柳家姐弟的。
成永不再多说,运气打开了出口。
依前所说,成玉真和金凤当先出去,四周巡视了一遍后,闪开身,让何仲容出去。
何仲容坦然出洞,走了没五步,忽听空中传来一声娇叱:何仲容,还我神经来!随着话音,从树上月下一扭衣女子,右手持剑,左手寒掌,恶狠狠地扑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