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午夜,寒风如刀。
一个陌生人,带着一个狭长的皮袋,登上了八仙楼。
八仙楼是一个气派豪花,富丽堂皇的地方。
这里有名茶。
此地有醇酒。
八仙楼的菜肴,也是这个城里最著名的。
当然,它每一种酒菜的订价,也是最昂贵的。
但它仍然是生意最兴旺的酒家。
虽然,现在已很晚了,但八仙楼上,仍然还有不少客人。
他们大多数都有了点醉意。
酒意最浓的,是城西镇英镖局总镖头,大刀神雕濮阳胜。
今天他实在很高兴。
因为他的同胞弟弟濮阳玉,已学艺满师,下山回到自己的家乡。
濮阳胜活到现在五十岁,就只有这么一个亲人。
他心情兴奋,那是不言而喻的。
濮阳胜身高七尺,魁梧壮大,是个虎背熊腰的纠纠武夫。
他练的也是外家功夫。
他天生神力,不畏权势,二十年来,一直本着刚毅和勇直的宗旨,艰苦经营父亲遗下来的镇英镖局。
镇英镖局的规模,初时极其细小。
但在他苦心经营下,镇英镖局现在已经是附近方圆五百里内,享誉最隆的大镖局。
濮阳玉年纪很轻,只有兄长的一半,他长得朱唇皓齿,面如白玉。
有人说他脸上的神态,总是带着几分高做,又带着几分温柔。
他似是个冷酷无情的人,又象是个侠骨柔肠的多情侠客。
他是泰山五龙上人的嫡传弟子,一身武功怎样,大家虽然还没有机会一开眼界,但脸上都已露出了既羡慕,又敬仰的表情。
尤其是镇英镖局的镖师,更是连巴结都来不及。
但濮阳玉的反应,却不算怎么热烈,甚至可以说是有点冷谈。
他是在摆架子吗?不,他不是在摆架子,而是因为心事重重。
第二节每当濮阳胜高兴的时候,他喝酒简直就象是跟酒拼命。
这样子弄下去,到头来,他一定会醉的。
但是,他却说:不醉无归,不醉无力!他认为自己就象是打虎英雄武松,喝一分酒有一分气力,喝十分酒就有十分气力。
这是他的个性。
人若醉了,就算气力真的大了,处事也必然会容易出错。
这一天,他就错了。
因为他正要亲自走到酒他取酒的时候,突然有个人刚好站在通道上,阻住了他的去路。
濮阳胜立刻大叫:你是不是活腻了,快滚开去!这人冷冷的盯着他,忽然从一个狭长的皮袋里,拿出了一柄钧子。
濮阳胜见这人没有让开,不由怒气上涌:你可知道,我若在你的鼻子上接两拳,你将会变成怎样?这人淡然道:我从来不喜欢猜测未来的事。
濮阳胜冷冷一笑,忽然一拳向他的鼻子上打过去。
他本来并不是那种横蛮无理的人。
但刚才他看见,这个陌生人登上八仙楼的时候,忽然一脚踢去了一只蜷伏在楼梯间的猫。
濮阳胜不喜欢猫。
但他更不喜欢看见以强凌弱的事。
猫有几斤?人有多重?以人的脚去踢猫的肚子,这绝对是以强凌弱!他向来欣赏打虎英雄。
打虎者,英雄也。
但一脚把猫儿踢去的人,却肯定是个混蛋!濮阳胜不喜欢混蛋。
尤其是欺善怕恶的混蛋。
所以,虽然他不知道这个陌生的男人是谁,也不知道他这个皮袋,手上的钩子是什么来历,就已决定要给这人一个难忘的教训!拳风呼的一声响起。
但濮阳胜却没有打着别人的鼻子。
这陌生人的钩子却已经勾住了他的咽喉。
濮阳胜的咙喉发出了一阵格格声响。
他想说话,但却没有说出来。
陌生人冷冷一笑,对他说:我现在只要稍为用力就可以把你的喉管戳穿。
濮阳胜吸了口气,终于说道:你是谁?陌生人冷冷道:我是杀手。
杀手?濮阳胜的眼睛闪动着:是谁派你来杀我?陌生人忽然把钩子收回。
濮阳胜摸了摸脖子,手掌有点湿濡。
他的脖子在流血,但却并不致命。
只是,这个脸也未免丢得太大了。
若是换上别人,也许会很不服气,再向这陌生人决战。
但濮阳胜却没有这样。
他知道自己刚才是有点酒意,所以才看错这个人。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
他已吃了亏,再动手只有自取其咎。
所以,虽然他极不喜欢这个人,但仍然不敢再次轻举妄动。
这位陌生人沉默了半晌,环顾四周一眼。
这时候,镇英镖局的人包围了上来,人人都是摩拳擦掌。
但濮阳胜却伸手阻拦住,不让他们动手。
陌生人目注着濮阳胜,淡淡道:你这条命不值钱,我怎会杀你?濮阳胜的脸色有点不好看:你到底是来找谁的?陌生人道:找你!找我?濮阳胜一怔:你刚才不是说,不是来杀我的?陌生人缓缓道:我现在虽然不是来杀你,但却有件事要跟你谈谈。
濮阳胜道:咱们之间,有什么事可谈?陌生人盯着他沉默了很久才回答:你现在必须要雇请一个杀手,去对付一个人。
濮阳胜脸上露出了很奇怪的表情:我为什么要这样做?陌生人道:因为这个人若不死濮阳玉就会活不下去。
濮阳胜一呆:这是什么道理?陌生人道:因为濮阳玉在三天之前,在咸阳古道上杀了一个不该杀的人。
有这种事?濮阳胜沉着脸:怎么我从来都没听他提起过?陌生人道:因为他自己知道,即使你全力支援他,他也逃不过这场可怕的劫难。
濮阳胜道:他究竟杀了谁?卫宝官。
卫宝官?他是什么人?他是个纨绔子弟,武功平平,相貌平平,但跟随在他左右的人,却全是江湖上极可怕的黑道高手。
濮阳胜皱了皱眉:这些人是谁?陌生人缓缓道‘鬼衣侯,秦迟、‘无面天魔’海寻月、‘毒木郎’费西园,有时候,甚至‘南北大盗’百里追和上官杀也会跟随着他在一起。
濮阳胜脸色骤然变了。
这卫宝官究竟是个什么人?陌生人轻轻叹了口气:他的父亲就是‘血公爵’卫天禅。
濮阳胜呆住。
他缓缓的转过身子,盯着濮阳玉。
这时候,濮阳玉已站在他身边。
这……这……濮阳胜吸了口气,才说得出声:这是不是真的?濮阳玉沉默了很久,才缓缓的点点头。
刹那间,濮阳胜的脸色苍白如雪。
他忽然瞪着眼睛,说:你可知道卫天禅是个怎样的人?濮阳玉点点头:师父也曾经对我提及过这人,他是‘神血盟’盟主。
不错,濮阳胜的日光有如猛兽:你可知道,连当今武林八大门派,都不敢招惹神血盟的人吗?濮阳玉的眼睛眨了眨:我知道。
濮阳胜不停的冷笑:你算是个什么东西?难道你以为自己是个天下无敌的第一高手?濮阳玉摇头:我不是。
你当然不是!濮阳胜盯着他:就算是你的师父五龙上人,他也不敢开罪神血盟的人!濮阳玉道:这却是错了。
濮阳胜一怔。
这是什么意思?濮阳玉慢慢的说道:师父已杀了元面天魔海寻月,而且还伤了南北大盗之一的上官杀。
濮阳胜脸上露出了奇怪的表情:你为什么会跟这些魔头发生冲突?濮阳玉道:因为师父在三年前,曾在大名府易大先生的家里杀了一个人。
濮阳胜道:他杀了谁?濮阳玉道:这人欧守诚,江湖上的朋友都叫他‘老实先生’。
濮阳胜眉头一皱。
你师父为什么要杀这个老实人?濮阳玉道:理由就是因为这个被誉为老实先生的人,原来绝对不老实。
濮阳胜道:哦?连老实先生也不老实?不错,濮阳玉叹了口气道:因为他这种老实的形貌,本来就是伪装出来的。
濮阳胜问道:他不老实的地方在哪里?濮阳玉道:他表现上装作与世无争,不求名利,但实际上,却是神血盟的‘神鸽’。
神鸽濮阳胜有点不懂。
神鸽就是神血盟中专门负责刺探敌方消息的卧底:易大先生岂非一直都很信任他?不错,他在易大先生的家里,已是八年来唯一的大总管。
易大先生是富甲一方武林大豪,门下弟子高手辈出,这欧守诚潜伏其间,有何企图?濮阳玉说:易大先生虽然重用欧守诚,但他手下最可怕的两个人,却是‘笑鹤’钱青,及‘七指神鹰’云战衣。
濮阳胜道:这两人在江湖上人称‘鹰鹤双奇’辈份虽然不高,但却都是身手不凡,未满三十之龄就已名列‘北地龙虎榜’之上。
濮阳玉道:这两人最可怕的地方,并不在于武功,而是一股丧气。
垂头丧气的人怎会可怕?这个‘丧气’的解法,却不是这样,而是解作‘不怕丧命的气概’。
濮阳玉缓缓道:他们与敌人交手,每一招都绝不留余地,一上来就是‘你不死我死’的打法。
濮阳胜道:这岂非迹近乎死士的作风?濮阳玉道:他们不算是死士,最少每一战,他们仍然能够保存着自己的生命,并不象那些死士,一出战即抱着同归于尽的决心。
濮阳胜道:他们纵然不算是死士,但那股狠劲也相差不远了。
濮阳王道:死士之所以成为死士,是因为他们的武功通常都不算高,所以才不得不以拼死的方式去完成任务。
濮阳胜道:但鹰鹤双奇却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
濮阳玉道:所以他们绝不容易死在敌人的手下。
濮阳胜道:他们又和老实先生有什么关系?濮阳玉道:没有半点关系。
濮阳胜道:正因如此,所以欧守诚就想对付他们?你说的一点也不错,濮阳玉道:因为要杀易大先生,这两个人就绝不能活着。
他们不死,谁也休想接近得了易大先生。
欧守诚确有点门道,终于把笑鹤钱青骗到一座义庄里。
濮阳胜奇道:钱青怎会来到义庄的呢?濮阳玉道:钱青一向自诩不怕鬼,欧守诚抓住了一个机会,在他喝得酪叮大醉的时候,向他说义庄里有鬼。
濮阳胜又问道:钱青是不是不肯相信?当然,濮阳玉说:但他却要欧守诚带路,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濮阳胜道:结果怎样?那本来就是个圈套,濮阳玉道当钱青来到义庄的时候,就已经遇到伏击。
濮阳胜道:他死了?濮阳玉叹道:他死了,而且还死得很惨。
濮阳胜眉头一皱:鹰鹤双奇少了一个,余下来的七指神鹰恐怕也很不妙。
的确不妙,濮阳玉道:他那时候还没有怀疑到老实先生,还听信其言,以为凶手是大名府铁拳帮的人。
铁拳帮帮主洗南峰是个有勇无谋之夫,云战衣若对他有所误会,后果岂非更是不可想象?不错,但就在云战衣要与洗南峰决一死战的时候,师父却突然出现。
师父?你说的是不是你的师父五龙上人?正是,濮阳玉说:师父揭穿了欧守诚的假面具,把他的身份揭露。
濮阳胜道:云战衣肯相信吗?濮阳玉道:初时,他还是半信半疑但欧守域却突然发难,以暗器袭击云战衣。
濮阳胜道:这岂非暴露了身份,不打自招?濮阳玉道:大概这个老实先生那时候已看出,师父己掌握着不少有力的证据,不由云战衣不相信。
所以,他就不顾一切,来一个先发制人?不错。
后来怎样?云战衣闪开了暗器,师父却同时一掌击在欧守诚的胸膛上。
五龙神掌独步江湖,这老实先生可挨不住了罢?他的确挨不住,终于死在师父的掌下!干得好。
但也就是因为这一件事,师父与神血盟结下了不可化解的梁子。
濮阳胜叹了口气:你是他的衣钵传人,自然也难免受到牵连。
濮阳玉道:师父的事,也就是弟子的事,我自然不能置身于事外。
濮阳胜道:但你又怎会杀了卫宝官呢?濮阳玉道:他要追杀咱们师徒,率众而来!濮阳胜道:你们两师徒没事,反而把卫宝官杀了?濮阳玉道:我是没事,但师父…上人怎样了?他跟无面天魔海寻月互挤三掌,虽然海寻月当场毕命,但师父也受了很沉重的内伤。
濮阳胜道:他现在在哪里?濮阳玉目光一转,落在那陌生人的脸上。
陌生人缓缓道:他绝对死不了。
濮阳胜一怔:他在你手上?陌生人道:没有我,他早已死在路上。
濮阳胜忽然盯着弟弟,问:他究竟是推?濮阳玉沉默了片刻,才说:他是个杀手,只要你付得出代价,他就可以为你去杀任何人,包括血公爵卫天禅在内。
第三节二十年来,敢去杀血公爵的杀手,总共有三个。
每一个出现在二十年前,血公爵之死敌淮阳第一魔田逢劫,花了十万两,聘请当时号称斧不留痕的李神工,在中秋之夜砍杀卫天禅。
李神工那时候已年逾五旬,而且晚年得子,本已无意再执杀人利斧,以杀人为业,但十万两这个数字,却无疑是极其诱惑的。
李神工操杀手之业己三十年,虽然杀人不算多,但杀的全是最难对付,也是别的杀手不敢轻易去杀的人。
三十年来,他从未失手过一次。
但他接下这一次的买卖,却铸成了大错。
在中秋之夜,卫天禅没有被杀,甚至没有见过李神工。
因这这个名噪大江南北的杀手,还没有找到血公爵,就已死在血公爵麾下的四绝手下。
三年后,淮阳第一魔田逢劫与四绝狭路相逢,结果四绝其中一人瞎了眼睛,另一人跛了左腿。
但田逢劫却被剁为肉酱。
十二年前,自圣府门下第一号杀手吕续,受人所雇,于西湖金叶画舫中,行刺卫天禅。
吕续当时年方三十,七七四十九式亡魂绝命刀自出道以来未曾一败。
但他面对卫天禅,只发出了七刀。
第八刀,他再也发不出去。
因为卫天禅已捏碎了他的头颅。
死人不会发刀。
经此一战,当时武林中再元杀手敢杀血公爵卫天掸。
直到三年前,江湖上又冒出了一个身手不凡的杀手。
此人无名无姓。
也没有人见过他的庐山真面目,只知道他手中一剑,乃天下著名之巨阙。
巨阙乃前古神兵利器,且己在江湖上失落多年。
但这无名杀手之巨阙,却绝非赝品。
剑是利器。
人也是绝顶高手。
但是这无名杀手,终于死在卫天禅掌下。
他在大除夕之夜,从一湖底杀出,飞击正在渡桥的血公爵。
结果,血公爵衣履被割破,但人却安然无恙。
死的不是他,而是这无名杀手。
自此之后,血公爵在人们的心目中,几乎已变成了一个半神半魔,不可侵犯的奇人。
李神工、吕续以至无名杀手,全是杀手行业中顶尖高手。
但他们却没有一个人能伤害得了卫天禅,反而全都丢了性命。
这些武林轶事,濮阳胜早已听得太多了。
这陌生人是谁?他可以杀得了血公爵?濮阳胜怔怔的瞧着这个陌生人。
你究竟是谁?舒铁戈。
陌生人终于说出了他的名字。
你就是‘九绝飞狐’舒铁戈?濮阳胜不由一怔。
是的!濮阳胜吸了口气。
九绝飞狐舒铁戈虽然年纪不算大,但却已出道江湖十余年。
他是个杀手。
一个名震江湖的第一流杀手。
在他提着的皮袋里面,总共有九件武器。
他手里每一件武器,都配合着一种独特的武功。
而每一种武功,都是江湖上难得一见的绝艺。
九绝飞狐之名,绝不是让人白叫的。
毫无疑问,这位杀手在江湖上的名气,绝对不会比昔日的李神工、吕续及无名杀手稍逊。
但他能杀得了卫天禅吗?濮阳胜又愣住了半天。
过了很久很久,他才吐出口气,说道:就算我相信你能杀得了卫天禅,但酬金方面……舒铁犬淡淡道:我不要银子。
不要银子?嗯。
那更难办,不要银子,当然是要金子了。
也不是要金子。
濮阳胜的脸突然发红:你究竟想要什么?舒铁戈沉默了很久,才说:一口棺材。
舒老弟,你在开什么玩笑?濮阳胜不由两眉一皱。
舒铁戈摇摇头:我绝不是在开玩笑,昨天贵镖局接了一趟棺材镖,要把一口棺材送到长安,对不?胰阳胜一呆。
你是……我就是想要了这口棺材。
这怎么可以?濮阳胜道:而且,它根本就不是什么宝贝,里面的确装着了一个死人。
舒铁戈道:这一点,不劳总镖头担心,我要的只是这口棺材而已。
濮阳胜双手乱摇:这东西并不是我的,就算你很想要,我也无能为力。
舒铁戈道:你可知道,棺中人是谁吗?濮阳胜道:托付棺木者,说棺中人是个从长安到此经商的旅客,但不幸身罹奇疾,终于与世长辞。
舒铁戈道托付棺木之人是谁,总镖头又可知道?濮阳胜道:何一勇,是何家客栈店主。
舒铁戈冷冷道:何一勇为什么要把一口棺木,一个死人运到长安,总镖头又可会知道?濮阳胜道:死者是长安人,叶落归根,那是理所当然的事,舒铁戈沉声道:这一趟棺材镖,何时赴运?濮阳胜道:明天一早,就由谭镖师,傅镖师动身运送。
不必了。
舒铁戈冷冷道:这口棺材,就交给舒某来发落罢。
濮阳胜一怔,继而摇头道:此事万不能,这岂非是砸了敝镖局招牌吗?舒铁戈冷冷一笑:令弟闯了这么一个大祸,难道你就不想解决卫天禅?濮阳胜道:这和棺材是两回事!舒铁戈冷笑道:你错了,棺中人根本未死!濮阳胜一凛:你怎知道棺中人仍然活着?舒铁戈道:躺在棺材里的,乃神血盟中,号称‘妖王’之阴地灵!是阴地灵?濮阳玉忍不住失声叫了起来。
舒铁戈冷冷一笑:‘妖王’有一最大本领,就是装死!濮阳胜道:他为什么要混进棺材里呢?舒铁戈道:他在等一个人。
等谁?令弟濮阳玉!第四节夜更深。
镇英镖局大厅里,一片沉寂。
一口棺材,放在大厅中央。
在棺材两旁,都有小几,几上白始烛燃得正明亮。
忽然间,一阵阴冷的风吹过。
烛光摇幌,厅外掠进了一条人影。
来脊一身白衣,手提皮袋,正是九绝飞狐舒铁戈。
舒铁戈神色深沉,缓缓地从皮袋里拿出了一柄斧头。
那是一柄银斧。
他提着银斧,一言不发,走到棺材旁边,忽然向棺盖一,斧劈下。
格咯!一声巨响,棺盖破裂。
但棺盖并不是给银斧砸破的。
因为银斧还没有劈在棺盖上,棺盖已突然从里面爆裂开来。
一把鬼头大刀,破棺而出,疾斩舒铁戈。
铿!刀斧交击,迸出一蓬星火。
舒铁戈冷笑,身形依旧屹立不动。
阴先生,你现在大概已可以钻出来了。
棺盖终于移开。
棺中冒出了一个人。
这人的手里,仍然握着一把重二十九斤的鬼头大刀。
但舒铁戈却呆住了。
因为这个从材里冒出来的,居然是个眼波明媚,朱唇贝齿的绍色少女。
是你……舒铁戈终于说出了两个字。
当然是我,这少女的脸色忽然沉下来:你想死了?居然用天雷银电斧来对付我!舒铁戈叹了口气:我怎知道你会躺在棺材里?少女瞪着他:你连棺材里的人是谁都不知道,就用斧头劈下去,这算是什么规矩?舒铁戈道:我的规矩,是收钱,杀人!少女冷冷一笑:你收了什么人的钱?居然连我也要杀了?舒铁戈皱着脸:你别无理取闹好不好,也不怕别人看见笑话。
笑话的可不是我,而是你这个糊里糊涂的杀手!少女嘿嘿一笑。
舒铁戈忽然脸色一寒:你别装神弄鬼了,妖王阴地灵在哪里?少女默然半晌,缓缓道:你以为天下间只有你才能杀得了妖王?舒铁戈盯着螂:你已经干了他?少女道:不错。
舒铁戈叹了口气:这一次,你又找到了什么高人相助?少女两腮胀红道:你老是看不起我,难道凭我的武功,还对付不了区区妖王吗?舒铁戈道:知妹莫若兄,妖王是什么人,我比你更清楚,倘若连你也杀得了他,我刚才也不必动用天雷银电斧了。
亏你还敢说出口!少女又生气起来:我若没两下子,刚才岂非已变成斧下冤魂啦?舒铁戈冷冷一笑:这是自作孽,不可活。
我不来了!少女突然一挥掌,把半边棺材震了个稀巴烂:你老是欺负我,我回去要告诉师父……唉,算是我怕你九分好了,舒铁戈吐出口气:但这淌浑水,你最好还是别插手!少女昂着脸:我偏就喜欢插上一手,你不高兴,可以干脆杀了我。
这算是什么话了?你妹子的肺腑之言舒铁戈沉着脸,却是作声不得。
突听一人叹了口气,道:我一直以为自己糊涂,连死人活人部分不清楚,想不到你也不比我强胜多少喽!濮阳胜大步的走了进来,濮阳玉紧随其后。
舒铁戈脸上木元表情,只好说:这是舍妹美盈。
濮阳胜看着那少女,道:棺材里的,本来是个男人。
舒美盈微微一笑。
你以为他已经死了?濮阳胜一怔,继而苦笑道:他看来真的像个死人。
舒美盈又是一笑,盯着他缓缓道:我看你也真的像个聪明人。
濮阳胜叹了口气:只可惜我其实是个笨人,连妖玉混进了镖局里来也懵然不知。
舒美盈道:但你现在不必担心了,因为这个老是喜欢装死的妖王,已经弄假成真,再也活不下去。
舒铁戈看着她:究竟是谁干的?舒美盈摇摇头:我不说。
为什么不说?因为不高兴。
你要怎样才高兴?等到悲大师不会再悲哀的时候,我就会高兴了。
舒美盈慢慢的说。
烛光之下,她的脸色仿佛变得阴晴不定。
看样子,她现在的确很不高兴。
听见了悲大师这三个字,濮阳胜的脸色陡地变了。
舒铁戈也是眼色一变:你是说北天山绝乐谷的悲天和尚?舒美盈盈点点头:在北方,他叫悲天和尚,但中原的人,都叫他悲大师。
舒铁戈神色凝重:你怎会惹到这凶僧的头上去?舒美盈瞅了他一眼,生气地说:不是我去惹他,而是他要惹我!舒铁戈道:好端端的,他怎会来惹你?舒美盈道:他本来是好端端的,我也是好端端的。
但自从他的弟子绝仙和尚断掉双手之后,他就不肯放过我了。
舒铁戈脸色一变。
是你砍掉了绝仙和尚的手?舒美盈道:对付不规矩的人,这是最有效的方法。
舒铁戈道:这是谁说的?舒美盈道:是师父。
舒铁戈吐出了口气:但你可知道,这凶憎是什么人?舒美盈道:不管怎样,现在一切已成为事实,我现在给人欺负,你是不是想见死不救?舒铁戈冷冷一笑:悲大师武功深不可测,而且出没无常,你就算死在他的手中,我也是没有办法。
舒美盈哼的一声:我早就知道,你从来都没有关心过我,你的眼睛里只有白花花的银子,难怪别人都说你是一只无情的狐狸。
舒铁戈抽了口凉气,只好默然不语。
江湖上有种人,是凶惯了的,濮阳胜忽然叹息一声,缓缓道:他们不断的欺负别人,但别人若有半点对不起他们,就会引起轩然巨波。
舒美盈黛眉一蹙,瞧着他:你的话好象很有道理,但这种道理却是连三岁小孩都会说的,那么说来又有什么用?是不是把咱们兄妹当作是白痴?舒铁戈立刻制止她说下去。
美盈,不得如此无礼。
濮阳胜先是一怔,继而苦笑。
舒先生,实不相瞒,我对你这个人,本来没有什么好感。
我这种人,人见人怕,人见人憎,那是很自然的事。
一旦现在看来,你又并不象是可憎之人。
舒美盈冷冷一笑:在强敌当前之际,你们却婆妈不休,我……你住口!舒铁戈修地喝止:你再口没遮挡胡说八道,我揍你!舒美盈冷冷道:你不揍我,就是龟儿子!濮阳胜一怔。
因为她说着这最后一句说话的时候,一双美丽的眼睛并不是看着她的大哥,而是盯在屋梁上。
屋顶上有人!舒美盈的说话,原来只是幌子。
她是在制造机会,掩护舒铁戈出手,对付屋顶上那人。
舒铁戈当然出手。
他出手当然并不是揍舒美盈,而是身形高拨逾丈,直向屋顶上疾冲。
濮阳胜暗叹了口气,忖道:这劳什子屋顶完了。
这屋子的结构,本来是很牢固,就算是每天刮三场暴风雨,它看来也可以支撑三五百年左右。
但舒铁戈一冲上去,这屋顶真的立刻就完了。
它穿了一个大洞。
现在这个大洞,最少可以让三条公牛同时钻出去。
濮阳胜皱了皱眉,喃喃道:撞穿一个小洞也就够了,这样倒象是拆屋子。
舒美盈一笑。
你心疼?不,只是有点胃疼。
人家不见了银子,或者是要破财的时候都只会心疼,你怎会胃疼起来的?因为我忽然饿了。
要不要弄点吃的?最好不过。
你想吃什么?濮阳胜苦笑了一下,道:吃屋顶上那人的肉。
第五节虽然屋顶上已穿了一个大洞,但却很热闹。
因为在上面动手的,居然有七八个人之多。
舒铁戈怎样也想不到,屋顶上原来不只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由此可见,这群人的轻功,实在不寻常。
等到舒美盈发觉到有点不对劲的时候,舒铁戈已从屋顶那个大洞掉了下来。
洞是他自己撞穿的。
他现在却又从这个大洞掉下,倒是肥水不过别人田。
舒美盈连脸都白了。
你怎么啦?她扶起了舒铁戈。
舒铁戈的眼睛紧闭着,他好像受伤不轻。
大哥,你别死!舒美盈差点没哭了出来。
舒铁戈还是没有反应。
大哥!,我以后一切都听你的说话了,我只求求你,别丢下我,大哥……这两句说话,倒真是奏效了。
舒铁戈忽然睁大了眼睛,睁得比荔枝还大。
在你还没有做曾祖母之前,大哥绝不会丢下你不顾而去,这样可以了罢?舒美盈一怔。
你……你没事?舒铁戈还没有回答,屋顶上已有人大笑着说道:他中了贫道一记‘装蒜神掌’,不出八百年内,就会无疾而终,死未?一声死未,舒美盈不由大叫起来:我不来了,原来你们在装神弄鬼。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屋顶那个大洞已跳下了八个人。
濮阳胜看得连眼都花了。
第一个跳下来的,是个脸长须短,仙风道骨的中年道人。
第二个跳下来的,是个只有一只右眼的老太婆,她左手提着一个篮子,右手侍着一把秤,。
第三个是老叫化,他衣衫褴褛,千补万补,但脚上却居然穿着一双缕金线的鞋子。
第四个是胖子,他手摇大折扇,气派魁宏,十足象个腰缠万贯的大商家。
第五个是花枝招展,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红裙妇人,她身材动人,脸上总是带着几分骚媚人骨的笑意。
第六个是灰衣汉子,他腰佩双刀,面罩寒霜,好象天下的人都开罪了他,和那红裙妇人相比,刚好完全相反。
第七个是侏儒,他的个子只有三尺半高,但却己须眉皆白,、看来最少已年逾七旬开外。
最后一人,穿一袭黄金滚花袍,方脸,唇上留着两绺胡子。
他神采飞扬,成熟而健康,是一个很好看,很潇洒的男子汉。
当然,世间上必定曾有一种人,认为他不好看。
这种人就是讨厌男人长着两络胡子的人。
一看见这个留两绺胡子的男人,舒美盈就忍不住跳了起来。
她气呼呼地冲上前,自玉般的手指几乎指在这人的鼻尖上。
你怎么不听我的命令,在我还没有叫你出来之前就和他们混在一起?这男人悠然一笑:这个‘混’字,太难听了罢?濮阳胜已忍不住走了过来,问这男人:你是不是那个铁凤师?这男人微笑说:你看我像不像辣手大侠?濮阳胜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眼,才道:很像,很像。
这男人道:你见过铁凤师没有?濮阳胜摇摇头,道:没有,从来都没有。
这男人道:既然你连铁凤师的样子都没有见过,又怎能说我很像铁凤师?濮阳胜道:虽然我没有亲眼会见过铁凤师,但却听人说过,他就是像你这副样子的。
这男人叹了口气,道:武林中像我这副样子的人,没一万也有八九千,岂不是到处都是铁凤师吗?濮阳胜搔了搔脖子,讪讪一笑,说道:那么,是我自己弄错了,对不起!对不起!舒美盈却冷冷一笑道:你倒是没有弄错,除了他之外,世间上又有谁的胡子会比他长得更加难看?濮阳胜一愣。
他怔怔的瞧着这男人:你果然是铁凤师?这男人苦笑了一下,道:你果然有眼光,因为就算别人也长着这种胡子,也一定不会像我那么难看。
濮阳胜一笑,哪里……哪里!舒美盈哼的一声:蛇鼠一窝,物以类聚。
铁凤师道:还有没有?有!你们都是一丘之貉,都是不知所谓的武林混蛋!只听那瘦道人呵呵一笑:辣椒仙子果然名不虚传,够辣味,够劲儿。
老太婆狠狠地瞪着唯一的眼睛,冷笑道:牛鼻子,你别老是期负小孩子好不好?舒美盈又嚷了起来:谁说我是小孩子了?老太婆笑骂道:小妮子不知天高地厚,总有一天会遇上吃人的豺狼。
我不怕豺狼,就只怕豺狼遇上了我兜远走!舒美盈挺起了胸膛。
那红裙妇人笑了起来。
妹子说得对极了,管他来的是豺狼还是豹子,他们吃人,我们却吃他们的心肝。
胖子忽然冷冷一笑,一把大折扇差点没拨在红裙妇人的脸庞上:豺狼豹子你也许不怕,但六根未净的和尚,可不好对付了罢?红裙妇人唷的一声:老赌精在这里,你少提秃驴好不好?那侏儒老人立时应和:对!每次看见光头和尚,老夫就大大的不吉利,总之,少提和尚,少提和尚!胖子哼的一声:简直是疯了一半,傻了另一边!侏儒老人勃然大怒道:你在放什么屁?穿金鞋的老叫化插口笑道:他是天下第一号大腹贾,放的当然是天下第一号大屁!侏儒老人冷冷道:什么大腹贾?他干的买卖,有几宗是赚钱的,三十年前,人人都知道山西欧阳世家富甲一方,但现在,这招牌恐怕连一两银子都不值了,这种生意人,我看他还不如早点跳河划算一点。
老太婆忽然沉声说道:老赌精,你这样说话可就不对了。
侏儒老人冷冷一笑道:老夫哪里不对?老太婆说道:胖子虽然散尽千万家财,但一生救人无算,光是八年前黄河水灾,他就已花了八十万两银子,而你呢?你这一辈子除了赌之外,还干过几件好事呢?侏儒老人一呆,答不上。
算啦!老叫化一面搔痒,一面大声说:咱们现在不是来吵架的,再闹翻下去,不必臭和尚杀到,咱们已自己打得一团糟。
红裙妇人淡淡一笑。
这才像句人话嘛。
直到这时候,濮阳胜忍不住问:你们是谁?他这四个字才出口,有人捧腹大笑。
大笑的是那个侏儒。
他笑得好像连眼泪都快要掉下来。
濮阳胜眉头一皱:老丈,有什么事值得老人家笑得这么厉害?老侏儒的笑声立刻又停下来,脸上也再没有半点笑意。
他脸上表情的变化真大,就像是在刹那间换掉面谱的戏子。
老侏儒寒着脸,冷冷道:我们是什么人,你直到现在还不知道,这岂非天下的笑话?濮阳胜脸色也是一变: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老侏儒哼的一志:没见识!老太婆摇摇头:老赌精,你是越来越蛮不讲理了。
人家从未见过咱们七人,又怎能怪他不知道咱们是谁?老侏儒道:他也没见过铁凤师,怎么一猜就猜得出来?老太婆道:铁凤师的胡子虽然不是用黄金铸造,但就算有人用一箱金子来换他的胡子,恐怕他也不会答应。
老侏儒冷冷一笑:别人说浪子回头金不换,想不到这年头居然连胡子都金不换了。
铁凤师没有反应,好像根本没有听见别人在谈论自己的胡子。
濮阳胜忽然大声道:我现在想知道,你们是谁?老太婆首先说:老身叫胡小翠,外号是一目了然。
老侏儒冷笑:快八十岁了,还叫小翠!濮阳胜忍不住道:这名字是父母定下来的,小时候叫小翠,难道老了就叫老翠了不成?胡小翠吃吃一笑:还是总镖头有见识。
胖子折扇一摇,道:洒家乃山西欧阳村人氏,叫欧阳阔。
红裙妇人眼波流动,微笑道:奴家蔡红袖,有人叫奴家贵妃,也有人叫奴家祸水,你喜欢怎样称呼,悉随尊便,无任欢迎。
中年瘦道人繁荣一笑:贫道法号死未,来自广东,无论是谁让我不高兴,他就死定了!放屁!老叫化道:卫天禅使你不高兴久矣,他现在还是神气得要命,你这广东牛鼻子,唔该你返乡下耕田!死未道人正待发作,蔡红袖已按住了他:别动肝火,你一发脾气,奴家就心疼啦。
死未道人遇上了蔡红袖,就像是大火遇上了洪水,立刻火气全消,只是怪笑不语,濮阳胜盯着老叫化:这位又怎样称呼?老叫化把脚上金鞋一幌,笑道:我这个老叫化的招牌,就在脚上。
蔡红袖道:他是广西著名的金脚带,他的金脚,简直比毒蛇还更要命。
死未道人冷笑道:也臭得要命!金脚带白眼一翻:你是不是偷脱过我的鞋子?嗅过我的金脚滋味?放……死未道人正要骂人。
别放肆!老侏儒忽然大喝:老夫在此,你们谁都不准放……放厥辞!濮阳胜道:你是……老侏儒冷然道:老夫是老赌精,至于姓名,早已输掉,不提也罢!濮阳胜大奇:姓名也可以输得掉的吗?为什么输不得?老赌精冷冷道银子赌得性命赌得,姓名也同样赌得!金脚带怪笑一声,道:他初出道江湖,就遇上了三十年前的一代赌王南宫千,结果不但输了身上所有的银票,而且最后还把姓名都输掉。
有这种事?濮阳胜不由一笑。
输了就是输了,有什么好笑?老赌精怒道:老夫自从输掉姓名之后,誓言以后不再提名提姓,这是输得起,不赖帐!死未道人哂然道:你敢提名提姓,难道不怕南官千割了你的舌头?老赌精呸一声死牛鼻子,来来来!老夫跟你赌一手!赌什么?赌命!老赌精摩拳擦掌,好像一口就想把死未道人吞掉。
蔡红袖大为不悦!老赌精,你是不给奴家面子了?老赌精一呆:贵妃,你真的帮着那个死牛鼻子?谁都不帮!蔡红袖冷冷道:你们要拼命,快滚开去,以后再也不是七星帮的人!金脚带哈哈一笑:这也不错,七星帮若解散了,我这个老叫化第一件事要干的享,就是……你就怎样?胡小翠寒着脸:是不是要答谢神恩,高呼阿弥陀佛?不!小翠姐姐你误会了。
金脚带忙音着脸,说:我是说,七星帮若解散了,我这个老叫化第一件要干的事,就是大哭六场!胡小翠盯着他:为什么要大哭六场?多一场少一场不行吗?金脚带笑了一声,道:除了老叫化自己之外,你们总共是六人,如果少一个老伙伴就哭一大场,那么少六个不就该哭六大场吗?胡小翠冷冷道:只怕你不是哭六场,而是大笑六场。
金脚连忙道:绝无此事!绝无此心!濮阳胜不禁问:你们七星帮的帮主是谁?一人随即回答:是我。
濮阳胜转身望去,看见一张冷冰冰的脸。
七星帮的帮主,居然是那个腰佩双刀的灰衣汉子。
第六节濮阳胜盯着这灰衣人,灰衣人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在下濮阳胜,请问尊驾是……无情刀秦斩。
秦斩?无情刀?不错,刀本无情,谁若认为刀也有情,这人就注定是个活刀靶子。
尊驾贵庚?四十五。
是你组织这个七星帮的?不错。
所为何事?消灭神血盟!秦斩的目光,忽然落在濮阳胜的脸上。
濮阳胜忽然全身一冷。
他一直都觉得七星帮这群人很有趣。
但现在,他给秦斩这么一瞧,瞧得全身毛管都直竖起来。
秦斩一开口,其余六人噤若寒蝉。
连老赌精也不敢大放厥辞了。
甚至连蔡红袖也风骚顿减。
只有一人在笑。
铁凤师。
妖王已死,各位不必担心这个阴险的家伙了!舒美盈忽然说。
舒铁戈盯着铁凤师,道:是你把阴地灵干掉的?铁凤师淡淡一笑:倘若杀人就是凶手,那么我只是帮凶。
舒铁戈盯着舒美盈:是你亲手杀了妖王?舒美盈笑了笑,道:有铁大哥帮忙,杀区区一个妖王,又算得上什么大不了的事?舒铁戈叹了口气,道:你们是在什么时候在一起的?舒美盈淡淡道:铁大哥喜欢吃鱼翅,我也喜欢吃鱼翅,而这两个喜欢吃鱼翅的人,偏偏又在同一日到了青湖城,你认为我们会在哪里相遇?舒铁戈笑笑:一定是在金翅楼。
你说对了。
舒美盈道:而金翅楼泡制的砂锅鱼翅,和八宝醉仙鸡,也的确是没有让我们失望。
舒铁戈皱了皱眉:但我还是不懂,你们怎会同日同时,到了青湖城?舒美盈嫣然一笑,道:难道你不知道,江湖上有个寻人党’的组织?舒铁戈一怔:你花子多少钱才找到了钱大哥?不贵,只花了五千两,这笔帐就算在你头上好了!五千两?不错,他们很快就找到了铁大哥,于是我们就在同日同时,在金翅楼大快朵颐。
这一顿鱼翅,倒是贵得厉害。
舒铁戈苦笑。
鱼翅再贵也不怕,反正付帐的是铁大哥。
我不是说鱼翅贵;而是‘寻人党’那五千两寻人费用贵得惊人!舒美盈笑了笑:那么,你是宁愿付鱼翅的帐,也不愿意付五千两了?舒铁戈道:这个自然。
铁凤师微笑着道:那很好,请即付款。
舒铁戈道:多少?铁凤师道:十万两。
舒铁戈瞪大了眼睛:什么?吃一顿鱼翅要十万两?我是不是听错了?还是阁下说多了一个‘万’字?铁凤师淡淡道:你没听错,我也没有说多半个字,为了这一顿鱼翅宴,我付了十张可以十足兑现的银票,每一张都一万两!舒铁戈冷冷的道:是金翅楼的老板疯了?还是你有神经病?铁凤师道:我们都很正常,老板没有疯,我也没有神经病。
舒铁戈道:那顿鱼翅宴,何以值得十万两?铁凤师道:因为我若不付十万两,吃完鱼翅之后说不定就会给人抛进一口井里。
舒钦戈一呆:谁敢把辣手大侠抛进井里?是我!秦斩冷笑着说:反正铁凤师这十万两,都是不义之财,而刚好我又急需这笔钱,所以就嘱咐金翅楼的老板把鱼翅的价钱改一改,改为十万两正!舒铁戈眉头一皱:你要十万两有何急用?秦斩道:买一柄剑。
什么剑?铁剑。
一柄铁剑,值得了多少钱?不多不少,刚好就是十万两。
舒铁戈又怔住:剑呢?秦斩道:在碧水阁里。
舒铁戈道:碧水阁又在何处?秦斩道:不知道。
舒铁戈一愣:这算是什么玩意?白拿了人家十万两说要买剑,但却连这柄剑在哪里都还不知道,岂非荒天下之大谬?铁凤师摇摇头。
不荒谬,一点也不荒谬。
舒铁戈嘿嘿一笑:人家拿了你十万两,你却还帮着他说话?铁凤师道:不荒谬就是不荒谬,就算一刀砍掉我这个脑袋,还是要说一句:不荒谬!舒铁戈道:你且说出道理来!铁凤师道:因为碧水阁的主人,也就是卫天禅夫人。
舒铁戈呆住。
铁凤师又道:但卫天禅夫妇早已反目成仇,他们势成水火,大有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之势。
舒铁戈说道:此事倒是从来未有所闻。
铁凤师道:卫天禅的势力能扩展得这么快,全然是因为他在二十年前,得到了一个宝藏。
舒铁戈问道:这个宝藏跟卫夫人有关吗?铁凤师道:那是她父亲的毕生积蓄,据说光是黄金,就己有三十万两!舒铁戈深深的吸了口气。
卫天禅是怎样得到这宝藏的?杀岳丈,灭其家族八十余人。
卫夫人呢?她很侥幸,在火海里逃脱。
火海?不错,铁凤师缓缓说道:卫天禅心狠手辣,火焚家园,要把妻子一并杀掉。
舒铁戈冷冷一笑:不愧是血公爵,果然灭绝人性!铁凤师道:但是这一场大火,却并没有烧死卫夫人,而她的儿子卫宝官,也早已经被卫天禅带走。
舒铁戈道:其后又如何?舒铁戈道:把她救离火海的,是个名剑客,在卫夫人还没有嫁给卫天禅之前,他早已对卫夫人倾慕不已。
舒铁戈道:这位名剑客又是谁?铁凤师道:唐千里。
一剑震江南唐千里?正是。
其后又如何?唐千里把卫夫人带到一个隐秘的地方,然后把从不离身的一柄铁剑,交给卫夫人。
舒铁戈道:唐千里呢?铁凤师道:远走天涯不知所踪。
舒铁戈道:他不是很喜欢卫夫人的吗?铁凤师道:但卫夫人已是卫夫人,不再是昔日淡朴无暇的少女。
舒铁戈:这很重要吗?铁凤师道:唐千里认为不重要,但卫夫人却不这样想。
舒铁戈道:原来是卫夫人拒绝了他。
铁风师道:唐千里是正人君子,从不强人所难,更不欺暗室。
舒铁戈道:如今已事隔多年,那柄铁剑又有何用?铁凤师道:唐千里已死。
他死了?舒铁戈吃了一惊:但江湖上却从未有人说过这件事。
铁凤师道:他是静静地躺在床上病逝的,除了他的三个弟子之外,很少人知道这件事。
舒铁戈盯着他说道:你又怎样知道的?铁凤师道:是其中一个弟子亲口向我说的。
舒铁戈道:他是谁?铁凤师道:他就是秦斩。
秦斩用的不是剑,而是双刀。
他居然会是名剑客唐千里的弟子?舒铁戈用诧异的目光盯着他:是不是真的?秦斩目光遥注远方,冷冷地说出了四个字。
他说:千真万确!------------------幻想时代 扫校----------------------------------------下一页标题 <<铁剑红颜>>铁剑红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