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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好汉群英大幻神翁

2025-04-03 08:15:13

----------------------------------------第一节阳光底下的长江,辉煌壮丽,气势磅礴。

一个孤独的老人,骑着一匹瘦弱的五花驴,来到了大渡口。

远处隐约传来阵阵苍凉的笛声,仿佛正在诉说人间不平和不幸的事。

老人望着江水,忽然发出一阵唏嘘,缓缓地从驴背爬下来。

笛声渐近,一艘看来已很残旧的小舟,横渡江面而来。

一个年纪和他不相上下的老儒士,坐在船头,横按长笛,轻轻吹奏。

船家是个赤膊大汉,他臂力强劲,船桨在风浪中急劲翻飞,瞬即到了江边!笛声忽止,那孤独的老人长长叹息一声,忽然说:我们已败了。

老儒士咳嗽着,沉默了很久才道:天下无必胜雄师,谁也会有阴沟里翻船的时候。

老人凄然一笑:只是,我们这一次实在是败得太惨。

老儒士缓缓道:不经一事,不长一智。

老人道:我今年已七十二,还能再来吗?老儒士道:能否卷士重来,又与年岁何干?老人道:我若听信学究之言,又何致陷于如此田地?老儒士道:兵虽败,气不可馁,兵败犹可挽,气馁不可活。

老人仰面长叹:已是兵败如山倒,已是落花流水,大势去矣,又谁能挽救此悲惨败局?老儒士道:江东有一人,倘能邀之,大局尚有可为。

老人听了,目光一亮,连忙问道:此乃何人?老儒士遥视远方群峰,缓缓道:叶雪璇。

叶雪璇?此人是男是女?又是何方神圣?老人间。

总堂主可还记得叶红血?天狂居士叶五先生?正是叶五。

老儒士淡淡道:叶五虽然以天狂自居,却是惊才绝艳,胸藏兵甲何只十万之智士,而叶雪璇者,也就是叶红血之女儿。

老人长叹一声,感慨良多的接道:只惜雪璇不是红血,红血已披袈裟,隐世埋名。

老儒士道:岂不闻江山代有人材出,青出于蓝胜于蓝?老人道:雪璇姑娘纵然才智过人,毕竟只是女儿家!老儒士摇头道:总堂主此言差矣,谁谓女儿无大将?须知巾帼不让须眉,以叶大小姐而言,绝非弱质纤纤,而是身怀绝顶武艺之一流高手。

老人道:叶五神功盖世,其女儿自也自非弱者,只是……老儒士截然说道:总堂主,你又想错了。

老人一愣:错在何处?老儒士道:雪璇姑娘虽然武功绝顶,却非叶五所传。

老人默然半晌,才道:却不知这位叶大小姐,师承何门何派?大幻教教主庞六仙。

大幻神翁庞六仙?老人听了大吃一惊。

不错,正是他,他比你和我都更老几十岁。

老人长长吸一口气:大幻教称雄中原武林之时,老夫尚年仅弱冠!老懦士点点头:倘若以前辈推算,叶大小姐比你我还高。

老人道:庞六仙听说已于三十年前,坐化于坐龙山馆……非也!老儒士摇摇头,道:坐龙山馆近年来清静无争,主要就是因为武林中人,以为庞六仙己死。

老人道:那时候,他已年逾七旬,也该是风烛残年之境。

老儒士道:人之寿命,各自不同,活到百来岁之人,又岂在少数!老人道:原来庞神翁仍然活着,却何以伪装死去?老儒士道:此无他,庞六仙但求乐得清静四字而已。

老人恍然:不错,借死之名而避世,麻烦事可减甚多。

老儒士道:这皆因庞教主太出名了,仇家也不少。

老人道:听说自从庞六仙死讯传出之后,坐龙山馆就再无高手,未知是否属实?老儒士道:不错,昔年叱咤风云的大幻教高手,全都不知所踪,在坐龙山馆的,只有几个完全不懂武功的仆人。

老人道:难道庞教主昔日的仇家,不会向这几个仆人施以辣千,甚至毁坏坐龙山馆吗?老儒士道:谁说没有,庞六仙的死讯传出之后,三年之内,就已有四五拨人马,闯入过坐龙山馆。

老人道:此等人马自非善类。

老儒士道:他们其中包括寒山六秀,鬼域中人,幽灵十三绝及怒目天神仇一诛。

老人凛然道:这全是江湖上心狠手辣,武功异常厉害的黑道巨寇,那几个不懂霸武功的仆人,如何应付得了?老儒士道:但坐龙山馆却仍然安然无恙,那几个仆人,至今仍活得很好。

老人道:却是何故?老儒士道:坐龙山馆虽然只是一座空城,但却左有木鹏坞,右有灵蛇堡呼应照顾。

老人一怔:木鹏坞与灵蛇堡,莫非也附属于大幻教?老儒士道:木鹏坞龙头老大木鹏王,与灵蛇堡主卓碧君,都不承认与大幻教有什么关系,但却认为寒山六秀、鬼域中人、幽灵十三绝及仇一诛以强凌弱,对付坐龙山馆几个不懂武功的仆人,于理不合,以是无法袖手旁观,双双代为出头!老人白眉一皱:这倒是侠义精神可嘉,但他们说与大幻教全无关系,恐怕也实在令人难以置信的。

老儒士道:这一点暂且别理会,寒山六秀等人,以为可以逼使大幻教中人出现于坐龙山馆,但结果来的并非大幻教中人,而是木鹏王与卓碧君。

老人道:木鹏王深沉多智,卓碧君擅长用毒,寒山六秀等人,恐怕是付好不了。

老儒士点点头,道:数战下来,寒山六秀变瞎子,鬼域中人损兵折将,幽灵十三绝只余下三人,怒目天神武功尽废,终于自缢于坐龙山馆门外!老人叹息一声:这样多惊人事变,老夫却是从未听人提及。

老儒士道:江湖上不知几许惨烈大战,不为武林人所知,总堂主不知此事,并不为奇。

老人点点头,道:世事如谜,变幻无定,外人常说老夫见多识广,实则老夫孤陋寡闻,比起顾老先生,相去远矣!老儒士道:总堂主不必这样说,唉,人生匆匆数十年,能知多少事?又能明多少理?老人说道:听君一席话,胜读万卷书。

老儒士道:听我之言,于总堂主只能有少许帮助,唯有叶大小姐,始能为总堂主力挽狂澜,反败为胜!老人吸一口气,沉思良久,才说道:老夫本来已再无半点斗志了,但如今却又似乎存着一丝希望……心存一丝希望不足以言勇!老儒士沉声道:总堂主必须拥有绝大信心,绝大勇气,才能给予强敌迎头痛击。

老人一呆,忽然用力地点头,道:顾老先生所言极是,只是那叶大小姐未知芳居何处?老儒士道:就在仙女湖畔,紫气玉楼中。

老人低首沉吟,喃喃道:仙女湖畔紫气玉楼……叶大小姐……他说到这里,忽然一人卟通一声,跌落水中。

第二节跌落水里的是船家。

这船家正值壮年,膂力不凡,显然并非泛泛之辈!老人却不知道他是谁。

但这老人却看见,这船家是给一只苍白的手拉进水里的。

手从水里来!有人潜伏在江底,突施暗袭。

虽然是暗袭,但一下子就能把那壮汉拉进水里,这人显然精通水性,而且武功相当厉害。

老儒士脸色一变,陡地大喝:是什么人?江面浪花起伏,却已不见人踪。

老儒士怒形于色,突然吸一口气,跃入江中。

老人眼色一变:顾老先生,老夫……老夫是个旱鸭子!他没有说谎。

他是名震武林好汉堂的总堂主。

好汉堂多好汉。

总堂主义元反顾岳无泪,更是好汉中的好汉。

如今,岳无泪已七十二岁。

在这七十二载悠长的岁月里,他已闯过无数暴风雨,大风浪,有过不知多少次险死还生的凶险经历。

他掌中一刀,杀尽无数邪恶之徒。

他赤手空拳,也曾挫却不知儿许武林高手的锐气。

可是,他们偏就是个早鸭子,一入水里,就不折不扣的变成呆子。

老儒士却不同。

他号称水中盗月,又叫潜鱼叟,也叫浪里神儒。

他叫顾植为,所以又有人称呼他顾水神。

顾植为与岳无泊相识之时,两人俱已年逾花甲。

但两人一见如故,大有相逢恨晚之叹。

船家突遭暗袭,顾植为大为紧张。

他已跃入江水中。

岳无泪也面露紧张之色。

他不是不想助老友一臂之力,而是无能为力。

是什么人把那船家拉人水里?忽然间,一股血水涌上了江面。

岳无泪脸色沉重,目不转睛的盯着水面。

一个人浮了上来。

那是船家,他手里有一把匕首,面露兴奋之色:我杀了他,我杀了他!岳无泪松了口气、船家很快就登上了岸!岳无泪瞧着他,道:顾老先生与阁下怎样称呼?船家一笑,道:师徒。

岳无泪也笑了笑:原来你就是他的弟子石啸天!总堂主也听过晚辈的名字?石啸天一怔。

岳无泪道:咱们虽然素未谋面,但顾老先生却曾向老夫提及过你的名字。

石啸天道:师父是个好人。

岳无泪道:这个自不待言……石啸天道:所以我根本不配做他的弟子。

岳无泪道:你何出此言?嗯……顾老先生怎么还没上来?石啸天道:他不会上来了。

岳无泪面色骤变:你在说什么?石啸天道:晚辈是说,他已给人缚在江底一块大石上。

胡说!岳无泪怒道:他是水神,能在江中盗月,怎会给人缚住?石啸天道:本来这是不可能的,但错在他有个不肖子弟,在水里给他暗算了一下。

说着,把手中匕首轻轻一晃。

岳无泪脸如纸白:你刚才……是说……杀了顾老先生?石啸天点点头,微笑道:是的,除了我之外.又有谁能在水底里暗算他?岳无泪颤声道:混帐!绝不可能会有这种事!就在这时候,江面浮出了一个人。

那是顾植为。

岳无泪目光一亮,大叫:顾——但他只是叫出了一个字,就再也叫不下去。

因为从江底里冒出来的,并不是一个完整的人。

那只是一颗脑袋。

顾植为的脑袋。

顾植为的脑袋已在水底里给砍掉下来了。

一只苍白的手,提着这颗已面无血色的及脑,同时出现在江面之上。

岳无泪胸膛起伏,一张脸变成死灰之色。

石啸天悠然一笑:岳总堂主,你现在该相信晚辈的说话罢?岳无泪咬着嘴唇。

唇已咬出鲜血,他却似是浑然不觉。

他突然像一头疯牛般,向石啸天冲了过去。

石啸天没有感到意外。

但他也不敢小觑了这位好汉堂的总堂主,侧身一闪,卸避开去。

岳无泪怒叱:叛徒衣冠禽兽,杀!杀!杀!三个杀字出口,他己连发九掌。

漫天掌形,杀气逼人。

石啸夫连避八掌,但第九掌却已再无可避,一咬牙,挥掌还击。

轰地一声,两股内家罡气相撞在一起,石啸天向后倒退丈二。

岳无泪也已退后五步,才总算拿稳了桩。

小子,顾老先生的‘天阳劲’,你还没完全领略……怪叫一声运气再上。

石啸天脸色转变,他已知道岳总堂主的武功,绝非自己所能抵御。

但岳无泪才扑前两尺,背后忽然响起一阵呼啸之声。

岳无泪不必回头,已知是一个武功极厉害的高手,从后袭击自己。

一个鹞子翻身,岳元泪在半空中打了个转,人未落地,一两三钱分的好汉金镖已飞射而出。

好汉金镖份量重,而且堂规规定,比镖只能用来拼命自保,绝对不许在背后暗箭伤人。

岳无泪是总堂主,而这条规也是他自己订下来的一他是一个极具原则的人,自然不会违反自己订下来的堂规。

这时候,背后有人向他暗袭,他以牙还牙施以反击,那是很公平的事。

他这一镖打出,力度十足,天下间能接下这一镖的人,恐怕还没有十个。

谁知背后那人,居然是其中之一。

那是一个青衣白脸,面上似是毫无血色的中年人。

他以左手接镖,面露微笑。

岳总堂主,你是不是想去找那叶大小姐?岳无泪盯着这人:你是谁?青衣人淡淡道:杀顾水神的人!岳无泪怒道:用这种诡诈手段暗杀顾老先生,简直无耻卑鄙!青衣人悠然道:你是好汉,我们不是。

岳无泪气得连眼球都凸了出来。

他不再说话,一掌扫出。

青衣人淡然挥掌,轻描淡写的就把这一掌卸了开去。

岳无泪咬牙说道:你不敢接老夫一掌?青衣人身形飘动,倏地来到了那头五花驴面前。

他阴冷一笑,对五花驴说:你是条苯驴,但我不是,所以,你死,我活!说到我活两个字的时候,他突然一掌按在驴顶上。

岳无泪脸色大变:放手!青衣人立刻放手。

但那头驴子已软绵绵的跪跌下去。

岳无泪大怒,正等动手,青衣人却忽然冷冷一笑,道:你的刀呢?岳无泪浑身猛然一震,他颤声道:我的刀呢?我的刀?不错,我的刀在哪里?好汉堂的好汉们,为什么只剩下了我这个老不死?说到最后两句的时候,他的声音已嘶哑得像是快要气绝。

青衣人目光如刀,直逼视着他:你老了!你己败了!没有人可以在如此惨败之后卷土重来!没有人能!绝对没有人能在锐气己失之后东山再起,就像是你的刀,它己断了,毁了,再也不是名震江湖的好汉之刀!岳无泪呆住。

他呆了半晌,忽然仰面大笑,笑声充满酸楚,那己不是笑,而是哭。

威名显赫,称雄数十年的好汉堂总堂主,终于也有流泪的时候。

我的刀!我的好兄弟!好汉堂!休矣!休矣!休矣!——莫谓英雄不流泪,只为未到伤心处。

岳无泪,终也流泪。

英雄泪。

英雄己老。

英雄已届末路之时。

青衣人虽未动手,几许伤人的说话,已把岳总堂主重创。

即无力,也无斗志。

如此良机,岂可坐失?嗤!杀着终于毫不保留的击出。

但动手的并不是那个青衣人,而是石啸天!第三节石啸天一直都在虎视眈眈,他己杀了师父,这好汉堂总堂主;绝不能让他活着离去。

所以他这一击,是蓄锐而发,绝不留情的。

青衣人没动手。

他相信,石啸天这一击,已可杀了岳无泪。

除非奇迹出现,否则岳无泪绝对无法避得开石啸天的匕首。

岳无泪没有动,仿佛已变成了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

但他的背脊,绝不会比石头坚硬。

而石啸天这一击,已可把世间上最坚硬的石头击成粉碎。

看来,岳无泪必死无疑。

但就在这一刹那间,石啸天的手腕忽然再也无法移动分毫。

他眼色一变,忽然冷汗直冒。

他看见了一只手,像是钳子般紧紧的钳着自己的手腕。

石啸天猛然回头。

他看见了一张沉着而英俊的脸孔。

那是一个杏袍人。

你要杀人,该先问问在下。

这人淡淡的说。

石啸天又惊又怒:我为什么要先问你?杏袍人说:你若先问在下,就不会断掉了一只手。

石啸天额上青筋凸起,在喘着气。

他知道,杏袍人没有说谎,自己的手已被他活生生的捏断了。

他忽然盯着这杏袍人腰间悬佩着的一柄刀。

刀柄是古铜色的,而刀鞘已经相当残旧。

石啸天不认识这个人,但却忽然想起,江湖上有一柄这样的刀。

这……这是猎刀?不错。

老刀匠游疾舞亲手铸造的猎刀?是的。

那么,你……你就是司马纵横!石啸天大吃一惊。

在下正是司马纵横,你现在是不是想和我决一死战?杏袍人淡然一笑,目注着他。

石啸天还没有说,青衣人已冷笑道:我想!司马纵横目光一转,盯着这青衣人,忽然说:阴青手东方木?青衣人似乎一阵意外,但终于还是点了点头:不错,你好眼力!司马纵横道:若非东方木,又岂能有此功力?他说到这里的时候,眼睛已瞧着东方木的双手。

这双手本是苍白的,但现在,它已变成青色,青得就像是刚成熟的蔬菜。

东方木冷冷一笑,对石啸天道:你退开去。

石啸天不敢迟疑,退开一旁。

东方木忽然大喝一声,一掌击出。

这一掌去势极快,气势也极吓人。

但是司马纵横却好像完全没有看见这一掌。

青绿绿的手掌,己挟着一阵奇异的腥味,罩了过来。

但是掌势却突然一转,重重击向岳无泪。

岳无泪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己受到太大的打击,精神已濒临崩溃阶段。

东方木也许真的很想杀了司马纵横,但他更想先杀了岳无泪。

可惜岳无泪什么都不知道。

他只知道,好汉堂已在一场重要的战争里,崩溃下来。

顾植为也死了。

无刀!无友!无兄弟!也再无希望!昔日壮志凌云,人称好汉中好汉的岳总堂主,已是英雄末路。

他还能知道些什么?他可能连死亡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幸好司马纵横在这里。

幸好司马纵横还很清醒,绝对没有给东方木蒙骗过去。

青手一转势,猎刀也已飞起。

掌极快!刀更快!东方木突然面色死灰,怪叫踉跄后退丈八!司马纵横冷冷的看着他。

刀已入鞘,东方木的右掌却已被砍落,跌在江边。

东方木的心在剧痛。

你……你竟能砍掉我的手……他满脸不相信的神色,但事实却又使他无法不相信!司马纵横凝视着他:今天我不想杀人,否则这一刀就不是砍你的手,而是砍掉你的人头!东方木怒叫起来:你为什么不砍掉我的脑袋?今天是什么日子?司马纵横淡淡的说道:今天是我生日。

你的生日?不错,所以,你是很幸运的。

东方木长长的吸一口气:好!我会记住你,总有一天……他没有说下去,因为他知道现在自己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所以,他只好走了。

他从江里来,也从江里去。

看来,他水性之佳,也不在顾水神之下。

石啸天也要跟着走。

岳元泪突然在这时候清醒过来。

叛徒,你走往哪里?他忽然发出霹雳般的一声暴喝,人如飞鸟,跃在石啸天的头顶上。

石啸天惊呼一声,正要跃人江水里,岳无泪已一掌按在他的天灵上。

石啸天脸色大变。

他已再无半点斗志,甚至不知道应该怎样招架。

叭!一掌震碎天灵,石啸天终于在江水旁倒了下去。

岳无泪坐在他的尸体上,喃喃道:好武功!好武功!好汉堂总堂主,果然神功盖世,天下无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又大笑起来,仿佛有点疯了。

司马纵横眉头一皱。

他上前,对岳无泪说:晚辈司马纵横,岳总堂主可还认得我?岳无泪呆了一呆,半晌才缓缓他说道:我认得你的,你是铁凤师的老朋友,也是郝世杰的干女婿!司马纵横这才松了一口气。

刚才,他真的有点担心岳无泪会忽然疯掉。

岳前辈,晚辈已追赶了十二个时辰,总算在这里找到了你老人家。

岳无泪木然说道:找到了老夫又怎样?司马纵横道:西城一战,上官楼未胜,好汉堂也没有完全失败。

岳无泪倏地冲前,揪住了司马纵横的衣襟,厉声道:你在放什么屁?败了就是败了,你以为老夫受不起这打击,要你来安慰我?司马纵横神色不变,声音平静:岳总堂主身经百战。

再大的风浪也经历过,晚辈又岂会有此意?只是,上官宝楼虽在西城打胜一仗,但在沈阳,他却给人抽了一下后腿。

岳无泪一怔:沈阳?你说的莫非是上官堡?司马纵横点点头:正是上官堡。

岳无泪道:是谁在背后鞭上官宝楼一下?司马纵横:好汉堂中人!岳无泪怒道:胡说!老夫是好汉掌的总堂主,倘有此事,岂会连老夫都不知道?司马纵横道:只因总堂主忘记了一个人。

忘记了谁?岳无泪瞪着眼。

布大手。

布大手?岳无泪怔住:你是说布大手?司马纵横点点头:是的。

岳无泪脸上露出了奇特的表情,过了很久才长长叹息一声,道:他是老夫的好兄弟,本来也是好汉堂的一条好汉,可是,他早已不是好汉堂的人。

司马纵横道:在他离开好汉堂之前,他曾为好汉堂立下了多少汗马功劳?岳无泪终于松开了手,叹道:不可胜算。

司马纵横道:但他只做过一件锗事,就不容于好汉堂中!岳无泪眼色倏地一变。

你可知道他犯了什么错事?他的情绪又激动起来:他强奸了老夫的女儿!现在倩倩已经出家为尼,你知道吗?司马纵横点点头,道:晚辈知道这件事,但是晚辈更知道,布大手本来并不是那种衣冠禽兽的人!岳无泪目露痛苦之色:老夫知道,他是中了邪恶的迷心术,才会干出这种事来,但老夫知道又有什么用?没有证据可以证明这一点,而他自己也没有为自己辩白,只是削断了三根手指,就离开了好汉堂!自削三指,是好汉掌的堂规,无论是谁要离开好汉堂,都必须遵守。

司马纵横缓缓道:布大手离去,是为势所逼,但他仍然没有忘记好汉堂,心中仍然以好汉堂中人自居。

岳无泪沉声道:但老夫知道,他永远不会再回来的,老夫是牛脾气,他却是茅坑石头,又臭又硬!错了。

司马纵横摇摇头,道:他己回来,而且在西城之战发生的时候,突袭上官堡,把上官宝楼的金衣十杀手完全杀掉!岳无泪呆住:是真的?晚辈岂敢胡诌!岳无泪沉默着,良久才叹息着说:布大手,你为什么不肯说,是谁把你陷害的?司马纵横道上也许他根本不知道,是谁向他施用这种可恶的迷心木。

岳无泪摇摇头:他知道,老夫知道他一定知道那人是谁,可是,他却宁愿把口酸果吞下,也不肯说出那人是谁!司马纵横道:他有隐衷,逼他也无用。

岳无泪握着拳头:但这是关乎他一辈子清白的事!司马纵横默然。

岳无泪叹了一口气,缓缓接道:无论怎么样,他总是布大手,老夫还是希望,他能够重回好汉堂。

司马纵横道:他已重回好汉堂,而且已在开封设立了好汉第十分堂。

岳无泪眼睛发出了光:很好!老夫现在马上就去开封!但他忽然用力地摇摇头,道:不,老夫现在不能去开封!司马纵横一愣:为什么不能?岳元泪目注江水,道:老夫要找叶大小姐!叶大小姐?司马纵横有点奇怪:她是谁?岳元泪道:咱们一边走,老夫一边说……第四节五月二十三,晴。

丁家饭铺早已挤满了人,店堂里充满了猪油炒菜的香气。

这是愉快镇里的一间饭铺;虽然这里供应的菜肴粗糙一些,但是色香味俱全,而且价钱也相当便宜。

每天不到午晌时分,饭铺里必定坐无虚席,甚至有人捧着饭菜,站在饭铺门外吃。

这样吃饭,当然谈不上什么享受。

但只要想想隔邻大街宾至楼的酒菜价钱,这里的顾客就会觉得了家饭铺实在是太可爱了。

在这里,填饱肚子的代价,通常化费几钱银子就够了。

但在宾至楼,连喝一杯茶都要白银三两!所以,不少人一辈子光顾丁家饭铺,却连踏入宾至楼大门一步的勇气也没有。

然而,世事往往也有正反两面的。

宾至楼的酒茶价钱虽然贵得吓死人,但也有某种人,天天在那里长驻,却从来没进入过丁家饭铺一次。

例如本镇镇长王常笑,就是这么样的一个人。

王常笑人如其名,他的脸上总是挂着笑容。

这时候,他本该在宾至楼里吃鱼翅、烤鸭、酱鱼之类的美食。

他是愉快镇里最有钱,也是喜欢享受的人。

但现在,他却居然出现在丁家饭铺之内!在这里用膳的人,可说是全部认得王常笑的,但王常笑在这里出现,却使他们大感奇怪。

王常笑今天好像有点怪。

因为他没笑。

他来到了饭铺角落的一张木桌旁,盯着一个人。

这人是个陌生人,镇上的人全都不认识他。

他脸色苍白,一身青衣,而且还断了一只手。

这人赫然正是东方木。

东方木正在吃面,那是一碗豆鼓排骨汤面。

王常笑盯着他,忽然说:我不喜欢这里。

东方木仍然低着头吃面,淡淡道:你不喜欢,我喜欢!王常笑冷冷道:我也不喜欢你这个人。

东方木道:但我却很欣赏自己。

王常笑道:你少了一双手,它在哪里?东方木道:这里的面不错,只是汤咸一些。

王常笑冷冷一笑:你的武功本来也不错,可惜遇上了真正的高手,就只有挂彩的份儿。

东方木忽然抬起头,用一种森冷的目光瞧着王常笑:你在这里当镇长已多久了?十年。

十年!东方木哼的一声:十年来,你干过什么事?王常笑道:讨了四个老婆,生下了八个儿子。

东方木道:你太享福了。

王常笑道:你喜欢到外面去闯祸,那是咎由自取,其实,你并不比我穷,大可以尽情地享受人生。

东方木冷冷一笑,道:我不想享受,只想重振红眉教雄风!王常笑说道:红眉教之事,休再提起。

东方木道:要重振红眉教,必先毁了好汉堂,然后再杀上官宝楼!王笑常冷冷道:你现在不是上官宝楼的爪牙吗?东方木冷冷道:这只是权宜之计,倘苦说上官宝楼能控制得了我,那简直是天下间最荒谬的笑话!王常笑盯着他,忽然轻轻的叹了口气:你要我怎么帮你?东方木道:不是帮我,而是帮你自己。

玉常笑道:帮我自己?东方木道:红眉教必须再重新站起来,你就是新的教主。

玉常笑道:师父常说,你比我聪明,就算红眉教真的死灰愎燃,。

你当教主才最合理。

东方木道:这一次,咱们一定要像师父那样,在中原武林树立强大的势力,别让人以为红眉教真的一蹶不振!王常笑道:红眉教高手如云之际,尚且给坐龙山馆打得落花流水!东方木道:正是此仇此恨,永记心头,咱们一定要报仇!王常笑冷冷一笑:凭什么?就凭你和我这两块材料?东方木道:不,我们可以利用上官宝楼,引他入教,让他们拼个你死我活之后,才出来收拾残局。

王常笑道:你真的很聪明,可惜我这个师兄对你的计划,毫无兴趣。

东方木叹了口气:我早知道你不会答允,唉,闯荡江湖和享福两件事情相比,的确是相差太远了。

王常笑淡淡一笑,说道:师弟,再见了。

东方木却说:师兄,你错了。

王常笑道:错在哪里?东方木道:从你走进丁家饭铺的时候开始,你就己错了。

王常笑道:我不懂。

东方木道:因为我奉了上官帮主之命,要在这里杀了你。

王常笑脸色一变道:阿木,你果然包藏祸心!东方木道:重振红眉教的威风,当然是绝不可能的,而你这十年来,也并非只是在享福,若不是你暗中搅鬼,布大手又怎有力量在开封府创立好汉分堂?王常笑瞳孔收缩,目光忽然变得一片肃杀道:师弟,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改变!东方木道:是你逼我们来对付你的。

王常笑道:你能杀得了我吗?东方木道:不妨一试。

王常笑却没理睬他,向大门外走了出去。

大门外却忽然出现了九个人。

八个白衣人站着。

在他们的面前,还有一个黑衫老者,四平八稳地坐在一张梨木大椅上。

王常笑笑了。

他笑眯眯的盯着这个黑衫老者,道:想不到太行神魔也在本镇出现,真是热闹极了。

黑衫老者也笑了笑,但那是皮笑肉不笑:小王,阿木常常在老夫面前提起你,听说你的剑很快很利。

王常笑笑道:雕虫小技,不值方家一哂。

黑衫老者道:老夫今天有点手痒,想向你讨教几招。

王常笑眉头一皱:能不奉陪吗?当然可以,只要你陪陪阿木,跟他一样那就成了。

怎么陪他?他少了一只手,但你却还有两只,大家是师兄弟,未免太不公平了。

王常笑呵呵一笑:这么说来,他若丢掉了脑袋,我可也要身首异处了?黑衫老者淡淡道:你是师兄,陪陪师弟却又何妨?王常笑盯着这老者:你真是一个好混帐的老王八!黑衫老者脸色悠变,突然大喝道:你的剑在哪里?王常笑摇了摇头:我已十年没有用剑。

黑衫老者道:那么,老夫也不用武器,看掌!上常笑淡然一笑,挥掌相迎。

内掌相交,轰隆一声猝响。

王常笑神色自若,黑衫老者却脸色大变,向后倒退开去。

你……你……是谁?王常笑!不!你不是王常笑,绝不会是王常笑……黑衫老者显然已吃了大亏。

王常笑淡淡道:我不是王常笑,谁是王常笑?黑衫老者突然喷出一口鲜血。

他喘着气,道:王常笑绝对没有这样深厚的内力,你……你是谁?王常笑然悠一笑,道:你曾于王常笑交手?黑衫老者摇摇头:没有。

王常笑道:既然没有交过手,又怎知王常笑的内力修为深浅?黑衫老者呆住,作声不得。

王常笑突然面色一寒,道:太行神魔,你一直都小视了王某,你以为东方木武功平常,他的师兄也不会厉害到什么地方去!黑衫老者心头一凛。

王常笑没有说错。

他的确是王常笑,但这位太行神魔却一直低估了对方。

直到吃了大亏之后,他却以为对方根本就不是东方木的师兄王常笑!第五节太行神魔来势汹汹,但只是跟王常笑拼了一掌,就狼狈地离去。

但那八个白衣,却仍站在王常笑的面前。

王常笑环视了他们一跟:你们不是太行神魔的弟子?八个白衣人没有人开口。

但他们的脚步却在移动。

等到他们每个人向前踏出八步之后,王常笑已被包围着。

王常笑又是一声大笑,挥掌攻向其中一个。

这人也以掌还击,两掌相交,王常笑大占上风。

但其余七人,却同时亮出武器,袭击王常笑。

那总共是两柄刀,三条软鞭,一支剑判官笔和一对钢环!三条软鞭有如毒蛇般缠向王常笑。

王常笑一掌逼开那人,身形急转,闪过软鞭,但一支判官笔却己直向他眉宇间插了过来。

王常笑冷笑,右手食指急划,一缕劲锐指凤,扫向那人喉结穴上。

那使判官笔的白衣人一声闷哼,倒了下去。

却又有一对钢环,旋风也似的舞动,横里欺身袭来。

王常笑已抢过那支判官笔,笔锋招式一展,从其中一枚钢环的中间穿了过去。

那人根本连看也没看清楚,判官笔已贯穿过他的脖子。

王常笑举手投足,轻描淡写就把其中两人袭杀,而那个跟他拚掌的白衣人,显然也已经受伤不轻了。

可是,还有两个使刀的白衣人。

这两个人一直没有全力出手,只是虚张声势,掩护其他同伴对付王常笑。

王常笑没有小觑了他们。

他早已看出,这八个白衣人之中,武功最厉害的就是这两人。

三个使软鞭的白衣人又再挥鞭缠向王常笑。

王常笑冷冷一笑,十招八招之内,又把这三个白衣人解决。

只剩下两个使刀的白衣人。

王常笑盯着他们,忽然冷冷道:王某的武功路数,你们大概已看清楚了?左边的白衣人道:已看见了。

王常笑道:觉得怎样?右边的白衣人道:不怎么样,就像只猴子,相当灵活。

王常笑道:原来我只像只猴子。

右边的白衣人道:宰猴子!王常笑道:看样子,你们的本领,比太行神魔还要高明得多?左边的白衣人哂然一笑:他算得什么?只不过是一头自以为很威风的老猫而已。

王常笑道:两位又是谁?右边的白衣人淡淡道:我是潘天星,他是邓初!王常笑听得不由面色微变:天山双绝?潘天星哈哈一笑:好说!好说王常笑眉头一皱:两位从天山远道而来,怎会屈居人下?邓初道:义气帮以义气为先,而上官帮主乃大仁大义人勇大智之士,咱们兄弟怎能不为之心悦诚服?王常笑悠地纵声大笑:义气帮!这名字很好!只可惜上官宝楼并不是,有义气的人,你们跟着他,纵然变成鸡鸣狗盗而已。

邓初摇摇头,道:土兄此言差矣,上官帮主确是个挺够义气的人。

王常笑道:上官宝楼挺够义气?邓初笑道:咱们兄弟穷了,他马上就给咱们五万两银子。

王常笑道:这就叫够义气?邓初道:仗义疏财之辈,还不够义气吗?王常笑冷冷一笑:两位甘为钱财而奴役,实在令人大感失望!邓初道:随便你怎样说,但现在你却要死了!王常笑盯着他:是吗?邓初道:是的。

上常笑怪笑一声,突然间一拳挥了出去。

邓初站在那里,双腿纹风不动。

但也就在这刹那间,刀光一闪,王常笑随即而倒了下去。

邓初的腿没有动,刀也没有动。

他只是站立着,咬牙硬挨了一拳。

这一拳力道不轻。

篷然一声,王常笑的拳头已打在他的胸膛上。

王常笑一怔。

邓初为甚至全然不闪避?邓初为什么不发刀?王常笑只是怔了很短很短的时间。

但是一把快刀,已在他的背后削了过来。

那是潘天星的刀。

邓初不动,硬挨一拳,就是要王常笑吃这一刀。

一拳换一刀,很划算。

邓初没有死。

他凭一口内家真气,可以硬接王常笑这一拳。

但王常笑却一定绝对无法挡得住潘天星那一刀!所以,邓初虽然挨了一拳,但王常笑却背后挨了一刀,立刻倒了下去。

在他咽气的最后一瞬间,他听见了一个人的怪笑声。

天山双绝,的确名不虚传,佩服!佩服!王常笑瞪大了眼睛,瞪着这人。

那是东方木——第六节同日黄昏,司马纵横与岳无泪来到了丁家饭铺。

岳无泪已饿了,而且也想喝点酒。

当他们进入饭铺的时候,有个道士正在喝酒。

道士喝酒并非奇事。

但这道士的酒杯,却是大得出奇,那简直不像是什么酒杯,而是像个大酒坛。

而且这杯子,居然是用金子铸造的。

岳无泪忍不住走了过去,瞧了一会。

这道士大概四十五六岁年纪,仙风道骨,面无四两肉。

但他的酒量却很惊人,一下子就己喝了半杯酒。

半杯酒听来不算怎么样,但那是烈酒,而且这半杯已等于人家十来大碗!道士把酒杯放在桌上,忽然对岳无泪说道:老丈,你老是盯着贫道,是不是觉得贫道长得很好看?岳无泪居然点点头:你真好看。

道士哈哈一笑,走到司马纵横面眈问岳无泪:和这位况弟相比,谁较英俊一些?岳无泪连眼睛都没眨动一下,就说:当然是你英俊多了!道士大笑。

他忽然用一种很怪异的声音对司马纵横说:他的说话,你听见了没有?司马纵横说道:我没有聋,当然听见。

道士道:你觉得他说得对不对?司马纵横道:你要听真说话还是假说话?道士道:你常讲假话?司马纵横摇摇头:很少。

道士道:很少的意思,就是也曾讲过假话了?司马纵横道:倘若有人说毕生从未说过假话,那么这句话已是最离谱的假话。

道士道:你说错了,有种人的确一辈子都不会说假话的?司刀纵横一怔。

天下间有这种人?当然有,而且为数不少。

他们是怎样的人?哑巴,而且是一出生就不会讲话的那一种。

除此之外呢?好像没有了。

司马纵横点点头,叹道:道长说得有理极了。

道士道:你述丧有回答我的问题,我要听的是真话。

司马纵横道:真话往往很伤人。

道士道:我又不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就算你说我长得像只猴子,我也不会生气。

司马纵横点点头,叹道道长说得有理极了。

道士叹了口气:猴子般的长相,当然不怎么英俊了。

司马纵横道:在绝大多数的人眼中看来,的确如此。

道士眨了眨眼睛:难道有人会认为猴子般的脸孔很好看?司马纵横道:当然有。

道士道:那是什么人?司马纵横道:母猴。

道士的脸在发青,忽然颓然坐在椅子上。

他长长的吐出口气,良久才道:兄弟,贫道不生气,真的不生气,只是很失望。

司马纵横道:美与丑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心境安宁、愉快。

道士道:贫道失望,并不是因为自己长得丑陋,而是想不到好汉堂的总堂主,居然是个喜欢拍马屁的人。

岳无泪呵呵一笑:看来,老夫刚才拍马屁是拍在马腿上了。

道士瞧着他:你为什么要说假话?说我比这年青小子还英俊?岳无泪道:你已不是三岁小孩,尊容怎样,该已心中有数,老夫刚才只是想看看,你是不是已经真的醉了?道士冷冷一笑:贫道怎会醉?岳无泪说道:原来你还没醉,那很好。

道士道:你又有什么花样?岳无泪道:你认为我还会有什么花样?道士道: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虫,怎知道你还有什么馊主意。

岳无泪道:你早已知道老夫会来到这里?道士一呆,半晌才道:贫道不说假话,不错,那又怎样?岳大泪道:你为什么要在这里等老夫?道士默然,过了一会才缓缓地道:你现在似乎比我这个出家人还更轻松。

岳无泪道:不轻松又怎样?难道要一头撞死才过瘤吗?道士道:这话说得好,好汉总究是好叹,败了就败了,有什么大不了?岳无泪道:咱们多久没见面了?道士道:八年。

岳无泪道:八年前,你用的也是金杯子,但却好像比现在的细小得多。

道士点点头:你的记性不坏。

岳无泪说道:就是因为你这个杯子忽然变大了,老夫还以为你不是那个牛鼻子。

道士道:杯子大了又怎样?人也可以养得又肥又大嘛。

岳元泪道:这几年来,你赚了不少钱?道士道:不算多,只够自己喝酒,和铸造这一个金杯子而已。

岳无泪道:这金杯子,在别人的眼中看来,己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道士道:那又如何?岳大泪道:像齿焚身,你捧着这个金杯子招摇过市,说不定有一天会招来杀身之祸。

道士哈哈一笑,道:要杀贫道的人不知凡几,多几个少几个又有何相干?岳无泪叹了口气: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是穷风流,饿快活,死性不改。

道士淡淡笑道:正如你刚才所说,这杯子已经是一笔巨大的财富,那么贫道也不算是怎么穷的了。

岳无泪道:听说两年前,你把扬州五毒抓进天牢里?道士哈哈一笑,道:这点小事,岳总堂主居然也知道了?怎还算是小事?岳无泪干咳一声,道:官府的悬赏,恐怕最少有五千两罢?道士却咬着牙,哼的一声说:抓那五个混蛋,并不容易,五千两己不算多,但到头来,、贫道只拿到二千两。

…岳无泪一怔:为什么会少了三千两的?道士说道:贫道给人盗走了一张银票!岳无泪不禁一笑,道:是谁有这么大的本领?居然能够在你的身上盗走银票呢?道士咳嗽两声,叹了口气才说:是一个手痒要赌、输光要愉的小毛贼。

岳无泪还没有说话,饭铺外已有人声叫了起来:牛鼻子,你不想活了?第七节这人的嗓子很响亮,但是身材却很短小。

他的年纪也和道士不相上下,但却脸色红润,一双眼睛骨碌碌地左转右转。

道士一看见这人,不由得火气冒了上来。

就是这混蛋愉走了我的二千两银票!他神手一指,指尖几乎指在那人的鼻尖上。

那人冷冷一笑,道:不错,是我偷掉你的银票,但你欠我的又怎么算法?道士连脸都红了:我欠你什么?那人冷冷道:赌债!道士怒道:什么赌债?亏你还敢提起这桩事,你是个骗子,在骰子里动了手脚!那人冷冷一笑:为什么你当时不揭穿它?道士一呆,半晌才道:当时……当时贫道不知道!那人道:后来你又怎么知道骰子有诈?道士道:是……是有人告诉贫道知道的。

那人冷笑一声:眼见之事,尚未可以尽信,背后之言,岂可当作是真?你简直是越来越糊涂了!道士怨道:你强辞夺理,他妈的狗屁乱放!两人争吵渐渐激烈起来。

住口!突听一人沉声叱喝。

两人争吵立止。

只见一个葛衣老人,神情肃穆地走了进来。

道士和那人俱是噤若寒婢一言不发。

岳无泪吸一口气,目注葛衣老人:天潭老叟?葛衣老人瞧着岳无泪,忽然深深一拜:岳总堂主,老朽是奉了教主之命,前来接应的。

岳无泪吃了一惊,连忙还礼,道:邵兄何以如此隆重?葛衣老人说道:上官宝楼创立义气帮,以义气为名,实则作奸犯科,无恶不作。

岳无泪道:老兄所言极是。

葛衣老人道:目前江湖上己酝酿着凶险危机,也只有岳总堂主如此大勇无畏的好汉,才能对抗义帮一干狂徒。

说到这里,目光一转,落在司马纵横的脸庞上:你就是司马纵横?司马纵横忙揖礼道:晚辈正是。

葛衣老人盯着他看了半天,忽然抚须笑道:果然是名不虚传,一表人材,难怪齐拜刀把猎刀交托给你。

司马纵横吸了一口气,道:承蒙齐大侠错爱,把猎刀相赠,晚辈至今仍然战战兢兢,不敢梢为行差踏错。

葛衣老人大笑:好!说得好!而且这几年来,你也干得很好,现在,提起猎刀奇侠,江湖上的魑魅魍魉,无不退避三舍,可见齐拜刀的确没有看锗了人。

司马纵横道:刚才听岳总堂主所言,前辈莫非就是昔年一掌震苗疆,大败苗族蛮王舒隆真的天潭老叟邵老前辈?葛衣老人哈哈一笑:老朽正是邵南青,今日能够遇上你这位年青俊秀之士,老朽很高兴,很高兴!笑声甫落,看着那道士和那身材短小的汉子,接道:这两个老混蛋向来是生冤家。

死对头,那个牛鼻子是不疯道士,其实他最少已疯了一大半。

道士汕汕一笑,却不敢反驳。

邵南青又说:另一个虽然神经正常一点,但却总是戒不掉‘偷瘾’,你若是遇上了他,可得当心。

司马纵横目光一闪:这位莫非就是‘偷上偷’方迁?邵南青莞尔一笑:你说的不错,除了方迁之外,又有几个人能在不疯道士的身上盗走银票?岳无泪忽然问邵南青道:邵兄昔才说奉了教主之命,未知那位教主,却是何人?邵南青淡然一笑,道:老朽乃大幻教中人。

大幻教?岳无泪大吃一惊:那么,教主必然是庞神翁了?邵南青摇摇头,黯然叹道:庞老教主已于两个月前,坐化归登极乐世界。

岳无泪脸色一变:那么,目下大幻教主是谁?邵南青道:叶雪璇!岳无泪怔了半晌:叶小姐已成为大幻教教主?邵南青点点头,道:不错,除了她之外,本教又有谁能当此重任?天山双绝?岳无泪咬着牙,怒道:他们为什么要杀王常笑?邵南青道:因为他们都已成为了上官宝楼的爪牙!岳无泪双眉怒展:可恶!可恶!邵南青叹道:此事已成铁案,岳总堂主也不必太悲愤了。

岳无泪木然朽不疯道士忽然一声大叫:小心——他这一声小心才叫出口,偷上偷方迁已同时倒了下去。

第八节方迁一直都站在饭铺东方最近厨房的位置上。

不疯道士看见了一个蒙面黑衣人,在厨房内出现。

在饭铺的厨房里,居然出现一个这么样的人,显然不会是什么好事。

他立刻叫出了那一声小心!但却还是迟了。

这个蒙着脸孔的黑衣人,已打出了一蓬暗器,方迁根本闪避的机会也没有,就已中伏倒下。

不疯道士虽然看来与方迁是冤家对头,但实际上两人的交情是十分深厚的。

方迁才倒下,不疯道士就发出一声狂吼,向厨房里扑过去。

不疯道士虽然行动古怪,有点疯疯癫癫,但一身武功却绝不寻常。

他背上的天玄神剑早已脱鞘而出,人未进入厨房,剑招己凌厉地施展。

一条黑影,从他的头顶飞跳过去。

不疯道士怒喝一下,反手挥剑,护住天灵。

但那黑衣蒙面人的身手,却是快得不可思议,不疯道士的剑才挥出,他已急迅地点住了他身上五六个穴道。

以不疯道士的武功,居然在一个照面之间,就给人制住,这人实在绝不寻常。

岳无泪,邵南青俱是面色一变。

不疯道士己动弹不得,那蒙面人若是要取他性命,可说是易如反掌。

岳无泪铁青着脸,怒道:这位朋友,何不肯以真面目示人?蒙面人桀桀怪笑,声音尖锐刺耳:大幻教,好汉堂的人听着,中原武林,必然是义气帮的天下,尔等又何苦不自量力,螳臂挡车?邵南青怒道:你是义气帮里的什么人?蒙面人道:上官帮主待我恩重如山,你们要对抗他。

我绝不能袖手旁观,坐视不理。

邵南青道:上官宝楼多行不义,必遭天谴,你助纣为虐,将来也必定不得善终!蒙面人冷冷一笑,道:一派胡言,混帐!这时候,岳无泪扶起了方迁,只见他背后中了两支毒针,早已气绝。

岳无泪瞳孔收缩,沉声道:好歹的暗器!蒙面人冷冷一笑:这是杀鸡儆猴,怪不得我!邵南青面露杀机,踏前两步,道:不管你是谁,老朽今天非要把你毙诸掌下不可!蒙面人悠地喝道:邵老鬼,你休胡来,你敢再逼近半步,这年鼻子的性命立刻就完了!邵南青气得脸都发白,但却也真的不敢再轻举忘动。

司马纵横却迎了上前,叹道:其实以阁下的武功,要离开这里,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

蒙面人冷冷道:你倒看得透撤。

司马纵横道:你是不是想跟在下比一比刀法?蒙面人似是一怔,半晌才发缓缓答道:不错,我的确想向你领教一下刀法!司刀纵横说道:你也是个学刀的人么?蒙面人道:是。

司马纵横道:好,在下愿意奉陪,只是,你必须先放了这道长。

蒙面人点点头:行。

司刀纵横道:你放心,在下既然答应了,就绝不会退缩。

蒙面人道:我现在先放了牛鼻子,你要准备了!他突然伸手一推,把不疯道士推了出去。

不疯道士目光呆滞,仿似对一切事情,已全然不知晓一样。

他颓然坐下,就像个呆子。

司马纵横的眼睛望向蒙面人。

蒙面人也在瞧上他。

两人的目光,都锋利如刀!呛!蒙面人的刀在腰间。

刀出鞘,寒光四射。

刀锋利,杀气更浓。

司刀纵横突然失声大叫道:霹雳金刀!蒙面人冷冷道:你倒识货!司马纵横吸一口气:你杀死了霹雳叟?蒙面人道:你为什么不说我就是霹雳叟?司马纵横冷然一笑:霹雳叟是正人君子,虽然脾气暴燥,但却绝不会蒙头蒙脸,暗箭伤人,更不会和上官宝楼合污!蒙面人哈哈一笑,道:所以,你就一口咬定,是我杀了霹雳叟,占有了他的霹雳金刀!司马纵横勃然道:既然这样,我也不必客气了!猎刀一展,气势绝不比对方稍逊半分。

蒙面人怪笑一声,一刀刺出,刺出的只是一刀,但在这一下子里,他已连换了八九种身法。

司马纵横一声轻叱,双腿不动,猎刀却沉稳如山,封住全身要害。

蒙面人虽然身形娇捷,刀法刁钻,但这一瞬间,他却无法找到可乘之隙。

其实他那一刀,也没有真的完全刺了出去。

虽仅一招,双方都试出了对方的斤两。

司马纵横也没有占到什么上风,他也想一刀解决这个蒙面人,但蒙面人也同样守得很稳,绝不容易攻进去。

蒙面入忽然退开八尺,道:这一仗,就算我输好了!司马纵横冷冷道:才只交手一招,我也未曾伤你分毫,怎么算你输了?蒙面人道:这一战,倘要真的分出胜负,恐怕不是三五百招以内的事。

司马纵横道:既然要决一死战,就算大战三日三夜,却又何妨?蒙面人道:要拼命,将来还大有机会,今天暂且不奉陪了!岳无泪怒道:你现在才想打退堂鼓,未免是太迟了!蒙而人冷冷一笑道:你们能留得住我吗?邵南青呸一声,突然飞扑过去。

一阵掌风,随着急扫而来。

蒙面人没有闪避,也挥拳反击过去。

一声隆然巨响,蒙面人的身子向后弹开去。

他哈哈一笑,居然借力趁势逃遁。

邵南青没有追,脸庞灰白。

岳无泪吃了一惊:邵兄……邵南青轻轻的挥了挥手,道:老朽……老朽没事,这……这家伙好厉害。

说到这里、咯出一口鲜血,身子不住的在颤抖。

岳无泪又是大吃一惊:他是谁?竟然会有这么深厚的掌力?邵南青喘息了好一会,才说道:他就是上官宝楼!岳无泪,司马纵横同时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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