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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美人如玉气蛔虹

2025-04-03 08:15:13

----------------------------------------第一节紫气玉楼是一个怎样的地方?司马纵横并不清楚,他只知道,叶五先生的女儿叶雪璇居住于此。

这里本该有不少丫环婢仆,才能衬托得起这幢楼阁的气势,但这时候却连一个也没有。

他们自然也己跟着叶大小姐,前往开封。

这一仗,真的是那么重要吗?司马纵横不禁有点怀疑。

他是个很好奇的人,既好奇又不怕死。

他在紫气玉楼四周打了一个转,忽然找到了一道门。

门已很残旧,和这幢楼阁的修饰,大不相衬。

司马纵横有点奇怪,正想伸手推开它,忽然看见门旁有一张黄纸,上面写着:武林禁地,擅入者死!这八个字也许很吓人,但却绝对阻吓不住司马纵横这种人。

他只是笑了笑,就伸手推开那木门。

木门很残旧,但司马纵横一推之下,才发觉它比想像中沉重得多,倘若少用几分力度,恐怕还推它不开。

门后是一条长廊。

长廊光线暗淡,但仍依稀可以看出,两旁有不少武器。

这些武器,有些已折断,有些甚至已完全变了形状。

司马纵横随手捡起一柄大铜锤,一看之下,不由心中一寒。

这铜锤就算用来敲击坚硬的石头,它也绝不会有什么崩缺的。

但现在,这柄大铜锤竟然已经扁了一半。

是什么力量,可以推毁这铜锤。

而这柄铜锤的主人,司马纵横也想起来了。

那是陇中武林大豪,神锤无敌杜正确的独门武器。

神锤无坚不摧,杜正确罕逢敌手,却是武林中人所皆知之事。

但在三年前,这位武林大豪神秘失踪,就像是水泡般消失得不知去向。

想不到,他的铜锤,竟然会在这条神秘的长廓内。

铜锤已如此,主人又如何?向前直往,武器最少也有七八十件。

司马纵横甚至看见少林寺的火龙棒和昆仑派的万缕柔情刀。

而这些武器的主人,也俱已在数年之前,神秘失踪。

司马纵横并不是个胆小的人,但这时候却忍不住摸了摸猎刀的刀柄。

这柄猎刀,会不会也被弃置在这条长廊里?长廊已到尽头。

转了一个弯角后,司马纵横看见了一堆人。

一堆死人。

第二节这堆死人,比司马纵横还高上一倍以上。

那就像是一座山。

尸山。

每个人都已死了,但却完全没有腐化的迹象。

司马纵横深深的吸了一气。

倘若不是亲眼看见,实在很难相信,在紫气玉楼之内,居然会有一个这样恐怖的所在地。

倘若是换上别人,必然已被吓得魂飞魄散,转身而去。

但司马纵横却没有走,他绕过尸山,继续向前走,他终于看见了一个活人。

一个很美丽的女人。

尸山后有石室,石室内,一灯如豆。

她穿着一袭柔软的银色丝袍,默然地站在一张长案旁。

案上有经书,一本一本堆得很高。

司马纵横随便放眼一看,就已不禁吓了一大跳。

这些经书,居然是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练功秘笈,其中包括少林派的虎鹤神功,蜀中唐门不传之秘的千毒掌,江南第一异人石百录亲笔所书的石氏秘典,还有华山派的剑谱,西域密宗的大手印羊皮图……美人如玉。

但在许多学武之士眼中看来,长案上的武学奇书,更加具有巨大的诱惑力。

银袍丽人忽然转过脸,幽幽的叹口气才道:难道你没看见门外那八个字?她的脸庞实在很美丽。

她没有施脂粉,一双眸子却是那么清澈,那么明亮。

在这石室中,司马纵横隐隐嗅到了一种醉人的香气,那是从她的身上散发出来的。

可是,提起那八个字,再想起长廓外的武器和不远处的尸山,司马纵横就不禁有点想呕吐的感觉。

银袍丽人又走到了他的面前,用一种很奇特的眼光看着他。

司马纵横沉默了很久,才说:我看见了。

银袍丽人道:你不后悔?后悔?司马纵横耸耸肩,道:既来之,则安之,为什么要后悔?银袍丽人眸子闪着光:你是谁?司马纵横。

猎刀奇侠?银袍丽人仿佛吃了一惊。

司马纵横点点头:道上的朋友,有人这样称呼我。

银袍丽人凝视着他,半晌才道:你的英雄事迹,我已听说过不少。

司马纵横苦笑道:什么英雄事迹,怕不笑掉了别人的大牙。

银袍丽人这时叹了一口气,道:实不相瞒,倘若在两个月之前,你走了进来,那一定是有死无生。

司马纵横奇道:为什么?银袍丽人道:只因为那时候,先师仍然活着。

司马纵横道:他是……不是大幻神翁?银袍丽人点点头。

司马纵横吸了一口气:你就是叶大小姐?银袍丽入看着他:你都说对了。

司马纵横道:你根本就没有离开紫气玉楼,更加没有打算到开封府。

叶雪璇缓缓道:不错,我没有打算到开封府去帮助布大手,因为上官宝楼也只是在那里虚张声势而已。

司马纵横道:这是声东击西,调虎离山。

叶雪璇点点头:他很狡猾,所以我们也绝不能太老实。

司马纵横道:你认为上官宝楼真正的意图如何?是否要毁了坐龙山馆叶雪璇道:坐龙山馆,不可不防,那是我们一个很脆弱的地方,倘若上官宝楼全力进袭,木鹏坞与灵蛇堡一定保它不住。

司马纵横道:但上官宝搂会全力抢占坐龙山馆吗?叶雪璇道:很难说。

司马纵横道:在下却认为,坐龙山馆纵有危机,也比不上此地严重。

叶雪璇道:我也是这么想。

司马纵横道:所以你故布疑阵,让别人以为你已远赴开封?叶雪璇道:不错。

司马纵横道:在下也绝对同意这一着,只是,上官宝楼狡计百出,恐怕未必会上当。

叶雪璇道:我们现在只求稳守阵地,以静制动而已。

司马纵横道:虽然以静制动,可稳阵势,便却难以抢占先机。

叶雪璇叹了口气,道:上官宝楼声势洽大,而本教又已沉寂多年,倘若硬碰,恐怕难有把握胜算。

司马纵横说道:事在人为,义气帮也有不少弱点,我们可避其锋锐,攻其要害!。

叶雪璇眼睛里发出了光:司马大侠有何高见?司马纵横道:义气帮有南北总舵,北总舵主由上官宝楼这位帮主兼任,但南总舵主却是另有其人。

叶雪璇道:那是‘白骨学究’贺六先生。

司马纵横冷冷一笑:这位贺六先生,老谋深算,上官宝楼居然能御使此人,实不容易。

叶雪璇道:我们先向他下手?不错,司马纵横点点头,道:南总舵人材辈出,高手如云,这全是贺六先生之功,先废此人,无异废了上官宝楼一臂!叶雪璇沉吟半晌,道我已有了一个主意,可以对付贺六。

司马纵横抱拳一笑,道:叶教主足智多谋,在下早已听人说及。

叶雪璇道:哪里话,此后,还望司马大侠多加指引。

司马纵横忽然吐一口气,道:外面那堆尸体……叶雪璇叹道:他们都是觊觎这里的武功秘典,所以才昌险进入此地。

司马纵横道:是……是庞老教主杀了他们的?叶雪璇黯然点头道:不错,他们虽然贪婪一些,但先师的手段,却也未免太可怕了。

司马纵横道:庞老教主既已坐化,你能保得住这些武功秘典吗?叶雪璇道:我的看法,和先师并不相同。

司马纵横道:你将会怎样处置这些武学奇书?叶雪璇说道:物归原主,该是少林派的,还归少林,该是华山派的,送回华山,倘若主人已逝世,则传交其后人,弟子。

司马纵横击掌赞道:好主意!好主意!叶雪璇轻轻的叹了口气道:外边那堆尸山,是先师每杀一人,即以存尸粉涂抹,日积月累堆成的,每次经过,我都想哭。

司马纵横说道:可订棺木,全安葬之。

叶雪璇道:这主意也很好。

司马纵横道:我现在是不是可以离开这里了?叶雪璇道:当然可以。

司马纵横道:对付贺六之事,不若就交由在下去办如何?叶雪璇道:我不可以去吗?司马纵横道:你若也离开此地,恐怕……叶雪璇微微一笑,道:你放心好了,大幻教虽然已在江湖上沉寂多年,但仍然有不可轻侮的潜力,再加上郝神翁,邵长老,纵使上官宝楼亲自到此,也未必可以占到什么便宜。

司马纵横道:你是要单独与在下去找贺六?叶雪璇悠然一笑,道:既然和你在一起前往,又怎能算是单独?司马纵横也笑了笑:你很爽快。

叶雪璇道:铁凤师也是一样。

司马纵横道:你已见过铁凤师?叶雪璇道:怎会没见过?他本来就是我邀请回来助拳的。

司马纵横笑了笑:铁凤师这个人如何?叶雪璇道:刚才我已说过,他很爽快,这是优点。

司马纵横道:还有呢?叶雪璇摇摇道:不知道了。

司马纵横道:要不要我说出来?叶雪璇笑道:你要说,谁能阻止得住?司马纵横道:他另外一个最大的优点,就是还没有成亲。

叶雪璇的脸忽然红了。

虽然她已是大幻教教主,但却毕竟还有女儿家娇俏可人的气质。

第三节夜已深,大安镇里的商户都已关上了门。

在一条长巷里,一盏黄油油的灯笼,正在烧亮着,发出昏黄的光芒。

灯笼下有个用木雕成的元宝。

那是元宝赌场的标志。

虽然长巷黑暗静寂,但是从长巷尽头那扇木门穿过去,再走前十来丈,就可以听见喧闹已极的人声。

一个身高七尺的大汉,正使劲地把骰子掷出。

他是这赌坊的常客。

他叫天崩老霍,再加上地裂崔命来,这两人就是大安镇里最可怕的一双恶霸。

老霍嗜赌,崔命来好色。

两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但在赌桌上,恶魔的银子,和任何人的银子都没有什么两样。

所以,尽管他在外边是杀人魔君,但在赌坊里仍然有人愿意和他周旋到底。

老霍今天手风大顺。

他当庄,已接二连三抓着天贡、地王、宝子这一类好牌。

这里的牌九只赌两只。

小牌九抓着这些牌,押注者能不焦头烂额者几稀矣。

骰再掷出,老霍这一口牌差了。

长衫六碰上捞什子五,只有一点。

统赔。

但老霍还是满面笑容。

刚才那几口牌九,他已赢得够多了,而且在庄家牌风大旺之下,这一口,闲家押注全都减少一半以上,所以他虽然拿了一副只有一点的劣牌,输出去的银子却绝不算多。

老霍又怎能不笑。

银子派了,牌又再砌好。

押呀,押呀,老子刚才统赔,你们别放过机会,趁庄家手风弱多押银子!他在大吼,脸上得意洋洋的样子。

他己准备把骰子掷出去,忽然有人叫道:且慢,等一等。

老霍浓眉一皱,定睛一看,忽然发现赌桌旁来了一个道士。

出家人,你也赌博?道士吃吃一笑:难道出家人就不吃饭了?老霍有点不耐烦,催促道:管你吃饭不吃饭,快押!道士叹道:别急!赢输有定着,急又有什么用?老霍冷冷一笑:出家人,你只赌了丁点儿数目,可别阻慢人家发财!道士道:小数目也是钱,你是庄家,该大小通赔!啐!老霍眼色一变:什么大小通赔,简直混帐!道士道:就算大小通吃,也不该小觑了贫道这点小数目。

说着,掏出一张银票,轻轻押在天门上。

老霍一瞧,却不由脸色发青。

一万两?数目是小一点,却也可以赌一赌罢?道士眯起了眼睛,目中带着一种诡谲的笑意。

老霍哼一声,突然大喝:统杀!牌已分好。

道士却忽然两牌一翻,叹道:妈的,输定了。

众皆哄笑起来。

他什么牌不好拿,偏偏就拿上了庄家刚才的那一手牌。

长衫六碰上捞什子五,只有一点。

老霍哈哈一笑:想不到老子的好运走到你头上来了。

道士啃了口气:命该如此,夫复何言?老霍心想,这一注赢定了。

他随手一翻,第一张牌是九点。

老霍大笑:这张牌不错,除非另一张是斧头,否则,出家人你是输定了。

他伸手一摸。

他大笑着说:统杀!天王来也!九点加天牌,就是天王。

天王来了,当然统吃。

啪!牌翻开,老霍的脸色忽然大变。

第二张牌不是天,而是斧头。

道士吃吃一笑:当庄的,你摸错了,很凑巧,是‘爷头劈狗’,劈出个蹩十出来!老霍的脸阵红阵白。

刚才,他确是摸错了,一摸下去,六点直落,再摸下去,点子密麻麻的,以为也是个六点,谁知却是个梅花五!差了一点。

在赌博的玩儿上,差一点可就差得远了。

天王变成了蹩十,不是统吃,而是统赔。

老霍脸色极难看,道士却在催促他赔钱。

贫道押的不多,只区区一万两!在别的大赌场里,一万两也许还不算一是个怎么吓人的赌注。

但在天宝赌坊,押上一千几百两,已是重注!老霍今天虽云手风大顺,但连本带利也只有二三千两之数而已,他怎赔得起?别忙!别忙!一万两又不是金子,再赌一手再说!他又砌好了牌。

道士却一拍桌子,大声道:这样不行!先赔了一万两再说!老霍老羞成恼:你怕老子没钱赔你吗?道士道:管你有钱无钱,一注还一注,一口还一口,先赔我一万两再说!这么一闹,有个人在道士背后打了一拳。

道士疼的大叫:没你娘鸟兴,是那个兔息于敢动你家道爷……他骂到这里,忽然住口,面露惊惧之色。

怎么是你?他盯着一个人,这人也牢牢的盯着他。

一拳打在这道士背后的,是一个锦衣人。

他鼻直脸方,神态满洒,唇上有两绺很好看的胡子。

道长,你犯了清规啦。

道土脸色阴晴不定,嘀咕着说:这与你有什么相干?锦衣人淡淡一笑:你师父叫我看管着你,别让你到处闯祸!道上道:我又不是跟别人打架!锦衣人瞧着老霍,又再盯着那道士,淡淡道:我若来迟一点,这场架还怕会打不成吗?老霍立刻顺水推舟,卷起衣袖:不错,这道上九成准是想狠狠的打一架!锦衣人似是吓了一大跳道:别打架,别打架,他师父最憎恨弟子在外面惹是生非,所以才拜托我看管着他,他若打架,他师父知道了,说不好会连我的脑袋也砍了下来。

老霍正中下怀,摆出一脸凶相:这牛鼻子要打架,老子又有什么办法!锦衣人忽然捡起那张银票:啊呀,你怎么连师父的银票都愉走子。

道士道:不!这银票是我的!锦衣人冷冷一笑:你在哪里弄回来这许多银子?二万两可不是个小数目!道士面露窘态,想了很久,才说:是……是借回来的。

锦衣人怒道:是谁借给你的?道士说:是……是朱大官人。

朱大官人?锦衣人嘿嘿冷笑:你要捏造谎话,也该说个似模似样的,朱大官人是著名的一毛不拔,他为什么会借一万银子给你?道士怔了怔,怒道:我向他借,一开口他答应了,你要问为什么,去找朱大官人罢!锦衣人冷冷一笑:就算是朱大官人借给你的,你师父知道了,也一定会无名火起三千丈!道士的脸青了:为什么?锦衣人哼的一声,冷冷说道:他最憎恨的,就是打架,不忠实,向有钱人摇尾乞怜,赌博,偷盗……说到这里,道士好像连腿都软了,身子矮了一截,道:你……你别再说了,我不赌就是!锦衣人黑着脸,把银票折叠收好,叱道:还不快滚!道士吸一口气,马上走了。

锦衣人这才松了口气,对老霍道:这牛鼻子虽然活到这一把年纪,但却有点白痴,刚才他多多冒犯阁下,还望包涵,包涵!老霍忙陪笑不迭。

他输了一万两,既不用赔钱,反而有人向他赔罪,这种事,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遇上。

老子是……不……俺叫老霍,也有人叫俺霍天崩,请问尊驾是……李公鸡。

李……李公鸡?说来惭愧,这名字是先父改的,他说我生下来的时候,家里的公鸡正在啼个不停,所以就叫我公鸡。

锦衣人微笑着说。

老霍笑了笑:这名字不错呀,鸡乃德禽,公鸡之名,威武极了。

李公鸡微微一笑:别见笑,刚才那道士的事,还望霍兄别记在心上。

老霍忙道:这是什么话了,李兄,咱们正是相逢恨晚,不若咱们到枫叶轩喝两杯,请由小弟做个东道如何?李公鸡道:那怎好意思,阻着你赢钱啦。

老霍笑道:这里的赌局,俺已玩厌了,现在去喝它几杯,才够意思。

李公鸡抱拳一笑: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了。

枫叶轩没有枫叶。

这是一间小酒家,每天非到黎明时份,决不打烊。

对于午夜游人、江湖浪子来说,这是一个消磨晚上的好地方。

老霍看来是这里的常客。

不等小二走过来,他已在酒柜里捧出两坛女儿红。

小二也不等他开口,就已捧上炸花生豆腐干,腊猪耳肉,还有一盘杂锦卤味。

老霍掀开酒坛泥封,说:这里的酒虽然不便宜,但在方圆五百里之内,俺保证你再也找不到比它更好的酒。

李公鸡也打开了自己面前的一坛酒。

酒香四溢。

果然不错。

李公鸡点点头。

老霍拿起竹筷,挟起一块卤猪肠:这个也不错,很够意思。

李公鸡也吃了一块,频频点头:真不错,真不错。

老霍喝了一口酒:俺一看,就知道你是个挺够义气的人,来,俺敬你一坛。

不是敬你一杯,也不是敬你一碗,而是敬你一坛。

李公鸡不由面有难色:霍兄,小弟可没有这种酒量。

老霍哈哈一矣:不妨事,你若喝醉了,俺就把你送到颐香院。

颐香院?李公鸡一怔:那是什么地方?一个很温暖的地方。

老霍眯着眼睛:俺的师弟,最喜欢在那里,有时候,一耽就十天八天,也不出来。

李公鸡仿佛吃了一惊:他耽在那里如此之久,是不是病了?老霍放下酒坛,笑道:也许真的是病了。

李公鸡皱了皱眉道:是什么病?老霍道:手酸脚软,头昏脑胀,乐不思蜀。

李公鸡一呆:乐不思蜀,这也算是病?老霍笑着道:这是‘迷恋美人病’嘛。

李公鸡又是一阵发愣,过了很久才一拍额头:哦!小弟明白了,那是……那是……美人窝!美人窝也是销金窝,是很花钱的地方。

别担心,老霍桀桀一笑,道:俺在那里,熟人多的是,老板看见了俺也要卖帐七分。

李公鸡喝了口酒笑道:霍兄交游广阔,自然比小弟这种乡下人强胜多了。

老霍抓了一大把花生,抛进嘴里,一面嚼个不停,一个说:你对俺义气深重,俺绝不会忘恩负义的,你若有什么疑难之处,尽管开口,只要俺能力所及,就算是赴汤蹈火,也万死不辞。

李公鸡皱着眉,忽然长长的叹了口气。

他仿佛想说什么,但却欲言又止。

老霍一瞪眼,道:李兄,俺已说过,有事尽管开口,别放在心上。

李公鸡叹道:实不相瞒,在下曾于五年前,错怪了一个好人,把他臭骂了一顿,但后来在下才发觉,这人没错,是自己一时糊涂,唉……老霍大感兴趣。

是怎么一回事?李公鸡叹息一声,道:小弟在六年前,讨了一个老婆回来。

老霍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讨个老婆,总比孤家寡人活一辈子的好。

李公鸡摇摇头,叹道:但这婆娘不老实。

她偷银子?偷银子倒是小事!李公鸡悻悻然的说。

不偷银子,难道是……偷人?正是这样!哼,这淫妇!老霍一拍桌子:若是换上俺,一刀就把这婆娘做翻了。

李公鸡叹息一声,道:一夜夫妻百夜恩,在下虽然愤怒莫名,但还是没有想过要杀人。

老霍道:就算不杀淫妇,奸夫也万万不能放过。

李公鸡道:在下也没有杀那好夫,只是痛骂了他一顿。

老霍道:这可便宜了他。

李公鸡摇摇头:不,这已是委屈了他,因为在下后来查出,那婆娘的好夫并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那是个六根未净的和尚。

老霍冷冷一笑:出家人,也未必见得就很可靠。

李公鸡道:那臭和尚,已给乡中父老活活打死!老霍道:打得好!李公鸡叹道:但我却不怎么好了,那人本是我很尊敬的人,可是,我却骂他是奸夫,后来想负荆请罪,但他却又远离而去,不知所踪。

老霍也叹了口气,道:难怪李兄郁郁寡欢,未知那人姓甚名谁?李公鸡道:他姓贵,叫贺六。

什么?贺……贺六?嗯,李公鸡目光一闪:你认识他?老霍双眉一聚,道:只怕,那是同名同姓而已。

李公鸡说道:在下是江南浣溪县人氏……浣溪县?老霍吃了一惊。

李公鸡道:你认识的那个贺六,莫非也是浣溪县人氏?老霍点点头。

李公鸡面露兴奋之色:他左颊上,是不是有颗珠砂志?老霍呆了一呆,又点点头。

李公鸡大喜:那么一定是他儿子,为了这桩事,小弟一直于心不安,这次无论怎样,你非要带小弟去见他不可。

老霍却是面有难色的道:这个……恐怕……李公鸡道:贺六脾气有点古怪,在下是知道的,但在下这次负荆请罪,无论他怎样对我,我都不会……不是这个问题,老霍摇摇头,道:要见贺先生,并不容易。

李公鸡一怔:如何不容易?老霍道:他近年来结下了不少仇家,行踪极之隐秘,就算是俺,也不容易找得着他。

李公鸡想了想,忽然把那张万两银票掏了出来,塞在老霍手里。

老霍吃了一惊:这怎么使得?他面露吃惊之色,实则心中窃喜。

李公鸡道:这点小钱,谁都别放在心上,小弟只求一见贺六而已。

老霍犹豫了半天,才毅然点点头: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况且李兄是个义气深重的人物,这桩事包在我身上便是。

李公鸡大喜,翻身便拜。

老霍忙扶起他:别太客气,来,俺带你去见一个人。

李公鸡说道:我们现在就去见贺六吗?老霍道:不,要见贺先生,必须先找到‘地裂’。

‘地裂’是谁?俺的师弟。

他在哪里?刚才俺已说过,他就在颐香院?咱们现在就去颐香院?当然,你害怕?怕什么?走!咱们现在马上去!第四节颐香院是美人窝。

李公鸡进入颐香院,就像个第一次到城市里的老乡下。

他似乎什么都不懂。

老霍带着他,一直来到了颐香院里最幽静,也最华丽的银铃阁。

银铃阁有俏语声,声若银铃。

有一个满脸金钱麻子的大汉,左拥右抱,燕瘦环肥,好不风流快活。

他就是崔命来,地裂崔命来。

老霍是横冲直撞般闯进来的。

若是换上别人,一定立刻就给崔命来三拳两脚轰了出去,但老霍是他的师兄。

怎么啦,又输干了?老霍盯着他、正经点好不好?崔命来哈哈一笑:这里不是夫子庙,干吗要正正经经的?老霍道:有人来了。

李公鸡来了。

崔命来脸色一变:他是什么人?老霍道:李公鸡。

崔命来冷冷一笑:管他是公鸡还是母鸭,踢他出去。

老霍道:你若要踢他出去,倒不如踢我。

崔命来一证。

他莫非是个宝贝?老崔道:他不是宝贝,却是个财神爷。

崔命来皱了皱眉,一手推开身旁的女人:你在他身上得到了什么好处?老霍把银票一幌。

崔命来这时眼珠子都凸了出来。

是真的?绝对不假。

崔命来看的连副脸孔也和气多了。

李公子!请进!请进!李公鸡忙道:不必客气,我在外面站着就行了。

崔命来呵呵一笑,道:这是男人的世外桃源,你喜欢怎样的娘儿,只要说一句,保证不会让你失望。

李公鸡干咳两声:这个……我明白了,你是想说:这个好极了!崔命来眉飞色舞他说道:这里最楚楚动人的是金粉红,最冶艳大胆的是尤天姬,但最善解人意的却还得数于梦梦……不!李公鸡摇头不迭:在下想见的不是女人,是贺六!贺先生?崔命来的眼色变了:你想见贺先生?嗯,他是我的同乡好友……崔命来脸色一沉,道:这恐怕有点困难。

李公鸡道:有何难处?崔命来道:他很忙碌,而且绝不会接见陌生人。

李公鸡道:只要提起李公鸡,他是绝不会忘记的。

崔命来道:你真的想见贺先生?李公鸡点点头道:是的。

崔命来想了想,忽然露出了一种诡谲笑意:我带你去见贺先生,对我有什么好处?李公鸡一怔:在下刚才已付了一万两。

崇命来道:这一万两,只是付给师兄,我却连一两也没有。

李公鸡道:你真的可以带我去见贺先生?崔命来道:只要我也有一万两,这桩事一定办妥!一言为定?当然!李公鸡沉吟半晌,居然真的又再掏出了另一张崭新的银票道:这里也是一万两!崔命来接过银票,看了好一会,总算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李公子,你果然是个豪爽的人!老霍笑着说。

李公鸡叹了口气:在下也只是但求心安理得而已。

老霍点点头,瞧了他半天,忽然说:凤凰和公鸡,究竟有什么分别?第五节李公鸡怔住了。

老霍这句说话的意思,他并非不懂,而是实在太懂了。

他当然并不是什么李公鸡,而是铁凤师。

老霍盯着他,淡淡一笑道:你无疑是个聪明人,可惜这一着却绝不高明。

铁凤师耸耸肩,苦笑道:原来你早已知道我并不姓李。

老霍冷冷一笑:本来你姓什么都没问题,但你不该在我的面前,编造那段捉奸的故事。

铁凤师道:这故事有什么漏洞?老霍道:你不该说,自己误会了贺六先生,而且还曾经把他痛骂一顿。

铁凤师了两撇胡子:这有什么不对?老霍悠然他说:因力你根本就没有痛骂过贺六先生?铁凤师摸了摸楞:你怎知道我没有骂过贺六?老霍淡淡道:你若还不算太笨,该猜得出来。

铁凤师吸了一口气:难道……你就是贺六先生?老霍点点头,微笑道:你总算猜对了。

铁凤师摇摇头,道:不,贺六的脸颊上,有颗朱砂痣,而你没有!老霍陡然大笑起来:在高明的易容术掩饰之下,别说是颗朱砂痣,就算是一条深刻刀疤,也可以变得皮细肉滑,毫无破绽!他一面说,一面在左颊上,涂上一种粉末。

然后,他用一块白布,轻轻一擦。

粉脱落,他脸上的肤色也同时变了。

他的皮肤变得苍白许多,而且左颊上还出现了一颗不大不小的朱砂痣。

公鸡,你现在大概可以相信,你有点‘发鸡盲’罢?铁凤师笑了——这是苦笑。

他早已知道,上官宝楼不会亲自进袭坐龙山馆。

养气帮若真的要向坐龙山馆下手,那么,必须是由南总舵主贺六先生主持。

铁凤师并不认识贺六,但却有不少关于这个人的资料。

所以他决定要对付这人,但贺六先生神出鬼没,行踪诡秘,要找他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铁凤师花了一番功夫,终于查出天崩、地裂这两个人,是最接近贺六的。

这两人一个嗜财,一个贪色,而且同样贪财。

这是他们的弱点。

对付敌人的办法,最好就是从他的弱点处下手。

铁凤师是老江湖了,自然深明此理。

可是,直到现在,他才发觉自己实在太聪明了。

最少,自己一定比猪还聪明一点。

因为猪是不会想到这种笨法子的。

老霍!铁凤师一直都以为这老粗在自己股掌之上。

谁知道这老粗原来是个老狐狸。

他一直在装疯卖傻。

他就是贺六先生,他眯着眼睛,悠然地盯着铁凤师:为了掩饰身份,我涂掉颊上的朱砂滤,而阁下,却把风凰神剑收藏起来,真是英雄所见略同了。

铁凤师吐了口气:李公鸡若带着凤凰神剑,那是很不相称的。

贺六先生眨着眼,笑道:你找我,是不是想杀了我这位南总舵主?铁凤师并不否认:不错,我的确很想杀了你。

贺六先生没有生气,只是悠然地笑道:想杀我的人,也不只是你一个,只是,从来没有任何人成功。

铁凤师道:这个自然,倘若已经有人成功了,在下此刻也不会有这样丢人现眼的处境。

贺六先生道:但你能找到我,这已经很不容易。

这句说话,并不是恭维,而是充满了嘲讽之意。

铁凤师当然听得出来,但听得出来又怎么样?铁凤师甚至认为,那是应该的,自己一上来就太大意,小觑了那个老霍!只听得贺六先生又接着说道:你已找到想杀的人,为什么还不下手?铁凤师没有作声。

贺六先生瞳孔收缩:你在等什么?已很久没开口的崔命来,忽然冷冷一笑,道:你是不是在等这一把剑?他忽然掀开脚下的一块地毯。

毯下有一把剑,这赫然竟是铁凤师的凤凰神剑!李公鸡当然不能带着凤凰神剑出现。

所以铁凤师只好把它收藏起来,而知道它收藏在哪里的人,只有两个。

那是他自己和不疯道士。

凤凰神剑己落在贺六先生手中。

不疯道士又如何?崔命来抓起凤凰神剑,欣赏了好一会,才淡淡的笑道:好一口利器,好嘴硬的臭道士!铁凤师的手在沁冷汗,他知道,不疯道士虽然行事荒诞不经,但却绝不会随便出卖朋友,泄露别人秘密的。

但风凰神剑,现在已落在崔命来的手中。

他们曾经怎样对付不疯道士?贺六先生盯着铁凤师:你想不想去见那道士?铁凤师道:想。

贺六先生道:你敢不敢跟我来?铁凤师道:只要能找得到他,你上天我绝不会人地。

贺六先生淡淡道:你果然是个很够义气的朋友。

铁凤师忽然沉着脸:他是不是已经死了?崔命来摇摇头,道:他没有死,死人又怎会把凤凰神剑的下落说出来?铁凤师道:你们把他怎样了?贺六先生悠然一笑,道:你和他在赌坊分手,只是一段很短很短的时间,我们绝不会把他弄成怎样的。

铁凤师道:他现在在哪里?贺六先生微微一笑,忽然向下一指:他就在你的脚下?他这句话还没有说完,铁凤师站立着的地方,忽然就裂开了一个大洞。

这个洞又深又大,而且好像还黑漆漆见不着底。

铁凤师虽然身手卓越,但忽然遇上这么要命的一个洞,也只好像块石头般掉了下去。

贺六先生大笑。

他对崔命来说:我们总算抓到了一只又肥又大的公鸡了。

第六节黎明。

元宝赌坊已打烊,赌客也已散尽。

自从这赌坊开设以来,钱百魁是在打烊后才离开赌坊的。

钱百魁本是青城派弟子,他精于剑法。

但他却用青城派的剑法,把青城派的道士杀得片甲不留。

青城派原为武林名门正派,百余年前,甚至一度与少林,武当并驾齐驱,声威大振。

然而,青城派内,却又分为剑、气、拳三派系。

剑派以剑法为主,自视极高。

气派一味钻研内功心法,一直以来,与剑派不相容。

拳派又自成一家,与剑。

气两派貌合神离。

是以一派之中,分裂为三,数代掌门,虽曾尽最大努力希望三派合一,不再发生磨擦,但到头来却仍然徒劳无功。

常言道:外患可御,内乱难平。

青城一派,先生内乱,继而仇家趁势乘虚而入,终于爆发了连场剧战,损折的高手无数,元气大伤。

钱百魁就在青城派实力最虚弱的时候,乘机作乱。

但这位剑派高手,并非拥剑派而对抗气、拳两派,而是三派俱反。

他是完全背叛了青城派,连自己的师叔伯都杀个片甲不留。

青城派自然是恨之入骨,先后派出高手数十人,誓杀此叛徒!可是,这数十高手,全都有去无回。

十年了,钱百魁还是活得很好。

青城派中人,莫不欲杀之而后快,但等到青城第一高手玉冠道长也死在元宝赌坊门外之后,他们再也提不起勇气去对付他了。

因为他们知道,钱百魁固然不可轻侮,其背后的靠山更不寻常。

钱百魁并不高大,但却威武、彪悍。

他浑身是劲,虽然每天晚上都没睡觉,但在黎明时分,他看来比每一个己睡了整晚的人还更精力弃沛,头脑清醒。

像他这么样的一个人,背后当然少不了一两个跟班。

他的跟班,一个叫阿同,另一个叫孙福岛。

阿同是华山派俗家弟子,拳脚功夫极为了得。

但钱百魁最欣赏的,并不是他的武功,而是他背叛华山派的气概。

那就像是钱百魁自己的缩影。

而孙福岛,本是一个市井流氓,他年轻力壮,好勇斗狠,钱百魁看上了他,就把他收录为记名弟子。

有阿同和孙福岛两个小伙子陪伴,许多事情都不必钱百魁亲自动手,他们俩人就已经会办得很妥当。

每天黎明时分,他们都会到清风楼,这里的岩茶和饱点,都是第一流的,甚至不会比京师里的金华轩稍差。

但这一天,当钱百魁来到清风楼的时候,却吃了个闭门羹。

大门紧关闭,伙计。

掌柜也都不知去向。

阿同怒叫起来。

他用力敲门。

嗨!怎么没有人?喂!是不是都已死。

……住口广!钱百魁沉着脸,推开了阿同,忽然一脚踢向大门。

这一脚,也不见得怎么用力,坚实的木门,立刻就被撞开。

店堂内无人。

钱百魁冷冷道:福岛,你到厨房里瞧瞧。

孙福岛不等钱百魁说完,人已像箭矢般标了出去。

但他很快就回来。

他去的时候很快,回来更快。

他是给一股巨力撞回来的。

蓬!他重重的碰在墙壁上,立刻昏死过去。

现在太该是喝茶吃早点的时候。

但孙福岛今天倒霉万分,他吃的不是饱点,而是重重的一掌!钱百魁脸色一变,他没有立刻冲入厨房。

他只是走到孙福岛的身边,一探气息,不由心中猛然一凉。

孙福岛不是昏死过去,而是已经死掉了。

那是一块掌印,掌印是火红色的。

而且,这掌印只有两根手指!钱百魁沉声喝道:是什么人,鬼鬼祟祟躲在厨房里?厨房里立刻走出一个人。

那是一个叫化,这叫化大概四十岁年纪,手里提着一根打狗棒。

丐帮中人?钱百魁脸色一寒。

叫化嘻嘻一笑:不错。

韩化生?也不错,叫化悠悠笑道:你还认得我,记性真不坏。

钱百魁冷笑道:八年前,你只是两袋弟子。

韩化生哈哈一笑:这一下你记错了,不是两袋,而是只有一袋。

钱百魁道:现在呢?韩化生笑道:连一袋也没有了。

钱百魁道:白衣弟子?韩化生点点头:是的。

钱百魁道:怎会越弄越不像样?韩化生笑道:闯祸大多,建树全无,所以如此。

钱百魁道:丐帮多愚顽份子,岂是你这种人物长留之地?韩化生道:总比无处栖身好点。

钱百魁道:何不加盟本帮?韩化生道:义气帮?钱百魁道:不错,钱某保证你在三年之内,富贵荣华,享用不尽。

韩化生摇摇头,道:不必了!钱百魁道:为什么不必了?韩化生道:因为你是个泥菩萨,与你渡江,何异自掘坟墓。

钱百魁冷冷一笑:好一个臭叫化,量你也没那种掌力,可杀孙福岛,在厨房中鬼鬼崇崇暗筋伤人的,又是什么人?韩化生哈哈一笑,道:想不到你这人混帐得这么可以,清风楼已易主,在厨房里的,正是这里的新主人,他在自己的厨房里,那是光明正大之极,怎能算是鬼鬼崇崇?钱百魁神色一变,韩化生又已缓缓接道:倒是尔等三人,不请自来,破门而入,这算是他妈的什么意思?钱百魁给他抢白一顿,不由脸上阵红阵白。

阿同已大吼一声:待我把这叫化宰了!钱百魁没有阻拦,他也想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在丐帮地位低微的白衣弟子。

阿同声势汹汹,在腰际抽出一双熟铜短棍,一个错步闪身,疾向韩化生展开了狂风骤雨般的攻击。

韩化生谈淡一笑,从容不迫,悠悠闲地使了几招招式,居然就把阿同凌励的攻势,一一化解开去。

阿同一凛,知道遇上了劲敌。

但他存心要在钱百魁的面前显威风,岂肯就此罢休,招路一改,挺而走险,双棍直上直下,猛地从中路直逼过去。

韩化生不再悠闲了。

他手中的打狗棒也招式大变,守中有攻,不再让阿同完全采取主动。

两人都动上了全力,阿同越战越狂,韩化生的招式也越来越紧密、凶险。

蓦地,钱百魁亮剑。

他是青城派剑法高手,一剑刺出,已把韩化生的退路封死。

韩化生没有退。

他仍然咬紧牙关,以一对二,昔战下去。

阿同松了一口气。

却在此时,厨房里一条人影飞射而出,蓬然一声,钱百魁忽然像断线风筝般向后倒飞了开去。

孙福岛是撞向墙壁,然后倒下来。

想不到钱百魁居然也是一样。

他手中的长剑已坠地。

他的心冰冷,眼睛里充满着绝望的恐惧。

他用力扯开胸前衣襟。

他胸膛上有掌印,这掌印和孙福岛身上的一样,只有两只指印!钱百魁渗白的脸庞上已全无血色。

阿同是跟班。

连主子都已倒了下来,他还能有什么斗志。

他与韩化生,本来只是平分秋色之局,钱百魁一倒,阿同再无斗志,形势立刻就改变过来。

韩化生终于觑准了一个机会,一棒戳在他的咽喉上!阿同想逃,但这一下,他再也逃不掉了。

钱百魁喘着气,盯着一个人。

这人是个满脸胡子的大汉,他的头很大,一双手更粗大。

但他的右手,只有拇指和食指。

其余三指,断了。

那是他自己削掉下来的。

布大手!钱百魁忽然想起这是什么人了,他嘶哑着声音,说:你……一定就是布大手……你没有在开封府这大汉冷冷的盯着他:不错,俺就是布大手,你们以为俺一定会在开封府,俺偏偏就来到了这里。

钱百魁惨笑一声:南总舵主果然没有说错,好汉堂最可怕的人,不是岳无泪,而是你……布大手冷笑:你错了,好汉堂最可怕的并不是任何一人,而是一股正气!正气?不错,正气和义气,都是大同小异的辞,但我们的正气是真的,而你们的义气却只是海市蜃楼,风中烟幕!钱百魁无言。

他已明白了好汉堂至今仍然没有倒下去的真理。

好汉堂不倒,他自己却已倒了下去。

钱百魁不再看他。

他纵然不死,此后也必已成为废人。

韩化生却忽然走到钱百魁身边,说:告诉你一个秘密,我现在已不是丐帮中人。

钱百魁没有说话。

他现在只能听,再也没有气力说话。

韩化生笑了笑,接道:丐帮不是不好,而是我这个叫化实在太不像话,总是把丐帮的长老气得死去活来,所以,自己也感到不好意思,于是,我就加入了好汉堂第十分堂里!钱百魁连听也好像没听见了。

他已垂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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