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江枫脸上、身上,已无一处不是鲜血!那少妇嘶声喝道:我和你拼了!突然抛下孩子,向黑面君扑去,十指指向他咽喉,但黑面君抬手一挡,就将她挡了回去!黑面君大笑道:美人儿,你方才的厉害哪里去了……女人,可怜的女人,你们为什么要生孩子……。
狂笑未了,那少妇突又扑了上来,黑面君再次挥掌,她却亡命似的抱住了,一口咬住他的咽喉。
黑面君痛吼了一声,鲜血已沾着她的樱唇流出来。
这是邪毒、腥臭的血,但这腥吴的血流过她齿颊,她却感觉到一阵快意,复仇的快意!黑面君痛极之下,一拳击出,那少妇便飞了出去,撞上车厢,跌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了。
但仇人血的滋味,她已尝过了。
她凄然笑容,流着泪呼道:玉郎,你走吧……走走吧,不要管我们只要我死了,宫主姐妹仍然不会对你不好的……江枫狂吼道,妹子,你死不得!他再次冲过去,刀、爪、啄,雨点般击下,他也不管,他身中刀削、爪抓,他血肉横飞!只是他还末冲到他妻子面前,便已跌地倒下!那少妇惨呼一声,挣扎着爬过去,他也挣扎着爬过去,他们已别无所求,只要死在一起!他们的手终于握住了对方的手,但黑面君却一脚踩了下去,把两只手骨全都踩碎了!那少妇嘶声道:你……你好狠!黑面君狞笑道:你现在才知道我狠么!江枫狂吼道:我什么都给你……都给你,只求你能让我们死在一起!黑面君大笑道:你此刻再说这话,已太迟了……嘿嘿,你们方才骗我、打我时,想必开心得很,此刻我就让你们慢慢地死,让你们死也不能死在一起!那少妇道:为什么?……为什么?……我们和你又有何仇恨?黑面君道:告诉你也无妨,我如此做法,只因为我已答应了一个人,他叫我不要让你们两人死在一起。
江枫道,谁?……这人是谁?……黑面君笑道:你慢慢猜吧……那黄衣鸡突然过来,那赤面横肉,仍冷冰冰、死板板的。
绝无任何表情,口中冷冷道,斩草除根,这两人的孽种也留不得!黑面君笑道:正是!黄衣人再也不答话,抬起手,一刀向车中婴儿砍下。
江枫狂吼,他妻子连声音都已发不出来。
哪知就在这时,那柄闪电般劈下的钢刀,突然喀一声,竟在半空中生生一所为二!黄友人大惊之下,连退七步,喝道:谁?!…什么人?除了他们自己与地上垂死的人外,别无人影。
但这有炼精钢的快刀,又怎还□空断了?鸡冠人变色道:怎么回事?黄衣人道:见鬼……鬼才知道。
突叉窜了过去,用半截钢刀,再次劈下。
哪知喀的一声,这半截钢刀,竟又一断为二,这许多双眼睛都在留神看着,竞无一人看出刀是如何断的。
黄衣人的面色终于变了,颤声道,莫非真的遇见鬼了?黑面君沉吟半晌,突然道:我来!轻轻一脚挑选了江枫跃落的钢刀,抓在手中,狞笑着一刀向车厢里劈下,这一刀劈得更急、更快!刀到中途,他手腕突然一抖,刀光错落……只听当的一声,他韧刀虽未打断,却多了个缺口!鸡冠人变色道:果然有人暗算!黑面君也笑不出来了,颤声道:这暗器我等既然不见,想必十分细小,此人能以我等瞧不见的暗器击断钢刀,这……这是何等惊人的手法,何等惊人的腕力!黄衣人道:世上哪有这样的人!其非是……忍不住的打了个寒噤,竟不敢将那鬼字再说出口来。
垂死的江枫,也似惊得呆了,口中哺哺道:她来了……必定是他来了……黑面君道:谁?……莫非是燕南天?突听一人道,燕南天?燕南天算什么东西?语声灵巧、活泼,仿佛带着种天真的椎气,但在这无人的荒郊里,骤然听得这种语声,却更令人吃惊。
江枫夫妇不用抬头,已知道是谁来了,两人俱都惨然变色,黑面君等人亦不禁吃了一惊,扭首望去,只见风吹长草波浪起伏,在凄迷的暮色中,不知何时,已多了条人影纤弱而苗条的女子人影!以他们的耳目,竟丝毫觉不出她是自哪里来的一阵风吹过,远在数丈的人影,忽然到了面前。
听得那天真稚气的语声,谁都会以为她必定是个豆蔻年华、稚气未脱、既美丽、又娇甜的少女。
但此刻,来到他们面前的,却是至少已有二十多岁的妇人,她身上穿的是云震般的锦绣宫装,长裙及地,长发披肩,宛如流云,她娇靥甜美,更胜春花,她那双灵活的眼波中,非但充满了不可描述的智慧之光,也充满了稚气──不是她这种年龄该有的稚气。
无论是谁,只要瞧她一眼,便会知道这是个性格极为复杂的人,谁也休想猜着她的丝毫心事。
无论是谁,只要瞧过她一眼,就会被她这惊人的绝色所惊,但却忍不住要对她生出些怜惜之心。
这绝代的丽人,竟是个天生的残废,那流云长袖,及地长裙,也掩不了她左手与左足的畸形黑面君瞧清了她,目中虽现出敬畏之色,但面上的惊惶,反而不如先前之甚,躬身问道:来的可是移花宫的二宫主宫装丽人笑道:你认得我?怜星宫主的大名,天下谁不知道?!想不到你口才倒不错,很会事承人嘛。
不敢。
怜星宫主眨了眨眼睛,轻笑道:看来你倒不怕我黑面君躬身笑道:小人只是……怜星宫主笑道:你做了这么多坏事,居然还不怕我,这倒是一件奇事,你难道不知道我立刻就要你们的命么!黑面君面色骤然大变,但仍强笑着道:宫主在说笑了怜星宫主嫣然笑道:说笑,你伤了我花奴宫主,我若让你痛痛快快地死,已是太便宜了,谁会踉你们这样的人说笑?黑面君失声道:但……但这是邀月宫主……语末说完,只听□□啪啪一阵响,他脸上已着了十几掌,情况正和他方才被江枫夫人所掴时一样,但却重得多了,十几掌掴过,他已满嘴是血,哪里还能再说得出一个字来。
怜星宫主仍站在那里,长裙飘飘神态悠然,似乎方才根本没有动过,但面上那动人的笑容却已不见,冷冷道:我姐姐的名字,也是你叫得的么?鸡冠、鸡胸、鸡尾也早已赅得面无人色,呆若木鸡。
鸡冠人颤声道:但……但这的确是邀……这次他连月字和未出口,脸。
上也照样被掴了十几个耳光。
直打得他那瘦小的身子几乎飞了出去。
怜星宫主笑道:奇怪,难道你真的不相信我会要你的命么?……唉……轻轻一声叹息,叹息声中,突然围着黄衣人那高大的身于一转,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也未瞧见她是否已出手,但黄衣人已静静地倒了下去,连一点声音都未发出。
花衣人中一个悄悄俯下身去瞧了瞧,突然嘶声惊呼道:死了,老二死了……怜星宫主笑道,现在,你总相信了吧…那花衣人嘶声道:你好……好狠。
怜星宫主道:死个人又有什么大惊小怪?你们自己杀的人,难道还不够多么?你们现在死,也蛮值得了。
鸡冠人目中已暴出凶光,突然打了个手式,剩下叁双鸡爪镰,立刻泼风般向怜星宫主卷了过去。
只听叮咯、呼噜、哎呀……一一连串声响,只见那纤弱的人影在满天银光中一转。
叁个花衣人已倒下两个,剩下的一个竟急退八尺,双于已空空如也,别人是如何击倒他同伴,如何闪开他一击,又如何夺去他的兵刃,他全不知道,在方才那一刹那间,他竟似糊糊涂涂地做了一场噩梦!怜星宫主长袖一抖,五柄鸡爪镰哗啦啦落了一地,她手里还拿着一柄,瞧了瞧,笑道:原来是双鸡爪子,不知道滋味如何?微启樱口,在鸡爪镰上咬了一口,但闻喀的一响,这精钢所铸、江湖中闻名丧胆的外门兵刃,竟生生被她咬断。
怜星宫主摇头道:哎呀,这鸡爪子不好吃!啐的一口,轻轻将嘴里半截铁爪吐了出来,银光一闪,风声微响,剩下的一个花衣人突然惨呼一声,双手掩面,满地打滚。
鲜血,不断自指缝间流出,滚了几滚,再也不会动了。
他手掌也刚刚松开,暮色中,只见他面容狰狞,血肉模糊,那半截的爪,竟将他的头骨全部击碎了!黑面君突然噗地跪了下来,颤声道:宫主饶命……饶命怜星宫主却不理他,反而瞧着那鸡冠人笑道:‘你瞧我功夫如何?鸡冠人道:宫……宫主的武功,我……个人一辈子也没见过……小人简直连做梦都未想到世上有这样的武功。
怜屋宫主道:你怕不怕?鸡冠人一生中当真从未想到自己会被人问出这种问小孩的话,而此刻被人问了,他竟然也只有乖乖地回答,道,怕……怕……怕得很。
怜星宫主笑道:既然也害怕,为何不求饶命?鸡冠人终于噗地跪下,哭丧者脸,道,宫主饶命……怜星宫主眼皮转了转,笑道,你们要我饶命,也简单得很。
只要你们一人打我一拳…鸡冠人道:小人不敢……黑面君道:小人天大的胆子也不敢。
怜星宫主眼睛一瞪,道:你们不要命了吗?鸡冠人、黑面君两人,一生中也不知被多少人问过这样的话,平时他们只觉这句话当真是问得狗而屁之,根本用不着回答,要回答也不过只是一记拳头,几声狂笑,接着刀就亮了出去。
但此刻,这同样的一句话,自怜星宫主口中问出来,两人却知道非要乖乖地回答不可了。
两人齐声道:个人要命的。
怜星宫主道:若是要命,就快动手。
两人对望一眼,终于勉强走过去。
怜星宫主笑道,嗯,这样才是,你们只管放心打吧,打得越重越好,打得重了,我绝不回手,若是打轻了……哼!鸡冠人暗道:她既是如此吩咐,我何不将计就计,重重给她一啄,若是得手,岂非天幸,纵不得手,也没什么…黑面君暗道:这可是你自己要的,可怪不得我,你纵有天大的本领,铁打的身子,只要不还手,我一举也可以打扁你。
两人心中突现生机,虽在暗中大喜欲狂,也面上却更是作出悉眉苦脸的模样!齐地垂首道:是。
怜星宫主笑道:来呀,还等什么…黑面君身形暴起,双拳连环击出,那虎虎的拳风,再加上他那百多斤的身子,这一击之威,端的可观!但他双拳之势,却是灵动飘忽,变化无方,直到最后,方自定得方向,直捣怜星宫主的胸腔!这正是他一生武功的精华,神猪化象,就只这一拳之威,江湖中已不知有多少人粉身碎骨。
鸡冠人身形也飞一般窜出,鸡嘴啄已化为点点银光,有如星雨般洒向怜星宫主前胸八处大穴。
这自然也是他不到性命交关时不轻易使出的煞手!晨鸡啼屋,据说这一招曾今威武镖局八大镖师同时丧生掌下!怜星宫主笑道:嗯,果然卖力了。
笑语声中,右掌有如蝴蝶般在银雨拳风中轻轻一飘、一引,鸡冠人、黑面人突然觉得自己全力击出的一招,竞莫名其妙地失去了准头,自己的手掌,竟已似不听自己的使唤,要它往东它偏要住西,要它停,它偏偏不停,只听呼、哧两响,紧跟着两声惨呼。
怜星宫主仍然笑哈哈地站着,动也未动,黑面君身子却已倒下,而鸡冠人的身子竟已落入八尺外的草丛中。
草丛中呻吟两声,再无声息。
黑面君的胸膛上,却插着鸡冠人的钢啄,他咬了咬牙,反手拔出铜啄,鲜血像涌泉般流出来,颤声道:你……你……怜星宫主笑道,我可没动手伤你,唉,你们自己打自己,何必呢。
黑面君双睛怒凸,直瞪着她,嘴唇启动,仅是想说什么,却-个字也未说出──永远也说不出了。
怜星宫主叹道:你们若不想杀我,下手轻些,也许就不会死了,我总算给了你们一个活命的机会,是么!她问的话,永远也没有人回答了。
马,不知何时已倒在地上,车也翻了。
江枫夫妇,正挣扎着想进入车厢,抱出车厢里哭声欲裂的婴儿,两人的手,已刚刚摸着襁褓里的婴儿。
但忽然间,一只手将婴儿推开丁。
那是只柔软无骨、美胜春葱的纤纤玉手,雪白的绫罗长袖,覆在手背上,但却比白绫更白。
江枫嘶声道:给我……给我。
那少妇颤声道:二宫主,求求你,将孩子给我。
怜星宫主笑道:月奴,好,想不到你竟已为江枫生出了孩子。
她虽然在笑,但那笑容却是说不出的凄惊、幽怨,而且满含怨毒。
那少妇花月奴道:宫主,我知道对……对不起你,但……孩子可是无辜的,你饶了他们吧…怜星宫主目光出神地瞧着那一对婴儿,喃喃道:孩子,可爱的孩子……若是我的多好……’眼睛突然望向江枫,目光中满含怨毒、怀恨,也满含埋怨、感伤,望了半晌,幽幽瞎:江枫,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江枫道:没什么,只因我爱她。
怜星宫主嘶声道:你爱她……我姐姐哪点比不上她,你被人伤,我姐姐救你回来,百般照顾你,她一辈子也没有对人这么好过,但……但她对你却是那样好,你,你……你……竟跟她的丫头偷偷跑了。
江枫咬牙道:好,你若要问我,就告诉你,你姐姐根本不是人,她是一团火,一块冰,一柄剑,她甚至可说是鬼,是神,但绝不是人,而她……目光望着他妻子,立刻变得温柔如水,缓缓接着道:她却是人,活生生的人,她不但对我好,而且也了解我的心,世上只有她一人是爱我的心,我的灵魂,而不是爱我这张脸!怜星宫主突然一拿掴在他脸上,道:你说……你再说!江枫道:这是我心里的话,我为何不能说!怜星宫主道:你只知她对你好,你可知我对你怎样?你……你这张脸,你这张脸纵然完全毁了,我还是……还是……声音渐说微弱,终于再无言语。
花月奴失声道:二宫主,原来你……你也……怜星宫主大声道:我难道不能对他好了我难道不能爱他?……是不是因为我是个残废……但残废也是人,也是女人!她整个人竟似突然变了,在刹那之前,她还是个可以主宰别人生死的超人,高高在上,高不可攀。
而此刻,她只是个女人,一个软弱而可怜的女人。
她面上竟有了泪痕。
这在江湖传说中近乎神话般的人物,竟也流泪,江枫、花月奴望着她面上的泪痕,不禁呆住。
过了良久,花月奴黯然道:二宫主,反正我已活不长了,他……从此就是你的了,你救救他吧我知道唯有你还能救活他。
怜星宫主身子一颤,他从此就是你的了……这句活,就像是箭一般射人她心里。
江枫突然嘶声狂笑起来,但那笑声却比世上所有痛哭还要凄厉、悲惨。
他充血的目光凝注花月奴,惨笑道:救活我?…世上还有谁能救活我?你若死了,我还能活么?……月奴,月奴,‘难道你直到此刻还不丁解我?花月奴忍住了又将夺眶而出的眼泪,柔声道:我了解你,我自然了解你,但你若也死了,孩子们又该怎么办?……孩子们又该怎么办?她语声终于化为悲啼,紧紧捏着江枫的手,流泪道:这是我们的罪孽,谁也无权将上一代的罪孽留给下一代去承受苦果,就算你……你也不能的,你也无权以一死来寻求解脱。
江柯的惨笑早已顿住,钢牙已将咬碎。
花月奴颤声道:我也知道死是多么容易,而活着是多么艰苦,但求求你……求求你为了孩子,你必须活着。
江枫泪流满面,似已痴了,喃喃道:我必须活着?……我真的必须活着?……花月奴道:二宫主,无论为了什么,你都该救活他的,若是你具有一份爱他的心,你就不能眼见他死在你面前。
怜星宫主悠悠道:是么?……花月奴嘶声道:你能救活他的……你必定会救活他的怜星宫主长长叹息了一声道:不错,我是能救活他的……话未说完,也不知从哪里响起了一个人的语声,缓缓道:错了,你不能救活他,世上再没有一个人能救活他!这语声是那么灵动、缥缈,不可捉摸,这语声是那么冷漠、无情,令人战栗,却又是那么清柔、娇美,摄人魂魄。
世上也没有一个人听见这语声再能忘记。
大地苍穹,似乎就因为这淡淡的一句话而变得充满杀机,充满寒意,满天夕阳,也似就因这句话而失却颜色。
江枫身子有如秋叶般颤抖起来。
怜星宫主的脸,也立刻苍白得再无一丝血色。
一条白衣人影,已自漫天夕阳下来到他们面前。
她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是如何来的。
她衣抉飘飘,宛如乘风,她白衣胜雪,长发如云,她风姿绰约,宛如仙子,但她的容貌,却无人能以描叙,只因世上再也无人敢抬头去瞧她一眼。
她身上似乎与生俱来便带来一种慑人的魔力,不可抗拒的魔力,她似乎永远高谪在上,令人不可仰视!怜星宫主的头也垂下了,咬着樱唇,道姐姐,你……你也来了。
邀月宫主悠悠道:我来了,你可是想不到。
怜星宫主头垂得更低,道:姐姐你是什么时候来的?邀月宫主道:我来的并不太早,只是已早得足以听见许多别人不愿被我听见的话。
江枫心念一闪,突然大声道:你……你……你……原来你早已来了,那鸡冠人与黑面君敢去而复返,莫非是你叫他们回来的,那所有的秘密,莫非是你告诉他们的。
邀月宫主道:你现在才想到,岂非已大迟了?江枫目毗尽裂,大喝道:你……你为何要如此做?!你为何如此狠心?!邀月宫主道:对狠心的人,我定要比他还狠心十倍。
花耳奴忍不住惨呼道:大宫主,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您……您不能怪他,邀月宫主语声突然变得刀一般冷厉,一字字道:你……你还敢在此说话?花月奴匍匐在地,颠声道:我……我……邀月宫主缓缓道,你很好……现在你己见着了我,现在……你已可以死了!花月奴见她,怕得连眼泪都已不敢流下,此刻早已阖起了眼来,耳语般颤声道:多谢宫主。
张开眼睛,瞧了瞧江枫,又瞧了瞧孩子,──她只是轻轻一瞥,也这一瞥间所包含的情感,却深于海水。
江枫心也碎了,大呼道:月奴,你不能死……不能死……花月奴柔声道:我先走了……我会等你……她再次阖起眼,这一次,她眼再也不会张开了。
江枫嘶声呼道:月奴!你再等等,我陪着你……他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力气,突然跃起来,向月奴仆了过去,但他身子方跃起,便已被一般劲风击倒。
邀月宫主道,你还是静静地躺着吧。
江枫颤声道:我从来不求人,但现在……现在我求求你……求求你,我什么都已不要,只望能和她死在一起。
邀月宫道道:你再也休想沾着她一根手指!江枫瞪着她,若是目光也可杀人,她便早已死了。
若是怒火也会燃烧,大地便早已化为火窟。
但邀月宫主却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江枫突然疯狂般大笑起来,笑声久久不绝。
怜星宫主轻叹道:你还笑?你笑什么?江枫狂笑道:你们自以为了不起!你们自以为能主宰一切,但只要我死了,便可和月奴在一起,你们能阻挡得了么?狂笑声中,身子突然在地上滚了两滚,伏面在地,狂笑渐浙微弱,终于消寂。
怜星宫主轻呼一声,赶过去翻转他身子,只见一截刀头,已完全插入他胸膛里。
月已升起,月光已洒满大地。
怜星宫主跪在那里,石像般动也不动,只有夏夜的凉风,吹拂着她的发丝,良久良久,她终于轻轻道:死了……他总算如愿了,而我们呢?…突然站起来,掠到邀月宫主面前,嘶声大呼道:我们呢?……我们呢?他们都如愿了,我们呢?邀月宫主似乎无动于衷,冷冷道:住口!怜星宫主道:我偏不住口,我偏要说!你这样做,究竟又得到了什么?你……你只不过使他们更相爱!使他们更恨你!话未说完,突然啪的一声,脸上已被掴了一掌。
怜星宫主倒退几步,手后着脸,颤声道:你……你;…,你……邀月宫主道:你只知道他们恨我,你可知道我多么恨他?我恨得连心里都已滴出血来……突然卷起衣袖,大声道:你瞧瞧这是什么?月光下,她晶莹的玉臂,竟满是点点血斑。
怜星宫主怔了一怔,道:这……这是……邀月宫主道:这都是我自己用针刺的,他们走了后,我……我恨……恨得只有用针刺自己,每天每夜我只有拼命折磨自己。
才能减轻心里的痛苦,这些你可知道么?……你可知道么她冷漠的语声,竟也变得激动、颤抖起来。
,怜星宫主瞧着她臂上的血斑,愣了半晌,泪流满面,纵身扑入她姐姐的怀里,颤声道:想不到……想不到,姐姐你居然也会有这么深的痛苦。
邀月宫主轻轻抱住了她肩头,仰视着天畔的新月,幽幽道:我也是人……只可惜我也是人,便只有忍受人类的痛苦,便只有也和世人一样怀恨、嫉妒………月光,照着她们拥抱的娇躯,如云的柔发……此时此刻,她们已不再是叱□江湖、咸震天下的女魔头,而只是一对同病相怜、真情流露的平凡女子。
怜星宫主口中不住喃喃道:姐姐……姐姐……我现在才知道……邀月宫主突然重重推开了她,道:站好!怜星宫主身子直被推出好几尺,才能站稳,但口中却凄然道:二十多年来,这还是你第一次抱我,你此刻纵然推开我,我也心满意足了!邀月宫主再也不瞧她一眼,冷冷道:快动手!怜星宫主道:动手……向谁动手了!邀月宫主道:孩子!怜星宫主失声道:孩子?……他们才出世,你就真要一…真要……邀月宫主道:我不能留下他们的孩子!孩子若不死,我只要想到他们是江枫和那贱婢的孩子,我就会痛苦,我一辈予都会痛苦!怜星宫主道:但我………邀月宫主道:你不愿出手?怜星宫主道我……我不忍,我下不了手。
邀月宫主道:好!我来!她流云般长袖一飘,地上的长刀,已到了手里,银光一闪,这柄刀闪电般向那熟捶中的孩子划去。
怜星宫主突然死命地抱住了她的手,但刀尖已在那孩子的脸上划破一条血口,孩子痛哭惊醒丁。
邀月宫主怒道:你敢拦我?怜星宫主道:我……我……邀月宫主道:放手!你几时见过有人拦得住我!怜星宫主突能笑道:姐姐,我不是拦你,我只是突然想到比杀死他们更好的主意,你若杀了这两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又有什么好处?他们现在根本不知道痛苦!邀月宫主目光闪动,道:不杀又如何?怜星宫主道:你若能令这两个孩子终生痛苦,才真算的出了气,那么江枫和那贱婢纵然死了,也不能死得安稳!邀月宫主沉默良久,终于叹道:你且说说有什么法子能今他们终生痛苦!怜星宫主道:现在,世上并没有一个人知道江枫生的是双生子,是么?邀月宫主一时间竞摸不透她这句话中有何含意,只得颔首道:不错。
怜星宫主道:这孩子自己也不知道,是么?邀月宫主道:哼!废话!怜星宫主道:那自称天下第一剑客的燕南天,本是江枫的平生知友,他本已约好要在这条路上接江枫,否则江枫也不会走这条路了……怜星宫主微微一笑,继续说道:我们若将这两个孩子带走一个,留下一个在这里,燕南天来了,必定将留下的这孩子带走!必定会将自己一生绝技传授给这孩子,也必定会要这孩子长大了为父母复仇,是吗?我们只要在江枫身上留下个掌印,他们就必定会知道这是移花宫主下的手,那孩子长大了,复仇的对象就是移花宫,是么?邀月宫主目中已有光芒闪动,缓缓道:不错。
那时,我们带走的孩子也已长大了,自然也学会了一身功夫,他是移花宫中唯一的男人,若有人来向我们寻仇,他自然会挺身而出,首当其冲,他们自然不知道他们本是兄弟,世上也没人知道,这样……他们弟兄间就变成不共戴天的仇人,是么?怜星宫主拍手笑道:正是如此,那时,弟弟要杀死哥哥复仇,哥哥自然也要杀死弟弟,他们本是同胞兄弟,智慧必定差不多,两人既然不相上下,必定勾心斗争,互相争杀,也不知要多久才能将对方杀死!邀月宫主嘴角终于现出一丝微笑,道,这倒有趣得很。
这简直有趣极了,这岂非比现在杀死他们好得多!他们无论是谁杀死了谁,我们都要将这秘密告诉那活者的一个,那时……他面色瞧来也想必有趣得很。
怜星宫主拍手道:那便是最有趣的时候!邀月宫主突又冷冷道:但若有人先将这秘密向他们说出。
便无趣了。
但世上根本无人知道此事……除了你!我?这主意是我想出来的,我怎会说?何况,姐姐你最知道我的脾气,如此有趣的事,我会不等着瞧么?邀月宫主默然半晌,颔首道:这倒不错,普天之下,只怕也只有你想得出如此古怪的主意,你既想出了这主意,只怕是不会再将秘密说出的了。
怜星宫主笑道:这主意虽古怪,但却必定有用得很,最妙的是,他们本是孪生兄弟,但此刻有一个脸上已受伤,将来长大了。
模样就必定不会相同了,那时,天下有谁能想得到这两个不死不休的仇人,竟是同胞兄弟!那受伤的孩子一哭声竟也停住,他似乎也被刻骨的仇恨,这恶毒的计谋骇得呆住了。
他睁着一双无邪的,但却受惊的眼睛。
似乎已预见来日的种种灾难,种种痛苦,似乎已预见自己一生的不幸!邀月宫主俯首瞄了他们一眼,喃喃道,十七年……最少还要等十六年……标题 <<旧雨楼·古龙《绝代双娇》——第叁章 第一神剑>>古龙《绝代双娇》第叁章 第一神剑干净的石板街,简朴的房屋,淳善的人面……这是个平凡的小镇。
六月的阳光,照着这小镇唯一的长街,照着这条街上唯一酒铺的青布招牌,照着这残旧酒招上斗大的太白居叁个字。
酒舍里哪有什么生意,那歪戴着帽子的酒保,正伏在桌上打盹儿,不错,那边桌上是坐着位客人。
但这样的客人,他却懒得招呼,两叁天来,这客人天天来喝酒,但除了最便宜的酒外,他连一文钱菜都没叫。
这客人的确太穷,穷得连脚上的草鞋底都磨穿了,此刻他将脚跷在桌上,使露出鞋底两个大洞。
但他却毫不在乎,他靠着墙,跷着脚,眯着眼睛,那八尺长躯,坐在这小酒店的角落中,就像是条懒睡的猛虎。
阳光,自外面斜斜地照进来,照着他两条发墨般的浓眉,照着他棱棱的颧骨,也照着他满脸青惨惨的胡渣子直发光。
他皱了皱眉头,用一只瘦骨嶙峋的大手挡住眼睛,另一只抓者柄已锈得快烂的铁剑,竟呼呼大睡起来。
这时才过正午不久,安静的小镇上,突有几匹健马急驰而过,鲜衣怒马,马行如龙,街道旁人人侧目。
几匹马到了酒铺前。
竟一齐停下,几条锦衣大汉,一窝蜂挤进了那个小的酒铺,几乎将店都拆散了。
当先一条大汉腰悬宝剑,趾高气扬,就连那一脸大麻子,都似乎在一粒粒发着光,一走进酒铺,便纵声大笑着:太白居,这破屋子、烂摊子也可叫做太白居么?他身后一人圆圆的脸,圆圆的肚子,身上虽也挂着剑,看来却像是个布店掌柜的,接着笑道:雷老大,你可错了,李太白的几首诗虽写得蛮不错,但却也是个没钱役势的穷小子,住在这种地方正合适…那雷老大仰首笑道:可惜那李太白早死了好多年,不然咱们可请他喝两杯……喂,卖酒的,好酒好菜,快拿上来!几杯酒下肚,几个人笑声更响了,角落那条大汉,皱着眉头,伸了个懒腰,终于坐直了,喃喃道:臭不可闻,俗不可耐……突然一拍桌子,道:快拿酒来,解解俗气。
这一声大喝,竟像是半空中打了个响雷,将那几条锦衣大双骇得几乎从桌上跳了起来。
那雷老大瞧了瞧,脸色已变了,身子已站起,但却被那个瘦小枯干、满面精悍的汉予拉住,低声道:总镖头就要来了,咱们何必多事?雷老大哼了声,终又坐下,喝了杯酒,又道:孙老叁,老总说的可是这地方了你听错没有?那瘦脸笑道:错不了的,钱二哥也听见了……圆脸汉子截口笑道:不错!就是这儿,老总这次来,听说要来见一位大英雄,所以要咱们先将礼物带来,在这里等着!雷老大道:你知道老总要见的是谁么?钱二微微一笑,低低说了个名字。
雷老大立刻失声道:是他?原来是他?他也会来这里?!钱二道:他若不来,老总怎会来几个人立刻老实了,笑声也小了,但酒喝得更多,嘴里也不停地在吱吱喳喳,低声谈论着。
听说那主儿掌中一口剑,是神仙给的,不但削铁如泥,而且剑光在半夜里比灯还大。
嗯!不错,若没有这祥的宝剑,怎会在半盏茶工夫里,就把阴山那群恶鬼的脑袋都砍了下来?说到这里,几个人情个自禁,都将膝里挂着的剑解了下来,有的还抽出来,用衣角不停地擦。
雷老大笑道:我这口剑也算不错了,但比起人家那柄,想来还是差着点儿,否则我也能像他那样出名了!钱二摇头道:不然不然,你纵有那样的剑也不成,不说别的,就说人家那身轻功……嘿!北京城可算高吧,人家跺跺脚就过去了。
雷老大吐了吐舌头,道:真的么?钱二道:可不是真的,听说他天黑时还在北京城喝酒,天没亮就到了阴山,,阴山群鬼只瞧见剑光一闪,脑袋就都掉下来了……嘿!听说那剑光,简直就像是天上的闪电一样,连阴山外几百里的人都能瞧见。
角落中那穷汉,也在用衣角擦着那柄锈剑,擦两下,喝口酒,此刻突然放声大笑起来,笑道:世上哪有那样的人!那样的剑!雷老大脸色立刻变了,拍着桌子,怒吼道:是谁在这里胡说八道?快给我滚过来!那穷汉却似乎根本没有听见,还是在擦着那口锈剑,还是在喝着酒,方才那句话,似乎根本不是他说的。
雷老大再也忍不住跳了起来,向他冲过去,但却被钱二拉住,先向雷老大使了个脸色,然后自己摇摇摆摆走过去,笑道:看来朋友你也是练剑的,所以听人说这话,就难免有些不服气,但朋友可知道咱们说的是谁么?那穷双懒洋洋抬起头来龇牙一笑,道,谁?钱二道:燕大侠,燕南天,燕神剑……哈哈,朋友你若真的是练剑的,听到这名字,就总该服气了吧!那穷汉却眨了眨眼睛,嘻嘻笑道,燕南天?……燕南天是谁?钱二抚着肚子,哈哈大笑道:你连燕大侠的名字都未听过,还算是练剑的么?那穷汉笑道:如此说来,你想必是认得他的了,他长得是何模样,他那柄剑……雷老大终于还是冲了过来,啪的一拍桌子,吼道:咱们纵不认得他,但却也知道他是长得远比你这□帅得多了,他那柄剑更不知要比你这口强胜千百倍。
那穷汉大笑道:瞧你也是个保镖的达官,怎地眼力如此不济,某家长得虽不英俊,但这口剑么,却是……雷老大仰天打了个哈哈,截口道,你这口破剑难道还是什么神物利器不成?某家这口剑,正是削铁如泥的利器…这句话还未说完,别人已哄堂大笑起来。
又听雷老大道:你这口剑若能削铁如泥,咱家不但要好好请你喝一顿,而且……那穷汉霍然长身而起,道:好,抽出你的到来试试!他坐在那里倒也罢了,此番一站将起来,雷老大竟不由自主被骇得倒退两步,钱二虽是胖子,但和他那雄伟的躯干一比,突然觉得自己已变成小瘦子。
只见他虽然生无余肉,也骨骼长大,双肩宽阔,一双大手垂下来,竟几乎已将垂到膝盖之下。
这时酒铺里悄然走进个面色惨白、青衣小帽的少年,瞧见这情况,倚在柜台前,忍不住嘻嘻地笑。
雷老大终于抽出了他那柄精钢长剑,终于又挺起了胸膛,大吼道:好!就让你试试。
那穷汉道:你只管用力砍过来就是…雷老大龇牙笑道:小心些,伤了你可莫怪我。
手腕一抖,精钢剑当头劈了下来。
那穷汉左手持杯而饮,右手撩起锈剑,向上一迎,只听当的一声,雷老大又倒退两步,手中剑竟已只剩下半截,众人全都呆住了,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穷汉子手抚锈剑,哈哈大笑道:如何?雷老大张口结舌,呐呐道,好……好剑,果然好剑。
那穷汉却长叹了一声,道:如此好剑,只可惜在我手里糟塌了…雷老大眼睛突然亮了起来,道:不……不知朋友可……可有意出让?那穷汉叹道:虽然有意,怎奈难遇买主…雷老大大喜,喜动颜色道:‘我……我这买主,你看如何?那穷汉上上下下瞧了他几眼,颔首道:看你们也有些英雄气概,也可配得上这口宝剑了,只是……你眼力既差,却不知出手如何?雷老大喜道,这个好说……这个好说……特他叁个朋友都拉在一边,叽叽咕咕商量了一阵,接着,只瞧见四个人都在掏腰包,凑银子。
那穷汉箕踞桌旁,瞧也不瞧,只是不住喝酒。
过了半晌,雷老大逡巡走过来,嗫嚅着道:不知五百两。
那穷汉眼睛一瞪,道:多少?雷老大赶紧笑道:不知一千两够不够,不瞒兄台说,咱们四个人掏空腰包,也只能凑出这么多了…那穷汉沉吟半晌,缓缓道:此剑本是无价之宝,但常言说得好,红粉赠佳人,宝剑赠英雄……好,一千两卖给你也罢。
雷老大再也想不到他答应得如此痛快,生怕他又改变主意,赶紧将一大包银子双手奉上,陪笑道:一知两全在这儿请点点。
那穷汉一手提了起来,笑道:不用点了,错不了的……那。
剑在这里,神兵利器,唯有德者佩之,你以后可要小心谦虚,否则这种神兵利器怕也会变顽铁……雷老大连声道:是,是!……双手将剑接过,当真是大喜欲狂,如获异宝。
那穷汉从布袋里摸出锭银子,咯的抛在桌上,长长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笑道:某家去了,这里的酒帐,全算我的竟头也不回,迈开大步走了出去,那面色惨白的少年,瞧着雷老大等人一笑,也随后跟出。
这里雷老大已高兴得几乎忘了自己的生辰八字。
钱二笑道:咱们雷老大得了这口剑,可当真是如虎添翼了,日后走江湖,还怕不是咱们雷老大的天下。
雷老大哈哈大笑道:好说好说,这还不是各位兄弟捧场……哈哈,想来我雷老大只怕已时来运至,否则又怎能有此良缘巧遇。
钱二道,雷老大有了这口剑,非但连燕南天都要大为失色,咱们镖局的总镖头,只怕也得让让贤了。
雷老大笑得满脸麻子都开了花,道:日后咱家若真能如此,还能忘得了各位兄弟么?他手里捧着那柄剑,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当真是含在口里怕化了,顶在头上,又怕跌下。
突听有人笑道:各位什么事如此高兴?笑声中,一个短小精悍、目光如炬的锦衣汉子,大步走了进来,他身材虽瘦小,但气派却不小,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般不凡之威傲,让人一眼瞧见,便知道此人平日必定发号施令惯了。
钱二等人俱都迎上来,躬身陪笑道:总镖头……几个人七嘴入舌,将方才的奇遇说了出来。
那总镖头目光闪动,笑道:真的么?那可当真是可喜可贺之事。
雷老大也早已陪笑迎了上去,但突然觉得自己得了这口宝剑,身份已是大不同了,是以又退了回来。
此番睥睨一笑,道:总……沈兄说的好,这不过是小弟偶然走运而已。
他变得当真不慢,居然连称呼也改了,那沈总镖头却直如未觉,瞧着他微微一笑,道:不瞒各位,如此利器,我倒真是从未见过,不知雷兄可能让我开开眼界。
雷老大哈哈笑道,这个容易,沈兄一试便知。
沈总镖头道:钱兄,请借剑一用。
接过钱二的剑,微微挽了挽袖子,微笑道:雷兄小心了。
话犹未了,刷的一剑削下,雷老大也想学那穷汉的模样,左手也端起酒杯,但酒杯刚端起,剑光已削下,他哪里还顾得喝酒,慌慌张张,反手一剑撩了上去。
又听当、当、当、砰四声响*挥邪虢亟5诘厣希皇巧蜃茱谕氛*中之剑,却竟是雷老大的那柄宝剑!那第一声响是双剑相击,第二声响是剑尖落地,第叁声响是酒杯摔得粉碎,第四声响却是雷老大整个人跌在地上。
这一来不但雷者大面如死灰,别的人也是目瞪口呆,一个个愣在那里,动弹不得,作声不得。
沈总镖头顺手抛了长剑,冷笑道:这也算是宝剑么?雷老大哭丧着脸,道:但方才明明……明明是……沈总镖头冷冷道:方才明明是你上了别人的当了。
雷老大突然跳了起来,大吼道:我去找那□算帐……沈总镖头叱道:且慢!雷老大此刻又听话了,乖乖地停下脚步,道:总……总镖头有何吩咐?他又改了称呼,这沈总镖头还是直如不觉,只是冷冷问道:方才那人是何模样?雷老大道:是个无赖穷汉,只不过生得高大些…沈总镖头沉吟半晌,突然变色道:那人双眉可是特别浓重?骨骼特别大?一双眼睛平时永远半张半闭,仿佛有好几天未睡觉的模样。
雷老大道:正是,总镖头莫非认得他?沈总镖头瞧了瞧他,又瞧了瞧钱二,突然仰天长叹了一声道:只叹你们随我多年,不想竟还都是有眼无珠的瞎子。
雷老大哪里还敢抬起头来,只有连声道:是……是……沈总镖头道:你们可知道此人是谁么?众人面南相觑,齐声道,他是谁?沈总镖头一字字缓缓道:他便是当今江湖第一神剑,燕南天!也就是我此番专程来拜见的人!不是沈总镖头掌中之剑,却竟是雷老大的那柄宝剑!那第一声响是双剑相击,第二声响是剑尖落地,第叁声响是酒杯摔得粉碎,第四声响却是雷老大整个人跌在地上。
这一来不但雷者大面如死灰,别的人也是目瞪口呆,一个个愣在那里,动弹不得,作声不得。
沈总镖头顺手抛了长剑,冷笑道:这也算是宝剑么?雷老大哭丧着脸,道:但方才明明……明明是……沈总镖头冷冷道:方才明明是你上了别人的当了。
雷老大突然跳了起来,大吼道:我去找那□算帐……沈总镖头叱道:且慢!雷老大此刻又听话了,乖乖地停下脚步,道:总……总镖头有何吩咐?他又改了称呼,这沈总镖头还是直如不觉,只是冷冷问道:方才那人是何模样?雷老大道:是个无赖穷汉,只不过生得高大些…沈总镖头沉吟半晌,突然变色道:那人双眉可是特别浓重?骨骼特别大?一双眼睛平时永远半张半闭,仿佛有好几天未睡觉的模样。
雷老大道:正是,总镖头莫非认得他?沈总镖头瞧了瞧他,又瞧了瞧钱二,突然仰天长叹了一声道:只叹你们随我多年,不想竟还都是有眼无珠的瞎子。
雷老大哪里还敢抬起头来,只有连声道:是……是……沈总镖头道:你们可知道此人是谁么?众人面南相觑,齐声道,他是谁?沈总镖头一字字缓缓道:他便是当今江湖第一神剑,燕南天!也就是我此番专程来拜见的人!话未说完,雷老大已又一个跟斗栽在地上!那面色惨白的青衣少年跟着走出,两人大步而行,走尽长街,少年方自追上去,悄声道:是燕大爷么?燕海天龙行虎步,头也不回口中沉声道:你可是我江二弟差来的?那少年道:小人正是江二爷的书童江琴…燕甫天霍然回首,厉声道:你怎地此时才来?他双目一张,那目光当真有如夜空中击下的闪电一般,那江琴竟不由自主打丁个寒噤,垂手道:小人……个人生怕行踪落在别人眼里,是以只敢在夜间行事,而……而小人虽从小跟着公子,轻身功夫却可怜得很。
燕南天神色大见和缓,又缓缓垂下眼,道:你家公子令人送来书信,要我在此相候,信中却不说明原因,便知其中必有极大的隐密……这究竟是什么事?江琴道:我家公子不知为了什么,突然将家人全都遣散了,只留下小人,然后又令小人到这里来见大爷,请大爷由这条废道上去接他,有什么话等到当面再说,看情形……我家公子似乎在躲避着什么强仇大敌。
燕南天动容道:哦?有这等事!他为何不早说?……唉,二弟做事总是如此糊涂,纵是强仇大敌,我兄弟难道还怕了他们!江琴躬身道:大爷说的是。
你家公子已动身多久?计算时日,此刻只怕已在道上。
你本该早些进来才是,万一……突听有人大呼道:燕大侠……燕大侠……。
几个人急步奔了过来,当先一人,身法矫健,步履轻灵,自然正是那精明强悍的沈总镖头了。
燕南无微微皱眉,沉声道:来的可是威远、镇达、宁远叁大镖局的总镖头,江湖人称‘飞花满天,落地无声’的沈轻虹么?沈轻虹躬身拜道:不敢,正是小人……弟子们有眼无珠,不认得燕大侠……燕南天大笑道:我听得他们竟敢说要请诗仙喝酒,便觉有气,但瞧在你家镖主面上,也不能揍他们一顿,若不取他们几文银子,怎出得了气?沈轻虹躬身道,是,是,原是他们该死…燕南天笑声突顿,道:你可是来寻找的。
晚辈正是专程前来拜见燕大侠。
燕南天厉声道:你怎知我在这*铮俊*晚辈正值走投无路,幸得一位前蜚的指点,说是燕大侠这两天必在此间等人,是以晚辈才赶来。
燕南天展颜笑道:原来又是那醉鬼多口……转眼一望,望见了垂头丧气,站在那里,手里还提着那半截锈剑的雷老大,不禁又笑道:想来你此刻心里还糊涂得很。
雷老大垂首道:晚辈……这口剑……实在……沈轻虹叱道:你还要丢人现眼,你莫非不知道燕大侠掌中无剑,亦胜有剑,无论什么顽铁,到了燕大侠手里,也成了削铁如泥的利器!燕南天笑道:你如此捧我,想必有求于我。
沈轻虹叹道:不瞒前辈,晚辈接着一票红货,价值可说无法估计,此事本做得十分隐秘,哪知不知怎地,这风声竟走漏到‘十二星相的耳里,竟令人送来‘星辰贴,明言劫镖,晚辈自然不敢再走镖上路……燕甫天道:你莫非是要我来为你保镖不成?晚辈不敢……晚辈知道前辈在此,是已将‘十二星相’约在左近,只求前辈抽空一行,只要前辈吩咐两句,十二星相’纵有天大的胆子,想必也再不敢来打这票红货的主意…燕南天沉声道:你既无力护镖,为何又要接下?晚辈该死,只求前辈……‘十二星相’恶名久着,若非他们行踪委实隐秘,我早已将之除去,此事我本非不愿出手助你……沈轻虹大喜道,多谢前辈…燕南天道:你莫谢我,我虽有心肋你,怎奈我此刻却另有急事,那是片刻也延误不得的…话犹未了,便待转身。
沈轻虹惶声道:前辈留步。
挥了挥手,钱二已送上了箱子,箱子里竟满是耀眼的黄金,沈轻虹躬身再拜,恭身道,晚辈久已知道前辈挥手千金,是以送上……燕甫天仰天狂笑,厉声道:沈轻虹,你纵将天下所有的黄金都送到我面同前,也不能将我与二弟相见的时候耽误片刻……伸手一拍江琴肩头,喝道:我先去了,你跟着来!八个字说完,人已远在十丈外!沈轻虹面色立刻如土,钱二喃喃道:这人倒当真奇怪,几十两银予,他也要骗,但别人真送上巨额黄金时,他却又不要了。
标题 <<旧雨楼·古龙《绝代双娇》——第四章 赤手歼魔>>古龙《绝代双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