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娇娇道:「魏无牙既能将她们困在里面,必定早已计划周详,那山洞里就绝不会有任何吃喝的东西留下来。
」李大嘴道;「不错,魏无牙一定早已算准了要将她们饿死在里面。
」屠娇娇道:「但你又能饿多久呢?」李大嘴眼睛一亮,道;「光只是没有东西吃,我至少还可以挨十半个月,但没有水喝,两天都受不了的。
」屠娇娇笑道:「正是如此,无论多麽强的人,光是两天没水喝,得要躺下去,移花宫主就算比别人都强些,也必定挨不过叁天、」哈哈儿拘掌道:「哈哈,是叨,我们为何不能等上个叁五天後再进去呢?」话末说完,白开心已一个斗自树林翻了出来,大笑道:「是呀,我们为何不能等叁天後再进去取,哈哈,屠娇娇呀屠娇娇,你实在比我想像中还要聪明得多。
」花无缺虽闭着眼睛,耳朵却没有闭着,这些话听入他耳里,他的心已不觉沈了下去,彷佛已沈入万劫不复的无底深渊里。
只听屠娇娇道:「现在大家既已决定留在这里不走,就有几件事要做了。
」白开心道:「不错,咱们既已决定留在这里,就该将那两个妞儿也带到这里来,那个半人半鬼的怪物虽然答应在那边看着她们,我还是有些不放心。
」屠娇娇道:「正是如此,那两位姑娘我说不定还用得着她们,所以,哈哈儿,就烦你去将她们带到这里来吧。
」白开心「哼」了一声,道:「那麽我呢?你要我去干什麽?」屠娇娇道:「你去找一些吃喝的东西来,最少也要够咱们叁天吃的。
」李大嘴跳了起来,道:「你为何要他去?这小子根本就不懂得吃,啃个冷馒头就可以过一天了,他弄固来的东西,只怕连狗都不闻。
」屠娇娇笑道:「不错,色鬼大多不讲究吃的,但总也比要你去好,你先去弄条肥肥胖胖的烤人回来,咱们就只好饿肚子了。
山下的小镇里,好像有家铁器,你到那里去弄几件开山的家伙来,依我看,要想将这山洞打通,只怕还不是件容易事。
」哈哈儿道:「哈哈,若是容易,移花宫主她们岂非早就打出来了。
」叁个人分头而去,最先回来的是哈哈儿。
他拉着一匹骡子,骡子拉着一块大石头。
花无缺正满心焦急地等着铁心兰,哈哈儿却只不过带回一匹骡子来,花无缺既是鹫奇,又是失望。
就在这时,更奇怪的事发生了一这块石头中,竟忽然发出一种很奇异的叫吟声,还夹着吃吃的笑声。
花无缺畿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屠娇娇瞟了他一眼,忽然道;「你可瞧见了这块石头麽这是一块魔石,它会吃人,所以又叫做吃人石,你那位铁姑娘就被它吃进肚子里去了。
」花无缺咬着牙,忍耐着不说话。
花无缺心里就算一万个不信,但眼睛还是忍不住要往那边看。
他眼睛虽在看着,心里还是一万个不相信。
谁知屠娇娇一扬手,那块石头竟真的开了。
石头中竟真的有两个人。
竟赫然是那白夫人和铁心兰。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花无缺倒买的吃了一鹫,但哈哈儿和屠娇娇都已一齐拍手大笑起来。
花无缺也终於发现,这块石头原来是用帆布架起的,然後又将真苔一块块的粘在帆布上。
制怍得本来已可乱真,再加上夜色如此黝黯,所以花无缺的目光纵敏锐,一时间也末看清。
揭开帆布,里面竟是个精钢铸成的架子,就像是个铁笼,白夫人和铁心兰就被关在这铁笼里。
铁心兰曲在角落里,只手掩盖着脸,彷佛既不愿让人看到她,她也不愿意看到任何人。
白夫人的身子却几乎是完全赤裸着的,而且不停的在扭动着,不停的在笑,又不停的在叫吟。
花无缺只看了一眼,就闭起眼睛不忍再看。
他既不忍看到铁心兰的模样,也不忍看到白夫人的模样,铁心兰令他伤心,白夫人却实在令他觉得有些呕心。
屠娇娇悠然笑道:「铁心兰,铁姑娘,你可知道我们是在对谁说话麽」铁心兰还是以手蒙着脸,不肯抬头。
哈哈儿道:「你为什麽不张开眼睛来瞧瞧呢,我保证你只要张开眼睛,准会吓一跳。
」花无缺只望铁心兰莫要张开眠睛来,莫要看到他此剧的模样,他永远不愿铁心兰为了他伤心。
但铁心兰的手已滑落,头已抬起。
她身子立刻颤抖起来。
她冲过来,手抓着铁栅,目光充满了悲痛与绝望,她并没有呼号呐喊,但她的眼色却更令人心碎。
花无缺闭起眼睛,只望大地忽然裂开,将他永远吞没。
就在这时,白开心已回来了。
他带回了两大包东西,不停地在喘着气,嘴里喃喃道:「我居然会辛辛苦苦去为你们找东西来,这简直连我自己都不相信。
」杜杀道:「李大嘴呢?为何还不回来?你没有和他一到那小镇去?」白开心叫了起来,道:「我怎麽会和那大嘴狼走一条路,他若能上西天,我宁可下地狱。
」屠娇娇道;「那麽,这些吃的东西你是从那里找来的?」白开心道;「就在山脚的那庙里。
你难道以为庙里的和尚都是吃素麽?告诉你,你的运气不错我找的这间庙,是个酒肉和尚开的。
连老板带伙计都不吃一两肉,,,,;他们要吃就一斤一斤的吃」他自麻袋中摸出块肉大嚼起来,喃喃又道:「嘴是用来吃东西的,不是用来骂人的,谁若用错了地方,倒楣的是他自己。
」笼子里的白夫人忽然跳了起来,瞪着那两只麻袋。
她身已布满了一条条伤痕,有的是鞭子抽出来的,有的是她自己抓的,她实在已被折磨得不像个人,已完全没有人的尊严。
就连她的目光看来都已像是只野兽。
屠娇娇拿出个馒头,道:「你也想吃麽抱歉得很,我却非要你们挨饿不可。
」白夫人没有说话,只因她身上的奇又发怍了。
杜杀皱眉道:「你为同要他们挨饿!」屠娇娇微笑道:「只因我要拿她们做个试验,看她们饿到什麽时侯才没有力气,到了那时,我们就可以开始挖洞了。
」最後回来的是李大嘴。
他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亮了。
他奔驰了一夜,非但丝毫没有疲倦之意,反而显得很兴奋。
白开心撇着嘴,冷笑道:「你们瞧瞧他得意的模样,就活像牛魔王吃到了唐僧肉。
」屠娇娇抢着道:「你莫听他放屁,快说说你遇见了什麽奇怪的事吧。
」杜杀冷冷道:「究竟是什麽事」李大嘴道:「我下山的时候已经快到子时,我以为那小镇上的人一定都睡着了,谁知那小镇上却是灯火通明,满街上都是人来人往,竟比京城的庙会还热闹。
所以我也觉得奇怪,拉了个人一问,才知道原来是有两个人在镇上摆了个赌场,不但镇上的人通宵去赌,连附近几百里地的人都闻风而来,所以这本来很荒凉的小镇,竟变得比通商大埠远热闹。
」哈哈儿道:「哈哈,开赌场是一本万利的生意,咱们不如也去凑凑热闹,我和两个小子打打对台吧。
」李大嘴笑了笑,道:「像他们那样的赌场,咱们只怕还开不起。
只因他们开赌场为的恨本不是赚钱,而是为了要过赌瘾,到那里去赌钱的人,若是赢了,庄家照赔不误,若是输了,只要叩个头就可走路,据说远不到叁天,做庄的那两位仁兄已赔了十几万两。
」白开心张大眼睛,道:「杀头的生意有人做,赔本的生意没人做,这两人莫非有毛病?」李大嘴悠然道:「这两人也没有什麽别的毛病,只不过赌瘾大得骇人而已,只要有人陪他们赌,他们就就乐不可支,输嬴他们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哈哈儿忽也一拍巴掌,道:「哈哈,我知道了,这样的赌鬼世上的确再也找不出第二个。
」杜杀皱眉道:「真的是轩辕叁光?」李大嘴道:「我看见了他,他却没有看到我,只因那时他眼睛里除了骰子和牌九,就算是他亲爹,他都不会认得了。
他那里赌注倒买妙得很,磕一个头算一两,打一记屁股算五钱,他若嬴了,赌场里就立刻响起了一片「扑通扑通的磕头声,劈哩拍啦的打屁股声,再加上他得意的笑声,真是热闹得很。
」屠娇娇道:「他若输了呢?」李大嘴道:「他若输了,倒买的是一锭一锭的银子拿出来赔人家,一文都不少。
」杜杀忽然道:「和他一齐做庄的那人,你认不认得?」李大嘴笑道:「人瘦小枯乾,其貌不扬,我连见都没见过。
屠娇娇悠然道:「这倒说不定,也许我对这人倒蛮有兴趣哩」白开心笑道:「我对这人的兴趣也不小,倒真想看看他是怎和那恶赌鬼交上朋友的,恶赌鬼输的银子,说不定就是他在掏腰包。
」屠娇娇眼珠子一转,笑道:「既然我们两个都对他很有兴趣那麽今天晚上我们就去看看他巴。
」虽已夜深,小镇上果然仍是灯火通明,街上走着的人,大多都是喜气洋洋,但十个中倒有九个看来不像规矩人。
屠娇娇现在的模样,却规矩得很,她打扮得就像是个银子不多,气派却不小的穷酸秀才。
白开心自然只好做她的跟班了。
屠娇娇选了个卖云吞面的摊子坐下来,要了一碗面,一个卤蛋,外加一碟卤牛肉。
白开心只有在旁边看着的份。
那面摊的老板是个老头子,一面捞面,一面搭讪着道;「你家也是赌钱的麽?」屠娇娇也笑了笑,道:「开赌场的那两人,你可曾见过?」那老头子叹了气,道:「那是两个疯子,你家,尤其是瘦的那个,不赌钱的时候,就像是刚死了亲爹似的,成天哭丧着脸,一赌起来,立刻就精神百倍了,我看他这次已赌了叁天叁夜,连手却没有转过,你家。
」屠娇娇道:「他们输得起麽?」那老头子道:「据说他们整整带了两大车的银子来的,你家说,这不是祖宗缺了德,才生出一这种败家子麽。
」那湖北佬说话倒买是客气,一口一个「你家」,叫人听得受用得很。
说话间,他们已随着畿个人走进了小镇里唯一的一家客栈,客栈并不大,现在几乎已经快被挤破了。
轩辕叁光的赌场就在这家客栈里。
屠娇娇走进去,只见到处都是人挤人,人推入,她的个子本不高,根本就看不到轩辕叁光的人在那里。
但她终於听见轩辕叁光的声音。
只听一人大笑着吼道:「格老子,你们这些龟儿子一个个的上来好不好,再挤就连你们的蛋黄都要挤出来了。
」屠娇娇虽已有二十年没听过他的声音,但一听到这「格老子」叁个字,已知道准是恶赌鬼无疑。
屠娇娇眠珠子一转,拉着白开心挤到墙角,忽然出手点了前面两个人的穴道,那人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就倒了下去,别的人竟连看都没有往这边看一眼,屠娇娇居然就站到这两人的身上去。
於是她就终於见到那「恶赌鬼」轩辕叁光了。
现在他们赌的是「单双」,一张八仙桌上,着块白布,白布中间划着条黑线,左面的是单,右面的是双。
骰子开出来,若是「单」,那麽押在「双」上的人就得磕头打屁股,这种赌钱的法子,当真是简单明了,痛快得很。
他半边衣裳已褪了下来,头发也乱了,却用条又脏又臭的毛巾扎着头,满面俱是油光,眼睛里满是血丝,看来活脱脱就像是个杀猪的。
他面前还摆着几个夹着肉的馒头,显见得非但没睡觉,连饭都来不及吃,而那馒头也不过只咬了一口而已。
他模样看来买在狼狈得很,但脸上却是兴高采烈,声音虽已嘶哑了,但还是在直着嗓子穷吼。
屠娇娇眼睛盯在轩辕叁光旁边一个人的身上,白开心终於也随着她目光望了过去。
只见这人果然是又黑又瘦,其貌不扬,可是一双满布血丝的眼睛,看来却仍然是炯炯有光。
只听轩辕叁光大吼道:「龟儿子们,快下注吧,老子要开了。
」桌上单双两边,都押着东西,有的押几个铜板,有的押两块石头,还有的就在破纸上写几个字。
桌子旁边,还有两个人在磕头,显然是输得太多了。
轩辕叁光手里摇着个破碗,骰子在碗里不停的响,那又黑又瘦的汉子在一旁瞪着眼瞧着,头上直冒汗。
突听轩辕叁光大喝一声,道:「开!」「砰」的,破碗已在桌子上揭了开来。
(请续看第八部)标题 <<旧雨楼·古龙《绝代双娇》——第一百十二章 惊人豪赌>>古龙《绝代双娇》第一百十二章 惊人豪赌人丛中立刻爆发出一片欢呼,有人大笑道:七点,是单,我赢了。
轩辕三光大笑道;有赢家就有输家,入你先人板板,输钱的龟儿子先来磕头吧!也自桌上拈起一串铜钱,一面数,一面笑道:格老子,五十个,你龟儿子居然想嬴老子们五十两银子……是那一个,快出来磕头。
他一连问了三次,人丛里却没有人答应。
话犹未了,那又黑又瘦的汉子忽然凌空飞了起来,就像是只大鸟似的,盘旋一转,提起了一个人的头发。
那人惊呼道:不是找押的……不是我押的……但是那瘦汉子脚尖在另一人肩上只轻轻一点,竟然就将这么大一个人凭空提了起来,嗖的掠了回去。
屠娇娇沉声道:此人不但轻功高明,而且身法古怪得很,我简直连见都没见过。
白开心沉吟著道:我们好像见过,只不过……屠娇娇冷笑道;只不过现在已经忘记了,是么?这时那黑瘦汉子已将一个太阳穴上贴著狗皮百药的青衣汉子摔在桌子上,那人还在大叫道:不是我,你看错了。
轩辕三光一把拎起他来,怒喝道:格老子,你龟儿你以为老子们的眼睛不管用么,你龟儿不妨问问这里的人,老子们几时看错过。
他越说越气,反手一个耳光掴了过去,一面打,一面骂道:赌奸赌滑不赌诈,你龟儿连这规矩都不懂,远敢来赌钱……快滚你妈的臭蛋吧。
他的手一扬,竟将这人自人丛上直抛了出去,果然没有一个人敢赖帐了,赌场里立刻就劈里拍啦,噗通噗通的响了起来,再加上轩辕三光的哈哈大笑声,听起来果然热闹得很。
屠娇娇摇著头笑道:我看这恶赌鬼现在已经该改个外号了。
奇怪的是,这黑小子怎会也跟著他一齐发疯呢了难道他们这些银子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么?她笑了笑,又接道:这也许是因为这小子太年轻,还不懂得银钱的可爱,等他到了我这样的年纪,他就会知道世上再也没有比银钱更可爱的东西了。
囗囗囗这时轩辕三光又在大吼道;龟儿子们,都押好了么?老子又要开了。
他吧的一声刚将那只破碗盖在桌上,突听一人道:且慢,等我一等。
这声音娇柔清脆,竟是女子的囗音,听来说话的人还在门外,但一个字一个字的传进来,竟将四下乱嘈嘈的人声都压了下去。
轩辕三光咧嘴一笑,道:赌场里的规矩,你既然来迟了,就得押下一把,但看在你说话的声音很好听的份上,就等你一等。
那声音银铃般笑道:多谢。
她的笑声比说话的声音更好听,大家都不禁想瞧瞧来的是何许人也,前面的人都扭过头,伸长脖子去望。
他们什么也没有瞧见,只见靠著门的一群人忽然惊呼著向两旁倒了下去,又听得一个男人的声音喝道:闪开,让条路出来。
接著,大家就郡瞧见五六个铁塔般的锦衣大汉,手里提著皮鞭子,横冲直闯的走了进来。
说话声中,外面又有四条锦衣大汉走了进来,两人抬著很大的二口箱子,箱子的份量似乎很重,他们将箱子抬到赌桌前,也叉起手往两旁一站。
轩辕三光一双眼珠子滚来滚去,大笑道:想不到我们这小庙里竟来了大菩萨。
他重重一拍那黑瘦汉子的肩头,又笑道:兄弟,你不是总说赌得不过瘾么?看样子过瘾的已经来了!那黑瘦汉子面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嘴里也不说一个字若不是他的眼睛还没有闭上,别人一定要以为他已经睡著了。
就在这时,己有三个艳光照人的少妇姗姗而来。
赌场里本来还是乱烘烘的,但她们三个人一进来后,四下忽然变得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每个人都张大了嘴,眼睛发直,连呼吸都几乎停顿,只因这三位少妇实在太美,美得简直令人连气都透不过来。
囗囗囗除了衣服的颜色不同外,这三位少妇看来几乎就是一个模子里铸出来的,连走路的步子都完全一样。
这时她们已姗姗走到轩辕三光面前,嫣然一笑。
当中的紫衣少妇道:有劳久候,抱歉得很。
轩辕三光笑道:没得关系,我已有很久没有跟美人赌钱了,再等等都没得关系。
锦衣大汉们已自外面搬进来三张椅子,用衣襟擦得乾乾净净,再恭恭敬敬的请那三位少妇坐下。
轩辕三光拍了拍手,道好,现在姑娘们已经可以下注了,请!那紫衣少妇向身旁的锦衣大汉微微点头,那大汉立刻打开一只箱子,大家只觉银光耀目,照得眼睛都花了。
轩辕三光的眼睛也立刻亮了起来,笑道:原来姑娘们竟真的是准备来好好赌一场的,姑娘们找到了我,实在真是找对了人了!那紫衣少妇道:这里限不限注的!轩辕三光大笑道;你只管放心,随便你押多少,庄家都照赔不误。
紫衣少妇道:这样最好。
她挥了挥,道:五万,双!这五万两个字说出来,别人只当自己的耳朵有了毛病,但那大汉却真的将五万两白花花白银子堆了上去。
白开心忍不住问道:你看这三个美人儿真是来赌钱的么?屠娇娇摇了摇头,道:像她们这样的人,就算要赌钱,也不会巴巴的赶到这里来。
白开心道:那么,她们难道是想来找这赌鬼麻烦的么?屠娇娇沉吟著道;我现在也还看不透她们的用意,反正你等著瞧吧,这恶赌鬼今天绝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这时那黄瘦汉子也似乎忽然自梦中惊醒了,黑脸上已冒出了红光,轩辕三光更是不停的摩拳擦掌,不住道:好,要得,硬是要得,硬是过瘾。
他一双蒲扇般的大手忽然将那破碗攫了起来,口中大喝道:开!两粒骰子都是红的,一粒是么点,一粒是四点。
人丛中立刻传出了一阵叹息声:五点,单,庄家赢了。
那紫衣少妇却连眼睛都没有眨,好像输出去的只不过是五个小钱,她竟又轻轻挥了挥手,淡淡道:五万,还是双。
轩辕三光大笑道;对,有赌不为输,再来。
骰子在碗里格郎格郎的响,突听吧的一声,轩辕三光将那只破碗用力掀了起来。
两粒骰子都是黑的,一粒是三点,一粒是六点。
又是单。
囗囗囗那紫衣少妇竟一连押了六把双。
骰子开出来一连六次竟都是单!两口大箱子已空了一口,赌场里的人头上都冒出了汗。
但那紫衣少妇竟还是面不改色。
她身旁的两人,嘴角竟始终带著微笑,既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皱一皱眉,甚至连坐的姿势都没有变一变。
锦衣大汉道:还有二十万。
紫衣少妇淡淡道;这次全押上吧!紫衣少妇的樱唇中只轻轻吐出了一个字:双!她押的还是双!人丛中已忍不住发出了骚动声,但骰子声一响,别的声音立刻全都安静了,甚至连喘息的声音都没有。
轩辕三光吧的又将破碗盖在桌子上,用两只大手紧紧包住,眼睛瞪著那紫衣少妇,道:这次你真的还是押双么?好,要得,连老子都服你了。
他老子两个字终于远是说了出来,可见此刻连这恶赌鬼的心里都开始紧张起来。
那黑瘦汉子的眼睛彷佛已比方才大了一倍,瞬也不瞬的盯著轩辕三光的一双手,额上也已在冒汗。
只听一声大喝:开!骰子开出来又是单T这次连轩辕三光都怔住了,他实在连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有这么好的运气,骰子竟一连开出了七次单土人丛中又是惊呼,又是叹息。
但那三位少妇却还是面不改色,甚至连头上的珠花都没有头动,三个人只瞟了那两粒骰子一眼,就站了起来,一言不发,静静的转过身子,静静的走了出去。
轩辕三光忽然道:姑娘们且慢走。
像姑娘们这样的赌客,虽非千载难逢,也是天上少有的。
一个赌鬼遇见姑娘这样的对手,若是轻轻放过了,这赌鬼就该打下十八层地狱。
姑娘们难道不想翻本?紫衣少妇笑了笑,道:只可惜我们今天已输光了,过两天吧。
轩辕三光道:赌场里本来讲究的是现赌现赔,绝不赊欠,但对姑娘们这样的赌客,却可以例外。
他啪的一拍桌子,笑道;姑娘们尽管押吧,无论要押多少,只要一句话就算数。
紫衣少妇眼角瞟了她身旁的姊妹两人一眼,悠然笑道;你信得过我们?轩辕王光大笑道;只要姑娘肯赌,我还怕姑娘会少了我一两银子么!紫衣少妇沉吟著,三个人又交换了个眼色,终于一齐转回身,又缓缓走回那张赌桌前。
屠娇娇微笑著悄声道:我早就知道这恶赌鬼不肯放她们走的。
标题 <<旧雨楼·古龙《绝代双娇》——第一百十三章 情有独锺>>古龙《绝代双娇》第一百十三章 情有独锺只见轩辕三光满面红光,开心得直搓手笑道:姑娘们这次押多少.紫衣少妇笑道:你虽信得过我们,我们却不愿破坏赌场的规矩,何况,空口说白话,赌起来也没什么意思。
我们的银子虽已输光,人却远末输出去。
轩辕王光怔了怔道:人!紫衣少妇微笑道:人,有时也可怍赌注的,赌鬼若是拿到把好牌,就恨不得将人都睡上去作赌注,阁下赌了五十年,难道连这都不懂?.妙极妙极,我这赌鬼赌遍天下,到今天才总算遇见了对手。
姑娘要怎么赌,只管说吧,我总奉陪就是。
紫衣少妇道:我们的赌法也简单得很,也是押一个,赔一个。
轩辕三光目光在她们三人身上一转,大笑道:但像姑娘们这样的人,在下却赔不出来。
紫衣少妇道:我们若赢了,你们两位中只要有一个跟著我们走就行了。
轩辕三光眼睛瞪得更大,道;.姑娘们若是输了又如何?紫衣少妇微微一笑,道:我们若输了,我们姊妹中自然也有一人要跟著你们走的。
囗囗囗这句话说出来,赌场里又起了骚动,大家都觉得这样赌法,轩辕三光也未免太上算了些。
他们若能嬴得这么一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固然是艳福齐天,他们就算输了,能跟著这么样三个人一齐走,也等于一步走入温柔乡了。
白开心瞪著眼道;.这三人难道看上了这恶赌鬼么?否则为何要如此赌法?屠娇娇皱眉道:到现在连我都越来越不明白了,实在想不通她们是为什么来的。
只听轩辕三光不停的大笑道;.要得,要得,硬是要得……紫衣少妇等他笑完了,才缓缓道:如此说来,我们的赌注你已同意了?轩辕三光笑道:我还有什么不同意的?紫衣少妇道:那么你这位伙伴呢?他也同意么?她这句话虽是问轩辕三光的,但目光却已瞟向那沉默寡言,令人难测的神秘黑瘦汉子。
除了在开宝的时候,他脸上会有些激动的神色,目中会射出些狂热的光芒外,其他的时候,他始终只是呆呆的坐在那里,什么表情也没有,非但好像已脱离了这赌场里烦嚣的人群,简直已像是脱离了这个世界。
轩辕三光笑道;.我这老弟跟我一样的毛病,什么都不喜欢,就喜欢赌,只要是赌,无论赌什么他都同意。
紫衣少妇眼珠子一转,道:但我还是要听他自己说一句话。
轩辕三光用手拍了拍他肩头,道:好,你就自己说一句吧。
我们若输了,你肯不肯跟她们走?黑瘦汉子想也不想,道:好。
紫衣少妇立刻追问道:无论到那里,你都肯去么?黑瘦汉子长长叹了口气,道:无论到那里都没关系,在我说来无论任何地方都是一样。
轩辕三光笑道;.你们莫看我这位老弟有些呆头呆脑的,其实他却是个响当当的男子汉,只要说出来的话,就绝不会反悔!紫衣少妇嫣然一笑,道;.我绝对相信。
轩辕三光大笑道:既是如此,姑娘们就来押吧。
他一把攫起了那破碗,瞪著紫衣少妇道.这次你押单还是押双?紫衣少妇道:双!她居然还是押双,就好像输不怕似的。
人群中不禁又.嘘的发出一声叹息,大家好像都算定她这次还是有输无嬴,非输不可。
只听.吧的一声,轩辕三光已将碗放了下来,但一双大手还是盖在碗上,没有掀起来。
在摇骰子的时侯,他一点也不紧张,因为赌徒只要一听到那清脆的骰子声,就立刻忘记了一切但现在,骰子停了下来,他却不禁有些紧张了巳无论怎么算,这赌注都实在不小。
那三位美丽的少妇却还是神色不动,面带微笑,竟好像还是没有将这场赌的胜负放在眼里,就连轩辕三光都不禁有些佩服她们,别的人更全都屏住了呼吸,整个赌场里静得连一恨针掉在地上可以听见。
猛听得一声大喝:开!囗囗囗开出来的骰子,又全都是红的。
是一对四。
少妇们这次终于押中了!赌场中竟有人情不自禁欢呼了起来,赌徒们毕竟也是人,人都是同情弱者的,赌徒们也大多都同情输家,只要赢家不是他们自己。
轩辕三光反倒又不紧张了,反倒笑了起来。
他若输不起还有资格算得上赌鬼么?他大笑著道:好好好,赌神爷在收徒弟了,所以一定要让你们赢一次,若是总叫你们输,你们以后也不会赌得起劲的。
紫衣少妇嫣然一笑,道:如此说来,这一把是我们赢了。
那么,做庄的就该赔呀!她的手已指向那黑瘦汉子,微笑著接道;.就请阁下跟著我们走吧。
黑瘦汉子沉默了半晌霍然站起来,大步走出。
轩辕三光一把拉住他,道:你……你真的要走?这里的赌本,还有一半是你的。
黑汉瘦子道:全给你。
他连自己的身子性命都全不顾惜,又何况这些身外之物呢!轩辕三光叹了口气,黑瘦汉子已转出赌桌,木立在少妇们的面前,紫衣少妇嫣然一笑,道:.你放心,你跟著我们走,绝不会吃亏的。
黑瘦汉子好像又已神游物外,什么话都听不见了。
轩辕三光一直瞪著她们,忽又大喝一声,道:且慢!喝声中,他魁伟的身子竟已凌空飞起,就好像一只大鸟似的,掠到门口,挡住了那三个少妇的去路。
轩辕三光冷笑道:我现在才知道三位竟是为了我这黑老弟来的,你们究竟想拿他怎样?想将他带到什么地方?紫衣少妇也冷笑著道:这些事,你都管不著,你自己说过.赌□赌滑不赌赖,现在你既已输了,难道还想赖么?恶赌鬼的脸竟像是有些发红,忽又问道:你们若输了,难道真肯跟著我走不成?紫衣少妇淡淡道:我们姊妹若输了,自然会有人跟著你走,反正我们家姊妹多得很……轩辕三光的眼睛忽然眯成一条线,上下瞧了这少妇几眼,道:你们的姊妹真的多得很?有没有九个?紫衣少妇沉默了半晌,缓缓道:不多不少,正是九个。
这句话说出来,轩辕三光谜著的眼睛忽又睁开,而且瞪得比铜铃还大,那死气沉沉的黑瘦汉子身子一震,一张脸陡然变得通红,全身的血像是全都冲上了头顶,也瞪著那少妇道:你……你是慕容……紫衣少妇微微一笑,道:我是七娘,这是我六姊……这是八妹。
她身旁的两位少妇也嫣然一笑,年纪较大的那人道:你虽末见过我们,我们却久已知道你了。
那黑瘦汉子的脸色忽又变成苍白,脚下一步步向后退。
慕容七娘微笑道:我们也知道你说出来的话如白衣染皂!永无更改,你既然输了,就一定会跟著我们走的。
轩辕三光忽然仰首大笑起来,大笑著道:江湖传言,都说慕容九姊妹非但都找到个万中选一的好丈夫,而且姊妹九人个个都有两下子。
江湖中人也都知道,慕容姊妹中武功最高的是二姊慕容双,最能干的是七娘,但最聪明.最美丽的却还是么妹慕容九。
听到.慕容九这名字,那黑瘦汉子的脸忽又胀得通红。
轩辕三光道:我还知道这位九姑娘运气没有她八位姊姊好,有一年竟莫名其妙的忽然矢踪了,她八位姊夫虽然都是赫赫有名的世家子弟,而且可说是交游满天下,但找了好几年都没有将她找到。
但我这黑老弟却将她找著了,而且就像个呆子似的将她护送回去,谁知别人却丝毫不领他的情,反而好像以为慕容九就是他拐走的,竟将他当成个小偷般盘问了两三天,只差没有打屁股,上夹棍了。
慕容七娘道:二姊和三姊不是要盘问他,对他更没有丝毫恶意,只不过想问清楚九妹这些年来的遭遇而已。
慕容八娘道:所以他临走的时候,她们坚持要重重酬谢他。
轩辕三光道:不错,他走的时候,她们一定要送他五千两金子,这实在不算少数了,若打发叫化子,至少可以打发一两万个。
他脸色早已发青,此刻忽然跳了起来,大吼道:但我这黑老弟却不是叫化子,他为了你们那九妹,有好几次差点连命都送掉了,吃的苦更不知有多少,他难道就是为了你们那几两破铜烂铁么?你们姊妹都是聪明人,难道真不懂他的意思?慕容七娘叹了口气,苦笑道;.我们并不是不懂,只不过……轩辕三光冷笑道:只不过慕容姊妹嫁的都是金龟婿,我这黑老弟却既没有钱,又没有势,更不是什么世家子弟,你们自然不能将慕容九嫁给他。
说著说著,他又跳了起来,怒吼道:.但我这黑老弟又有那点配不上她?他虽然不是什么大亨,但却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你们的姊妹能嫁到这样的老公,正是你们祖宗积了德!他指手划脚,大叫大嚷,手指几乎已快指到慕容七娘的鼻子上,慕容七娘居然没有发脾气。
她反而叹息道:我们也知道也是个很好的人,并不辱没九妹……轩辕三光冷笑道:据我所知,黑老弟将她送回去的时候,她病势已有了起色,你们就因为认定她的病会好的,是以才舍不得将她嫁给他。
慕容七娘叹道;.那时我们的确认为她的病会好的,因为那时她好像已认得大姊了,谁知这位黑……黑老弟走了之后,她的病情又忽然恶化,非但连大姊都不认得了,而且整天不说一个字一句话。
慕容六娘也叹了口气,道;.她只要一开囗,就必定是问:『他走了么?』到后来她连这句话都不说了,每天只是坐在那里流泪。
那黑瘦汉子自然就是骄傲而孤僻的黑蜘蛛。
他就像是个木头人似的站著,听到这里,他僵木的面容忽然扭曲起来,就彷佛有人用针在他心上刺了一下。
轩辕三光却大笑道:原来那位九姑娘也是个多情人,这也不枉黑老弟对她那么好了。
慕容七娘叹道:到了这时,我们才知道她的心意,我们自然也知道世上无论什么事都能勉强,只有这.情之一字是谁也勉强不得。
轩辕三光附和道:你们总算还不太糊涂。
慕容六娘叹道:九妹已病得那么厉害,却还能领受到他的情意,可见他对九妹必是情深意重,人心都是肉做的,到了这种时候,无论他是什么人,我们都不会反对他了。
慕容八娘道:所以我们就出来找他。
但我们也知道他的行踪一向很瓢忽,正发愁不知是否能找得到他,幸好那时五姊夫恰巧经过武汉,恰巧瞧见你和他的一场豪赌。
慕容七娘笑了笑,道;.我五姊夫就是.神眼书生骆明道,他多年前曾经见过你一次,只要被他看过一眼的人,他就永远不会忘记。
五姊夫本来也认不出他的,但为了要找他,三姊早已为他昼了很多幅像,五姊夫一瞧见画像,立刻就想起他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人了。
慕容八娘道;.我们听了五姊夫的话,就立刻赶到武汉这边来,幸好你们两位的豪赌已在这一带出了名,所以我们很快就找到了你们。
轩辕三光瞪眼道;.但你们莫要弄错了,我这黑老弟跟我不一样,他并不是赌鬼,他只不过是心情不好,所以才赌的。
慕容七娘笑了笑,道:他的心情,我们都很了解,我们也知道他是个心高气傲的人,我们若就这样来找他,他一定不会跟我们走的。
所以我们才想出赌的法子。
轩辕三光忍不住问道;.但你们若又输了,那怎么办呢?慕容七娘道:我们若输了,我们姊妹中就要有一人跟著你们走,对不对?所以我们若输了,就会要九妹跟著你们走,我们知道你们决不会亏待她的,只要她快乐,谁跟谁走岂非都是一样么?轩辕三光大笑道:我只要能亲眼看到我这位黑老弟和那位九姑娘成亲,能喝到他们一杯喜酒,就算叫我三个月不赌都没关系。
他忽又顿住笑声,摇著头道:不行不行,这杯喜酒只怕是喝不得的。
慕容家的姑娘成亲,喜筵上一定全都是有名有姓,有头有脸的人物,我这.恶赌鬼若是忽然闯去了,岂非大煞风景。
慕容七娘笑道:你放心,这杯喜酒少不了你的,我们就算什么人都不请,也一定要请你。
轩辕三光拍掌大笑道:要得,我若不去,我就是龟儿子。
他忽又挥手道:抬走抬走,将那些银子全都抬走,连一两都不要留下来。
慕容七娘道:这……这是为了什么?轩辕三光笑道:要喝喜酒,自然就得送礼,你们若不收,就是看不起我,就是不准备请我喝喜酒了。
慕容七娘嫣然笑道:纵然如此,你也该留下一些做赌本才是呀。
轩辕三光道:千万留不得,我这人天生是不输光不肯停手的脾气,所以我自从发了笔横财后,简直就没有一天好好睡过觉,我越是拚命想输光,越是输不光,现在好容易有机会将它送出去,你们若不完全收下来,就又害苦了我了。
黑蜘蛛终于笑了笑,忽又悄声道:小鱼儿必定远在山上,你若看到,莫要忘记告诉他……轩辕三光笑道:你放心,我若看到他,一定会要他去喝你喜酒的。
原来他们交成好朋友并非完全是为了赌,而是为了小鱼儿,因为他们始终都认为小鱼儿是个好朋友。
轩辕三光将他们送到门口,忽又笑道:七姑娘,你以后若是手养,千万莫要忘记来找我,像你这样的赌客,我平生实在没有遇见几个。
标题 <<旧雨楼·古龙《绝代双娇》——第一百十四章 邪不敌正>>古龙《绝代双娇》第一百十四章 邪不敌正银子一搬走,赌场里的人立刻也跟著散了。
轩辕三光望著已然发白的天空,长长伸了个懒腰,喃喃道:格老子,真他妈的是天光、人光、钱光,反正不弄到鸟蛋精光,老子也睡不著觉。
他忽然发现赌场里的人竟还没有走光,还剩下四个人,有两个人躺在地上,像是已睡著了。
另外两个人却在笑嘻嘻的望著他。
轩辕三光眼睛一瞪,道:你们两个龟儿子为什么还不走,难道还想跟老子赌?那两人中有个比较高的抢著笑道:这里只有一个半龟儿子,还有半个是龟女儿。
轩辕三光眼睛瞪得更大,瞪著那矮的一人。
屠娇娇笑嘻嘻道;.这里只有一个龟儿子,我却是你祖奶奶。
她也不知道轩辕三光现在已认出她是什么人了,但却末想到轩辕三光不等她话说完忽然好像条被人踩著尾巴的猫似的,飞一般夺门而出。
屠娇娇他们追出去的时侯,轩辕三光已连人影都瞧不见,街上的人,却都扭著头往左面瞧。
轩辕三光显然就是从左面逃走的。
屠娇娇笑了笑,道:你放心,那赌鬼的轻功一向并不高明,咱们一定能追得上。
话刚说完,轩辕三光忽然又从左面街角后倒退了回来,退得竟比逃的时侯还要快得多。
一退到这条街上,他就转过身子,向这边逃了回来,只见他满脸俱是惊慌之色,一头又冲回了赌场。
屠娇娇他们自然又立刻跟了进去。
白开心笑道;.你这是干什么?难道撞见了鬼么?李大嘴正将眼睛凑在门缝上,向外面偷看,嘴里道:正是撞见了大头鬼。
他的神情看来更累张,连脸色都有些发白了。
屠娇娇和白开心对望了一眼,也忍不住将眼睛凑到门缝上,向外面望了出去,果然看到左面那边的街角后已转出两个人来。
走在前面的一人,身材很高,肩膀很宽,但却骨瘦如柴,身上穿著件短蓝布袍子,空空荡荡的看来就活像是个纸扎的金刚,只要被风一吹,他整个人都像是要被吹到屋顶上去。
他不但人长得很奇怪,脸也长得很奇怪,因为他脸上皱纹虽不少,但却连一根胡子也没有。
也没有眉毛。
他眼睛已瘦得凹了下去,所以就显得特别大。
他脸上虽也是面黄肌瘦,满脸病容,但一配上这双眼睛,就显得威风凛凛,令人不敢逼视。
白开心道;.这小子长得倒实有些奇怪,江湖中有这么样一个怪人,我居然没听说.过,也没有见过,可见我这些年来实在太懒了。
屠娇矫也不禁皱起了眉头,道:恶赌鬼,你认得这人么?轩辕三光道:不认得。
他眼睛只瞪在这怪人后面的一个人身上。
走在这怪人身后的一个人,长得非但不奇怪,而且还很好看,年纪也已过了中年,一张脸却远是保养得很得法。
他身上穿著的衣服颜色也配合得很好看,很大方,只不过他脸上然在拚命想装出微笑来。
看来还是有些垂头丧气,愁眉不展。
这人赫然竟是江别鹤。
囗囗囗屠娇娇更惊讶,皱眉道.江别鹤怎会没有跟著魏无牙?反而跟这怪人走到一齐来了?这时右边的街角忽伏冲出一匹马来。
马是红色的,就像是一团火,飞也似的冲入这条街,眼见就要将街旁的一个面摊子撞倒。
可是马上人的骑术实在不错,竟在这间不容发的一利那,将马勒住,连一只碗郡没有撞翻。
大家这才看清这马上的人也和马一样,穿著一身火红的衣服,手里还提著根火红的马鞭。
健马轻嘶中,她已跃下了马鞍。
于是大家又发现她的人原来比她的骑术更美,那双又俏皮,又灵活的大眼睛,简直就美得令人透不过气来。
别人的眼睛都在望著她,她都将这些人全都当做死的一样,根本没有瞧这些人一眼,只是跺著脚道:喂,快来呀,你骑的马难道是三条腿的么?这时候街首后才又有匹马奔过来,马上人道:不是我慢,而是你骑得实在太快了。
语声中,这人也下了马,身手也很矫健,却是个很清秀,很斯文的少年,身上衣服的质料也很高贵。
那红衣少女嘟起了嘴,瞪著眼道:谁敢说我马骑得太快,我撞过人么?那少年发现这么多人在看他,脸竟似有些红了讷讷道:你……你不快。
是,是我太慢。
红衣少女这才嫣然一笑,道:这样才乖,姊姊请你吃消夜。
那少年脸更红,简直连头都不敢抬了。
大家觉得这位少年实在太斯文,太害臊,就像是个大姑娘,但这位大姑娘实在太刁蛮,太泼辣,简直叫人有些吃不消。
就连那怪人都在注意这少年男女两人了,只有江别鹤瞧见这两人时,却立刻低下了头。
因为只有江别鹤认得这两人是谁。
这红衣少女就是小仙女张菁:这很斯文,很害羞的少年人,自然就是神拳世家的公子顾人玉了。
囗囗囗小仙女展颜笑道;.今天真可说是九丫头的好日子,我也很开心,所以我一定要大吃一顿,而且还要喝两杯。
顾人玉像是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小仙女立刻又瞪眼道:你叹什么气?九丫头心上有了别的人,你难道很难受么?顾人玉赶累陪笑道:我怎会难受,我……我……他非但脸发红,连脖子都粗了。
小仙女.噗哧一笑,道:你不难受最好,你看,这里居然还有粉蒸肉,还有珍珠丸子,我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吃过这种小吃了,因为除了湖北外,别地方做的都不好吃。
她吱吱喳喳,又说又笑,刚拉著顾人玉在摊子上坐了下来,忽又站起,瞪著街对面的江别鹤,道;.你看,这是什么人?顾人玉随著她目光望了过去,面上也变了颜色,沉声道:他怎会到了这里。
小仙女冷笑道:是呀,堂堂的江南大侠,怎会躲到这种小地方来了,难道是已经不敢见人了么,难怪江湖中人都说江大侠已失踪了。
她说话的声音就算聋子都能听得到,街上的人也有知道江南大侠名声的,又都不禁直著眼去瞧江别鹤。
只有江别鹤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听见,低著头往前走。
像是恨不得一步就走过这条街似的。
可是小仙女一步就窜到了他面前,冷笑著道:江别鹤,江大侠,你为什么不开口了?你以前不是能说会道的吗?而且我还记得你的威风不小。
江别鹤非但不说话,连头都不抬。
小仙女厉声道:江别鹤,你用不著装傻,装傻也没用,不知有多少人正等著找你算一算旧帐,你就跟著我走吧。
江别鹤站在那里,连动都不动,脸上也没有丝毫表情,堂堂的江大侠,竟像是已变成个死人他身旁的那怪人却忽然道:他不能跟你走!这人的声音低而嘶哑,嗓子彷佛已撕裂了,他说话的声音,只不过是自那些裂隙里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
小仙女骡然见到这样的人,听到这样的声音,也不禁怔了怔脱口道.他为什么不能跟我走那怪人道:只因他要跟我走。
小仙女怒道:跟你走,你是什么东西!这一声怒喝叱出,她掌中的鞭子也跟著飞出。
这条死的皮鞭到了她手里,就像是忽然变成条活的毒蛇,又像是变成了道闪动的火焰,卷向那怪人的脸。
那怪人的反应却迟钝得很,似乎根本不知道鞭子抽在人脸上会疼的,只是出神地望著这鞭子。
眼看著这鞭子就将在他脸上留下条血痕,谁知鞭梢到了他手里,一条长鞭就忽然断成了十几段,一段段落在地上,小仙女的人也站不稳了,踉跄向后直退,终于倒在顾人玉怀里。
别人只瞧见长鞭寸断,小仙女跌倒,至于那怪人是如何出的手?如何用的力气?谁也没有瞧见。
就连小仙女自己也弄不清这是怎么回事,她只觉一股奇异的力道自长鞭上传了过来,她身子立刻如遭雷电所击。
若是换了别的人,骤然遇到如此惊人的武功,就算不被吓得半死,也是万万不敢再出手的。
小仙女自出道以来,从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
顾人玉见到这怪人的武功,正想悄悄劝她忍囗气,谁知她已跳了起来,双手一分,就拔出了两柄短剑。
只见剑光闪动,如惊虹掣电,就在这一刹那间,小仙女已向那怪人攻出七剑,每一剑都恨不能将他刺个透明窟窿。
只听那怪人轻叱一声,也末看清他有什么动作,小仙女掌中的两口剑,就忽然脱手飞出!宛如两道青色的火花般,在黑暗的天空中闪了闪,就消失不见,竟不知飞到什么地方去了。
再看小仙女,竟又跌到顾人玉怀里,只不过她这次虽然用尽平生力气,也休想再爬得起来。
那怪人沉著脸道:你是谁家的子弟?怎的不分皂白,就敢对人下这么重的手?江湖中的后辈,怎地越来越不懂规矩了?小仙女大骂道:你才是后辈小子!你才不懂规矩,你可知道……她声音忽然顿住,因为顾人玉忍不住掩住了她的嘴。
小仙女用尽全身的力气,用手肘在他肚子上一撞,顾人玉虽疼得松了手,但她的身子也滑了下去,跌坐在地上。
她索性赖在地上,指著顾人玉的鼻子道:我被人如此欺负,你非但不帮我的忙,还不准我说话,你还能算是男人么!难怪别人要叫你顾小妹了。
顾人玉一张脸涨得通红,吃吃道:我……我……我实在…….我实在是看错你了,我本来还以为你是个男子汉大丈夫,谁知你却比……比豆腐还要软,你实在太令我伤心了。
说到后来眼泪已流了满脸。
顾人玉忽然咬了咬牙,大步向那怪人走了过去,大声道:阁下武功的确高明,但在下还是要来领教领教。
那怪人沉著脸,也不说话。
顾人玉喝道;.留神,我要出手了!他做人虽然有些婆婆妈妈的,但出手倒十分乾净俐落,而且又稳,又狠,又准,又快。
只听.蓬的一声,这一拳竟著著实实打在那怪人身上,那怪人也不知怎的,竟没有将这一拳闪开。
小仙女眼泪也不流了,眼睛里也发出了光,只因她早知道顾家神拳的威力,也很了解顾人玉手上有多大的力道。
顾人玉武功虽不花俏,但却很精纯,若被他一拳打实,莫说人吃不消,就算是一条牛,只怕也要被他打扁。
小仙女几乎忍不住要拍起手来,但她立刻又发现那怪人非但没有被打扁,而且连脸色都没有变。
顾人玉这祖传的神拳,打在他身上,竟好像是在替他敲腿□背似的,顾人玉自己的身子反而站不住了,摇摇欲倒。
小仙女这才吃了一惊,只听那怪人瞪著顾人玉道:你是顾老四的什么人!顾人玉头上直冒冷汗,道;.前……前辈莫非认得家父?那怪人.哼了一声,道:听说顾老四的家教很严,怎容得你这样的子弟在江湖中招摇?要知越是会武功的人,越该要自己收□,若是一言不合就胡乱出手,那就是盗贼匹夫所为,这道理你爹爹难道未曾教训过你么?顾人玉被骂得连头都不敢抬,那里还敢说话。
小仙女却忍不住大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凭什么来教训我们?江别鹤一直木头人般站在一旁,一点也没有吃惊,好像早就知道那怪人一出手就可将小仙女和顾人玉两人击倒。
此刻他忽然笑了笑,道:你们连他老人家是谁都不知道么?他就是大侠燕南天!囗囗囗燕南天!这三个字一说出来,小仙女已不敢发横,瞪大了眼,张大了嘴,再也合不拢来。
顾人玉更早已翻身拜倒,就连那些从赌场里散出来的地痞流氓们,也有几个听过.燕南天这名字,更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
燕南天沈声道:江别鹤以后永远再也不能欺世盗名,为非作歹了,你们也用不著再找他算帐,因为已有别的人要先找他算帐,那是二十年前的旧帐。
顾人玉汗流如雨,连声道:是,是……燕南天道:只望你们以后也莫要以武凌人,妄动杀手?顾人玉垂首道:是。
燕南天挥了挥手,道:你们走吧。
躲在门后面偷看的白开心和屠娇娇,两条腿早已吓得发软,全身的衣服也早已全都湿透。
轩辕三光见了燕南天虽然也有些心虚害怕,但却没有他们怕得这么厉害,瞧见他们的模样,轩辕三光忍不住笑了,悠然道;.你龟儿现在为什么不叫了?听说你们将燕南天在恶人谷中困了二十年,老子本来还不相信,现在看来,只怕真有这回事。
白开心抢著道;.那是她和大嘴狼他们干的事,与我无关。
轩辕三光笑道;.既然与你无关,你龟儿为什么怕成这副样子?白开心道:你见了他难道不害怕么?轩辕三光道:老子坏事做得没有你多,用不著像你龟儿这么害怕。
白开心忽然咧嘴一笑,道:常言道,只有强奸的,没有逼赌的,可见逼人赌钱要比强奸更坏,我干的坏事最多也只不过是强奸而已,可是你……嘿嘿,你小子等著瞧吧,燕南天若知道你就是恶赌鬼,不打扁你的脑袋才怪。
轩辕三光擦了擦汗,也说不出话来。
他们三个人都希望燕南天快些带著江别鹤远远走开,谁知燕南天却要了壶酒,坐在小摊子上自斟自饮起来。
江别鹤垂著手站在一旁,既不敢走,也不敢坐下,别的人也都吓得坐不住了,就连那小摊子老板的手都在发抖。
燕南天却旁若无人,一杯杯喝个不停,每喝一杯,就长长叹囗气,彷佛有很重的心事。
轩辕三光皱著眉,喃喃道:江别鹤这龟儿子怎会和燕南天走到一路的?这倒实是怪事。
他以为这句话绝不会有人回答,谁知屠娇娇却忽然叹了囗气,道:我现在才想出江别鹤的来历了。
.他有什么来历?.他一定就是江琴。
.江琴又是什么人?.燕南天到恶人谷去,就是为了要找江琴复仇的,因为江琴害死了他的拜把兄弟江枫。
轩辕三光怔了怔,道:他既然要找江琴复仇,现在为何还不宰了他,反而带著他满街跑呢?.因为他要先找到小鱼儿,叫小鱼儿亲手报仇。
.不错,想必就是这缘故,可是,他若找不到小鱼儿呢?白开心忽又咧嘴一笑,道;.他这辈子只怕是再也找不到那小坏蛋了。
轩辕三光耸然道:为什么?白开心张开了嘴,却只笑了笑,再也不说话了,因为屠娇娇已在暗中悄悄的拧住了他的手。
就在这时,突见一个人手里提著壶酒,也走到燕南天正坐在那里吃东西的小摊子上去,而且还在燕南天身旁坐了下来。
面摊上吊著盏灯笼,灯光照在这人的脸上,只见他年纪轻轻的,长得倒也眉清目秀,只不过脸色苍白得可怕。
轩辕三光又吃了一惊,道:这龟儿岂非就是江别鹤的儿子江玉郎么?白开心道:一点也不错。
只见江玉郎就像是没有见到他老子似的,江别鹤也像是根本不认得他,父子两人,谁也没有瞧谁一眼。
轩辕三光皱眉道:这父子两人究竟在搞什么鬼。
屠娇娇道:看来他必定是想来救他老子的。
轩辕三光冷笑道;.就凭这小杂种,只怕还没有这么大的本事。
屠娇娇忽然笑了笑,道:他本事虽不大,花样却不少,连小鱼儿有时都会上他的当。
轩辕三光瞪著眼睛,冷笑道;.老子也知道他花样不少,但若要比小鱼儿,他还差得远。
屠娇娇眼珠子一转,不说话了,她已发现这恶赌鬼和小鱼儿的交情不错,否则就绝不会帮小鱼儿说话。
这时江王郎竟已在向燕南天敬酒,而且还陪笑著说话,燕南天显然不知道他就是江别鹤的儿子,也没有给他难看。
说了几句话后,燕南天忽然长身而起,大声道:你真的认得江小鱼。
江王郎也站了起来,陪笑道:非但认得,而且还可以说是患难之交。
燕南天一把拉住他的肩膀,道:你……你最近见过他么?.前两天他还和晚辈在一齐喝酒……燕南天不等他说话,就抢著问道:你可知道他现在到那里去了?江玉郎沉吟著道;.他的行踪一向很飘忽,但晚辈却也许能找得到他。
燕南天道:真的?江玉郎躬身道:晚辈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前辈面前说谎。
燕南天道:好,好,好……他实在太欢喜,竟一连说了十几个.好字,那只紧紧握著江王郎肩膀的手,也忘记松开。
江玉郎虽被他捏得骨头都快断了,但面上却不禁露出微笑。
江别鹤目光闪动,忽然大声道:这小子来历不明,燕大侠你怎可轻信他说的话。
燕南天怒道:闭嘴,在我面前,那有你说话之处?他匆匆撒了把铜钱在摊子上,拉著江玉郎就走,江别鹤只好也垂头丧气的跟著走,但嘴角却正在偷偷的笑。
标题 <<旧雨楼·古龙《绝代双娇》——第一百十五章 恶人再聚>>古龙《绝代双娇》第一百十五章 恶人再聚躲在门后偷看的屠娇娇见燕南天上了江玉郎的当,不由也笑了,喃喃道:我早已知道燕南天必定要上他的当,我猜的果然不错。
白开心吃吃笑道:这小鬼果然有两下子,也难为他装得真他妈的像极了,燕南天居然真跟著也走,真是鬼迷了心窍。
屠娇娇笑道:这下子燕南天非但永远休想找得到小鱼儿,只怕连命也要送在这父子两人的身上。
轩辕三光呆呆的出了会儿神,忽然推开门,就想冲出去,谁知屠娇娇的手早已等在他背后,他刚推开门,屠娇娇就闪电般点了他五,六处穴道,将他的人往肩上一扛,转身从后面的窗子窜了出去。
轩辕三光又惊又怒,怎奈连话都已说不出来。
只见屠娇娇从屋子后面绕出了这小镇,天色虽已很亮了,但入山的道路上,并没有人踪。
她似乎将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飞也似的窜上山,也不知走了多久,突听一阵铁器敲击声自风中远远传了过来。
囗囗囗李大嘴,哈哈儿,和杜杀正在开山,突见屠娇娇和白开心两人飞掠而回,就像是被鬼追著似的。
最奇怪的是,屠娇娇背上还扛著个人。
李大嘴他们立刻全都停住了手,迎了上去。
哈哈儿目光转处,失声笑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恶赌鬼到了,哈哈,久违久违。
李大嘴大笑道:恶赌鬼,多年不见,怎地一见面你就爬到屠娇娇身上去了?难道你这赌鬼已变成了色鬼了么?杜杀却皱眉道:这是怎么回事?屠娇娇先不答话,却将轩辕三光重重往地上一掼,这一掼,便将他穴道全都解了开来。
他人还末站起,已大笑道:原来你们这些龟儿子全都到这里来了,龟山上有了你们这么多龟儿子,倒实的名副其实。
白开心哈哈一笑,道:屠娇娇莫名其妙的点了你七.八处穴道,又像条狗似的将你掼在地上,你不找她拚命,反而开起玩笑来了,嘿嘿,看来你这人真在是好欺负得很。
轩辕三光生性豪爽,骤然见到这许多老朋友,已将别的事全都忘了,但此刻被白开心挑拨了几句,他立刻又火冒三丈,跳起来指著屠娇娇的鼻子道:我问你,你这不男不女的龟儿子为什么要点老子的穴道,难道真当老子是好欺负的么?屠娇娇道;.我问你,你方才冲出去是不是想去通风报讯,叫燕南天莫要上江别鹤父子的当。
.燕南天这三个字说出,李大嘴.哈哈儿.杜杀全都耸然失色,好像连站都站不稳了。
杜杀失声道;.燕南天?李大嘴道:难道他……他的病已好了么?屠娇娇道:他非但病已好了,而且功夫彷佛此以前更强,我见到他的人时,还没有认出他来,但见他露了一手功夫后,就知道必是燕南天无疑,因为除了燕南天之外,世上再也没有第二个人有那么高的武功。
哈哈儿牙齿打战,非但再也笑不出来,连话也说不出了。
白开心抢著道;.他已被江别鹤父子骗走,但恶赌鬼却想将他找回来。
这句话还末说完,李大嘴,杜杀.哈哈儿已将轩辕三光团团围住,三个人具是咬牙切齿,满面凶光。
杜杀瞪著他一字字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轩辕三光别的人不怕,但对杜杀却也有三分畏惧,此刻见到他杀机毕露,显见一伸手就要杀人,轩辕三光心里也不觉有些发毛,勉强笑道:老子不过是想要他将江别鹤父子宰了而已,并没有别的意思。
老子难道还会要燕南天来找你们的麻烦不成?白开心笑道;.我问你,你若没有做亏心事,为什么一见到我们就跑呢?轩辕三光脸色变了变,道;.这……这个……白开心拍手笑道:你说呀?你怎地说不出话来了?这不是做贼心虚是什么?轩辕三光跳了起来,吼道;.老子又没有掘你祖坟,你龟儿子为什么找老子麻烦。
白开心知道目的已达,无论轩辕三光怎么骂,他都不开腔了。
李大嘴.哈哈儿果然俱是满面怒容,杜杀更是面笼寒霜,厉声道:你方才是不是一见他们就跑。
轩辕三光道:我,格老子,不错,我是跑了。
轩辕三光挺起了胸膛,大声道:只因老子已将你们的钱都输光了!这句话说出来,大家又吃了一惊。
哈哈儿抢著道:我们的钱了什么钱?轩辕三光道:你们都知道老子是恶赌鬼,却不知老子虽喜欢嬴钱,也喜欢输钱,只要有钱输,实在比赢钱更过瘾,尤其是输给那些没有钱的小赌鬼,看到他们赢钱后那种欢天喜地的模样,那其中的乐趣,你们这些龟儿子只怕永远也想像不到。
他歇了口气,接著又道:前几个月我替一个朋友将一票银子送回去给江南的大富翁段合肥,虽然因此得罪了江别鹤父子,却跟段合肥斗了半个月蟋蟀,赢了他几十万,我手头有了赌本,就想送出去一些了。
李大嘴冷笑道:想不到你这恶赌鬼倒实是劫富济贫的侠盗。
轩辕三光道:但是老子越是想输,那银子就偏偏跟老子作对,总是输不出去。
有一天我正在一家菜馆里喝茶,旁边居然有人赌起骰子来了,我一看正中下怀,就和那些龟儿子赌了起来。
李大嘴道:你又嬴了?轩辕三光笑道;.该当那些龟儿子走运,老子的赌运恰巧在那里走光了,别人掷出个四点,老子都赶不上,竟一连输了几天几夜。
白开心忽然插嘴道;.输得好。
轩辕三光道:那家茶馆在一条小巷子里,老子输了三天后,那巷子里老老少少都嬴了老子不少,只有个糟老头子,虽然每天都到这茶馆里来喝茶,每天都看到老子输,却硬是不动心,硬是不肯下场来赌一手。
他笑了笑,接著道:他越不肯赌,老子就越找他赌,别人都说这老头子非但不赌钱,而且不抽烟,不喝酒,是个漂标准准的木头人,大家都叫他李老实,还说只要我能引得这李老实跟我赌钱,他们每天就跟我磕一头。
屠娇娇瞟了李大嘴一眼,笑道;.想不到李家门里还有这么样的老好人,难得难得。
轩辕三光道:那条巷子里还有个屠寡妇,据说县里已快替她立贞节牌坊了,她虽在巷口摆了个小摊子,但十年来来往往,就没有人看到她笑过,她家里也没有别的人,只有著一条狗,替她看守门户。
李大嘴大笑道:想不到屠家门里居然还有人肯守寡,难得难得,只不过可惜她还是养了一条狗,……哈哈,狗最大的好处就是不会说话。
轩辕三光道;.赌到第四天,我还剩下三万两银子,我就将银子全都堆到李老实面前,我说我只要说一个字,就能令那屠寡妇笑起来,再说一个字,就能叫她打我一个耳光,我问李老实信不信?哈哈儿忍不住问道:他信不信?轩辕三光道:屠寡妇从来不笑的,男女授受不亲,寡妇更不能打男人的耳光,李老实自然不信,于是我就跟他打赌,我若输了,就将剩下的银子全都给他,我若瀛了,只要他再陪我赌十把骰子。
他望著面前的银子,足足望了半个多时辰,终于还是跟我赌了,他虽然老实,但老实人见到送上门来的银子,也舍不得不要的,只因每个人都认定我这场赌实是有输无嬴,连半分机会都没有。
哈哈儿道:但你却嬴了。
轩辕三光道:只为了要跟他再赌个痛快,我自然非赢不可。
听到这里,连杜杀都不免动了好奇之心,忍不住问道;.你是怎么样嬴的?屠娇娇道:只说一个字就能令寡妇发笑,再说个字就要她翻脸打人……这实在连我都被难住了。
李大嘴.白开心,面面相觑,实在也想不出轩辕三光说的那是什么字?怎会有那么大的魅力。
囗囗囗只听轩辕三光悠然道;.到了下午,那寡妇才摆起她那卖煎饼的摊子,那条狗和她寸步不离,自然也跟在她身旁,于是我就走过去,恭恭敬敬向那条狗磕了头叫了.爹那寡妇怔了怔,虽然想板起脸,终于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李大嘴等人听了也都笑了起来。
轩辕三光道;.别人见到我果然只说了一个字,就令那寡妇发笑,虽然又佩服,又好笑,但还是想不出我怎能令她翻脸打我。
屠娇娇笑道:老实说,连我都想不出你是有什么法子。
轩辕三光道:我只不过又跪到她面前,叫了她一声.妈』,她立刻就满脸通红,连脖子都粗了,狠狠打了我一耳光,转身就走。
他话末说完,李大嘴等人已笑弯了腰。
轩辕三光道:于是李老实只好陪我赌骰子,谁知我手气竟转了,一连嬴了十场,开始时他还赌得很少,但到后来,他也输急了,竟将家里的夜壶棉被都拿出来跟我赌,赌了十场后,他已输得乾乾净净,我就问他,你既然连赌本都没有了,还赌什么?他呆了半晌,忽然咬了牙,把我带到他家里去,他家里已被搬空了,但却还有个小屋子,里面堆著好几口大箱子。
屠娇娇失声道:大箱子?什么样的大箱子?轩辕三光道;.黑黝黝的大箱子,上面积满了尘土,李老实说,这本是别人托他看管的,他从来也没有碰过,但现在,他却顾不得这些了。
他笑著接道:一个人若是输急了,连老婆儿子都会押上赌桌的,这李老实虽然一生都很老实可靠,但老房子著火,烧得更快。
屠娇娇道;.他……他难道将那些箱子全都输给你了。
轩辕三光道;.不错,可是我却未想到,那些箱子里竟装著全都是黄金白银,更未想到那些箱子竟是你们的,若非箱子里有你们的记号,我永远也不会想到你们竟会将箱子交给一个老头子保管,哈哈,这法子实在妙极。
他大笑接著道:但我却正如天上掉下了大元宝,平空落下了几百万,于是我就大赌特赌,到这里,已输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已全都送别人作嫁垸,现在我已又是囊空如洗,你们要我还钱,我是一分也没有,要命倒有一条!囗囗囗白开心.哈哈儿.杜杀.李大嘴.屠娇娇五人全都听得怔住,面如死灰,如丧考妣一般。
哈哈儿道:原来……原来欧阳丁.欧阳当并没有将箱子藏在龟山,却存在李老实那里,我们还是上了他的当。
哈哈儿忽然将地上的铁锹.铁铲全都抛了出去,大笑道;.其实我们倒该感激这赌鬼才是。
白开心道:感激他?哈哈儿道:他若不说,我们就还要在这里作苦工,挖山洞,现在我们反倒可以休息休息了。
杜杀缓缓道:其实他并没有说错,若非轩辕三光,我们永远也不会知道箱子究竟在那里?反而多费些事,多著些急。
白开心叫了起来,道:如此说来,你们不准备要他赔了么?李大嘴笑了笑,道:他早已说过,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白开心道:但他这身肉也不错,你难道不想□□味道么?李大嘴笑道;.我若将这赌鬼吃进肚子里,那还得了,他若要我的肠子和胃打起赌来,我怎么吃得消。
他瞪著轩辕三光又道:你将银子都输光了,难道将箱子也输了么?轩辕三光道:没有。
李大嘴眼睛一亮,大喜道:箱子在那里!轩辕三光道:老子嫌那些箱子太重,早已全郡抛进扬子江了。
李大嘴,屠娇娇面面相对,再也说不出话来。
轩辕三光重重啐了一囗,道:恪老子,你龟儿喜欢的是吃人肉,人肉却是银子实不到的,丢了几两银子,你难过什么!李大嘴叹了口气,道:这你就不懂了,一个人年纪越大,就越贪财,我虽也知道那玩意儿吃不得,穿不得,也带不进棺材,但我却偏偏越来越喜欢它。
哈哈儿道:不错,我每天什么都不干,只要让我关起门来数银子我已经觉得很过瘾了。
轩辕三光道:我看你们这些龟儿子只怕真的已经快进棺材了,一个人若是什么都不喜欢,只喜欢钱的话,他就已经死了大半截。
他又啐了一口,接著道:但你们既然如此喜欢钱,为什么不再去偷,去抢,那些银子反正是你们这些龟儿偷来抢来的。
李大嘴正色道:这你又不懂了,恶人也得有恶人的身份,.像我们这样有身份的恶人,若再去杀人越货,岂不叫人笑掉大牙。
轩辕三光怔了半晌,忽然大笑起来,道:想不到你们这些龟儿连强盗都不敢做了,你们还有什么用?我看你们不如同泡尿自己淹死算了。
屠娇娇道:放你妈的屁,谁敢说.十大恶人没有用?轩辕三光冷笑道:二十年前,你们也许可以算得上.十大恶人,但在那乌龟洞里躲了二十年之后,你们已只能算是.五十缩头乌龟了。
屠娇娇怒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就算在二十年前,你也没有资格称得上.十大恶人,别人只不过是将你拿来凑数的。
轩辕三光道:既然我们都算不上是什么恶人,为什么不索性做件好事呢!李大嘴道:做什么好事!轩辕三光指看地上的花无缺和笼子里的铁心兰道;.我们为什么不将这三个可怜虫放了,让他们感激一辈子。
李大嘴沉吟看道:不错,我们被人家恨了一辈子,偶尔也叫几个人感激我们,倒也不错。
轩辕三光道:杜老大,你的意思怎样?杜杀冷冷道:反正这三个人已离死不远,我杀他们也甚是无趣。
白开心眼珠子直转,忽然道;.你们既然要作好人,为什么不索性好人做到底。
哈哈儿大笑道:哈哈,□人不利己难道也做得出什么好事么?白开心道:我坏事做了一辈子,如今也想□□做好事是什么滋味了,否则我死了到阎王爷那里去都不好交代。
轩辕三光道:你龟儿子究竟玩什么花样?白开心背看花无缺和铁心兰,笑嘻嘻道:这两人你爱我,我爱你,已爱了好多年,只是中间多了个小鱼儿,现在小鱼儿既然已翘了辫子,我们为什么不索性将这两人结成夫妇,哈哈,让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岂非是最大的好事。
哈哈儿拍手笑道:不错,我们闲了这么多年,现在能为他们办办喜事,好好热闹一场,倒也开心得很。
李大嘴笑道:我已有二十多年没吃过喜酒了,这想必有趣得很。
屠娇娇却指看白开心笑道:我就知道这小子没存好心,干的果然还是损人不利己的事。
白开心道:替别人做媒,正是天大的好事,连阎王知道了,都要添我一记阳寿,你怎么还说这不是好事呢?屠娇娇笑道;.你明知这两人现在都很伤心,却偏偏要他们现在成亲,这岂非比杀他们更缺德。
白开心眨著眼道:他们就算现在很伤心,一□到成亲后那种妙不可言的滋味,我保险他们绝不会再伤心了。
李大嘴道:这条狗嘴里真是连一根象牙都吐不出来。
屠娇娇笑道:这就叫狗改不了吃屎,坏蛋永远做不了好人的。
哈哈儿道:我不管你们怎么说,反正是非要这两人成亲不可的了,哈哈,我还要亲手替他们换上红衣裳,亲手替他们倒交杯酒。
李大嘴瞟了白夫人一眼,忽又笑道:这里反正还有一条母大虫,我们索性也替她找个老公吧。
哈哈儿瞧了瞧白夫人,又瞧了瞧白开心,大笑道:不错,不错,这两人正是天生的一对。
屠娇娇吃吃笑道:看来这位大嫂子福气不差,也真和姓白的有缘,嫁来嫁去,都是姓白的,连姓都不必改了。
白开心已叫了起来,道:你们……你们……他嘴里说著话,人已想溜。
但屠娇娇.李大嘴,早已一边一个夹住了他。
屠娇娇笑道:这是天大的喜事,你为什么还想溜呢?李大嘴道:你溜也溜不了的。
轩辕三光自从听到.小鱼儿已翘了辫子,一直都没有说话,此刻眼珠子也转了转,忽然道:我知道还有两个人要成亲,既是喜事,索性大家合在一起办吧,既省钱,又热闹。
屠娇娇道:你说的是那慕容九的小丫头和你那黑小子的朋友?轩辕三光道:不错。
李大嘴大笑道:慕容家的人,怎么会和咱们一齐办喜事呢,这赌鬼发疯了。
轩辕三光道:我们何必跟他们商量,到了那时候,我们就一齐拥进喜堂,将三对新人排在一齐,再吃他们一顿喜酒,他们还能在好日子里跟我们翻脸么?哈哈儿拍手大笑道:好主意,好主意,哈哈,我们就跟他来个霸王硬上弓。
李大嘴道:我真希望他们酒席上有道菜是用人肉做的,到时你们吃你们的山珍海味,我也有人肉吃,那就真的皆大欢喜了。
白开心忽然冷冷道;.只望那天燕南天也去喝喜酒才好。
这句话说出,大家又全都笑不出了。
只听轩辕三光道:燕南天绝不会到那里喝喜酒的。
白开心冷笑道:你怎么知道?你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轩辕三光也不理,他道:燕南天现在一心只想找小鱼儿,那有功夫去喝喜酒。
白开心道:你莫忘了,要找人一定会往人多的地方去找,办喜酒的地方人最多,我要是燕南天,也会去凑热闹的。
轩辕三光道:你龟儿也莫忘了,现在替燕南天带路人的是谁。
白开心怔了怔,不说话了。
屠娇娇笑道:现在替燕南天带路的是江玉郎,江王郎非但绝不会将燕南天带到慕容家去,也不会将燕南天带到人多的地方,他怕别人揭穿他的把戏。
白开心道:如此说来,岂非人越多的地方反而越安全。
轩辕三光道: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慕容家那些姑娘们的所在之地。
,屠娇娇笑道:一点也不错,想不到这赌鬼近来也变得聪明了。
哈哈儿跳了起来,道:既是如此,我们现在还等什么,赶快走吧,哈哈,我这人天生就喜欢热闹,人越多越好。
标题 <<旧雨楼·古龙《绝代双娇》——第一百十六章 鬼童复出>>古龙《绝代双娇》第一百十六章 鬼童复出李大嘴忽然一拍巴掌,道;.我们倒忘了一件事。
慕容家的人最讲究排场,怎么会在这种穷乡僻壤办喜酒呢?我们总该去打听打听,他们走了没有?准备在那里办喜酒。
屠娇娇道:就叫这赌鬼去吧,他和她们有交情。
突听窗外有人阴恻恻一笑,道:活鬼已经去过,赌鬼就不必去了。
轩辕三光大笑道:格老子,你这半人半鬼的龟儿子还没有被打下十八层地狱么?阴九幽自窗外露出一张青森森的脸来,嘻嘻笑道:这世上鬼已够多了又是赌鬼,又是色鬼,再加上穷鬼,酒鬼,讨债鬼,小气鬼……世上既有这么多鬼,我怎舍得再到别地方去。
杜杀沉声道:你是说你已去打听过慕容家的消息了?阴九幽道;.不错,她们本来是准备要回去再办喜事的,但后来却改变了主意。
杜杀道:为何改变主意?阴九幽摇著头道:她们没有说,也没有人敢去问她们。
李大嘴笑道:女人家决定一件事后,若是不改变主意,倒是件怪事了。
哈哈兄道:她们为何改变主意,屠娇娇也许知道,哈哈,她至少有一半是女人。
屠娇娇道:不错,我的确知道。
哈哈儿反倒怔了怔,道:你真的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屠娇娇道:你若肯花些心思,也猜得出来的,只可惜你的心已经给猪油蒙住了。
杜杀道:你说她们究竟是为何改变主意的?屠娇娇笑道;.你想,她们若是真的规规矩矩的办喜事,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必定会到齐,大家都想知道这位慕容家的九姑娘究竟是怎么样一位聪明标致的人物,都想瞧瞧她选来选去选到怎么样一位了不起的好姑爷。
她嘻嘻一笑,接著道:怎奈我们这位慕容九姑娘却已变成了个痴痴呆呆的半疯子,选到的姑爷也是个才貌不扬,还有点疯疯癫癫的人物,这么样的一对夫妻若是被她们的亲戚朋友瞧见,岂非丢尽了慕容家的人么?李大嘴笑道;.不错,她们家的亲戚朋友,不是公子哥儿,就是千金小姐,这种人吃饱了饭没事做,就想著看别人的笑话,还有的说不定早就瞧著她们眼红了,她们若丢了这次人,以后在别人面前怎么抬起头来,倒不如省些事了。
屠娇娇道:所以她们就索性在这小地方为这对见不得人的夫妻成亲,然后再将这对夫妻往别地力一送,叫他们安安份份的过日子,以后别人若是问起来,她们也可以说,不敢惊动罗,新姑爷脾气有些古怪罗,以后再补请喜酒罗……李大嘴拊掌道:妙极妙极,这么一来,别人心里就算怀疑,也抓不著她们的把柄了。
屠娇娇道:话虽如此,但这种人天生的死要面子,还是不会太省事的,她们一定还是要□张一番,请请客,表示她们并非为了想省钱,只不过她们请的一定是些不相干的人,谁也不敢去笑话她们。
阴九幽嘻嘻笑道:屠娇娇真他妈的不愧是女诸葛,说的一点也不错。
杜杀道:她们在那里请客?阴九幽道:她们已在江边搭起一两里长的长棚,摆下了流水席,无论谁都可以去吃她们一顿,就连叫化子每人都有两斤肉,一瓶酒。
杜杀道:什么时候?阴九幽道:就在今天。
囗囗囗虽然还没有天黑,但长棚内外都已点起了大红灯笼,上面还用金纸剪著双.□字,看起来倒真是喜气洋洋,蛮像那么回事。
长棚里的人,比苍蝇下的蛋还多,有新娘子可看,这些乡下人已经要挤破头了,何况这里还有不花钱的黄酒白酒,大鱼大肉。
但有些人并不是完全白吃,居然还用红纸,红布,红绸子做成些喜联喜幛,上面还写著.天怍之合,.鸾凤和鸣一类的吉词,有的居然还有下款,也莫非是张阿大、李洪发一类的名字。
慕容家居然还将这些喜联喜幛挂了出来,一眼望去,到处都是红红绿绿的红纸贴在竹子上,被江风次得.哗啦哗啦的直响。
江边停著三艘油漆崭新的大官船,舱里舱外不时有穿得花团锦簇般的丫头使女们进进出出。
长棚里喝酒的人,都不时伸长颈子,往这艘官船上去瞧。
有人道:这家人也真奇怪,无缘无故的请了这么多人来喝喜酒,主人家都躲在船舱里不肯露面,新郎倌也不出来敬我们几杯。
又有人道:你就马虎些吧,你可知道人家是什么身份,怎会来跟我们这些人喝酒。
那人道;.看他们这种势派,我还真猜不透他们是干什么的。
另一人道:听说他们不但是江南首屈一指的大富翁,而且还是武林中响当当的人物,请我们来,只不过是为了想要我们凑凑热闹而已,我们还是多喝酒,少说话的好,莫要说错了话犯了人家的忌讳,那就真是敬酒不吃要吃罚酒了。
大家正在纷纷议论,谈得高兴,忽然一齐闭住了嘴扭过头来望,就好像瞧见了什么怪物似的。
原来这时已有辐马车在长棚外停下,这辆马车的式样已经够奇怪了,从车上下来的人却更奇怪。
赶车的是一条很魁伟的大汉,身上穿的虽是件质料很好的新衣服,钮扣却一粒也没有扣上,露出了满胸黑毛!他不笑还好,一笑起来,一张嘴几乎裂到耳边,看来一口就可以吃下两个半斤重的大馒头。
接著,车上又走下几个人,有的又矮又胖,有的妖里妖气,还有个人手上竟装著个钢钩,那张脸白里发青,叫人一看就害怕。
这些人的模样已经是稀奇古怪,天下少有,谁知他们又从车上推推拉拉的拉下三个人来。
这三个人有气无力,面容憔悴,看来已奄奄一息,身上却偏偏穿著红绸绿绸,打扮得和新娘子一样。
长棚里几百双眼睛都在盯著他们,他们却大摇大摆,若无其事,忽然一窝蜂的拥进竹棚。
其中一条满脸大胡子的彪形大汉大声道:格老子,你们这些龟儿子们知不知道主人在那里?老子要找她们。
大多数人都认得这就是那开赌场的怪人,都领教过他们的手段,虽然被叫做龟儿子,也不敢出声。
偏偏有两人是刚从城里来的,还是永什么镖局里的趟子手,总认为自己混得蛮不错的,怎肯受这个气。
再加上七八分酒意,两人一齐拍桌子跳起来,吼道:你这混蛋在骂谁?.混蛋两个字刚说出口,两人已忽然被人夹著脖子提了起来,两人平日以为已练得很不错的功武,竟连一招也使不出。
大家都瞧得呆了,只听一个穿著绿衣服的怪人哈哈笑道:这两个小子居然敢骂轩辕兄是混蛋,胆子倒实不小,轩辕兄若是不教训教训他们,以后别人就全都可以叫你混蛋了。
那大胡子火气本来已够大了,再被这人一挑拨,更是火上加油,两只手一抬,眼看这两人的脑袋就要被撞得稀烂。
幸好这时那圆脸胖子已拉住了他的手,笑道:哈哈,今天是人家的好日子,你却一来就要杀人,岂非叫做主人的脸上难看?那张嘴其大无比的人也笑道:你要杀人,也不该砸坏他们的脑袋,我虽不吃人头,但一个人恼袋若被砸坏了,瞧著都恶心,老母鸡的头若已被砸得稀烂,你也吃不下去的,是么?那大胡子.哼了一声,手一甩,两个人就飞了出去,各个跌在一张桌子上,脑袋恰巧栽入一碗刚端上来的酸辣汤里,烫得鬼叫,桌子上的碗筷杯盏,已被震得跌在地上,砸得粉碎。
长棚里立刻大乱,有些小姑娘,老太婆,已吓得鬼叫著往外面逃,有些小孩子更已吓得放声大哭起来。
突听一人道:是那位朋友在这里撒野,莫非是想给我兄弟难看么?这人说话的声音也并不十分响亮,但一个字一个字说出来,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而且语声中自有一种慑人的威力,叫人不敢不听话,哭声,叫声,嘈乱声,竟全都被这声音压了下去。
只见一个年轻人站在船头,背负著双手,看来文诌诌的,就好像是个刚入学的秀才,但气度沉稳,站在那里如山停岳峙,明眼人一望而知,此人必是个内外兼修的武林高手!长棚里的人纷纷闪开,让这些怪人走了过去。
那圆脸胖子嘴里打著哈哈,道:乡下人毛手毛脚,若是礼数欠周,小朋友你原谅则个。
他虽然像是在赔礼,却开口就叫人.小朋友,那人面色一沉,似乎要发作,但忽然又似想起了什么,面上露出了惊奇之色,目光在这些人面上一扫,又瞧见了打扮得怪里怪气的花无缺。
这一看更吃惊,失声道:各位莫非是……莫非是……那圆脸胖子笑道:小朋友,我们的名字你最好莫要说出来,否则只怕要说脏你的嘴。
那人沉吟了半晌,微一抱拳道:在下秦剑……他刚说了四个字,船舱里已又走出几个人来,有也男有女,女的固然是千娇百媚,艳丽中带著华丽,男的也都是风度翩翩的浊世佳公子,他们显然都知道来的是些什么人了,但面上却仍然都带著微笑。
他们若是不知道这些人的来历,含笑迎客本是礼数当然,但知道这些人的底细后,居然还能带著微笑,这就很难得了。
江湖中人见到.十大恶人时,通常不是怒发冲冠,就是咬牙切齿,不是伸手就打,就是掉头就跑的。
哈哈儿先打了哈哈,大笑道;.你们瞧,人家慕容家的姑爷们多有风度,多有教养,瞧见咱们这几块料,礼貌居然还如此周到。
屠娇娇嘻嘻笑道:这才叫盛名之下无虚士,否则人家千娇百媚的大姑娘怎么会嫁给他们呢?李大嘴长身一揖,道:在下等闻得公子们家有喜事,是以特来致贺,却不如公子们可容得在下等这些山野狂夫登堂入室么?站在船头的除了三姑爷秦剑外,还有大姑爷.美玉剑客陈凤超夫妻,二姑爷南宫柳夫妇,四姑爷.梅花公子梅仲良夫妇,五姑爷.神眼书生骆明道夫妇,江南武林的精华,可说已大多在此。
他们见到被打扮得奇形怪状的花无缺,面上都不禁露出了惊讶之色,但还是满面笑容,彬彬有礼。
直等李大嘴的话全都说完了,.美玉剑客才抱拳笑道;.各位既肯赏脸,便是在下等的贵客……慕容双抢著说道:何况轩辕先生更是我们新姑爷的生死之交呢?各位快请上船吧。
李大嘴也抱拳笑道:既是如此,在下等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其中只有秦剑和.梅花公子面上微带著警戒之色,屠娇娇走过他们面前时,忽然回头一笑,道;.你放心,咱们今天是专程喝喜酒来的,既不会找麻烦,也不会偷东西,你用不著像防小偷似的防著我们。
轩辕三光大声道:不错,今天是我黑老弟的大喜之日,若有那个龟儿子敢胡说八道,老子第一个先找他算帐。
白开心冷笑道;.就凭你,只怕还差著一点,李大嘴吃人的瘾若又发了,你难道还能用脑袋塞住他的嘴不成!这几人一面说,一面笑,嘻嘻哈哈,骂骂咧咧的全都上了船,竹棚中,人人侧目而视,不知道这几人究竟是什么玩意?这些贵人公子们为何要对他们如此客气?船舱中居然能摆得下好几桌酒,六姑爷.小白龙夫妇,七姑爷.洞庭才子柳鹤人夫妇,八姑爷.万花剑左春生夫妇,以及.神拳顾人玉,和.小仙女张菁,自然全都在船舱里。
小仙女瞧见他们几个人走进舱,就斜著眼睛瞪他们,但大多数人的目光,却还是都在好奇的望著花无缺。
他们实在猜不透.移花宫的传人怎么会变得如此模样?但有教养的世家子弟是绝不能过问别人私事的,别人若不说,他们心里就算好奇得要命,也只有装作没有见到。
囗囗囗他们几个人恰好占据了一桌,杜杀高据在首席,坐在主位相陪的是.美玉剑客陈凤超和南宫柳。
这两人温文尔雅,礼貌周到,坐在这一桌奇形怪状的人中间,更显得品貌出众、风神如玉。
若是换了平日,他们和花无缺惺惺相惜,一定要倾心结纳,但此刻他们却连看也不便多看花无缺一眼。
花无缺更是眼观鼻,鼻观心,木头人似的坐在那里,就彷佛是坐在无人的旷野之中,别人是在可怜他也好,是在窃笑也好,也已全不放在心上。
酒过三巡,一双新人竟还末露面。
李大嘴忽然道:既有喜事,为何无礼乐?陈凤超沉吟著,陪笑道:仓卒之间,难以齐备,还望各位恕罪。
李大嘴正色道:纵然如此,礼亦不可废,同况……屠娇娇抢著笑道:同况咱们这里还有两对新人,要沾沾你们的喜气,等著和九姑爷、九姑娘一齐成礼哩。
陈凤超道:哦?南宫柳道;.却不知新人是……也们虽然慎重而多礼,但此时还是忍不住瞧了瞧花无缺,只见花无缺苍白的睑上,既无悲切之容,亦无欢喜之色。
他身旁一个美丽少女的表情却复杂得多,复杂得令人更猜不透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哈哈儿道:哈哈,常言道,好事成双,又道,一二不过三,三对新人一齐成礼,日后这三对夫妇必定三多,多福多寿多子孙。
陈凤超微微一笑,道:阁下善颂善祷,这一番好意在下更无推却之理,只可惜……李大嘴皱了皱眉,道:只可惜什么?陈凤超淡淡道;.只可惜舍下九妹吉礼已成,此刻已驾舟归去。
南宫柳接著道:各位想必也知道,九妹夫妻俱都饱□忧患,是以这一次他们既然想静静的度过此一佳期,在下等自不便反对的。
屠娇娇.李大嘴他们对望了一眼,居然声色不动。
哈哈儿道:哈哈,若是换了别人这么说,我们一定要以为他这是在瞧不起人,但这话既然是从两位嘴里说出来的,那自然就不同了。
陈凤超道:多谢。
屠娇娇嘻嘻笑道:若是换在平日,各位见到我们这几个人,少不得要替天行道的,因为各位全都是大大的好人,好人遇著恶人,正如冰炭不能相容,是么?陈凤超微笑不语。
屠娇娇道:所以,若是换在平日,我们也绝不敢来拜望你们,因为.慕容家声势大得吓人,我们实在也惹不起。
陈凤超欠身道:不敢。
屠娇娇道:但今天可就不同了,我们就因为早已算准各位今天绝不会给我们难看的,所以才敢到这里来……哈哈儿道;.哈哈,常言道,既来之,则安之,我们既已来了,就少不了得要厚著脸皮赖在这里,好在各位俱是彬彬有礼的君子,今天又是大好的日子,我们就算有些失礼,各位也绝不会将我们赶走的。
另一张桌上的秦剑忽然长身而起,沉声道:各位究竟有何打算,不妨……李大嘴大笑著接口道;.在下等也没什么别的打算,只不过是想借各位这里作喜堂,为这两对新人成亲而已。
秦剑还想说话,陈凤超却拦住了他,微笑道:各位既肯赏脸,这又是大好的喜事,在下等欢迎唯恐不及,只不过……无乐不能成礼。
李大嘴悠然道;.子日!嫂溺叔援之以手,事急便可从权,何况,乐为礼奏,便无须悦耳,是么?陈凤超笑道:阁下通达,非弟能及。
李大嘴抚掌大笑道;.既是如此,何患无乐?他忽然用两根筷子,在碗上敲打起来,哈哈儿也用一双手包著嘴,.呜哩哇拉的吹个不停。
屠娇娇笑得直不起腰来,道;.此乐只应天上有,人间那得几回闻?有此妙乐还不行礼?她将白夫人和钱心兰一边一个架了起来,白开心瞪著眼,忽然咧嘴一笑,也架起了花无缺。
李大嘴一面敲著碗,一面大声道;.新人行礼,一拜天地……慕容家的姊妹们虽然都是秀外慧中的才女,八位姑爷也都是声名久著的俊杰,但实在也没有遇到过这么荒唐这么离奇的事,大家面面相觑,竟没有一人想得出如何应付之策。
就在这时,突听阴九幽阴森森的语声叱道:什么人?又听得一人笑道:我不是人!这两句话传入耳里,大家不禁全都一惊。
李大嘴他们虽然明知阴九幽必定游魂般在附近,但他遇见的人却是谁呢!.我不是人这四个字,是阴九幽自己常说的。
阴九幽显然也怔了怔,才怪笑著道:你不是人,难道还是鬼?那人道:一点也不错。
阴九幽嵘嵘笑道:你是鬼?你可知道我是什么?那人道:你只不过是.半人半鬼,我却是一整个鬼,你还有一半是人,我却完完全全不是人。
听到这里,白开心忍不住拍手大笑道;.妙极妙极,想不到阴九幽今天真是白日见鬼了。
大家虽然都很惊讶,也不禁都觉得有些好笑。
只听那人大笑道;.一点也不错,你们全都白日见鬼了,我就是白日鬼!笑声中,一条人影已自舱外风一般卷了起来。
船舱中可说没有一人不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屠娇娇,白开心,.万花剑左春生,.神眼书生骆明道,这几人的轻功在江湖中更是赫赫有名。
但他们见到这人的轻功,还是不免吃了一惊。
李大嘴他们更知道.半人半鬼阴九幽只要缠住一个人,便如附骨之蛆,永远不会让那人脱身的。
但这人竟轻轻松松的就自阴九幽身旁掠入船舱来,可见他的轻功竟比身法如幽灵般的阴九幽还高明得多。
他们实在不敢想像这人是谁!因为除了移花宫主和燕南天外,世上有这么高轻功的人实在不多。
囗囗囗但这人并不是燕南天,自然更不会是移花宫主。
灯光下,只见他身高不满三尺,竟是个侏懦。
别的侏儒长得必定畸形怪状,难看得很,这侏儒却是不同,他的头,手,脚,和身子的发育都很相称,一张脸更是眉清目秀,而且颔下远冒著五柳须,看来居然仙风道骨,很有几分道气。
他身上的打扮,却是非道非俗,穿著件青灰色的短袍,背后还斜插著剑,这柄剑比别人的匕首还短两寸,就像是小孩子的玩具。
若是小孩子见到这人,一定会拉起他的手,要他陪自己捉迷藏,若是走江湖卖艺的见到此人,一定要认为是奇货可居,若是贵胄大臣见著此人,一定要将他引见给帝王,作宫廷的弄臣。
但屠娇娇见到此人,却忽然笑不出了,杜杀.李大嘴瞧见她面上变了颜色,心里也忽然想起一个人来。
这时阴九幽也跟著掠进船舱,似乎想要向这人出手,但屠娇娇.李大嘴却赶紧拦住了他,在他耳旁悄悄说了两句话。
阴九幽面色也变了变,拍出去的手也立刻缩了回去。
只见这人四下作了个揖,笑嘻嘻道:不速之客,闯席而来,恕罪恕罪。
陈凤超、南宫柳等人心里自然也很鹰讶,但还是很客气的答礼,只有三姑娘慕容珊珊目光闪动,忽然道:晚辈年纪小时,曾听说过江湖中有位奇侠,形迹如神龙,人所难测,晚辈久已想一睹风采了。
慕容双眼睛一亮,抢著道;.三妹说的这位奇侠,可是人称……人称……那人哈哈笑道;.姑娘用不著避讳,只管将.鬼童子这名号叫出来就是,我早已听得很习惯了,非但不会生气,而且还觉得这名字蛮不错的哩。
.鬼童子这三字说出来,陈凤超,南宫柳等人也不觉都为之耸然失色,他们小时候也曾听人说超过,此人不但轻功绝高,而且据说还是东瀛扶桑岛,伊贺谷,秘宗.忍术的唯一传人标题 <<旧雨楼·古龙《绝代双娇》——第一百十七章 狂狮铁战>>古龙《绝代双娇》第一百十七章 狂狮铁战据说.鬼童子最善于隐迹藏形,他若想来打听你的秘密,就算藏在你的椅子下面,你都休想能发觉到他。
但此人五十年前便已成名,近三.四十年来已没有人再听到过他的消息,据说他又已远走扶桑,去领略那里的异国风光去了。
又有人说,因为扶桑岛上的人,大多是矮子,所以他住在那里,觉得开心些。
此人竟又忽然现身,来意实在难测。
陈凤超躬身道:晚辈等久慕前辈的大名,今日能一睹前辈风采,实是不胜之喜。
鬼童子笑道:你嘴里虽然这么说,心里只怕是想问我这老怪物为何到这里来吧?陈凤超道:不敢。
鬼童子道;.其实你不问,我也要说的。
陈凤超道:是。
鬼童子道:我这次来,是为了两件事,第一件,我听说这位铁姑娘要成亲了,就特地去请了一班礼乐来,我可以保证那些人全都是一等一的好手,他们现在还没有到,铁姑娘就成礼了,岂非令我老头子脸上无光,所以,我只好请铁姑娘千万要等一等。
陈凤超等人暗中似乎都松了口气:原来这老怪物不是为了我们来的。
李大嘴等人心里却不禁暗暗吃惊:这老怪物和铁心兰又有什么关系?为何要为他的事担心?鬼童子向他们嘻嘻一笑,道:其实我老头子和这位铁姑娘根本就不认得,我只不过是天生的好管闲事而已。
李大嘴心里虽然还是有些怀疑,嘴里并没有问出来。
在那.恶人谷闷了二十年之后,此番他们重出江湖,行事虽然有些迹近胡闹,但他们毕竟是.十大恶人,.十大恶人这名字毕竟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得来的,真的遇到大事时,他们每个人都很能沉得住气。
.还有一件事,说起来更有趣了。
鬼童子道:这次我无意中救了一个人,这人据说是个混蛋,但我老头子天生的怪脾气,最喜欢和混蛋交朋友,因为别人都不喜欢跟混蛋交朋友,我若也和别人一样,那么混蛋岂非就很可怜了么?一个人若很可怜,又怎能称做混蛋呢?这人当真是歪理十八篇,慕容姊妹们听得暗暗好笑。
白开心也笑道:前辈若喜欢和混蛋交朋友,那是再妙也没有的了,因为这里的混蛋,比别的地方所有的混蛋加起来还多十倍。
他这人若不说两句挑拨雉间、尖酸刻薄的话,不但喉咙发养,而且全身都难过,正如一条狗见到屎时,你若想要它不吃,那实在困难得很。
鬼童子望著他嘻嘻一笑,道:看来这位就是.损人不利己白开心了,果然名不虚传,我老头子这次上船来,就是为了要找你。
白开心吃了一店,道:找……找我?为……为什么?我既不吃人,也不赌钱,这些人里,实在没有此我更老实的了。
鬼童子道:其实也不是我老头子要找你,只不过我那混蛋朋友,跟你还有些手续未清,所以想跟你好好的谈谈。
他忽然高声唤道:快来吧,你这条没牙老虎,难道真的已不敢见人了么!这句话说出来,白开心就要开溜,只因他已猜出来的是什么人了,白夫人本来还在羞答答的,故作娇羞,听到这句话,也变了颜色。
可是白开心纵然脚底抹了油,这时也跑不了的,他刚一掠而起,却已看到鬼童子的一张脸挡在他的跟前。
这时甲板上.咚的一响,已有个人大步走了进来,却不是那老婆被人抢走的白山君是谁。
白开心叹了口气,喃喃道:这笔糊涂帐,该怎么样才能算得清呢?李大嘴咧嘴一笑,道:算不清就慢慢算,反正你们是同靴的兄弟还有什么话不好说呢?白开心狠狠瞪了他一眼,恨不得找他拚命,可是这时白山君已走到他面前,他赶紧陪笑道;.咱们都姓白,一笔写不出两个白字,千万莫要听心别人的挑拨离间伤了我们自家兄弟的和气。
李大嘴冷冷道:一笔写不出两个白字,一只靴子怎么套得下两只脚呢?白开心跳起来,似乎就要扑过去。
白山君反而拦住了他,居然笑道:这位兄台说的其实也是实话,我……白开心叫道:实话?他这简直是在放屁,我和你老婆并没有什么……什么关系,我也并不想娶她,你来了正是再好也没有了。
白山君道:岂有此理,贱内既已和兄台成亲,此后自然就是兄台的老婆了,小弟虽不才,但也知道朋友妻,不可戏,怎能调戏大嫂哩。
他居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大家全都怔住了。
白开心吃吃道: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你难道不想要回你自己的老婆?白山君笑道;.在下万万没有此意,这次在下到这里来,只不过是想和兄台办妥移交的手续而已,此后手续已清,谁也不得再有异议?白开心怪叫道;.我抢了你的老婆,你不想跟我拚命!白山君道:在下非但全无拚命之意,而且还对兄台感激不尽……白开心的鼻子都像是已经歪了,失声道;.你……你……你感激?……白山君哈哈笑道:在下享了她二十年的福,也该让兄台□□她的滋味了,她脾气虽然不好,醋性又大,虽然既不会烧饭,也不会理家,但有时偶然也会煮个蛋给兄台吃的,只不过盐稍微多放了些而已?白开心听得整个人全都呆在那里,嘴里直吐苦水。
白夫人却跳了起来,嗄声道:你……你这死鬼,竟敢说老娘的坏话……白山君笑嘻嘻道:大嫂莫要找错对象,在下现在已不是大嫂的丈夫了,这点还求大嫂千万莫要忘记才好。
白夫人也怔了怔,再也说不出话来。
白山君长身一揖,笑道;.但愿贤伉俪百年好合,白头到老,在下承两位的情,放了在下一条生路,日后必定要为两位立个长生祠,以示永生不忘大德。
他仰天打了两个哈哈,转身走了出去。
大家面面相觑,都有些哭笑不得,谁也想不到天下居然真的会有这么样的人,这么样的事。
过了半晌,只听这位白夫人喃喃道:他不要我了,他居然不要我了,这是真的么,……白开心呻吟了一声,道:若不是真的就好了,只可惜他看来一点也不像假的。
白夫人大叫道;.这一定不是真的,他一定不是真心如此,我知道……我知道他现在一定难受得要发疯,我绝不能就这样让他走。
她一边叫著,一边往外面跑,在饿了三四天之后,白开心也们只让她吃了半个馒头和一小杯水,现在她就将这点力气全郡用了出来,就好像生怕有人会在后面拉住她两条腿似的。
其实谁也没有拉住她的意思,尤其是白开心。
白开心本来倒也觉得这女人蛮有趣的,最有趣的一点,就因为她是别人的老婆,大多数男人都觉得别人的老婆比较有趣,何况是.损人不利己白开心,所以别人要他和这女人成亲,他并没有十分反对。
他只希望白山君知道这件事后,会气得大哭大叫,来找他拚命,谁知白山君却将她双手送给了他,就好像将她看成一堆垃圾似的,还生怕送不出去,这下子白开心才真的失望了。
他忽然也觉得这女人实在并不比一堆垃圾有趣多少。
这就是大多数男人的毛病,就算是条母猪,假如有两个男人同时抢著要她,那么这母猪全身上下每个地方都会变得漂亮起来,但其中假如有一个男人忽然弃权了,另一个男人立刻就会恍然大悟:原来她是条母猪,只不过是条母猪。
白开心现在就恨不得这女人赶快跑出去,越快越好,若是一脚踩空,掉在河里,那更是再好也没有了。
谁知白夫人刚冲到鬼童子面前,鬼童子一伸手,夹著脖子将她拎了起来。
他身材虽然比她矮得多,但也不知怎地,偏偏能将她从地上提起来,而且看来还轻松得很。
他一直将她拎回白开心的身旁,才放下来,白夫人直著眼睛似乎已经被吓呆了己连她自己都弄不懂自己是怎会被这小矮子拎起来的。
她嗫嚅著道:我要去找我的丈夫都不行么?鬼童子板著脸道:你的丈夫就在这里,你还要到那里去找?白夫人道:可是……我并不想嫁给他,这完全是被别人强迫的。
鬼童子道:你若不想嫁给他,方才为什么要羞答答的做出一副新娘子的模样来?白夫人用力揉著眼睛,想揉出眼泪来,可惜她的眼泪并不多,而且很不听话,该来的时候偏偏不来。
鬼童子笑了,忽然拍了拍花无缺的肩膀,他要踮起脚尖来,才能拍得到花无缺的肩膀。
他笑嘻嘻的道:小伙子,你能娶得到我们的铁大侄女做老婆,实在是你的运气。
花无缺虽然是站著的,但他除了还能站著外,再也没有做别的事的力气,也许他还能说话,可是,到了这种时候,他还能说什么?鬼童子望著他脸上的神色,皱眉道:无论如何,你总算得到她做老婆了,你还有什么不开心呢?铁心仞忽然道;.前辈,我……我……屠娇娇他们并没有点住她的哑穴,因为他们并不怕她说话,假如她说了不该说的话,他们随时都可以阻止她的。
但是现在,有这鬼童子在她面前,他们只好让她说下去,因为谁都不愿被人夹著脖子拎起来的。
这鬼童子就算没有别的功夫,就只这一样功夫,已经够要命的了,因为他们方才看到他拎起白夫人的时候,那么样一伸手,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一定能躲得开,他伸手的时候,就像他的手本来就长在白夫人的脖子似的。
幸好铁心兰只说了三个字,就说不下去了。
鬼童子却笑道:我知道你有很多话要问我,但现在不要著急,用不著多久,你什么事都会明白的。
慕容家的姊妹已开始在悄悄交换眼色,似乎正在商量该如何来招待这怪人,慕容家的人从来不愿对客人失礼。
但她们还没有说话,鬼量子已笑著道:你们用不著招待我喝酒,我向来不喝酒的,因为我个子太小,要喝酒一定喝不过别人,所以就索性不喝了。
陈凤超陪著笑道;.既是如此,却不如前辈!……鬼童子道:你是不是要问我喜欢什么?好,我告诉你,我只喜欢看女人脱光了翻斤斗,你们惹想招待我,就翻几个斤斗给我看好了。
慕容姊妹脸上都变了颜色,秦剑,梅仲良,左春生,已振衣而起,屠娇娇眼睛却发了光,只望他们快打起来。
谁知就在这时,江上忽然瓢来一阵乐声,在这清凉的晚风中,听来是那么悠扬那么动人,而且还充满了喜悦之意。
无论任何人听到这种乐声,都不会再打起来的。
囗囗囗乐声乍起,四下的各种声音立刻都安静了下去,似乎每个有耳朵的人全都被这乐声沉醉了。
就连.血手杜杀的目光都渐渐变得温柔起来,乐声竟能使每个人,都想起了自己一生中最欢乐的时光,最喜悦的事。
乐声中,少年夫妻们已情不自禁,依偎到一齐,他们的目光相对,更充满了温柔与幸福。
花无缺的目光也不由自主,向铁心兰望了过去。
铁心兰也正在瞧著他。
他们心里都已想起他们在一起所经历过的那段时光。
在那些日子里,他们虽然有时惊惶,有时恐惧,有时痛苦,有时悲哀,但现在,他们所想起的却只有那些甜蜜的回忆。
鬼童子看著他们,微笑著喃喃道:你们现在总该相信,我请来的这班吹鼓手,非但是天下第一,而且空前绝后,连唐明皇都没有这种耳福听到的。
乐声越来越近,只见一艘扁舟,浮云般自江上飘了过来,舟上灯光辉煌,高挑著十余盏明灯,灯光映在江上,江水里也多了十余盏明灯,看来又像是一座七宝光幢,乘云而下。
舟上坐著七、八个人,有的在吹箫,有帅在抚琴,有的在弹琵琶,有的在奏竽,其中居然还有一个在击鼓。
那低沉的鼓声,虽然单调而无变化,但每一声都彷佛击在人们的心上。
令人神魂俱醉。
灯光下,可以看出这些人虽然有男有女,但每一个头发都已白了,有的甚至已弯腰驼背,像是已老掉了牙。
但等到他们上了船之后,大家才发现他们实在比远看还要老十倍,没有看到他们的人,永远无法想像一个人怎会活得到这么老的,甚至就连看到他们的人也无法想像,这么多老头子.老太婆居然坐在一条很小的船上奏乐,这简直就是件令人无法想像的事。
更令人无法想像的是,这种充满了青春光辉,生命喜悦的乐声,竟是这些已老得一塌糊涂的人奏出来的,这种事若非亲眼瞧见,谁也无法相信。
但现在每个人都亲眼瞧见了,只不过谁也没有看清他们是怎么样上船的,这小船来得实在太快。
等到慕容姊妹想迎出去的时候,这些老人忽然已在船头上了,甚至连乐声都没有停顿过片刻。
只见击鼓的老人头发已自得像雪,皮肤却黑如焦炭,身上已瘦得只剩下皮肤骨头,他用两条腿夹著一面很大的鼓,这面鼓像是比他的人还要老,看起来重得很,但是他用两条腿一夹,连人带鼓就都轻瓢瓢掠上了船,看来又彷佛是纸扎的,只要一阵小风就能将他吹走。
陈凤超拾先迎了上去,躬身道:前辈们世外高人,不想今日竟……他话还没有说出,击鼓的老人忽然一瞪眼睛,道:你是不是姓曹?陈凤超怔了怔,道:晚辈陈凤超。
他.陈字刚说出口来,那击鼓老人忽然怒吼道:姓陈的也不是好东西。
吼声中,他枯瘦的身子已暴长而起。
鬼童子皱了皱眉,一把拉住了他,道:你就算恨姓曹的,姓陈的人又有什么关系?击鼓老人怒道;.谁说没有关系,若不是陈宫放了曹操,我祖宗怎会死在曹尽酢酢鮏他这么样一闹,乐声就停止了下来,大家也不知道他胡说八道在说些什么,只有慕容珊珊忽然笑道:.如此说来,前辈莫非南海烈士□衡的后人么?击鼓老人道:不错,自蜀汉三国以来,传到我老人家已是第十八代了,所以我老人家就叫□十八。
陈凤超这才弄明白了,原来这老人竟是□衡的子孙,□衡以.渔阳三□击鼓骂曹,被曹操借刀杀人将他害死,现在这□十八却要将这笔帐算到陈凤超的头上,陈凤超实在有点哭笑不得。
只听慕容珊珊正色道:既是如此,前辈就不该忘了,陈宫到后来也是死在那奸贼曹阿瞒手里的,所以前辈和姓陈的本该敌忾同仇才是,若是自相残杀,岂非让姓曹的笑话。
硝十八怔了半晌,点头道:不错,不是你提醒,我老人家倒忘了,你这女娃儿有意思。
突听一人道;.这里可有姓锺的么?这人高瘦顾长,怀抱著一具瑶琴,白开心只当他和姓锺的人有什么过不去,立刻指著李大嘴道:这人就姓锺。
他以为李大嘴这次一定要倒楣了,因为慕容家的姑娘绝不会帮李大嘴说话的,谁知道这抚琴老人却向李大嘴一揖到地,道:老朽俞子牙,昔日令祖子期先生,乃先祖平生唯一知音,高山流水传为千古佳话,今日你我相见,如蒙阁下不弃,但请阁下容老朽抚琴一曲。
李大嘴少年时本有才子之誉,否则铁无双也就不会将女儿嫁给他了,伯牙先生和锺子期的故事也自然是知道的,所以白开心说他姓锺,他一点也没有反对,此刻也立刻长揖道:前辈如有雅兴,在下洗耳恭听。
只见俞子牙端端正正坐了下来,手拨琴弦,□琮一声响,已令人觉得风生两腋,如临仙境。
李大嘴装模怍样的闭起眼睛听了许久,朗声道:巍巍然如泰山!快哉,妙哉。
俞子牙琴音一变,变得更柔和悠扬。
李大嘴抚掌道:洋洋然如江河,妙哉,快哉。
愈子牙手划琴弦,戛然而止,长叹道:不想千古以下,锺氏仍有知音,老朽此曲,从此不为他人奏矣。
屠娇娇早已看出这些老人不是身怀绝技的高手,但她却末想到他们竟如此容易受骗。
她忍不住暗笑忖道:一个人越老越糊涂,这话看来倒没有说错。
这些人实在是老糊涂了。
只见愈子牙竟拉起了李大嘴的手,将那些老头子.老太婆一一为他引见,吹箫的就姓萧,自然是萧弄玉的后人,击筑的就姓高,少不得也和高渐离有些关系,吹笛的会是什么人的后代呢?原来是韩湘子的后人,自然和文起八代之衰的韩愈也有亲戚关系。
慕容姊妹在一旁听得真是几乎要笑破肚子,她们已惭渐觉得这些人都是疯子,而且疯得很有趣。
最妙的是,吹竽的一人竟自命为南郭先生的后代,而且居然叫南郭生,慕容珊珊实在忍不住了,嫣然道:齐宣王好吹竽之声,必令三百人同次,其中只怕有二百九十九人是比南郭先生吹得好的,前辈吹竽妙绝天下,怎么会是南郭先生的后人呢?这位南郭先生矮矮胖胖的,看来很和气,所以慕容珊珊才敢开开他玩笑,他果然也没有生气,笑眯眯道:姑娘只知道先祖滥竽充数,传为千古笑谈,却只知其一,而不知其二。
慕容珊珊道;.晚辈愿闻其详。
南郭生道;.宣王死,□主立,欲令三百人一一吹竽,先祖闻得后,就乘夜而逃,这段故事是人人都知道的,却不知先祖逃走之后,从此奋发图强,临死前已成为当代吹竿的第一高手,而且严戒后人,世世代代都不能不学次竿,为的就是要洗刷.南郭吹竽这段笑话。
他笑了笑,接著道;.姑娘放眼天下,还有谁吹竿能此姓南郭的更好。
慕容珊珊立刻整容谢道:晚辈孤陋寡闻,失礼之处,还望前辈恕罪。
其实谁都可以看出南郭先生并不姓南郭,□十八并不姓□,那位姓韩的老头子更不会是韩湘子的后代。
因为韩湘子一生中根本就没有娶老婆,那里来的儿子,没有儿子,孙子更不会从地下钻出来了。
但这些老人一定要这么说,大家也没有法子不相信。
大家虽然也都已看出,这些老人必定都是五、六十年,甚至六、七十年前的江湖名侠,怎奈谁也猜不出他们本来的姓名身份。
铁心兰更猜不透这些老人为什么要赶来为自己奏乐,这些人的年纪每一个郡可以做她的太祖父了,怎会和她有什么渊源关系?囗囗囗慕容大姑娘温柔端庄,正是.大言不出,小言不入的贤妻良母,她始终郡是面带著微笑,静静的坐在那里,此刻忽然悄悄拉她夫婿的衣袖,柔声道:时候已不早,大家也都很累了……陈凤超微笑著拍了拍她的手,道:你的意思我知道。
其实他自然也早就看出今日的局面已越来越复杂,也不愿再和这些稀奇古怪难的邪门外道再纠缠下去,当下抱拳笑道;.此刻礼乐俱已齐备,还是快些为这两对新人成礼吧,大家也好痛痛快快的喝几杯喜酒。
屠娇娇拍手笑道:这话对极了。
哈哈儿道:哈哈,常言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咱们只顾著打岔,却忘了新人们正急著要入洞房哩。
他们也看出这些老人来历诡异,也巴不得早些脱身才好。
谁知鬼童子却忽然大声道:不行,现在还不行,还要等一等。
屠娇娇笑道:难道前辈们也约了客人来观礼么?鬼童子道:不是客人,是主人。
屠娇娇也不禁怔了怔,道:主人?主人岂非都在这里么?鬼童子再也不理她,却向□十八道:老么是不是跟你们一齐来的?□十八翻了翻白眼,道:他不跟我们一齐来,跟谁一齐来?鬼童子道:他的人呢?□十八道:他的人在那里,你为何不问他去。
鬼童子道:我若知道他在那里,还问个屁。
□十八瞪眼道;.你不知道,我又怎会知道,我又不是他的老子。
鬼童子笑骂道:你这人简直跟你那老祖宗是一样的臭脾气。
南郭生笑道:你明知他的臭脾气,为何还要问他,为何不问我呢。
李大嘴在一旁听得暗暗好笑,这几人原来也是越老越天真,斗起嘴来,竟不在自己之下。
陈凤超生怕他们再纠缠下去,幸好南郭生已接著道:老么本来和我们一齐坐船来的,但他却嫌船走得太慢,所以就跳上岸,要一个人先赶来。
俞子牙道:这就叫欲速则不达。
鬼童子笑道:他这火爆栗子的脾气,只怕到死也改不了。
那吹箫女史插口笑道:以他近来的脚程,就算绕些远路,此刻也早该到了,就只怕他又犯了老脾气,半路上又和人打了起来。
韩笛子笑道:若是真打起来,那只怕再等三天三夜也来不及了。
屠娇娇眼珠子一转,忽然道:前辈们的这位朋友,难道和人一动上手就没完没了的么?鬼童子叹道:不打得对方磕头求饶,他死也不肯罢手的。
屠娇娇瞧了李大嘴一眼,道:莫非是他?李大嘴也已想起了一个人,突的失声,道:前辈们的这位朋友莫非是……他话还没有说完,突听岸上一人大吼道:李大嘴,恶赌鬼,你们这些孙子王八蛋在那里,快滚出来吧!屠娇娇叹了口气,道:一点也不错,果然是这老疯子。
轩辕三光拼掌大笑道:这个龟儿子一来,就更热闹了。
囗囗囗一听到那雄狮般的大吼,铁心兰全身就不停的发起抖来,也不知是太惊奇,还是太欢喜。
慕容姊妹却在暗暗奇怪,这些老怪物的兄弟又怎会是.十大恶人的老朋友呢?她们实在想不通。
只见李大嘴和轩辕三光已跳上船头,大笑著道:你这老疯子还没有死么?岸上一人也大笑著道:你们这些孙子王八蛋还没有死,我怎么舍得先死?笑声中,一人跳上了船头,这么大的一条船,竟也被他压得歪了一歪,杯中的酒都溅了出来,这人份量之重,也就可想而知了。
但若说他轻功不行,却也未必,他自岸边跃上船头,这一掠之势,至少也有四五丈远近!梅花公子,神眼书生,这些人的轻功在江湖中也可算是顶尖的身手,但自忖能力,末必能一掠四丈。
这人的轻功既然不弱,落下来时却偏偏要故意将船震得直晃,也就难怪李大嘴他们要骂他是.老疯子了。
大家连看都不必看,已知道来的必定又是个怪人,一看之下,更不禁倒抽了口凉气,这人身材也不太高,最多也只不过有六、七尺,但横著来量,竟也有五尺六七,一个人看来竟是方的,就像是一块大石头。
他的头更大得出奇,头砍下来称一称,最少也有三五十斤,满头乱蓬蓬的生著鸡窝般的一头乱发,头发连著胡子,胡子连著头发,也分不清什么是胡子,什么是头发了,鼻子嘴巴,更是连找都找不到。
远远望去,这人就像是一块大石块上蹲著一头刺□,又像是一头被什么东西压得变了形的雄狮。
只见这人一跳上船头,就和李大嘴、轩辕三光两人嘻嘻哈哈的纠缠到一齐,三个人加起来已经快二百多岁了,却还是老不正经。
陈凤超看得只有苦笑,正不知是该迎出去还是不该迎出去,那怪人忽然一把推开了李大嘴,吼道:我倒忘了先看看你们这些孙子王八蛋究竟替我女儿找了个什座样的女婿,若是不合我的意,看我不把你们打扁才怪。
他狂吼著跳了起来,屠娇娇迎上去笑道:我们替你找的这女婿,凭你这老疯子就算打锣也找不到的,包你满意。
铁心兰看到这怪人,眼泪早已忍不住夺眶而出,挣扎著扑了上去,颤声道:爹爹……她满心凄苦,满怀幽怨,只唤了这一声,喉头已被塞住,那里还能说得出第二个字来。
花无缺这时也知道.狂狮铁战到了,看到铁心兰这样的女儿,他实在想不到她的爹爹竟是这副模样。
铁战拍著她女儿的头,大笑道:好女儿莫要哭,老爸爸没有死,你该高兴才是,哭什么?他话还没有说完,已跳到花无缺面前,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将花无缺仔仔绌绌瞧了几遍。
花无缺似已饿得完全麻木了,动也不动。
铁战点著头道:看来这小子长得倒还蛮像人样的,只不过……怎地连站都站不稳,莫非你们找的竟是个痨病鬼么?鬼童子笑道:这不是痨病,他这病只要有新出笼的包子就能站得好。
铁战怔了怔,道:他这难道是饿病?鬼童子笑道:不错。
铁战跳了起来,怒吼道:是谁把我女婿饿成如此模样?鬼童子道:除了你那老朋友还有谁。
铁战霍然一翻身,双手张舞,已抓住了哈哈儿和屠娇娇的衣襟,竟将这两人硬生生提了起来。
他武功在.十大恶人中算来本非好手,只不过打起架来特别不要命而已,若论真实的功夫,他也末必能就强过屠娇娇。
但现在他随手一抓,就将屠娇娇和哈哈儿两个都抓了起来,他们两人非但不能抵抗,竟连闪避都闪避不开。
李大嘴等人都不禁骇了一跳,谁也想不到他武功竟有如此精进,但目光一转,只见□十八,俞子牙等人面上都露出得意之色,不问可知,他武功必定跟这些老怪物学的。
哈哈儿只觉脖子都快断了,想打个哈哈,却连气都喘不过来,吃吃道;.老……老朋友有话好说,何必动手妮!铁战怒道:什么好说歹说,你自己吃得一身肥肉,为什么将我女婿饿成这副模样。
屠娇娇陪笑道:铁兄有所不知,若非咱们饿他一饿,他只怕早就跑了。
铁战道;.跑?为什么要跑?屠娇娇道:铁兄为何不问问他自己。
铁战果然松了手,却抓起了花无缺的衣襟,吼道:我问你,你为什么要跑?难道我女儿还配不上你这病鬼么?铁心兰揪住了她爹爹的手臂,道:爹爹,快放开他,这不关他的事。
她心里的矛盾和痛苦,又怎能当著这么多人面前说出来。
铁战顿足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别的事我都不管,我只问你,你愿不愿意嫁给这小子!铁心兰垂首道:我……我……铁战怒道:你现在怎地也变得扭扭捏捏起来了,这还有什么不好说的,愿意就愿意,不愿意就不愿意,只要你点点头,这小子就是你老公了,只要你摇摇头,我就立刻替你将这小子赶走。
铁心兰的头却连动也不能动,她既不能点头,也不能摇头,想起花无缺对她的深情,她怎么能摇头。
她知道只要自己摇一摇头,此后只怕永远见不著花无缺了,但想起了那可恨又可爱的小鱼儿……却叫她又怎能点头。
这时她的心情,只怕连最善解人意的人也无法了解,又何况是从来不解这种儿女之情的.狂狮铁战。
他简直快被急疯了,跺脚道:我不要你开口,但你连头都不会动了么?铁心兰的头硬是纹风不动。
大家面面相觑,全都瞧得发了呆,慕容姊妹虽然玲珑剔透,但也著实猜不透她心里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这其中了解她心意的只怕唯有花无缺。
但他自己也是满心酸楚,他知道铁心兰不肯摇头,只为了不忍让他伤心,但铁心么就算点了头,他难道就不伤心了么?他忍不住黯然道:我……谁知他刚说了一个字,铁战就跳起来怒吼道;.闭嘴,谁要你说话的,只要我女儿愿意,你就得娶她,我女儿若不愿意,你就得渡蛋!这句话说出来,连慕容姊妹都听得有些哭笑不得,只觉得这么不讲理的老丈人,倒也天下少有。
却不知.狂狮铁战若是讲理的人,也就不会名列在.十大恶人之中了。
萧女史忽然一笑,道:女人家若是既不肯点头,也不肯摇头,那就是愿意了。
她虽已白发苍苍,满面皱纹,老得掉了牙,但眼神却仍很有风致,想当年必定也是位在情场中打过滚的人物。
铁战一拍大腿,拍手道:不错,倒底还是萧大姊憧得女儿家的意思……。
标题 <<旧雨楼·古龙《绝代双娇》——第一百十八章 大众情人>>古龙《绝代双娇》第一百十八章 大众情人谁知铁心兰却立刻道:我……我不是这意思。
铁战急得直抓头发,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呢?说呀。
铁心兰垂下头,又变成了哑吧。
这情况莫说铁战快急得发疯,就连别的人也不禁著急起来了。
铁战跳著脚道:你们这些人难道没有一个人知道她意思的?轩辕三光笑了笑,道;.我们知道有个人是知道她意思的。
屠娇娇。
最后一个.娇字还末说出囗,铁战已又一把拎起了屠娇娇,怒吼道:你既然知道,为何不说,却害得老子著急。
屠娇娇陪笑道:你女儿的心意连你都不知道,我怎会知道,这全是恶赌鬼恨我方才得罪了也,所以现在来报仇。
铁战厉声道:放屁,恶赌鬼一辈子从来不说谎的,我数到『三』字,你若还不说,我就立刻宰了你。
他连.一字还没有数,屠娇娇已苦笑道:好,说就说吧,只不过说出来你更没法子了。
她知道.狂狮铁战说得出做得到,到了自己性命交关时她也只有将什么事都说出来了。
铁战道:只要你说出来,我就有法子。
鬼童子道;.就算他没有法子,我们也可以替他想法子。
屠娇娇道:你女儿本来是很愿意嫁给这位花花公子的,可是,可是……她还有个心上人,她既想嫁给花花公子,又想嫁给那人。
萧女史道:这两人,谁比谁强些呢?屠娇娇笑了笑道:两人半斤八两,各有各的好处,我若是她,实在也不知道究竟该要嫁给谁才好。
听到这里,铁心兰心里又是羞惭,又是痛苦,真恨不得立刻死了算了,但想到他们既已提起.小鱼儿来,小鱼儿说不定就有了生机,她也只有暗咬著银牙,将眼泪往肚子里流。
只听萧女史叹道:无论多么强的女人,遇著这件事也没法子,这也难怪铁姑娘如此痛苦,若换她是我,我也……白开心道;.她若喜欢两个人,就叫她同时嫁给那两个人好了,左右逢源,岂非再妙也没有。
他狗嘴里果然永远吐不出象牙来,别人都以为.狂狮铁战这下子就算不打扁他鼻子,也要打破他脑袋。
谁知道铁战也跳了起来,拍掌大笑道;.好主意,果然是好主意,一个男人可以娶两个老婆,一个女人为什么不能嫁两个老公?萧女史叹了口气,喃喃道;.我是个女人,你却是个疯子。
铁战大笑道:疯子就疯子,为了我女儿,做做疯子又有何妨。
他大笑著拉起他女儿的手,又道:还有一个人是谁?只管说出来没关系,全有爹爹我替你作主。
铁心兰的脸早已由赤红双为苍白,只恨不得自己三年前就已死了,那里还能说得出一个字来。
甚至连慕容姊妹都在暗暗为她叹息,觉得这女孩实在可怜,居然有这么样一个宝贝父亲。
轩猿三光眼珠子一转,忽又笑道:格老子,这种事女娃儿家怎么说得出口呢?告诉你,那小子姓江,叫做小鱼儿。
.小鱼儿这三个字说出来,慕容姊妹俱都不禁为之动容,小仙女的脸立刻气得通红,屠娇娇他们却在悄悄皱眉头,只有花无缺的眼睛顿时亮了,因为他终于已明白了轩辕三光的用心。
.小鱼儿,小鱼儿,小鱼儿……铁战将这名字翻来覆去的念了好几遍也皱著眉道;.这小子怎会叫这种古里古怪的名字。
白开心笑嘻嘻道:这只因他本来就是个古里古怪的人,无论谁遇著他,至少也要倒楣三年。
铁战咧嘴一笑,道:你小子少来挑拨离间,只要我女儿欢喜,他就算叫小王八都没关系?轩辕三光忽又叹了囗气,道:只可惜我现在也不知道这条小鱼儿在那里?铁战道:那倒没关系,只要有这么一个人,我就能找得到。
他用力拍著鬼童子肩头,大笑道:就算我找不到,你也找得到的,对不对。
轩辕三光道:不对。
他要找别人也许都很容易,但要找这小鱼儿,却难得很,难得很。
铁战又瞪起了眼,道:为什么?轩辕三光瞟了屠娇娇他们一眼,道:只因小鱼儿已被他们藏起来。
铁战跳了起来,瞪著屠娇娇道:你为什么要将他藏起来,难道你也看上了他?他像是又要冲过去将屠娇娇拎起来,屠娇娇赶紧陪笑道;.这赌鬼最近已染上了白开心的毛病,你千万莫要听他的。
轩辕三光笑嘻嘻道;.你就算没有将他藏起来,至少总知道他在那里的,对不对?屠娇娇叹了囗气,道;.你们若一定要找他,我就带你们去,只不过现在只怕已太迟了。
致战根本没有听到她后面两句在说什么,早已跳起来道:要去现在就去,越快越好。
陈凤超忽也站了起来,道:不错,这杯喜酒等等再喝也无妨。
在下等已久闻.小鱼儿的大名,早就想见他一面了。
铁战拍掌大笑道:如此说来,我这准女婿人缘倒还蛮不错的。
小仙女咬著牙,恨恨道:他人缘的确不错,据我所知,至少有八百个人全恨不得将他整个人都吞下肚子里去。
幸好这时大家都在抢著往外面走,谁也没有注意她在说什么,只有顾人玉在一旁痴痴的望著她。
等到人都走光,顾人玉才轻轻叹了囗气,道:你也快些去吧。
小仙女道:你不去?顾人玉垂下了头,道:我……我看我还是回家的好。
小仙女瞪起眼望了他半晌,忽然冷笑道:他破坏了你和九丫头的好事,你还在恨他?顾人玉黯然一笑,道;.就算没有他,九妹也不会嫁给我的,我并不是这意思。
小仙女道;.那你是什么意思?顾人玉头垂得更低,讷讷道:我只不过……只不过觉得你……你也……他不但满脸通红,连脖子都粗了。
小仙女瞪了他半晌,忽又笑了,道:你这呆子,你难道以为我喜欢他!顾人玉吃吃道:我前两天听三姊说,女人只有喜欢一个人时,才会恨他,你这么恨他,岂非……岂非就是……小仙女忽然用一只柔软的小手掩住了他的嘴,柔声道:你这呆子,你难道还不知道我的心?顾人玉又□又喜,已呆住了。
小仙女道;.你若以为我喜欢他,我现在就嫁给你,你总该放心了。
她忽然拍手笑道:对,我们现在成亲,既用不著礼乐,也用不著媒人,等他们回来听到这件事,那时他们脸上的表情一定好看得很。
她越说越开心,突听.噗通一声,原来顾人玉竟已连人带椅一齐跌到地上去了。
小仙女吃惊道:你……你怎么了呀?她刚蹲下去想扶起他,谁知顾人玉忽又从地上跳了起来,大叫道:我太开心了,太开心了……天下还有比我更开心的人吗?小仙女又惊又笑,吃吃笑道:想不到顾小妹也会变成个大疯子。
顾人玉大笑著道;.我现在才知道小鱼儿是天下第一个大好人。
小仙女皱眉道;.你居然说他是好人,只怕真是疯了。
顾人王道;.你想,若不是他,九妹和我们这两对好夫妻是从那里来的。
小仙女红著脸.噗哧一笑,却又故意板起脸道:谁说我和你会是好夫妻,以后我说不定此母老虎还凶,天天打你,骂你,连饭都不给你吃。
顾人王壮起胆子,拉起了她的手,柔声道;.只要能和你在一齐,不吃饭又有何妨,广东人常说.有情饮水饱,却不知我连水都可以不喝的。
小仙女娇声道:我还以为你是很规矩哩,谁知你也这么不老实。
两人目光相对,心里却充满了柔情蜜意,微风吹入窗户,带来了满窗星光.一船春色,小仙女情不自禁,向顾人玉怀中依偎了过去……囗囗囗轩辕三光望著走在前面的一群人,心里暗暗得意,无论如何,他总算为小鱼儿做了一件事。
李大嘴回头瞧了他一眠,也将脚步放缓,走在他身旁,道:原来你和小鱼儿是好朋友轩辕三光道:难道你以为老子只能交你们这些见不得人的龟儿子朋友吗?李大嘴笑道:想不到你也学会了用心机,竟连我们几个人都被你骗了。
轩辕三光瞪眼道:你们这几个龟儿子其实根本就不能算人,小鱼儿是跟著你们长大的,你们却一心只希望他被困死。
李大嘴默然半晌,长长叹了囗气,道:老实说,我本来也想救他的,可是……一听到听南天已到了这里,我就吓得全没了主意。
轩辕三光道:你以为小鱼儿会帮燕南天来对付你们。
李大嘴道:他就算要这么做,也不能怪他的,江枫夫妻虽不是死在我们的手上,可是燕南天……唉!轩辕三光冷笑道:告诉你,你们全都将小鱼儿看错了,他绝不是反脸无情的人,他若活著一定会在燕南天面前帮你们说情的,他万一死了,你们这些龟儿子才真的倒了大楣。
李大嘴呆了半晌,叹著息道:但愿他现在还活著才好。
轩辕三光揪住他衣服,变色道;.他现在难道已死了不成。
李大嘴苦笑道:我也不知道他现在是死是活,只知道他已在那山腹中被困了七八天,既没有食物,也没有水?……轩辕三光失色道:七八天不喝水,就算铁打的人也捱不下去的。
李大嘴道;.别人也许早就死了,但小鱼儿……他说不有定法子的,你永远也猜不到他究竟有多大的本事。
他生怕轩辕三光找他麻烦,赶紧又抢著道:那位鬼童子的本事也实在不小,我真猜不透他怎会知道我们的行动,竟能及时将铁疯子找来。
他话刚说完,突听身后一人笑道:若被你猜到了,我老人家还能算是鬼童子么?笑声中人影一闪,鬼童子已到了他们面前。
李大嘴吃了一惊,陪笑道:前辈果然是来无影,去无踪,在下实在佩服得五体投地。
鬼童子笑道:你这两句马屁拍得我很舒服,我就将这件事从头到尾告诉你们吧。
他抢著道:江湖中人都以为铁战得到了一张藏宝之图,其实他对藏宝一点兴趣也没有,他最大的兴趣,只是在无名岛上。
李大嘴道;.既然是无名之岛,铁战又怎会知道的呢?鬼童子道:这只因有个多事的人,记下了无名岛的方位,而且说,无论谁只要找到这无名岛,就可向岛上的入学武功,回到中土来就可无敌于天下。
他笑著接道:铁战平生就喜欢打架,见到这封秘件之后,自然大为心动,所以就叫他女儿带著另一份藏宝图将人引开,他自己却悄悄的寻到无名岛上来了。
李大嘴目光闪动,试探著问道:无名岛上住的却是些什么人呢!鬼童子道:岛上住著的都是些早已厌倦红尘的老头子,他们到了这岛上后,连自己以前的名字都不要了,所以这岛才叫做无名岛。
李大嘴陪笑道:前辈想必也是岛上的无名英雄了。
鬼童子道:什么无名英雄,只不过是些老不死罢了,何况,我就算想忘记自己的名字,别人只要一见到我,立刻就会认得出我,不像那些老头子,随便替自己取个名字别人也不知道。
其实李大嘴也早已猜到□十八.俞子牙这些名字都是杜撰的,此刻虽已证实,却也不说破,只是叹了囗气,道;.铁战的运气真不错……鬼童子道:他在岛上住了三.四年,倒的确学会了不少武功,但若去的是你,此刻只怕早已被我们抛到海里去喂王八了。
李大嘴勉强笑道:在下虽非好人,但铁战比在也好不了多少,前辈们为何偏偏看上了他呢?鬼童子沉下脸,道;.我问你,你打起架来,会不会像他那么样的不要命。
李大嘴道;.这……这只怕要差一点。
鬼童子道:我们就看上了他这种不要命的脾气,才觉他孺子可教。
李大嘴只好不说话了,心里却在暗骂:你们疯子遇见疯子,正是王八看绿豆,对了眼了,自然就一拍即合。
轩辕三光心里本在惦记著小鱼儿的安危,但听了几句后,也不禁动了好奇之心,忍不住道:.前辈们既已退隐世外,又怎会重人红尘的呢?鬼童子道:这只因铁战跟我们学了三年武功后,有天突然不学了,我们就问他为什么?他居然说我们这些人的武功,就算加起来也此不上燕南天和移花宫主,他学会了也没有用,所以还不如省些力气的。
李大嘴眼睛一亮,道:如此说来,前辈们这次是想来找燕南天和移花宫主较量较量的。
鬼童子叹了口气道;.这就叫人老心不老,静极又思动了。
李大嘴心里简直开心得要命,却故意叹息著道;.依我看,前辈们不如还是快回去算了。
鬼童子瞪眼道;.为什么?李大嘴道;.别人我不知道,那燕南天的武功却当真是独步古今,空前绝后,前辈们只怕也……鬼童子果然跳了起来,怒道:我就不信这个羊上树,倒非要找他此划比划不可。
李大嘴知道话已点到了,见好就收,改口道:却不知前辈怎会知道铁心兰的婚事呢?鬼童子又生了半天气,才说道:我们到了中土后,沿江而行,那几个老不死忽然迷上了武升城里的一个小姑娘,硬说她琵琶弹得妙绝天下,竟赖在那里不肯走了,我生气也没有用,只有一个人四下走走,走到这里,别的人没有遇著,却救了那白老虎。
李大嘴笑道:看来他的运气也不差。
鬼童子道:但那时他却已奄奄一息,我就将他送到山脚下养伤,他的伤还没有好,你们却已到了。
李大嘴苦笑道:原来前辈也在那里,在下等为何未曾见到前辈呢?鬼童子冷冷道:方才我老人家就在你背后,你见到了么?李大嘴叹了口气,道:前辈在暗中听到在下等的计划,就立可设法通知铁战,叫他们立刻赶来,所以他们连妙绝天下的琵琶都不听了。
鬼童子笑道:你这人还算不太蠢,终于弄明白了。
突听铁战大叫道:你说小鱼儿就在这里?难道他也像孙悟空一样,被如来佛压在山下了么?囗囗囗轩辕三光一听已到了地头再也顾不得别的,立刻赶了过去,只见铁战又拎起了屠娇娇,怒吼著道:是你将他弄进去的你就得将他弄出来屠娇娇苦笑道;.我那里有那么大的本事。
铁战道:不是你是谁?轩辕三光大叫道:格老子,现在还问这些事干什么?小鱼儿已经在里面饿了七.八天了。
铁战失声道;.七.八天,这姓花的小子只饿了两三天,已有气无力,他若已饿了七.八天,那还有命么?标题 <<旧雨楼·古龙《绝代双娇》——第一百十九章 幸脱死劫>>古龙《绝代双娇》第一百十九章 幸脱死劫.恶赌鬼轩猿三光,关心小鱼儿的生死,怕他说话耽误了开山的时间,忙向.狂狮铁战道.幸好这伫人多,人多仔做事,也许还来得及。
李大嘴也叫道;.这伫有开山的家伙,想救小鱼儿的人,就快动手吧。
利斧铁锹本是他藏起的,他自然很快就找到了。
只见人人都在踊跃争先,取斧开山,就连那些养尊处优的少奶奶们竟也不肯后人斧头铁锹没有了,她们就用自己价值不菲的匕首短剑,一时之间,震耳的凿石声已响遍了山巅屠娇娇叹了口气,苦笑道:我还以为人人都想小鱼儿快些死哩,想不到大家居,却想他活下,小鱼儿呀小鱼儿,如此看来,你就算死也值得了。
白开心也叹了口气,道:不错,若换了我被困在这山腹伫,只怕连野狗都不会来救我。
李大嘴矢笑道:想不到你居然也有自知之明。
白开心冷笑道:你得意个屁,就算这些人能不停的动手,至少也要一半天才能攻入山腹,到那时小鱼儿只怕早已变成咸鱼乾了。
花无缺和铁心兰已忍不住热泪盈眶,他们见到这种情况,心伫虽然兴奋,但也知道希望实在渺茫得很。
突见白夫人悄悄走过来,手伫提著个油淋淋的包袱,垂著头道:包袱伫有炸鹤和糯米丸子,是我方才偷偷包起来的,你们快吃了吧,吃饱了才有力气动手将小鱼儿救出来。
铁心兰喉头一阵哽咽,嘎声道:你……也想救他?白夫人揉了揉眼睛,勉强笑道:我虽然并不清楚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但我想……他若能活在世上,也许大家全都会快乐得多。
囗囗囗若非亲眼瞧见,武林中只怕再也不会有一个人相信这种事的江湖中最有名的几位世家公子,竟会和声名狼藉的.十大恶人们在一起卷起袖子来凿石头,平时连油瓶倒了都不会伸手去扶的慕容姊妹们,此刻竟会用她们吹弹得破的纤纤玉手去挖泥巴。
而这一切,竟全是为了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这小伙子居然还是在.恶人谷长大的。
突听鼓声响起,如满天风雷大作,又如千军万马,动地而来,大家只觉精神更振奋碎石如雨点般飞起。
他们果然创造了奇迹,竟在短短不到半天功夫里,就攻破了十道坚固的石闸,攻入了山腹。
花无缺和轩辕三光当先冲了进去,他们的心情虽兴奋,却又不禁在暗中担心,害怕……他们只怕发现的是小鱼儿的死尸!花无缺本想呼唤两声,但一颗心似已将跳出腔子,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只见那已被劈成两半的石椅上,放著个酒瓶,地上还散落著些破布,线头,花无缺认得那正是从小鱼儿和移花宫主她们穿的衣服上拆下来的。
他的脸色立刻变了,手抖得连一块市都捡不起来。
轩辕三光忍不住问道:这……这是他们的衣服?花无缺茫然点著头道:嗯。
轩辕三光一颗心也不禁沉了下去,像小鱼儿他们那样的人,若不是遇著非常的变故,怎会连身上的衣服都会被扯破!他们简直不敢再进一步去找!他们已提不起勇气去面对那残酷的现实。
慕容珊珊忽然道:这瓶子伫是不是酒?轩辕三光提起瓶子来嗅了嗅,道:是。
慕容珊珊眼睛一亮,喜道:瓶子伫是酒,就有希望了。
轩辕三光道:为……为什么?慕容珊珊道:酒也可以充饥的,他们若有酒喝,就可以多支持几天。
轩辕三光跳起来至少有两丈高,狂喜著大呼道:小鱼儿,小鱼儿,你在那裹,你的好朋友们已全都来救你了!他狂喜著冲了进去。
空旷的洞穴中,响彻了轩辕三光的回声,但却听不到有人的回应,小鱼儿呢?难道已饿得说不出话来了?地道的入囗并没有封闭,他们看到了魏无牙的尸体,看到了无数只空酒瓶,也看到了那臭不可言,也妙不可言的.厕所。
但他们找遍了所有的地方,都找不到一个活人。
小鱼儿他们呢?难道他们已化骨扬飞,永远自这世界消失了不成!囗囗囗大家面面相觑,只有站在那伫发呆。
过了很久,轩辕三光才笑著道:格老子,我就知道世上绝没有任何地方关得住小鱼儿,我们还在为他担心,他却早已走了。
李大嘴道:他没有走。
轩辕三光怒道:你这龟儿子就希望他被困死,是么?李大嘴叹了口气,道:我也希望他是已逃出了,可是我方才已将这地方全都很仔细的查看了一遍,四面根本就没有出路。
轩辕三光道:老子也晓得这裹没有出路,但一定有法子出去的。
李大嘴道:他能有什么法子?就算他能破壁而出,多少也会有些痕迹留下来的,除非他会孙悟空的七十二变,变成个苍蝇从那气孔中飞出去。
其实轩辕三光也知道他说的不错,四面山壁都是完整的,根本就没有被打通的痕迹,小鱼儿他也的确没法子出去。
但他若没有出去,就应该在这洞穴伫。
轩辕三光道:你龟儿说他们没有出去,那么他们在那伫呢?我们为什么连他们一根汗毛都找不到。
李大嘴沉吟著,还没有说话,白开心忽然大声道:化骨丹!这三个字说出来,轩辕三光和花无缺背脊上都不禁冒出一股寒气,铁心兰更快急疯了。
李大嘴磴著白开心道:你的意思是说,魏无牙害死了他们后,又用化骨丹消灭了他们的尸体,白开心咧嘴一笑,道:我并没有这么说,这话是你说的。
小鱼儿他们既不可能出去,又没有在这伫,自然是因为他们的尸体已被消灭了,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就连铁战也不禁摇头叹息,喃喃道:我本来还想看看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何能令我女儿如此喜欢他?谁知道这小子竟连骨头都没有剩下一根。
他拍著铁心兰的头,道:这小子既然没有福气娶你,你也不必伤心了,若是觉得一个老公不够,过两天再为你找一个就是。
他不说这些话还好,一说出来,铁心兰连心都碎了,连哭声都没有发出来,就晕了过去。
鬼童子忽然道:他们可是被魏无牙关在这伫的?李大嘴叹道:只怕是的。
鬼童子道;.那么,魏无牙自己怎会也死在这伫了呢?屠娇娇道:这也许是因为魏无牙要眼看著他们死,否则就不过瘾。
鬼童子道;.不错,这很有道理,可是魏无牙既能将他们全都害死,又消灭了他们的尸体,那么魏无牙就不会死了,难道他们的鬼魂远能为自己复仇,将魏无牙杀了不成?屠娇娇道:魏无牙是自己服毒的,前辈难道还看不出来么?鬼童子道;.他既然将别人全都杀了,自己为何要服毒!屠娇娇怔了怔,道:这……鬼童子笑了笑,缓缓道:魏无牙算准别人都不敢杀他,所以才敢留在这伫看热闹。
李大嘴道:不错,小鱼儿他们若想出去,就不能杀他,因为他是唯一知道这伫秘密的人,但他难道就不怕别人逼他说出秘密么?鬼童子道:他自己以为自己藏身之处很隐秘,以为别人必定找不到他,谁知小鱼儿他们的本事比他想像中大得多,还是将他找出来了,他被逼问得受不了时,就只有自己服毒而死,因为他知道只要他一死,别人就都要被困死在这伫的,所以他就等于为自己报了仇。
他的猜测居然已和事实相差不远,只因轩辕三光,花无缺,李大嘴他们,多多少少都有些为小鱼儿担心,头脑已无法保持冷静,但鬼童子他们却根本不认得小鱼儿,旁观者清,自然看得清楚些。
轩辕三光不禁喜动颜色,道:如此说来,魏无牙一定是比小鱼儿他们先死的了。
鬼童子又笑了笑,道:魏无牙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将移花宫主姊妹和小鱼儿三个人一齐杀死的,你说是不是?轩猿三光拍掌大笑道:莫说一个魏无牙,就算一百个魏无牙也不行。
白开心道:常言道饮鸩止渴,一个人若是渴极了的时侯,就算明知酒中有毒,也会喝下去的,你说是不是?屠娇娇道:不是。
白开心瞪眼道:你知道个屁。
屠娇娇也不理他,缓援接著道:酒中绝对没有毒,每个酒瓶我都嗅过了。
轩辕三光展颜大笑道;.我和你认识了几十年,你总算说了句人话,做了件好事。
白开心悠然道;.他既不可能逃出去,也不可能死在这襄,那么我问你们,他是到那襄去了?这句话问出来,大家又全都呆住。
这件事实在不可思议,无论谁也猜测不出。
囗囗囗天下又有谁知道小鱼儿现在在那伫呢?有谁知道他现在是生?是死?是已尸骨无存?还是在好好的活著?每个人心伫都有许多疑团,都想问个清楚,但谁也不知道自己该去问谁?只好站在那伫发楞。
俞子牙,□十八,萧女史,这些人虽然久已不为世事所动,但这时也都禁不禁在苦苦思索著。
因为这件事实在太神秘,他们也动了好奇之心。
轩辕三光最焦急,铁心兰最悲痛,白开心不停的冷笑,哈哈儿却笑不出来,只有杜杀,仍是脸色铁青,也不知心伫在想些什么?突听花无缺大声道:各位的鞋底都是湿的,是不是!每个人俱都心事重重,又有谁会留意到自己的鞋底?鞋底无论是乾是湿,本都一点关系也没有,但花无缺语声中却充满了兴奋之意,就像是刚发现了一件最重要的事。
大家谁也不知道他为何会对这种无足轻重的小事如此关心,可是大家还是不由自主提起脚来瞧了瞧。
至少有一半人的鞋底果然是湿的。
轩辕三光的一双草鞋更已完全湿透,忍不住问道:格老子,鞋底湿了难道也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么?白开心笑嘻嘻道:想不到居然有人将一双鞋子看得比老朋友的生死还重要,妙极妙极。
花无缺根本不理他,仍是满面兴奋之色,道:此地既然没有水,鞋子怎会被打湿的?魏无牙若想将他们饿死,渴死,此地又怎会有水?这句话说出来,大家才发现这果然又是件很神秘的事。
轩辕三光道:但这件事却和小鱼儿的去向有什么关系?花无缺道:果然有关系,若是我猜得不错,我已可找出小鱼儿在那伫?轩辕三光大喜道:快说,他在那伫?花无缺来不及回答这句话,已又向地道下奔了过去。
在这阴湿的洞穴中,那.厕所的气味实在令人不敢领教,魏无牙的尸身更令人见了要作呕。
若是换了平时,慕容姊妹是再也不肯下去的了,但此时花无缺一走,大家就全都抢著跟了下去。
只要能知道小鱼儿的下落,能知道这秘密的真象,这地道下就算真是个大粪坑,他们也忍不住要跟下去的。
囗囗囗地道下果然有水,而且越积越深,此刻几乎已没及他们的足踝,显然有个地方一直在不停的往外面流水。
水势虽不大,却也不太小。
轩辕三光道:格老子真他妈的奇怪,小洞伫居然在流水,难道山腹中还有条小河不成?谁也想不通这水是那伫流出来的,只见花无缺俯著身子,很仔细的观察著水势,惭惭又走入了魏无牙那间秘室。
这秘室中更是臭不可闻,大家方才见到裹面并没有活人,就很快的退了出来,谁也不愿停留在襄面。
但此刻,大家已发现秘密的症结总不光就在这秘室襄,也就顾不得臭不臭了,全都一拥而入。
只听花无缺矢声唤道;.果然不错,就在这伫?他站在那两只已被小鱼儿当厕所的石棺前,满面俱是喜色,但四下仍看不到一个活人。
白开心失笑道;.你说小鱼儿在这裹?难道他已撒泡尿自己淹死了么?他话末说完,突听杜杀怒道;.那伫来的这许多废话,滚出去。
喝声中,白开心已被他打得飞了出去,自众人头上飞过,.砰的,跌在地道外,不停的呻吟起来。
但大家并没有去留意这件事,因为此刻大家已发觉水就是自石棺旁一个地洞伫往外面冒出来的。
地上本来铺著石板,但此刻石板已被撬开,因为这伫本来就乱七八糟的堆著些碎石,所以方才才会没有人留意。
轩辕三光满面惊讶之色,道;.难道说,小鱼儿他们是自这地洞裹逃出去的?花无缺展颜道;.正是,我们只去注意四面的山壁,所以才认为他们绝不可能已逃出去,却末想到他们是自地下出去的。
轩辕三光拍掌道;.不错,四面的山壁虽然坚不可摧,但地下却全都是泥土,自然比石头要软得多了。
他瞬又皱起眉头,道:可是若想从这伫挖一条地道通到外回去,那也不容易。
花无缺道:那自然不容易,只不过这地道并不是他们自己挖的。
轩辕三光道:不是他们自己挖的,是谁挖的?花无缺道:据我所知,大部份的河流虽然都在地面上,但地下有也有一些河流,只因沧海桑田,地势变换,所以这些河流才会被埋藏在地下,只要能找到这种地下河流,凭他们的武功,就不难钻出去。
大家全都不禁听得喜动颜色。
轩辕三光跳了起来,大笑道:格老子,你知道的事员他妈的不少。
花无缺笑了笑道:我现在也可以想出他们的衣裳是怎会破碎的了。
轩辕三光拍著他肩头:快说快说,那又是怎么回事?花无缺道:小鱼儿并不知道这地下会有被埋藏了的河流,更不会知道它的位置是在那伫,因为人虽然是万物之灵,却缺少动物那神秘的本能,譬如说,一条狗可以靠它的嗅觉追踪至千里之外,人是就绝对做不到。
人也许并不是没有这种本能,只不过已渐渐退化了,因人并不需要倚靠这种本能来求生存。
轩辕三光大声道:有道理,有道理!他现在似乎对花无缺口服心服,无论花无缺说什么也都觉得有道理,其实这道理地却未必真的懂得。
花无缺道:动物的本能,也并不是完全相同的,譬如说,狗的鼻子特别灵,蝙蝠对声音的反应特别敏锐,候鸟对天气的变化知道得最早,一些自身没有抵抗能力的野兽,对危险往往有种神秘的感觉。
这道理在现在也许已有很多人知道,但在那时却简直比什么.内功心法郡要深奥玄妙些。
大家都不觉听出了神。
花无缺忽又一笑;.各位可知道世上最会钻洞的是什么?慕容珊珊也笑了笑,道:老鼠。
花无缺道;.一点也不错,正是老鼠,你无论将老鼠关在什么地方,它都有本事钻洞逃出来的。
轩辕三光失声道;.魏无牙那龟儿就是个大老鼠,这地方老鼠必定不少。
花无缺道:小鱼儿必定是找到了几只活老鼠,他想要老鼠替他带路,又怕老鼠跑了,所以就将衣服撕破,搓成绳子绑在老鼠尾巴上,才将老鼠放出去。
所以!这地下的河流一定是老鼠找到的,小鱼儿那时也许还不知道老鼠为同要往地下钻?但那时他们已山穷水尽,只有姑且一试了。
轩辕三光大笑道:我知道小鱼儿是天下第一聪明人,谁知你也并不比他差,看来你们两人倒实该结拜成兄弟才是。
花无缺面上又不禁露出痛苦之色,因为轩辕三光这番话无意中又触及了他的隐痛。
现在,小鱼儿既已逃出去了,而且还在移花宫主的掌握中,那么,他还是难免要和小鱼儿一决生死。
他们悲惨的命运,彷佛永远也无法改变的。
囗囗囗轩辕三光再也不说什么,也想往那地洞铰下去。
李大嘴道:你干什么?轩猿三光瞪眼道:干什么?自然是去找小鱼儿!李大嘴笑道:他们是无路可走,才钻地洞的,你现在却用不著也跟著钻地洞呀!轩辕三光道:老子若不锁地洞,怎知他到什么地方去了?李大嘴还末说话,突听一人在上面呼道:三姊,三姊,你们在那伫呀?慕容珊珊皱了皱眉,带著笑道:是张菁,这小鬼怎地到现在才来。
他也呼唤著,呼声中,小仙女已冲了进来,一张脸红红的,满是兴奋之色,冲过来拉起慕容珊珊的手,喘息笑道:我见到了一个人……我见到了一个人……慕容珊珊失笑道:见到一个人也用不著如此大□小怪呀,我每天都见到几十几百个哩。
.但这人……这人……她忽然神秘的一笑,转著眼珠子道.这人是谁,你水远都猜不到的。
慕容珊珊忍不住问道;.是谁?她刚问过了,心伫忽又一动,也紧张起来,道:你难道见到了小鱼儿!这句话问出来,大家全郡紧张了,都眼睁睁的望著小仙女。
小仙女笑了笑,道:不错,就是小鱼儿,你们全都到这伫来找他,谁知他却已到了我们的船上去了。
轩辕三光又跳了起来,失声道:真的。
小仙女白了他一眼,道;.酒席一直都没有撤下去,因为要等你们回来吃,谁知到了中午,你们还没有回来,水底下却忽然跳出来几个人,一跳上船,连话也不问,就大吃大喝起来,其中有个人连筷子都来不及用,就是小鱼儿。
轩辕三光大笑道;.格老子,他只怕已经快饿疯了。
花无缺忍不住道:除了他之外,还有什么人!小仙女笑了笑道;.自然还有移花宫主,我实在想不到她们看来竟那么年轻?她们衣服的料子也很奇怪,从水裹跳出来,居然还没有湿透,小鱼儿已狼狈不堪,但她们两人看来都还是那么高贵,就像是仙女似的。
慕容珊珊笑道:如此说来,你这外号应该送给她们才是了。
小仙女眨了眨眼睛,又道:跟她们一齐来的,还有个女孩子,头大大的,一点也不漂亮,却和小鱼儿亲热得很。
这番话说出来,大家不禁又都觉得很奇怪,眼睛不禁都向铁心兰瞟了过去。
铁心兰咬著嘴唇,根本不敢抬头。
铁战却大怒道:这小子竟敢跟别的女人亲热,我女儿难道还比不上那大脑袋的丑八怪?小仙女笑道:我本来也在暗暗好笑,小鱼儿选来选去,怎么选上了这么样一个人,但后来我越看越觉得那女孩实在灵极了,一颦一笑,每一个动作,都找不出一点毛病来,就连我见了都要心动。
铁战更是气得暴跳如雷,大叫大喊。
慕容珊珊望著小仙女,却觉得有些奇怪。
只有女人才能了解女人的心事,小仙女对小鱼儿那种情感,慕容珊珊再了解也不过了。
她以为小仙女看到小鱼儿和别的女人亲热,一定会很不舒服,一定会骂那女人是个丑八怪。
谁知小仙女却将那女人恭维得天上少有,地下无双,慕容珊珊望著她,奇怪她怎应忽然变了的。
却不如小仙女的情感已有了归宿,正是最甜蜜.最幸福的时候,所以对人类也充满了热爱,觉得每个人都不讨厌了。
慕容大姊眼波流动,望著她夫婿柔声道:船上既然又有贵客来了,我们还是赶快回去吧?她每件事都先徵求她夫婿的意见,因为她知道他绝不会反对的。
铁战也跳起来,道:对,我们现在就走,我们要看看那小子有多大的胆子。
萧女史淡淡道:据说移花宫主驻颜有术,我们也想见识见识。
□十八道:我就不信她们的功夫真的已天下无敌。
轩辕三光含笑道:多日不见,不晓得小鱼儿是否变老成了些。
有的人想去见移花宫主,有的人想去看小鱼儿,也有的人是想去看看那.大头的美人究竟是怎么迷上小鱼儿的。
大家的理由虽不同,但却都急著想回船去。
只有花无缺,他想见移花宫主和小鱼儿的心虽然此谁都急切,但想到他见到小鱼儿后只怕又难免要拚命,他又希望永远都莫要见到小鱼儿了。
突听小仙女道:我话还没说完哩,你们莫要急著走呀。
慕容珊珊笑道;.你少卖关子好不好,快说吧。
小仙女目光闪动,道:除了移花宫主外,我们船上还有位贵客,这位贵客的名头绝不在移花宫主之下,你们可知道他是谁么?她话末说完,大家已全都猜出是谁了,因为普天之下,只有一个人的声名能和移花宫主并驾齐驱。
大家都不由自主地夫声叫了出来:燕南天!大侠燕南天!标题 <<旧雨楼·古龙《绝代双娇》——第一百二十章 神功绝学>>古龙《绝代双娇》第一百二十章 神功绝学听到.燕南天这名字,屠娇娇.李大嘴等人只恨不得背上生出对翅膀来,快快飞到十万八千里之外。
慕容姊妹也不禁俱都为之动容。
□十八和俞子牙对望一眼,□十八道:想不到移花宫主和燕南天都在那里。
俞子牙道: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鬼童子道:却不知移花宫主和燕南天见面时是什么光景,我想那一定有趣得很。
大家想到这当代两大绝顶高手见面时的情况,也不禁心动神驰,只恨自己不能躬临其战而已。
萧女史忍不住问道.移花宫主她们可认得燕南天么?小仙女道:她们好像并不认得,但燕大侠一走上船,大家就似乎都已知道他是什么人了,因为他那种气派,别人学也学不像的。
鬼童子冷冷道:别人也未必就要学他。
小仙女笑了笑,道:奇怪的是,小鱼儿好像也没有见过燕南天,但燕南天一上了船,就瞬也不瞬的盯著他瞧。
轩辕三光道:小鱼儿呢?小仙女道:小鱼儿也盯著他,不知不觉的站了起来,他一步步走过去,嘴里一直不停的说很好,很好,很好……慕容珊珊.噗哧一笑,道:很好这两个字,你说一遍就够了。
小仙女道:但燕大侠却一连说了十几遍,眼睛里热泪盈眶,只差没有掉下来,小鱼儿也没有说什么话,只是扑地跪了下去,燕南天就拉起他的手说,你做的事我差不多都已知道了,你并没有丢你父亲的人。
说到这里,她眼睛里也湿湿的,显然当时深受感动。
大家以她为中心,随著她往外面走,不知不觉全都听得出了神,甚至不知道已走出了那山洞。
只听小仙女接著道:移花宫主一直在旁边冷冷的望著他们,过了很久之后,那位大宫主才冷冷道,很好,我们总算见面了。
小仙女道;.燕大侠又过了很久,才转身望著她,说,二十年前我们就已该见面的,那位大宫主就冷笑著说,你嫌太迟了么?燕大侠就仰天长长叹了囗气。
说到这里,她自己也长长叹了口气。
慕容珊珊忍不住问道:燕大侠说了什么?小仙女叹道:他似乎要将二十年的辛酸抑郁,全在这口气里叹出来,然后才说,燕某既然还末死,也就不算迟。
轩辕三光等七.八个人忍不住一齐脱口问道:后来呢?小仙女道:这时他们已剑拔弩张,像是随时随刻都要出手,只不过他们的身份不同,不能说打就打而已,我心里正在著急,不知这两位绝顶高手打起来是什么光景,人玉却将我拉到一边要我赶快来通知你们,叫你们赶快回去。
说起顾人玉,她目中就不觉露出了温柔的笑意,接著道:他说,你们若错过这一场空前绝后的大战,一定会遗憾终生的。
鬼童子叫了起来,道:何止遗憾终生而已,我以后只怕再也休想睡得著觉了。
轩辕三光道:只望他们莫要真的打起来才好。
小仙女道:为什么?轩辕三光叹道: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而且说不定两败俱伤,这一战的后果实是不堪想像,我们宁愿见不到这一场大战才好。
花无缺感激的望了他一眼,他知道这一战只要一交上手,就是不死不休的了,那么,无论两人谁胜谁负,他和小鱼儿的冤仇势必要结得更深,只怕也是不死不休,永远也解不开的了。
过了半晌,只听俞子牙也叹息著道:他两人若是真的两败俱伤,那倒可惜得很。
萧女史笑道;.你希望他们都等著来和你交手,是么?俞子牙淡淡道;.你难道不想试试你那.娲皇十八变的新招么?萧女史轻轻叹了口气,道:只可惜听他们说话的口气,冤仇似乎结得很深,燕南天既已等了二十年,此番见了面,焉肯甘休。
俞子牙也叹了口气,道:这两人若是动上了手,世上只怕再也没有人能将他们分开了。
囗囗囗他们回到江岸时,长棚中的桌椅都已撤去,只剩下那些彩纸和喜联,在江风中簌簌的发著抖,想及昨夜的盛况,更显得此时的凄凉,人生本无不散的筵席,早知此时的凄凉,又何必著急于一时的盛衰呢?长棚旁的空地上,此刻却挤著一大堆人,叠叠重重围个圈子,也不知在看什么热闹。
燕南天和移花宫主莫非就在圈子里决斗?轩辕三光当先冲了过去,想分开人丛挤进去,但这些人看到他们回来了,早已哄的四下散开。
移花宫主并不在里面,更瞧不见燕南天和小鱼儿的影子。
他们的人呢?难道这只不过是小仙女在开玩笑?但小仙女已先叫了起来,这:咦,他们的人呢?小蛮,他们到那里去了?顾公子呢?小蛮本是慕容珊珊的贴身丫头,小仙女到了之后,就服侍小仙女了,她明眸善睐,看来必定能说会道。
可是小仙女问得实在太快,也太多了。
小蛮先松了口气,方转著眼珠子说道:姑娘一走了之后,那位燕……燕大侠就坐过去和那位小鱼儿少爷喝酒,两人你一杯,我一杯的喝个不停,也说个不停,我只瞧见他们说著说著,忽然大笑了起来,说著说著,又忽然不停的叹著,那位姓苏的姑娘,带著笑替他们斟酒,但只要一扭过头,就不停的悄悄擦眼泪。
小仙女自然也知道他们是正在叙说著这些年来种种悲欢离合,可歌可泣的遭遇,但还是忍不住问道:他们在说些什么?小蛮道:他们说的声音并不大,有些话我根本听不见,有些话我虽然听见了却听不懂。
小仙女笑骂道;.你呀,瞧你这点出息,加起来还不够半两。
小蛮垂著头道:我虽然听不见他们说什么,但瞧见他们的模样,也不知为了什么,心里就酸酸的,想掉眼泪。
轩辕三光想到小鱼儿和燕南天的追遇,心里也不禁一阵酸楚,大声道;.不错,格老子,我虽也没有听到他们在说什么,我也想掉眼泪。
小仙女瞪了他一眼,又向小蛮问道:他们说话的时候,移花宫主呢?小蛮道:移花宫坐在另一张桌子上,既不看他们,也并不著急,她们好像早已知道燕大侠一说完了话,就会来找她们的。
众人对望一眼,心里都不禁暗自唏嘘,因为他们也都已看出,燕甫天这是已决心要和移花宫主决一死战,是以才先将后事向小鱼儿交代。
小蛮道;.他们好像有说不完的话,尤其那位小鱼儿少爷,更说个不停,我从来也没有见过话说得这么多的男人,简直像是个老太婆了。
轩辕三光叹道:小娃儿,你不忙的,他这是因为早已看出了燕南天的心意,所以故意多说些话,来拖延时间……小蛮道:如此说来,燕大侠必定也看出他的心意了。
轩猿三光道:哦!小蛮道:因为燕大侠忽然站了起来,拍著小鱼儿的肩头,大笑著说:你燕大叔素来百戟百胜,你用不著担心的。
俞子牙冷笑道:百戟百胜,好大的口气。
轩辕三光也冷笑道;.别人说这话,老子一定当他是吹牛,但燕南天这话,却没有人能不服的。
俞子牙并没有再说下去,只.哼了一声。
小蛮道:小鱼儿少爷望著燕大侠,彷佛要说什么,但这时移花宫主已站起来走了出去,燕大侠立刻跟著往外走,他们虽然连一句话也没有说,但也不知怎地,我的心已紧张得几乎要跳出腔子。
她本就口齿伶俐,语声清脆,此刻更知道有很多人都在听她说话,所以说得更为卖力。
大家听她说得如此传神,也不禁全都紧张起来,就好像都已亲眼见到那两大绝世的高手,正肃立在江岸,准备做生死的决斗!江风萧萧,大地间也彷佛充满了肃杀之意。
小蛮机伶伶打了个寒噤,缩起脖子,接著道:但他们走出来之后,也还是没有立刻动手,两个人只是远远的对面站著,你望著我,我望著你。
俞子牙道:燕南天没有用兵器?小蛮道;.没有,他们两个人都没有。
俞子牙皱起了眉,喃喃道:久闻燕南天剑法无双,为何舍长而用短?竟不用剑来交手呢?难道这些年来他已练成了自信足可和移花宫掌法一较上下的拳法不成?要知移花宫掌法内力,独步天下,所以他不说燕南天也练成一种.掌法,而说.拳法。
因为他认为世上绝不可能再有一种能和移花宫掌法一较雌雄的掌法了他本身自然也并非以掌法见长的。
只听小蛮道:他们虽然赤手空拳,但看来却比用什么兵器都凶险,好像只要有一招攻出,立刻就可以分出生死似的。
萧女史望了俞子牙一眼,含笑道:这小姑娘倒蛮识货的。
小蛮咬著嘴唇向她一笑,才接道:我看得实在太紧张了,就想求顾公子过去劝他们不要打了,但顾公子却说,他们两人此时虽还没有出手,但精神气力全都已贯注,别人莫说休想能劝得开他们,只要一走过去,恐怕就要被他们的真气震倒。
萧女史有意无意间瞟了小仙女一眼,笑道:这位顾公子倒也是个识货的。
小蛮道;.顾公子正在悄悄和我说话,那位小鱼儿少爷不知怎地也听到了,忽然走过来对顾公子说:你认为真的没有人能劝得开他们了么?小仙女皱眉道:这小鬼又想玩什么花样?小蛮道;.顾公子见到他似乎连头都大了,只是不停的点头,那位小鱼儿少爷就又说:你敢跟我打赌么?小仙女著急道;.他是个鬼精灵,顾公子却是老实人,怎么能跟他打赌呢?小蛮道:顾公子本来是不愿和他打赌的,但小鱼儿少爷却说……说……小仙女道;.说什么?小蛮垂下头,道:他说:我早就知道顾小妹不敢跟我打赌的,算了吧!轩猿三光大笑道:妙极妙极,想不到小鱼儿连赌鬼诱人上钩的法子都学会了,他这么样一激将,那位顾小妹不赌也要赌了。
小仙女又狠狠瞪了他一眼,小蛮已叹道;.不错,顾公子果然忍不住和他打赌了。
小仙女连脸都急红了,跺脚道:他怎么这么沉不住气,他们赌的是什么?小蛮道:那位小鱼儿说;.我只要说一句话,就能令移花宫主住手,燕大叔一个人自然也就打不起来了。
顾公子自然不信。
萧女史道:莫说顾公子不信,连我都不信,这赌我也要打的。
小蛮叹了口气,道;.那么你老人家也就输了。
别人只急著想听小鱼儿究竟说的是什么话,能令移花宫主住手,小仙女却只急著想知道顾人玉究竟输了什么东道。
小蛮既能做大家小姐的贴身丫□,自然从小就已学会了如何揣摩主人的心意,如何拍主人的马屁。
所以她不说别的,先说道;.那位小鱼儿少爷说,若是他输了,就随便顾公子要他怎样,若是顾公子输了,他就要顾公子去为他做一件事。
小仙女道:做……做什么事?小蛮陪笑道;.当时他并没有说,后来他说的时候,我却没有听见。
小仙女跺脚道;.说你没出息,果然没出息,什么你都不知道。
萧女史笑道:其实她知道的已经不少了。
轩辕三光道;.不错,快说那位小鱼儿少爷究竟说了什么样的一句话.那移花宫主听了他的话,是不是真的立刻住了手?小蛮道:小鱼儿只向另一位移花宫主大声说;可惜呀可惜,我和花无缺打起来的时候,你姊姊恐怕已末必能看到了。
萧女史道;.他说了这句话,移花宫主难道真住手了么?小蛮道:立刻就住手了,我也觉得很奇怪,不知是怎么回事?萧女史讶然道:她为何一定要看小鱼儿和花无缺的一战呢?难道这一战比她和燕南天的一战还要精彩不成?俞子牙却皱著眉道:那燕南天究竟练成了什么惊人的功夫?能令移花宫主住手?小蛮道:不是燕大侠令她住手的,是那位小鱼儿少爷。
慕容珊珊道:傻丫头,少说话。
萧女史却含笑道:移花宫主若有必胜的把握,打过了之后,还是能看到小鱼儿和花无缺一战的,她就不会住手了,是么?小蛮想了想,垂首笑道;.不错,我真是个傻丫头。
要知花移宫主忽然住手,自然是因为她和燕南天对峙时,已发现燕南天的功力深不可测,她实无制胜的把握。
轩辕三光心里却只惦记著小鱼儿,别的事他根本全都不放在心上,当下大声问道:现在小鱼儿少爷到那里去了!小蛮道;.燕大侠和移花宫主约定,每天清晨日出的时候,都山巅相见,直到移花宫主找到那位花……花少爷为止,然后燕大侠就带著小鱼儿少爷走了。
轩辕三光道:移花宫主呢?小蛮道:她们自然是去找那位花少爷去了,说不定马上就会回来,因为顾少爷已告诉了她们,说花少爷是和大家一齐去的。
小仙女心里却只惦记著顾人玉,抢著道:那么顾少爷又到那里去了?小蛮道:顾少爷输了东道,已经为小鱼儿少爷去办事了。
小仙女跺脚道;.那捣蛋鬼还会要他去做什么好事么?他为什么要去呢?她简直急得眼泪都快要掉了下来。
慕容珊珊望著她,忽然一笑,轻轻道:,大妹子,恭喜你。
小仙女嘟著嘴道:人家都快急疯了,你这来恭喜什么?慕容珊珊笑道:顾小妹又不是你的什么人,你为何要为他如此著急呀?小仙女嘴嘟得更高,道:他又不是没有名字,你们为什么总是要叫他顾小妹?慕容珊珊吃吃笑道:顾小妹这名字本是你替他取的,现在你却不许人家这样叫他了,这又是为了什么呀?才一天不见,你们的关系已不同了么?小仙女低下头,脸已红了,道:我们……我们……慕容珊珊轻轻拧了拧她的脸,笑骂道:鬼丫头你还想瞒我们,这顿喜酒你想跑得了么?囗囗口慕容双忽然道;.人家既然已经不打了,你们方才还围在这里看什么?地上难道忽然长出一朵花来了不成?小蛮笑道;.地上若是长花就不奇怪了,忽然长出了馒头那才奇怪。
慕容双也不禁怔了怔,道:馒头?只见那片平地上,果然有个小山的土丘凸起,看起来就像是个土馒头似的。
慕容珊珊笑道;.傻丫头,这又有什么好看的。
小蛮道:姑奶奶你不知道,这不但奇怪,而且奇怪透了。
她忽然跑过去站在那土丘上,道:方才移花宫主就是站在这里的,她站上来的时候,这里本来是块平地,可是她站在上面没多久,脚下的地就渐渐凸了起来,这块地面就像是揉著发面,她往上面一站,就蒸出个馒头来了。
大家虽觉她说得好笑,但又不禁觉得很惊讶。
俞子牙、□十八等更是耸然动容,忽然一齐掠过去,俯下身去看那土馒头,而且看了又看,就真的像这士丘上忽然长出了花来。
小蛮向慕容珊珊笑了笑,彷佛在说:你说我是傻丫头,人家这些老头子.老太婆们不是看得很有趣吗?只见俞子牙他们的脸色越来越□讶,纷纷道:果然不错……但这怎么可能呢?……想不到果然有人练成了。
大家也都不禁一齐困了上去,这才发现士丘上还有两只脚印,但脚印却并非凹下去的,反而凸出来一寸多。
高手相争时,全身功力凝注,往往会将脚下的泥土踩出脚印来,这倒并非什么奇怪的事。
脚印并非下陷反而凸起,就是少见的怪事了。
慕容珊珊目光闪动,道:移花宫主莫非练成了一种极奇怪的功夫不成?俞子牙叹道:不错,她练成的这种功夫虽非空前绝后,至少也可傲视当代了。
各位可瞧见这上面的两只脚印了么?他也知道任何人都不会瞧不见的,所以就自己接著道:这只因她功力运行时,非但不向外挥发,反而向内收□,无论什么东西触及了她,都会如磁石吸铁般被她吸过去。
慕容珊珊动容道:如此说来,她的功力永远不会消耗,只有增加,岂非要越用越多?俞子牙道:正是如此,她与人交手时,功力越用越多,而对方却势必要渐渐减少,所以就算一个武功和她相若的人和她动手,到后来还是必败无疑。
萧女史抢著道;.有一种明玉功练到第九层时,才会有这种现象,只因她体内的真气,已能形成一种漩涡,无论什么东西触及她,都会被这真气漩涡卷过去,正如泅水的人遇见了水中的漩涡一样。
慕容珊珊道:如此说来,只要练成这种功夫,岂非一定天下无敌。
萧女史.□十八、俞子牙等人对望一眼,面上都露出了黯然之色。
俞子牙长叹道:不错,她实已天下无敌,我们都是白来的了。
慕容珊珊道;.她既已无敢于天下,燕南天自然也不会是她的对手,那么她对燕南天有什么顾忌呢?难道燕南天也练成了这种功夫么?萧女史道:不会的,练成这种功夫的人,体内的真气一定会形成漩涡,真气成了漩涡,就一定会有吸力。
俞子牙道:这就是这种功夫最奇妙之处,但江湖中大多数人都不明白这道理,就因为大家都不知道这种吸力是那里来的,所以就有人认为这是一种邪术。
却不知这才是内家正宗的绝顶心法。
慕容珊珊道;.可是……她既然已必无败理,为什么又要忽然住手休战呢?俞子牙等人的脸色都很沉重,萧女史道;.这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是燕南天也练成了一种神奇的武功,足以和她的.明玉功一争长短。
慕容珊珊道:世上难道还有别的功夫能和.明玉功相抗么?萧女史道;.嫁衣神功。
这种功夫取的乃是.为他人作嫁衣裳之意。
慕容珊珊道;.既是他人的嫁衣裳,对自己岂非没有用了么?萧女史道:不错,只因这种功夫练成之后,真气就会变得如火焰般猛烈,自己非但不能运用,反而要日日夜夜受它的煎熬,那种痛苦实在非人所能忍受,所以她只有将真气内力转注给他人。
她叹了口气,接道:但若要练成这一.嫁衣神功,至少也要二十年苦功,又有谁舍得将如此辛苦练成的功力送给别人呢?俞子牙道;.所以昔日江湖中有种传说,你若是想害一个人时,才会传授他.嫁衣神功』的心法,让他受一辈子的苦。
慕容珊珊道:如此说来燕大侠若是真的练成了.嫁衣神功,那么他非但不能和移花宫主动手,只怕早已被折磨死了。
俞子牙道:嫁衣神功转注给第二人之后,他本身固然已油尽灯枯,第二个人却可受用无穷。
慕容珊珊道:前辈的意思难道是说,有人练成了『嫁衣神功』,再转注给燕大侠的。
俞子牙道;.不然,.嫁衣神功经过转注之后,其威力也大减,已不能和『明玉功相提并论了。
慕容珊珊越想越不明白,瞧了大家一眼,但大家却都在等著她再问下去,因为她非但口齿清楚,而且反应很快,问的话都能切中要点,别人既没有插嘴的余地,只有索性让她一个说了。
幸好这时俞子牙已接著道:要知只有上智大慧的人,才能创立出一种独树一格的武功来,创出这.嫁衣神功的人,更是天生奇才,并世无双,这种功夫若真的只能为人作嫁,他又为何要苦心将之创出呢?大家都不知道他话中真意,只有等他自己说下去。
俞子牙接道;.世上只知.嫁衣神功绝不可练,却不如又本是可以练的,只不过要练这种功夫,另有一种秘诀而已。
慕容珊珊终于有了问话的机会,立刻问道:什么秘诀?标题 <<旧雨楼·古龙《绝代双娇》——第一百廿一章 互相残杀>>古龙《绝代双娇》第一百廿一章 互相残杀俞子牙将嫁衣神功之练法,向众人解说道:只因这种功夫太过猛烈,所以练到六七成时,就要将练成的功力全都毁去,然后再从头练过。
萧女史笑道:这正如一个人吃核桃,竟将核桃连壳吞下,结果被梗死了,旁边有人看见,就说核桃是吃不得的,却不知核桃非但可吃,而且很好吃,只不过吃核桃时,要先敲破外面的硬壳而已。
□十八道:这就叫,欲用其利,先挫其锋。
俞子牙道:嫁衣神功经此一挫,再练成后,其真气的锋棱已被挫去,但威力却丝毫末减,练的人等于已将这种功夫练过两次,对这种实力的性能,自然摸得更熟,非但能将之发挥最大的威力,而且可以收发由心,运用如意了,可是,若要将嫁衣神功练到六七成,也得要有更多年的苦功,又有谁舍得将多年的苦功毁于一旦呢?萧女史道:所以若非有绝大勇气和毅力的人,绝不会练得成这种功夫的。
鬼童子到这时才叹了口气,道:可见这燕南天的确是位不世的奇才,我们幸好没有找他较量,否则恐怕又要倒楣了。
其实他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燕南天练这种功夫时,并末有心将之毁去再练的,他性子又强又拗,总认为别人不能做的事,他一定能做。
所以他一心只想以本身的力量将嫁衣神功征服,谁知他功夫还末练成,就在恶人谷遭遇了不幸,全身的功力都被毁去。
这也正是吉人自有天相,屠娇娇,李大嘴他们本想杀了他的,谁知却反而帮了他一个大忙。
他们以七、八人之力来毁燕南天的功力,正如以鞭驯狗,嫁衣神功被他们七.八人之力合力围玟后,已锋厉尽折,但这种功力本就是准备练成后再毁的,所以毁去后体内犹有余根,使练的人再练时,便可事半而功倍。
这正如七.八个人合力要将一棵树铲去,他们就连这棵树齐根锯断了,却不知地面下的根却还是存著的。
若非如比,燕南天纵然不死,也和废人无异了,又怎能将功力完全恢复后,而且更胜从前。
慕容珊珊感慨了半晌,又忍不住问道:但各位又怎知道燕大侠已练成嫁衣神功』呢?俞子牙道:你和人交手时,只是全身功力凝集,地面上只怕也会留下你的脚印,但燕南天所站的地方,却连半只脚印也没有留下来,这难道是说他的功力还不及你么!慕容珊珊笑道:燕大侠的功力若不及我,移花宫主早已将他置之于死地了。
俞子牙道:正是如此,就因为燕南天的功力已可完全收发自如,不到运用时,绝不会有一丝外泄,所以他站的地方才会毫无痕迹。
萧女史道:也就因为他的功力已和他的人结成一体,任何外力都不能将之动摇,所以移花宫主虽已将明玉功练至极峰,对他也无法可施。
慕容珊珊叹了口气,道:听了前辈们这番话,弟子们当真是茅塞顿开。
突听小蛮高声唤道:顾少爷,顾公子,你快进来吧,有人想你已快想疯了。
大家苒头望去,只见顾人玉果然已走了过来。
小仙女狠狠瞪了小蛮一眼,却又忍不住笑了,若是换了别人,也许还会害羞,但她却不管这么多,居然迎了上去,跺脚道:你究竟到什么地方去了,怎地也不留一句话。
顾人玉的脸又红了起来,讷讷道:我……我去替小鱼儿做了一件事。
小仙女道:他还会有什么好事要别人做,你只怕又上了他的当。
顾人玉叹道:我如今才知道我们以前都误会了他,他实在并不是个坏人。
小仙女眨著眠道:他是怎样将你打动的?这小鬼的本事倒不小。
顾人玉道:江别鹤父子想串通了让燕大侠上当的,他们故意装作互不相识,江玉郎才好乘机救他的父亲,再找机会向燕大侠下毒手。
小仙女恨恨道:我早就知道这父子两人都不是好东西。
顾人玉道:但燕大侠自从经过恶人谷一役之后,已今非昔比,很快的就看出了他们的阴谋,就用重手法先废了他们的武功,再将他们囚禁在一个山洞里,等小鱼儿亲手去报父母之仇。
小仙女拍掌笑道:想不到这父子两人也有今天,这真是大快人心。
顾人玉叹道:但若非小鱼儿,又有谁会知道他们父子是如此奸恶的小人?小仙女道:不错,他这一生中,总算做了这么件好事,可是,他又要你去做什么呢?顾人玉道:他要我去放了他们。
小仙女吃惊道:放了他们?顾人玉道:不错,他非但要我去放了他们,而且还要我替他们安排个可以安身养命的地方,因为他们已变成了废人,已无力求生。
他叹了口气,接著道:而且,在江湖中闯荡的人,难免没有仇家,若是知道他们武功已失,必定会来寻仇的,他们自然也万万不能回去,所以小鱼儿就要我安排他们到顾家庄去做园丁,这么他们既不至于冻馁而死,也不怕别人会去寻仇了。
小仙女愣然道:江别鹤害死了他的父母,他自己非但不报复,反而怕别人找他们算帐,这小鬼究竟又在打什么主意?顾人玉道:江别鹤虽对不起他的父母,但他却认为这种惩罚已经够了,他认为冤冤相报血债血还,并不是一种很明智的思想,江湖中人被这种思想支配,已不如做出了多少愚蠢的事,他决心不再这么做下去。
小仙女道:父仇不共戴天,他连父仇都不报,难道他能算是人子吗?顾人玉道:他认为并不一定要杀死别人才能算报仇,更不想去杀两个已残废无用的人,也许别人会认为他这种想法不对,但他觉得只要自己做得问心无愧,别人对他怎么想,他根本不放在心上。
小仙女道:你认为……顾人玉正色道:我也认为他这种做法是对的,报仇这两个字,已不知害了多少人了,江湖中因仇而死的人,每天也不知有多少,若是大家的想法都能和小鱼儿一样,我相信大家过的日子都会平静安乐得多。
他深深注视著小仙女,柔声道:上天造人,本就不是要人们互相仇杀的,是么?小仙女道:那么,他为何不自己去放了他们呢?顾人玉道:他怕燕大侠也不赞同他这种想法,是暂时不愿让燕大侠知道。
小仙女道:原来他还是在用手段,还是在骗人。
顾人玉道:不错,他的确常常在用手段骗人,但他的居心都是善良的,我想只要是明智的人,就不会觉得他手段用得不对。
小仙女怔了半晌,苦笑道:他真是个很奇怪的人,实在令人分不清他究竟是个好人,还是个坏人。
俞子牙忽然笑道:我虽不认得他,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好是坏,我只知道江湖中的人若都和他一样,我们就不必远避到海外的荒岛上去了。
轩辕三光拍手道:格老子,一点也不错,像他这么样的坏人若是多几个,我情愿从此以后再也不摸骰子。
慕容珊珊忽也一笑,道:那怎么行,以后我们姊妹还想找你再好好赌一场哩。
轩辕三光道:我只说不摸骰子,并没有说不摸牌九呀。
大家忍不住全都笑了起来,经过这紧张的两昼夜之后,到这时大家总算略为轻松了一些!只有花无缺,心情却更沈重。
他越来越不忍心伤害小鱼儿,他甚至情愿自己被小鱼儿杀死,可是他却不知道,就算他不惜一死,小鱼儿活著却更悲惨。
没有一个人在杀死自己的亲兄弟之后,还能安心活著的,他们已注定了要有个悲惨的结局。
这结局看来已是谁都无法改变的了。
混乱之中,谁也没有注意到李大嘴.哈哈儿.杜杀.屠娇娇.阴九幽.白开心,这几人早已半途脱逃。
知道燕南天已出现,就算用刀架在他们脖子上,他们也是万万不敢跟著大家一齐回去的。
那白夫人自然也是寸步不离的跟著白开心。
白开心方才挨了杜杀一耳光,现在半边脸都肿了起来,连嘴都被挤到一边鲜血不时沿著嘴角往外淌。
白夫人忽然悄悄对白开心说道:你可知道你为什么总是受人欺负吗?就因为我遇上了你这扫帚星。
白夫人也不生气,反而笑了笑,道:这就是因为他们都有帮手,你却孤单单一个,双拳难敌四手,你既然懂得这道理,为什么不找个帮手呢!白开心眼睛一亮,立刻拉著白夫人走到旁边,这时他们已走入了乱山之中白开心拉著她躲在一个山坳里,悄悄道:一言惊醒梦中人,被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个好帮手来了。
白夫人笑道:你现在还说我是扫帚星么?白开心道:不是不是,看你这鼻子,我就知道你有帮夫运。
白夫人笑骂道:少拍马屁,先说说你想出的那个帮手是谁吧!白开心道:这些人里面,李大嘴和我早就是冤家对头,现在杜老大也好像站到他那一边去了,他们两人功夫都不错,尤其杜老大更扎手,我本可找哈哈儿对付他们的,但这胖子比泥鳅还滑,我若找他,他说不定一转头就将我给卖了。
白夫人道:屠娇娇呢?白开心道:这阴阳人也不行,她表面上虽然跟我不错,但平生最怕杜老大,要他和杜老大作对,她死也不肯的。
白夫人笑道:说不定她和杜老大暗中有一手。
白开心嘻嘻笑道:这他妈的真一点也不错,所以我算来算去,只有说动阴九幽来搭档,再加上你,有我们三个人,就足够对付他们一帮的了。
白夫人眨著眼道:你有法子说得动他吗?白开心道:本来没法子,现在却有了。
白开心笑著继缤说道:这人平生最喜欢鬼鬼祟祟的在暗中偷看别人的隐私,尤其喜欢看人家夫妇办事』,因为他自己不能人道,所以只有看别人来过瘾。
白夫人眼珠一转,笑啐道:你难道想和我在这里『办事』吗?白开心搂过她,笑道:你他妈的又说对了,只要我们一开始,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来的。
白夫人吃吃笑道:有别人在旁边看著,我就不行了。
白开心笑骂道:骚婆子,你以为我不懂吗,有别人在旁边偷看,你才更起兴哩!他重重拧了她一把,道:动呀!白夫人咬著他的耳朵,喘息著道:重些,好人,拧重些……再重些……再重些……越重越好。
过了半晌,白开心忽然笑道:阴老九,你要看,索性就出来看个痛快吧?阴九幽果然在山石后笑道:好小子,你这老婆真娶对了,她真有两下子。
白夫人喘息著笑道:你想不想上来试试?阴九幽大笑道:不必不必,只要让我一饱眼福,我已足领盛情了。
白开心道:不错,你还是乘著这时候多开心吧,若是等燕南天找著你,就来不及了。
提起燕南天这名字,阴九幽脸色就变了,冷冷道:所以你现在才这么样不要命的开心是么?白开心道:我们没关系,我可没有害过燕南天,也用不著怕他,可是你……他嘿嘿一笑,故意不往下说了。
阴九幽铁青著脸呆了半晌,忽也笑道:你以为我害怕?燕南天此刻只怕已死在移花宫主手里,我怕什么?白开心大笑道:不错不错,你实在用不著害怕,燕南天的武功根本就他妈的一文也不值,和移花宫主一动手脑袋就要搬家了。
阴九幽道:燕南天武功虽不错,但移花宫主……白开心截口道:你们只知道燕南天武功已搁下多年,却忘了他说不定已在这些年里练成一种极厉害的功夫,否则他怎敢来找移花宫主呢?难道他真活得不耐烦了么?阴九幽怔了一怔,脸色更难看。
白开心道:何况,移花宫主已在那山洞中饿了好几天,人是铁,饭是钢,她们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受不了的,现在就算已吃下了一些东西,但武功至少也要打个七折八扣,她们在这种时侯和燕南天动手……依我看只怕是凶多吉少。
阴九幽怔了半晌,道:就算他不死又有何妨,我惹不了他,难道还躲不了他么?白开心道:燕南天若想找一个人麻烦时,我还末听说过有人能跑得了,何况,一个人活到五.六十岁,还要整天提心吊胆,东藏西躲的过日子,那也未免太可怜了。
阴九幽咬著牙,恨恨道:你在我面前说这种话究竟是什么意思!白开心悠然道:我也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只不过是想帮你个忙,让燕南天莫要再找你了。
阴九幽动容道:你有法子?白开心闭著眼养了半天神,才缓缓道:据我所知,向燕南天下手的人并不是你。
阴九幽立刻道:不错,是李大嘴出的主意,由屠娇娇假扮成死尸……白开心一拍巴掌,道:这就对了,只有他们两人,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燕南天只要看到他们两人已死了,气就平了一大半,也就不会再穷凶恶极的找别人算帐了。
阴九幽目光闪动,道:你的意思是叫我去杀了他们?白开心道:你一个人当然不成,但再加上我们夫妻两人,再用点妙计,还怕他们不乖乖的将脑袋送上来?阴九幽沉吟著,冷冷道:我看你们这是想为自己出气。
白开心道:一点也不错,我若不想替自己出气,又何必来帮你的忙?我又不是你老子。
阴九幽反而笑了,喃喃道:我看这两人也活够了,早点送了他的终,也未尝不是好事。
白开心大喜道:你他妈的,总算弄明白了,我总算没有找错人。
阴九幽也笑道:你他妈的眼睛总算没有瞎。
白开心又沉下了脸,叹道:可是,我们现在若去下手,哈哈儿虽然一定袖手旁观,但杜老大却一定不肯答应的,只要他一伸手管闲事,那就麻烦了?阴九幽目光闪动,道:你小子难道想连杜老大也一齐做了!白开心笑了笑,道:这就叫:一不做,二不休。
阴九幽冷笑道:可是以我们三人之力想去斗他们三人,就叫肥猪拱门,一定要送给别人去宰了。
白开心叹道:你小子真没有学问。
连一点兵法也不懂。
阴九幽沈吟了半晌,眼睛又一亮,道:你的意思莫非是……白开心道:乘其不备,攻其弱点,然后再逐个击破。
阴九幽道:但……杜老大又有什么弱点呢?白开心道:他的弱点就是自命不凡,好逞英雄,所以我们最好用女人去对付他,因为他总认为女人是弱者。
白夫人忽然一笑,道:认为女人是弱者的男人,一定要倒楣的。
哈哈儿.屠娇娇.杜杀和李大嘴也在前面停了下来,他们觉得这里的地势很幽僻,可以在这里先休息休息再说。
他们知道从今以后,又要开始无休无尽的逃亡了,他们也知道在长期的逃亡之前,必定要先打好主意。
但他们现在却连一点主意也没有。
屠娇娇忽然道:你们看燕南天是否真的会死在移花宫主手里呢?李大嘴道:我看他已是凶多吉少的了。
杜杀冷冷道:我看倒未必燕南天的武功,我知道得很清楚。
他望著自己那只断手,目光中现出一种凄凉之意。
屠娇娇道:燕南天若不死,一定不会放过我们的。
我们能逃到那里去呢?难道再回恶人谷?他们都知道在恶人谷里虽可躲得过别人,但却躲不过燕南天的,可是除了恶人谷外,他们又无处可去。
一时之间,连这些最多嘴的人也说不出话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大嘴皱眉道:那损人不利己白小子到那里去了?莫非又想打主意害人?杜杀冷冷道:他只怕还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屠娇娇正想说什么,忽然见到白夫人踉跄奔了过来,满面俱是泪痕,仓皇的四下瞧了一眼,就奔到杜杀面前,扑地跪了下去,嗄声道:杜大哥,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吧!杜杀皱眉道:救你?什么事?白夫人流泪道:我刚跟他成亲还不到一天,他就想不要我了,而且还要杀了我我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只有求杜大哥替我作主了,我知道杜大哥一向都主持公道的。
杜杀果然怒道:他既已与你成亲,怎么能再做这种事。
李大嘴立刻接口道:是呀,他就算不喜欢你,把你休了也就是了,怎么能杀你呢?我早就知道这小子一点良心也没有。
杜杀霍然站起,厉声道:这小子在那里,你跟我去,看他还敢不敢动你一根手指。
白夫人破涕为笑,道:我早就知道只有杜大哥是英雄,绝不会眼见一个弱女子受人欺负的。
她挣扎著从地上爬起来,好像连站都站不稳了。
杜杀皱眉道:你已受了伤?白夫人又叹了口气,默然道:他早已将我打得满身都是伤,杜大哥你看。
她忽然解开衣襟,露出了赤裸的身子。
杜杀立刻闭上眼睛,道:用不著再看了,快穿好衣服跟我走吧……他话末说完,突觉胸口一凉。
一柄利刃已刺入了他的胸膛。
杜杀狂吼一声,断腕上的铁钩已挥了出去。
但白夫人一招得手,就地便滚出了三四丈,她只觉冰凉的铁钩已擦著了她胸前敏感的地方,连脸都骇白了。
这变化实在太突然,李大嘴、屠娇娇、哈哈儿也想不到这女人竟如此大胆,居然敢向杜杀下毒手,只见杜杀反手拔出了胸前的利刃,一股鲜血箭一般喷了出来,他想要再扑上去,但力气已随著鲜血流出。
他一双杀人如麻的手上已沾满了鲜血,他自己的血!李大嘴.屠娇娇双双赶过去,想扶住他,杜杀却甩脱了他们的手,仰天长叹道:杜某英雄一世,想不到竟死在这淫贱无耻的妇人手里。
屠娇娇咬了咬牙,道:杜老大,你放心,她也活不了的!杜杀道:好,很好……他忽又凄然一笑,道:早知如此,我们不如死在燕南天手里了,他毕竟还是个英雄……英雄两字说出,这自命英雄的人已倒了下去白夫人彷佛直到这时才想起要跑,在地上一滚,翻身掠起。
李大嘴厉声道:你还想跑了么?语声中阴九幽忽然鬼魂般自山石后一掠而出,挡住了白夫人的去路!白夫人话也不说,迎面三掌拍了过去。
但阴九幽只不过一伸手,就已拧住了她的手腕,格格笑道:今日我们若让你跑了,十大恶人还能混么?白夫人咬牙道:我已受够了你们这些恶人的欺负,你杀了我吧,反正我已出了一口气。
阴九幽冷笑道:杀了你,那有如此容易!他转过头向李大嘴一笑,道:听说人肉要往活人身上切片下来吃著才有味,这道好菜我就送给你吧。
李大嘴狞笑道:我若不切她一千八百刀再让她死,我就不姓李。
白夫人嘶声大笑道:我远以为你真想替杜老大报仇哩,原来你只不过想吃我的肉而已,来吧,乖儿子只管来吃老娘的奶吧,老娘若皱一皱眉头,就算是你养的。
屠娇娇冷冷道:这女人自己一定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下毒手,一定是白开心在暗中主使。
白夫人大笑道:老娘还用得著别人主使?老实告诉你们,白开心那王八蛋也早已死在老娘小肚子上了,正等著你们去收尸哩。
屠娇娇目光闪动,道:你们先慢动手杀她,我先过去瞧瞧。
李大嘴狞笑道:你放心,我保险她三天三夜都死不了的。
他拿起那把上面还带著杜杀鲜血的利刃,一步步向白夫人走了过去。
哈哈儿瞧了瞧他,又瞧了瞧已远在十丈外的屠娇娇,咧嘴一笑,道:白开心那张脸死了后不知是何模样,我还是瞧瞧他去吧。
李大嘴还末走到白夫人面前,她已放声大叫了起来,道:阴九幽,你若是人,就杀了我吧。
莫要让这不是人的东西折磨我,我做鬼也感激你。
阴九幽咯咯笑道:我是人?谁说我是人?我根本就不是人!李大嘴大笑道:原来你也会害怕的,看在你杀了白开心的份上,我就少剐你一百刀吧,但一千七百刀却是再也少不得的。
白夫人嗄声道:你这畜生,你……李大嘴一步窜到她面前狞笑道:我本不知道第一刀该往那里下手,现在才知道了,我要先割下你的舌头,叫你长舌妇的舌头短些。
他手中的刀已划了出去。
谁知就在这时,阴九幽忽然放开了白夫人,两人一左一右,两旁一夹,李大嘴还未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左边协下已挨了白夫人一掌,右边协下也挨了阴九幽一拳,口吐鲜血扑倒在地。
李大嘴居然还没有死,呻吟著道:你……你们还要将我弄到那里去?为什么不索性杀了我?白夫人柔声道:你要割我一千七百刀,我怎么舍得现在就杀了你呢?她俯下身,嘴唇似乎还在动著,也不知在李大嘴身旁说了句什么话,李大嘴的眼睛忽然一亮。
忽然间,白夫人双手将李大嘴的身子一托,李大嘴平空飞起三丈,竟一把揪住了阴九幽的头发,将他整个人压在下面。
阴九幽做梦也想不到还有这一手,大惊之下,刚想挥拳将李大嘴击开,但白夫人的虎尾银针已刺入了他协下的血海穴。
他立刻身子一麻,动都不能动了。
李大嘴喘息著狞笑道:你既然知道天下最毒是妇人心,为什么还要相信妇人的话,你害死了我,以为自己会有什么好处?阴九幽喉咙里格格直响,一句话都末说出,脖子已被李大嘴生生拧断了,于是他剩下的一半人也变做鬼,而且是个无头鬼。
李大嘴望著自己的一双血手,忽然疯狂般大笑起来。
白夫人嫣然道:李大爷,我让你替自己报了仇,你应该怎么感激我?李大嘴笑声渐渐停顿,喘著气道:你究竟想怎么样?白夫人柔声道:无论你感不感激我,我却还要帮你一个忙。
李大嘴道:求求你,莫要再帮我的忙了,我已经受不了。
白夫人笑道:这忙我是非帮不可的,你们『十大恶人』对我这么好,我怎么能不好好的报答你们呢?她嫣然微笑著,忽然飞起一脚,将李大嘴□得晕了过去。
标题 <<旧雨楼·古龙《绝代双娇》——第一百廿二章 兔死狗烹>>古龙《绝代双娇》第一百廿二章 兔死狗烹白开心果然已死了。
他活著时就长得不大怎么样,死了后更是难看透顶,就活像个风乾了的黄鼠狼,被人高高吊起在树上。
屠娇娇叹了气,喃喃道:我早就知道这人不得好死的,想不到他死得这么惨,我们帮他将白老虎的女人抢过来,反而倒实是帮白老虎的大忙她嘴里说著话,人已到树下。
突听哈哈儿在后面大呼道:留神些,这小子说不是在装定的。
他不说这句话还好,一说这句话,屠娇娇自然扭回头瞧他去,她心神一分,白开心的双手已扼住她的脖子,哈哈儿身子一震,呆在那里,似已再也走不动半步。
只听白开心冷冷笑道:屠娇娇,我和你本没有什么过不去,本来也并不想杀你的,这全是阴老九的主意,你死了变鬼,最好找他去,千万莫要找我。
屠娇娇眼睛翻白,非但说不出话,连听都听不见了,白开心一个斤斗从树上翻了下来,望著哈哈儿笑道:你看我装死的本事并不比屠娇娇差吧,她一生最会装死害人,只怕再也想不到自己也会死在一个假死人的手上。
哈哈儿叹了口气,喃喃道:天道循环,看来果然是报应不爽,我下辈子投胎,再也不敢害人了。
白开心大笑道:哈哈儿,你难道也要改邪归正了么?十大恶人现在只怕只剩下三.四个了,正要让你来撑场面哩,因为你一个人的份量就可以抵得上别人两三个。
哈哈儿似乎喜出望外,头声道:你……你肯饶了我?白开心昂起了头,背负起了手道:也许,只不过我还要考虑考虑。
哈哈儿苦笑著脸道:求求你,莫要考虑了吧,只要你饶了我,你就是我的重生父母,从今以后你要我往东,我就不敢往西,你要我爬,我就不敢走。
白开心嘻的一笑道:既然如此,你就爬一圈给我看看。
哈哈儿什么话也不说,竟真的在地上爬了起来。
白开心拍手大笑道:大家快来看呀,这里有个胖乌龟。
哈哈儿一面咫,一面涎著脸笑道:胖乌龟,满地爬,白大爷见了拍手笑哈哈,白奶奶一旁赶来了,笑得更像一朵花……白夫人果然来了,笑得果然像一朵花。
白开心向她挤了挤眼睛,道:大功告成了么?白夫人娇笑道:饶他们□似鬼,也要吃老娘的洗脚水。
白开心道:阴老九呢?白夫人道:我们当然不能留下他,否则我们以后……以后要好的时侯,他若定要在旁边瞧著,那怎么受得了。
白开心大笑道:你他妈的说得真对极了,兔子既然全都已死光,还留著那条狗干什么?白夫人将李大嘴重重往地上一抛,道:只有这大嘴狠,我知道你舍不得这么快就杀死他的。
白开心跳过去搂著她脖子笑道:你真是我的心肝小宝贝,肚子里的蛔虫。
白夫人吃吃的笑著道:这胖乌龟呢?白开心道:这胖乌龟反正我们随时都可以要他命的,何必急著杀他,留下他来,我还可以像逗龟孙子似的逗著他玩,岂不开心。
白夫人眼珠子一转,道:那么这大嘴狼呢?你想怎么样对付他?白开心眨著眼道:你难道又有什么好主意?白夫人笑道:他什么人的肉都吃过了,连他老婆儿子都被他吃下肚里,只有一种人的肉还没有吃过,死了岂非遗憾得很,所以我一定要帮他这个忙。
白开心道:那种人的肉他还没有吃过?白夫人道:吃人的人。
白开心眼睛一亮,道:你莫非要他自己吃自己的肉么?白夫人奸笑道:你说这主意好不好?白开心又搂住了她,大笑道:你真是个活宝贝,从今以后叫我怎么离得开你。
笑声中,只听格的一响。
白夫人忽然惨呼一声,身子就像一滩泥似的倒了下去,脖子也软软的垂到一边,眼睛却铜铃般瞪著白开心,她目光中充满了惊骇恐惧,嗄声道:你……脖子已被扼断的人,怎么还说得出话来,她虽有许多凶恶狠毒的话要骂,但却只能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丝丝声,就像是响尾蛇临死前发出的声音。
她至死也不相信白开心居然会杀她,正如杜杀和阴九幽至死也不相信她会杀他们一样。
白开心笑嘻嘻道:你用不著做出这副样子,其实你也早就该知道,兔子既已死光了,我还要你这条母狗干什么?白夫人瞪著他,眼珠都快凸了出来,无论什么人见到她这么样瞪著自己,晚上只怕永远再也休想睡得著觉了。
但白开心却一点也不在乎,悠然接著道:何况,我若不杀你,迟早都会被你杀死的,我知道你心里早已将我们这些人全都恨之入骨,所以才会先利用我杀死他们,然后再想法子杀死我,我若不先下手为强,后下手就遭殃了。
白夫人脖子上的青筋一阵跳动,一口气再也咽不上来。
突听李大嘴叹道:白开心呀白开心,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呆子,谁知你却比我想像中聪明得多。
白开心狞笑道:你还没有死?是不是在等著吃自己的肉?李大嘴勉强笑道:一点也不错,我早已想□□我自己的肉是什么滋味,只可惜没有机会,如今机会到了,我怎能错过。
白开心反倒怔怔,道:真的?李大嘴叹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到现在我为何还要骗你?白开心眨了眨眼睛,忽又大笑道:你以为我真会相信你的话?偏偏不给你吃?李大嘴道:你不相信最好,快拿刀来吧,但千万莫要割我的手臂,那里的肉最粗。
白开心瞪了他半晌,忽然转向哈哈儿道:你相不相信他的话?哈哈儿一直乖乖的趴在地上,此刻忙陪著笑道:狗改不了吃屎,这大嘴狠没有别人的肉可吃,吃吃自己的肉总也是好的,白老大又何必让他临死还过一次瘾?白开心抚掌道:不错不错,我非憋死他不可,他的肉虽长在他身上,我却一定要他眼巴巴的看著乾著急?李大嘴喘息著道:我知道阴老九想杀我们,是为了要燕南天以为我们都死了,不再追查,但你要杀我们,对你又有什么好处?白开心咧嘴一笑,道:我的名字叫什么你难道都忘了吗?李大嘴怔了半晌,苦笑著喃喃道:损人不利己……损人不利己……他的气似也喘不过来了,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哈哈儿陪笑道:白老大,你还要看我这只胖乌龟爬么?白开心挥了挥手,笑道:起来吧,今天我已看够了。
哈哈儿道:你……你真的已饶了我?白开心道:你放心,只要你乖乖的听话,我绝不会害你,众家兄弟现在已只剩下咱们两个人了,我怎么舍得再杀你,你若死了,天下还有谁肯跟我交朋友?哈哈儿顿首道:多谢白老大,多谢白老大。
白开心哈哈大笑,开心得直好像自己已做了皇帝。
但他还是白开心了一场。
哈哈儿磕到第三个头时,背后忽然飞出三枝乌黑的短箭,嗖的射入白开心的胸膛。
白开心大喝一声,翻身跌倒,眼睛瞪著哈哈儿,那神情也正和白夫人方才瞪著他时完全一样。
哈哈儿仰天大笑道:白开心呀白开心,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我竟会如此怕你,你难道一点也看不出我在作假么?白开心两只手紧紧握著胸前的箭翎,嗄声道:我若看得出就不会上你这胖乌龟的当了。
哈哈儿道:哈哈,但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如此怕你?白开心道:我以为胖子都怕死,绝对不敢向我出手的,我又以为胖子都不中用,就算你下手我也不怕,但我却忘了……忘了……他脸色发白,嘴唇发黑,眼睛也发花了。
哈哈儿道:哈哈,你莫非又忘了我的笑里藏刀三暗器?你可知道昔日江湖中有多少人死在我这一手绝招之下?白开心喘息著道:但你为何要杀我?我们两人在一起搭档,岂非比一个人好得多。
哈哈儿不再望他,却走到屠娇娇面前,柔声道:娇娇,你还能看得到么?我已为你报仇了!白开心讶然失声道:原来你居然是在为她报仇?你难道是她的……哈哈儿脸上的肉都在簌簌的发抖,彷佛痛苦已极,白开心不用再问,已知道他是屠娇娇的什么人了。
只听哈哈儿黯然道:这许多年来,你总算对我不错,现在你死了,我心里还真难受得很……白开心苦笑道:屠娇娇在恶人谷里熬了二十年,我早就知道她一定熬不住的,一定有个姘头,但我却一直认为她的姘头是杜老大。
他忽又大笑道:其实我早该知道她的姘头是你,像她这种不男不女的老太婆,除了你这胖乌龟外,她还能勾引上谁?哈哈儿怒吼著,升起一脚,将他踢得飞了出去。
他终于再也说不出损人不利己的刻薄话了。
哈哈儿咬著牙喘息了半晌,突见屠娇娇眼睛竟张开了一线,哈哈儿又惊又喜,立刻蹲了下去:你还能说话么?屠娇娇点了黠头,嘴唇动了动,彷佛说了句话。
但她的声音实在太微弱,哈哈儿一个字也听不到,只有将耳朵凑在屠娇娇嘴旁,柔声渲:你还有什么心事,都对我说吧,我一定替你做到。
屠娇娇呻吟著道:我们是同命鸳鸯,是不是?哈哈儿连连点著头道:不错不错,我们是同命鸳鸯,也是恩爱夫妻。
屠娇娇嘴角泛出最后一丝微笑,道:所以我死了,你也不能活著。
哈哈儿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想跳起来却已来不及了。
屠娇娇两条手臂已蛇一般缠住了他,一口咬在他咽喉上,哈哈儿拚命挣扎,终于还是挣不动了。
只见他脸色渐渐发白,身上的血潮水般流入了屠娇娇的肚子,忽然用尽全身力气,压到屠娇娇身上。
只听格剌格剌一连串声响,屠娇娇全身的骨头都被压折了,哈哈儿挣扎著站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仰天大笑了三声,噗地倒了下去,终于再也笑不出了。
李大嘴一直在瞧著,眼睛都已发直。
这时他才长长叹了口气,喃喃道:很好,很好,十大恶人终于死光了,三十年前,我就知道这些人必定会自相残杀而死的,老天造我们十个人,本就是要我们以毒攻毒,自相残杀,否则他造一个就够了,何必造出十个来。
他挣扎著想站起来,却又跌倒,于是他就挣扎著往山上爬,似乎想远远躲开这些人的尸身。
山风吹过,远处似有野兽的吼声传来。
山坳后灌木丛中,似乎有个很深的洞穴,洞上怪石峥嵘,远远看来就像是一只洪荒怪兽,这洞穴就像是怪石的嘴。
李大嘴挣扎著爬了进去。
洞穴里阴森而潮湿,而且还有种令人作恶的臭气。
但李大嘴却像是平生也没有到过如此舒服的地方,他长长叹了口气,在地上躺了下来。
地上又是泥泞,又是碎石,但李大嘴却像是躺在少女香闺中的软床上,自言自语著道:李大嘴呀李大嘴,老天能给你这么样一块地方,让你安安静静的等死,已经算对你很不错了,你还有什么好埋怨的?可是老天并没有让他安安静静的等死。
也不知过了多久,洞外忽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李大嘴立刻就想跳起来,怎奈他此刻连爬都爬不动了,到了这种时候,一个人反而能听天由命了。
他索性躺著不动,暗道:我吃了一辈子的人,老天就算要将我喂狗,也是应该的。
只听一人道:就是这地方,绝不会错的,洞口那块石头我认得。
这人说的虽是很普通的两句话,但话声却是威严沉重,李大嘴虽听不出这声音是谁,但也不知怎他,一颗心竟怦怦的跳了起来。
过了半晌,又听得一人道:大叔,我瞒著你做了件事,你肯原谅我吗?听到这声音,李大嘴才真的吃了一惊。
这人竟是小鱼儿,另一人自然就是燕南天,李大嘴再也想不到自己躲来躲去,竟还是躲不了。
他骇得连气都不敢喘了。
其实他既已去死不远,又还有什么可怕的!但一个人若是做了亏心事,想不害怕都不行。
只听燕南天道:你瞒著我做了什么事?小鱼儿道:我……我已瞒著你老人家,叫人来将江别鹤父子放了。
燕南天似也怔了怔,厉声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你已忘了那血海深仇么?小鱼儿道:我没有忘,可是我觉得并不一定要杀死他们才算报仇,我实在不喜欢杀人,别人杀了我亲人,是他们卑鄙恶毒,我若再杀了他们,岂非也变得和他们一样了么?所以我要他们活著来忏悔自己的罪恶,我觉得这样做比杀死他们更有意思得多。
他在燕南天面前侃侃而言,居然毫无畏怯之意。
燕南天沉默了很久,黯然长叹道:好孩子,好孩子,江枫有你这么样一个儿子,他死在九泉之下也该瞑目了,燕大叔白活了几十年,竟还不及你通达明理。
小鱼儿道:那么,我和花无缺那一战,可以不打了么?燕南天声音又变得严厉起来,道:那万万不行。
小鱼儿道:为什么不行呢?我和花无缺又没有什么仇恨,为什么要跟他拚命!燕南天厉声道:这一战并非为了报仇,而是为了荣誉,男儿汉头可断,血可流,却绝不能做出丢人的事,到了这种时候,你若还想临阵脱逃,又怎么对得起你死去的父母,又怎么对得起我?小鱼儿叹了口气,也已哑无言了。
燕南天道:不但你势必要与花无缺一战,我也势必要和移花宫主一战,因为做错了事的人一定要受惩罚,大丈夫有所不为,有所必为,我们就算明知要战死,也绝不能逃避,这道理你明白了么?小鱼儿黯然道:我明白了。
燕南天长叹了一声,柔声道:我也知道你和花无缺已有了友情,所以不愿和他动手拚命,但一个人活在世上,有时也势必要做一些自己不愿做的事,造化之弄人,命运之安排,无论多么大的英雄豪杰也无可奈何的。
小鱼儿也长叹了一声,忽然道:大叔,我只想求你一件事。
燕南天道:你说吧。
小鱼儿道:我只求你见到杜杀.李大嘴他们的时候,莫要杀死他们。
燕南天怒道:这些人早已该死了,你为何又要为他们求情?小鱼儿道:一个人做错了事,固然要受惩罚,但他们受的惩罚已够了,他们在恶人谷受了二十年活罪后,简直已变成了一群可怜虫,每天都在心惊胆战,东窜西逃,又像是一群丧家的野狗,以后怎么敢再去害人呢?听到这里,李大嘴忍不住暗暗叹道:骂得好,实在骂得好,只不过你还是骂得太轻了,我们实在连野狗都不如。
只听燕南天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怎知他们以后不会再害人了。
小鱼儿道:他们入谷之前,曾经收藏了一批珠宝,就为了这批珠宝,他们几乎连命都送掉了,大叔你想,他们若还有害人的勇气,是不是尽可再去抢更多的珠宝来?为什么它要寻找这批珠宝呢?他叹了气,道:由此可见,他们的胆子早就寒了,已只不过是一些贪财的老头子,那里还有十大恶人的雄风,这种人活著已和死了差不多,大叔你又何必再追杀他们,让他们苟延残喘多活两年又有何妨?听到这里,李大嘴已是热泪盈眶,忍不住长叹道:小鱼儿,我们果然全都看错你了,我们若能想到你会为我们求情,只怕也不会落到这样的下场。
他话末说完,燕南天和小鱼儿已窜了过来。
小鱼儿失声道:李大叔,是你!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子的?李大嘴凄然一笑,道:这只怕就叫做,善恶到头终须报,多行不义必自毙。
小鱼儿道:别的人呢?李大嘴叹道:死光了,全都死光了。
小鱼儿讶然道:是谁杀了他们?李大嘴苦笑道:除了他们自己,还有谁能杀得死他们?他长叹了一声,道:燕大侠,我们实在很对不起你,你快杀了我吧。
燕南天见到他时,本是满面怒容,但此刻却已露出怜悯之色,只是摇了摇头,长叹无语。
李大嘴苦笑道:我知道我这种人已不值得燕大侠出手了,一个人若活到连他的仇人都认为不值得杀的时侯,他活著还有什么意思?他忽又哈哈一笑,道:幸好我已活不长了,这倒是我的运气,否则我非撒泡尿自己淹死不可。
燕南天叹息了一声,道:走吧。
小鱼儿道:我现在不能走。
燕南天皱眉道:你还要等什么?小鱼儿垂头道:我小的时侯,他对我不错,现在他落到这种地步,我怎么能抛下他,让他一个人在这里等死?李大嘴大声道:你用不著可怜我,也用不著报我的恩,我对你根本没什么好处,我将你养大,也只不过是想要你长大出来害人而已。
小鱼儿笑了笑,道:无论你们是为了什么,但总算将我养大了,现在我活得既然很有意思,就不能忘记你们的恩情。
标题 <<旧雨楼·古龙《绝代双娇》——第一百廿三章 善恶一线>>古龙《绝代双娇》第一百廿三章 善恶一线李大嘴听了小鱼儿的话,长叹了一声,喃喃道:恩情,恩情……十大恶人养大的孩子,居然口声声不忘记恩情,看来十大恶人早就该改行做别人的保母才是。
只听一人娇笑道:不错,我们将来若有了孩子,一定要请你来做奶妈。
原来苏樱也跟在后面来了,只不过一直没有说话。
李大嘴瞪著她,道:你们有了孩子,你和谁有了孩子。
苏樱瞟了小鱼儿一眼,垂下头抿嘴笑道:现在虽没有,但将来总会有的。
李大嘴大笑道:好小子,想不到这条小鱼儿终于还是上了钩,看来你钓鱼的本事倒真不小。
小鱼儿冷冷道:她自我陶醉的本事更大。
苏樱嫣然道:就算我是自我陶醉好不好?无论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
反正我若有了孩子你就是他爸爸。
小鱼儿叹了气,苦著脸道:我遇见这种人,真是倒了八辈子穷楣了。
李大嘴拍掌大笑道:想不到小鱼儿终于也遇见克星了,好姑娘,我真佩服你,你真比我们十大恶人加起来还有办法。
他笑著笑著,面上又显出痛苦之色,显然又触动了伤处。
燕南天忽然道:有恩必报,本是男儿本色,你留在这里也好。
小鱼儿道:你老人家呢?燕南天沉吟著,道:我在山顶等你,算来她们想必已找到花无缺了,你也该赶紧去。
小鱼儿苦笑道:我既然已答应了你老人家,就算爬,也要爬著去。
燕南天道:很好!他说完了这两个字,就大步走了出去。
李大嘴望著他雄伟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忍不住长叹道:这人倒的确乾脆得很,真不愧是条男子汉?苏樱嫣然笑道:我觉得你老人家也不愧是条男子汉。
李大嘴怔怔,道:我?苏樱道:十大恶人中,也只有你老人家能算是条男子汉,只可惜你老人家的口味和别人不同,否则只怕已成了燕大侠的好朋友。
李大嘴大笑道:好,好,好,居然有这么漂亮的美人儿说我是男子汉,我死了也总算不冤了,只可惜看不到你养出来的小小鱼儿而已。
小鱼儿苦笑道:想不到李大叔也戴不得高帽子的,被人拍了两句马屁,立刻就帮著别人来算计我了。
李大嘴瞪眼道:算计你?告诉你,你能得到她这样的女人,实在是你天大的运气,我若非已死了一大半,不和你争风才怪。
小鱼儿咧嘴一笑,道:说不定我的味以后也会变得和李大叔一样,半夜将她吃下肚子里。
李大嘴目中又露出痛苦之色,似乎再也不愿听到别人提起这件事。
小鱼儿是多么聪明的人,察言观色,立刻改口道:苏樱,你若真想李大叔做你儿子的奶妈,就该赶快替李大叔治好这伤势。
李大嘴怔了怔,道:你要她为我治伤?小鱼儿笑道:李大叔还不知道么?这丫头除了会自我陶醉之外,替人治病的本事也蛮不错的。
李大嘴忽然大笑道:我本还以为你真是个聪明人,谁知你却是个笨蛋。
小鱼儿道:你……你难道不愿让她……李大嘴抢著道:我问你?你看我几时充过英雄?装过好汉?他摇了摇头,自己接著道:没有,从来也没有,我一向是个很怕死的人,若是这伤还能治,我只怕早已跪下来求她了。
苏樱柔声道:你老人家至少该让我看看。
李大嘴瞪眼道:看什么?我自己伤得有多重我自己难道不知道?你以为我也是个笨蛋?小鱼儿和苏樱对望一眼,已知道他这是存心不想再活了,两人交换了个眼色,心里已有了打算。
李大嘴忽又笑道:你若真认为欠我的情非还不可,倒有个法子报答我。
小鱼儿道:什么法子?李大嘴笑道:我现在已饿得头都晕了,你想法子请我好好吃一顿吧,听说黄泉路上连家饭馆都没有,若要我一路饿著去见阎王,那滋味可不好受。
小鱼儿怔了半晌,摸著头笑道:这地方人肉倒真不好找,我看只有请李大叔将就些,从我大腿上弄一块肉去当点心吧。
李大嘴又瞪眼道:人肉?谁说要你请我吃人肉?小鱼儿道:你……你不吃人肉?李大嘴道:人肉就算真的是天下第一美味,我吃了几十年,也早该吃腻了。
他往地下重重啐了一口,道:老实说,我现在一想起人肉就想吐。
小鱼儿这才真的怔住了。
李大嘴笑了笑,又道:你以为我真的很喜欢吃人肉么?老实告诉你,我吃人肉,只不过是为了吓唬人而已。
小鱼儿道:吓唬人?李大嘴道:你可知道屠娇娇、哈哈儿他们为什么总是对我存著三分畏惧之心?那没有别的原因,只不过因为我吃人!吃人的人总是能令人害怕的。
小鱼儿摸著脑袋,简直有些哭笑不得。
李大嘴忽又叹了口气,道:一个人活在世上,是为恶?还是为善?那分际实在微妙得很,我之所以成为十大恶人也只不过是一念闲事。
他笑著问道:你们可猜得出我怎会成为十大恶人的么?小鱼儿只有摇头道:我猜不出。
李大嘴目光凝注著远方的黑暗,缓缓道:我从小就好吃,连广东人不敢吃的东西,我都吃过,就是没吃过人肉,总是想□人肉是什么滋味。
他笑了笑,接著道:我不去想这件事也倒好了,越想越觉得好奇,有天我杀了个人后,终于还是忍不住将他的肉煮来吃了,觉得味道也不过如此而已,虽然比马肉嫩些,但却比马肉还要酸,非多加葱姜作料不可。
小鱼儿忍不住问道:人肉的滋味既然并不高明,你为什么还要吃呢?李大嘴道;我正在吃人的时候,忽然被个人撞见了,这人本是我的对头,武功比我还高些,但他瞧见我吃人,立刻就吓得面色如土,掉头就走,以后见到我,也立刻落荒而逃,连架都不敢和我打了。
他又笑了笑,道:我这才知道吃人原来能令人害怕的,自从发现了这道理后,我才忽然变得欢喜吃人起来。
小鱼儿道:难道你……你喜欢别人怕你?李大嘴道:世上的人有许多种类,有的人特别讨人喜欢,有的人特别讨人厌,我既不能讨人欢喜,也不愿令人讨厌,就只有要人害怕。
他笑著接道:能要别人害怕,倒也蛮不错,所以我也不觉得人肉酸了。
小鱼儿听得目瞪呆,只有苦笑,只有叹息。
他本想问:你为什么连自己老婆的肉都要吃呢?但他并没有问出来,因为他已不愿再让李大嘴伤心。
李大嘴道:这些年来,我总是一个人偷偷去烧些猪肉来解馋,但却不敢被别人看到,就好像和尚偷吃荤一样,越是偷著吃,越觉得好吃。
他大笑著接著道:但现在我再也不必偷著吃了,你们快好好请我吃一顿红烧蹄膀吧,要肉肥皮厚,咬一口就沿著嘴直流油。
小镇上没有山珍海味,但红烧蹄膀总是少不了的。
三斤重的蹄膀,李大嘴竟一口气吃了两个,幸好他们是在客栈里开了间屋子关起门来吃的,否则别人只怕要以为他们是饿死鬼投胎。
吃到一半,小鱼儿将苏樱借故拉了出去,悄悄问道:你扶他进来的时候,已查过他的伤势了么?苏樱叹道:他伤的实在不轻,肋骨就至少断了十根,别的地方还有五处硬伤,若非他身子硬朗,早就被打死了。
小鱼儿道:我只问你现在还有没有救?苏樱道:若是他肯听我的话,好生调养,我负责可以救他,只怕……她长长叹了口气,接著道:他自己若已不想活了,那么就谁也无法救得了他。
小鱼儿咬著嘴唇,道:我真不懂,他本是个很看得开的人,为什么会忽然想死呢?苏樱幽幽道:一个人到了将死的时候,就会回忆起他一生中的所作所为,这种时候还能心安理得,问心无愧的人,世上并不多。
小鱼儿叹道:不错,他一定是对自己这一生中所做的事很后悔,所以想以死解脱,以死忏悔。
苏樱黯然道:到了这种时候,一个人若能将生死之事看得很淡,已经很难得了,所以我才说他不愧是条男子汉。
就在这时,突见一个人在小院外的墙角后鬼鬼祟祟的向他们窥望,小鱼儿眼珠子一转,缓缓道:李大叔对我不错,他变成这样子,我的脾气自然不好,一心只想找个人来出气,现在总算被我找著了。
他嘴里说著话,忽然飞身掠了过去,躲在墙角后的那人显然吃了一□,但却并没有逃走的意思,反而躬身笑道:我早就知道鱼兄吉人天相,无论遇著什么灾难,都必能逢凶化吉,如今见到贤伉俪果然已安全脱险,实在高兴得很。
小鱼儿矢笑道:你这兔子什么时候也变得善颂善祷起来了。
原来这人竟是胡药师,小鱼儿想找个人出气的,听到他马屁拍得刮刮响,火气又发不出来了胡药师道:自从那日承蒙贤伉俪放给在下一条生路后,在下时时刻刻想找贤伉俪拜谢大恩,今日总算是天从人愿。
小鱼儿道:既然如此,你见到我们,为何不过来?反而鬼鬼祟祟的躲在这里干什么!他忽又顿住道:那位铁萍姑铁姑娘呢?胡药师似乎怔了怔,讷讷道:我……我不大清楚。
小鱼儿皱眉道:你们两人本是一齐逃出去的,你不清楚谁清楚!胡药师垂下头,结结巴巴的陪著笑道:她……她好像也在附近,可是……可是……小鱼儿一把揪住他衣襟,怒道:你小子究竟在搞什么鬼?快老老实实说出来吧,就凭你也想在我面前玩花样,简直是孔夫子门前卖百家姓。
胡药师脸色都变了,急得更说不出话来。
苏樱柔声道:有话好说,你何必对人家这么凶呢!小鱼儿叫了起来,道:你还说我凶,这小子若是没有做亏心事,怎么怕成这副样子,我看他说不定已将人家那位大姑娘给卖了。
胡药师苦著脸道:她……她只叫我来将两位拖住片刻,究竟是什么事,我也不知道。
小鱼儿瞪大了眼睛,道:是她叫你来将我们拖住的!胡药师道:不错。
小鱼儿又怒道:放屁,我不相信,你和铁萍姑八竿子打不到一齐去,为什么要听她的话。
苏樱眨著眼道:你怎知道他们八竿子打不到一齐去,说不定他们……小鱼儿忽又大声道:那么,她为什么要叫他来拖住我们呢?她想瞒著我们干什么!苏樱咬著嘴唇,缓缓道:你想,她会不会和李大叔有什么关系?小鱼儿道:他们又会有什么关系?苏樱道:李大叔以前的夫人,不也是姓铁么?小鱼儿心头一跳,忽然想起以前铁萍姑只要一听到恶人谷,一听到李大嘴这名字,神情就立刻改变了。
他又想起铁萍姑曾经向他探问过恶人谷的途径,似乎想到恶人谷去,她到恶人谷莫非就是为了去找李大嘴?想到这里,小鱼儿什么话都不再说,跳起来就住院子里跑,还末跑到门外,已听到一阵啜泣声音自他们那屋子里传了出来。
小鱼儿一听就知道这赫然正是铁萍姑的哭声。
他立刻冲了进去,只见李大嘴木然坐在椅子上,满面都是凄惨痛苦之色,铁萍姑却已哭倒在他身旁,手里还握著把尖刀,只不过此时她手指已松开,刀已几乎掉落在她手边。
小鱼儿怔住了,失声道:这是怎么回事?铁姑娘你难道认得李大叔么!铁萍姑已泣不成声,李大嘴惨笑道:她认得我的时候,你只怕还末出生哩小鱼儿讶然道:哦?难道她是……是……他望了望李大嘴,又望了望铁萍姑,下面的话实在说不出来,因为说出来后连他自己都无法相信。
李大嘴却长长叹息了一声,黯然道:她就是我的女儿。
小鱼儿这才真的呆住了。
他本想问:你不是已将自己的女儿和老婆一齐吃了么?但此时此刻,他又怎么能问得出这种话来。
李大嘴却已看出他的心意,叹道:普天之下,都以为李大嘴已将自己的老婆和女儿一齐吃了,二十年来,我也从末否认,直到今天……唉,今天我已不能不将此事的真象说出来,否则我只怕连做鬼都不甘心。
他语声中竟充满了悲愤之意,像是在承受著很大的冤屈,忍受著满心的悲苦,苏樱悄悄掩上了门,送了杯茶去。
李大嘴道:铁老英雄爱才如命,将她女儿嫁给了我,希望我能从此洗心革面,我也一直都很感激他老人家的好意,可是……可是……他咬了咬牙?接著道:可是她女儿却对我恨之入骨,认为我辱没了她,竟在暗中和她的师弟有了不清不白的关系,我知道了这件事后,心里自然是又恨又恼,但念在铁老英雄对我的恩情,我还希望她能从此改过,只要他们不再暗中做那荀且之事,我也不愿将他们这种见不得人的丑事宣扬出去。
他嘴角的肌肉不住颤抖,咬紧了牙齿,接著道:谁知她非但不听我的良言,反而骂我是个活乌龟,叫我莫要管她的事,我一怒之下,才置之于死地,又将她活活煮来吃了,以泄我心头之恨!苏樱动容道:此事既有这么段曲折,你老人家为什么一直不肯说出来呢?李大嘴道:这一来是因为我顾念铁老英雄的面子,不忍令他丢脸伤心,二来也是为了我自己的面子。
他惨然一笑,接道:你们想,江湖中人若知道李大嘴的老婆偷人,我怎么还混得下去,我宁可被人恨之入骨,我也不能让人耻笑于我。
苏樱垂下头,亦自黯然无语,只因他很了解李大嘴这种人的心情,也很同情他的遭遇。
李大嘴道:我杀了她后,也自知江湖中已无我容身之处,铁无双必定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所以我只好连夜进入恶人谷,可是……他瞧了铁萍姑一眼,黯然道:可是我却不愿叫我的女儿在那种地方长大成人,所以我就将她交托给别人,我只希望她能平平安安的长大,平平安安的度过一生。
小鱼儿忍不住问道:你将她交托给谁了?李大嘴恨恨道:我本以为那人是我的朋友,谁知……唉,我这种人是永远没有朋友的!铁萍姑忽然痛哭著道:那夫妻两人日日夜夜的折磨我,还说我是李大嘴的女儿,是个坏种,所以我很小的时候就逃了出去。
李大嘴凄然道:你能投身于移花宫,也总算你不幸中的大幸了。
铁萍姑流著泪道:后来我听人说起李……李……苏樱柔声道:你听人说起李大叔的故事,就认为你的母亲和姊妹都已被李大叔吃了,你又因为李大叔受了那么多折磨,所以,你一直在心里恨你自己的父亲,认为他不但害了你的母亲,也害了你一生。
铁萍姑已哭成个泪人儿,那里还说得出话来。
李大嘴黯然道:所以,她今天就算要来杀我,我也不怪她,因为她……她……说著说著他也不禁泪流满面。
小鱼儿忽然大声道:今天你们父女团聚,误会又已澄清,大家本该高高兴兴的庆祝一番才是,怎会反而哭哭啼啼的呢?李大嘴忽然一拍桌子,也大声道:小鱼儿说得是,今天大家都应该开心些,谁也不许再流泪了。
胡药师逡巡著走过去,似乎想替她擦擦眼泪。
谁知铁萍姑又板起了脸,道:谁要你来,站开些!胡药师脸红了红,果然又逡巡著站在一边。
小鱼儿和苏樱相见一笑,苏樱道:看来今天只怕是喜上加喜,要双喜临门了。
李大嘴瞧了瞧胡药师,又瞧了瞧他女儿,道:这位是……胡药师红著脸垂首道:晚辈姓胡,叫胡药师。
李大嘴喃喃道:胡药师,莫非是十二星相中的捣药师么?胡药师道:晚辈正是。
李大嘴仰首大笑道:想不到十二星相二见做了我的晚辈,看来有个漂亮女儿真是蛮不错的。
铁萍姑虽然红著脸垂下头,却并没有什么恼怒之意。
但胡药师却只敢远远的站著偷偷的瞧。
苏樱悄声道:胆子放大些,没关系,什么事都有我帮你的忙。
小鱼儿拍手大笑道:看来你那几声贤伉俪叫得实在有用,现在却怎地将拍马屁的本事忘了,还不快跪下来叫岳父。
胡药师红著个脸真的要往下跪了,但铁萍姑的脸一板,他立刻又吓得站了起来,脸都吓得发白。
小鱼儿想到铁萍姑所受的苦难,想到江玉郎对她的负心,此刻也不禁暗暗替她欢喜。
胡药师的年纪虽然大些,但铁萍姑这朵已饱受摧残的鲜花,正需要一个年纪较大的男人细心呵护。
年纪大的男人娶了年轻的妻子,总是会爱极生畏的,更绝不会因为铁萍姑不幸的往事而看不起她。
小鱼儿喃喃道:看来老天爷早已将每个人的因缘都安排好了,而且都安排得那么恰当,根本用不著别人多事操心。
苏樱悄悄笑道:不错,他老人家既已安排了让我见到你,你想跑也跑不了的。
小鱼儿刚瞪起眼睛,只听李大嘴大笑道:今天我实在太开心了,我平生从来也没有像今天这么样觉得心安理得,也从没有像今天这么样愉快,我若能死在这种时候,死在这种地方,也总算不枉我活了这一辈子……只听他语声渐渐微弱,竟真的就此含笑而去。
标题 <<旧雨楼·古龙《绝代双娇》——第一百廿四章 生死两难>>古龙《绝代双娇》第一百廿四章 生死两难铁萍姑和胡药师已护送著李大嘴遗体走了。
临走的时侯,铁萍姑似乎想对小鱼儿说么,但几次欲言又止,终于什么话都没有说。
小鱼儿却知道她是想问问江王郎的下落,而她毕竟还是没有问出来,可见她对江王郎已死了心。
这实在是好几个月来,小鱼儿最大的快事之一。
临走的时候,胡药师似乎也想对小鱼儿说什么,但他也像铁萍姑一样,欲言又止并末说出,小鱼儿也知道他是想问问白夫人的下落,但他并没有问出来,可见他已将一片痴心转到铁萍姑身上。
这也令小鱼儿觉得很开心。
有情人终成眷属,本是人生的最大快意事。
小鱼儿面带著微笑,喃喃道:无论如何,我还是想不通这两人怎会要好的,这实在是件怪事。
苏樱柔声道:这一点也不奇怪,他们是在患难中相识的,人的情感,在患难中最易滋生,何况,他们又都是伤心人,同病相怜,也最易生情。
她嫣然一笑,垂著头道:我和你,岂非也是在患难中才要好的么?小鱼儿朝她皱了皱鼻子,道:你和我要好,但我是不是和你要好,远不一定哩。
苏樱笑道:你莫忘了,这是老天爷的安排呀!小鱼儿笑道:你少得意,莫忘了你的情敌还没有出现哩,说不定……他本想逗逗苏樱的,但是提起铁心兰,就想起了花无缺,他心就像是结了个疙瘩,连话都懒得说了。
苏樱的脸色也沈重了起来,过了半晌,才叹息著道:看来你和花无缺的这一战,已是无法避免的了。
小鱼儿也叹了气,道:嗯。
苏樱道:你是不是又在想法子拖延。
小鱼儿道:嗯。
他忽又抬起头瞪著苏樱,道:我心里在想什么,你怎么知道?苏樱嫣然道:这就叫心有灵犀一点通。
甜蜜的笑容刚在脸上掠过,她就又皱起了眉道:你想出了法子没有?小鱼儿懒洋洋的坐了下来,道:你放心,我总有法子的。
苏樱柔声道:我也知道你一定有法子,可是,就算你能想出个此以前更好的法子,又有什么用呢?小鱼儿瞪眼道:谁说没有用?苏樱叹道:这是就算你还能拖下去,但事情迟早还是要解决的,移花宫主绝不会放过你,你看,他们在那山洞里,对你好像已渐渐和善起来,可是一出了那山洞,她们的态度就立刻变了。
小鱼儿恨恨道:其实我也早知道她们一定会过河拆桥的。
苏樱道:所以你迟早还是难免要和花无缺一战,除非……苏樱温柔的凝注著他,缓缓道:除非我们现在就走得远远的,找个山明水秀的地方隐居起来,再也不见任何人,再也不理任何人。
小鱼儿沉默了半晌,大声道:不行,我绝不能逃走,若要我一辈子躲著不敢见人,还不如死了算了,何况,还有燕大叔……我已答应了他!苏樱幽幽叹道:我也知道你绝不肯这样做的,可是,你和花无缺只要一交上手,就势必要分出死活!是吗?小鱼儿目光茫然凝注著远方,喃喃道:不错,我们只要一交上手,就势必要分个你死我活……他忽然向苏樱一笑,道:但我们其中只要有一个人死了,事情就可以解决了,是吗?苏樱的身子忽然起了一阵战栗,头声道:你……你难道能狠下心来杀他?小鱼儿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苏樱黯然道:我知道你们这一战的胜负,和武功的高低并没有什么关系,问题只在谁能狠得下心来,谁就可以战胜……他忽然紧紧握住小鱼儿的手,颤声道:我只求你一件事。
小鱼儿笑了笑,道:你求我娶你作老婆?苏樱咬著嘴唇,道:我只求你答应我,莫要让花无缺杀死你,你无论如何也不能死!小鱼儿道:我若非死不可呢?苏樱身子又一震,道:那么……那么我也只好陪你死……她目中缓缓流下了两摘眼泪,痴痴的望著小鱼儿道:但我却不想死,我想和你在一齐好好的活著,活一百年,一千年,我想我们一定会活得非常非常开心的。
小鱼儿望著她,目中也露出了温柔之意!苏樱道:只要能让你活著,无论叫我做什么都没关系。
小鱼儿道:若是叫你死呢?苏樱道:若是我死了就能救你,我立刻就去死……她说得是那么坚决,想也不想就说了出来,但还末说出,小鱼儿就将他拉了过去,柔声道:你放心,我们都不会死的,我们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他望著窗外的天色,忽又笑道:我们至少还可以快活一天,为什么要想到死呢?一天的时间虽短促,但对相爱的人们来说,这一天中的甜蜜,已足以令他们忘去无数痛苦……深夜。
四山静寂,每个人都似已睡了,在这群山环抱中的庙宇里,人们往往分外能领略得静寂的乐趣。
但对花无缺来说,这静寂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几乎所有的人都已来到这里,铁战和他们的朋友们,慕容姊妹和她们的夫婿,移花宫主……花无缺只奇怪为何听不到他们的声音。
他们也许都不愿打扰花无缺,让他能好好的休息,以应付明晨的恶战,但他们为什么不说话呢?他现在只希望有个人陪他说话,但又能去找谁说话呢?他的心事又能向谁倾诉?风吹著窗纸,好像风也在哭泣。
花无缺静静的坐在那里,他在想什么?是在想铁心兰?还是在想小鱼儿?无论他想的是谁,都只有痛苦。
屋子里没有燃灯,桌上还摆著壶他没有喝完的酒,他轻轻叹了口气,正想去拿酒杯,忽然间门轻轻的被推开了,一条致弱的人影幽灵般走了进来。
是铁心兰!在黑暗中,她的脸看来是那么苍白,但一双眼睛却亮得可怕,就彷佛有一股火焰正在她心里燃烧著。
她的手在颤抖,看来又彷佛十分紧张。
这是为了什么?她难道已下了决心要做一件可怕的事!花无缺吃惊的望著她,久久说不出话来。
铁心兰轻轻掩上了门,无言地凝注著他。
她的眼睛为什么那么亮,亮得那么可怕。
良久良久,花无缺才叹息了一声,道:你……你有什么事?铁心兰摇了摇头。
花无缺道:那么你……你就不该来的。
铁心兰点了点头。
花无缺似已被她目中的火焰所震慑,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刚拿起酒壶,又放下,拿起酒杯来喝,却忘了杯中并没有酒。
突听铁心兰道:我本来一直希望能将你当做自己的兄长,现在才知道错了,因为我对你的情感,已不是兄妹之情,你我又何必再自己骗自己呢?这些话她自己似已不知说过多少次了,此刻既已下了决心要说,就一口气说了出来,全没有丝毫犹疑。
但花无缺听了她的话,连酒杯都拿不住了。
他从末想到铁心兰会在他面前说出这种话来,虽然他对铁心兰的情意,和铁心兰对他的情意,两人都很清楚。
可是,他认为这是他们心底的秘密,是永远也不会说出来的,他认为直到他们死,这秘密都要被埋在他们心底深处。
铁心兰凝注著他,目光始终没有移开,幽幽的接著道:我知道你对我的情感,也绝不是兄妹之情,是吗?她的眼睛是那么亮,亮得可直照入他心里,花无缺连逃避都无法逃避,只有垂下头道:可是我……我……铁心兰道:你不是?还是不敢说?花无缺长长叹了口气,黯然道:也许我只是不能说。
铁心兰道:为什么不能?迟早总是要说的,为什么不早些说出来,也免得彼此痛苦。
她用力咬著颤抖的嘴唇,已咬得泌出了血丝。
花无缺道:有些事永远不说出来,也许此说出来好。
铁心兰凄然一笑,道:不错,我本来也不想说出的,可是现在却已到非说不可的时候,因为现在再不说,就永远没有说的时候了。
花无缺的心已绞起,他痛苦的责备自己,为什么还不及铁心兰有勇气?这些话,本该是由他说出来的。
铁心兰道:我知道你是为了小鱼儿,我本来也觉得我们这样做,就对不起他,可是现在我已经明白了,这种事是勉强不得的,何况,我根本不欠他什么。
花无缺黯然点了点头,道:你没有错……铁心兰道:你也没有错,老天并没有规定谁一定要爱谁的。
花无缺忽然抬起头望著她,他发现她的眸子比海还深,他的身子也开始颤抖,已渐渐无法控制自己。
铁心兰道:明天,你就要和他作生死的决战了,我考虑了很久很久,决心要将我的心事告诉你,只要你知道我的心意,别的事就全都没有关系了。
花无缺忍不住握起了她的手,颤声道:我……我……我很感激你,你本来不必对我这么好的。
铁心兰忽然展颜一笑,道:我本就应该对你好的,你莫忘了,我们已成了亲,我已是你的妻子。
花无缺痴痴的望著她,她的手已悄悄移到他的脸上,温柔的抚摸著他那已日渐瘦削的颊……一滴眼泪,滴在她手上,宛如一粒晶莹的珍珠。
然后,泪珠又碎了……风仍在吹著窗纸,但听来已不再像是哭泣了。
花无缺和铁心兰静静的依偎著,这无边的黑暗与静寂,岂非正是上天对情人们的恩赐?爱情是一种奇异的花朵,它并不需要阳光,也不需要雨露,在黑暗中,它反而开放得更美丽。
但窗纸终于渐渐发白,长夜终于已将逝去。
花无缺望著窗外的曙色,黯然无语。
他知道他一生中仅有的一段幸福时光,已随著曙色的来临而结东了T光明,虽然带给别人无穷希望,但现在带给他的,却只有痛苦。
花无缺却凄然笑道:明天早上,太阳依旧会升起,所有的事都不会有任何改变的。
铁心兰道:可是我们呢?她忽然紧紧抱著花无缺,柔声道:无论如何,我们现在总还在一起,比起他来,我们还是幸福的,能活到现在,我们已经没有什么可埋怨的了,是不是?花无缺心里一阵刺痛,长叹道:不错,我们实在比他幸福多了,他……铁心兰道;他实在是个可怜的人,他这一生中,简直没有享受过丝毫快乐,他没有父母,没有亲人,到处破人冷淡,被人笑骂,他死了之后,只怕也没有几个人会为他流泪,因为大家都知道他是个坏人……她语声渐渐哽咽,几乎连话都说不下去。
花无缺垂下头望著铁心兰,小鱼儿这一生中本来至少还有铁心兰全心全意爱他的,但现在铁心兰也垂下了头,道:我……我只想求你一件事,不知道你答不答应?花无缺勉强一笑:我怎么会不答应?铁心兰目光茫然凝注著远方,道:我觉得他现在若死了,实是死难瞑目,所以……她忽然收回了目光,深深的凝注著花无缺,一字字道:我只求你莫要杀死他,无论如何也莫要杀死他?在这一刹那间,花无缺全身的血液都似已骤然凝结了起来!他想放声呼喊:你求我莫要杀他,难道你不知道我若不杀他,就要被他杀死!你为了要他活著,难道不惜让我死?你今天晚上到这里,难道只不过是为了要求我做这件事?但花无缺是永远也不会说这种话的,他宁可自己受到伤害,也不愿伤害别人,更不愿伤害他心爱的人。
他只是苦涩的一笑,道:你纵然不求我,我也不会杀他的。
铁心兰凝注著他,目中充满了柔情,也充满了同情和悲痛,甚至还带著一种自心底发出的崇敬。
但她也没有说什么,只轻轻说了一句:谢谢你。
太阳还末升起,乳白色的晨雾弥漫了大地和山峦,晨风中带著种令人振奋的草木香气。
小鱼儿深深呼吸了一口气,低头喃喃道:今天,看来一定是好天,在这种天气里,谁会想死呢?苏樱依偎在他身边,见到他这副垂头丧气的模样,目中又不禁露出了怜惜之意,轻轻抚摸著他的头发,正想找几句话来安慰他。
突听一人沉声道:高手相争,心乱必败,你既然明白这道理,就该定下心来,要知这一战关系实在太大,你是只许胜,不许败的。
小鱼儿用不著去看,已知道燕南天来了,只有垂著头道:是。
燕南天魁伟的身形,在迷蒙的雾色里看就宛如群山之神,自天而降,他目光灼灼,瞪著小鱼儿道:你的恩怨都已了结了么?小鱼儿道:是。
他忽又抬起头来,道:但还有一个人的大恩,我至今末报。
燕南天道:谁?就是那位万春流万老伯。
燕南天严厉的目光中露出一丝暖意,道:你能有这番心意,已不负他对你的恩情了,但雨露滋润万物,并不是希望万物对他报恩的,只要万物生长繁荣,他已经很满意了。
小鱼兄道:我现在只想知道他老人家在那里?身子是否安好?你想见他!小鱼儿道:是。
燕南天淡淡一笑,道:很好,他也正在等著想看看你……小鱼儿大喜道:他老人家就在附近么?燕南天道:他昨天才到的。
苏樱也早就想见见这位仁心仁术的一代神医了,只见一个长袍黄冠的道人负手站在一株古松下,羽衣瓢瓢,潇然出尘,神情看来说不出的和平宁静。
小鱼儿又惊又喜,早已扑了过去,他本有许许多多话想说的,但一时之间,只觉喉头彷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万春流宁静的面容上也泛起一阵激动之色,两人一别经年,居然还能在此重见,当真有隔世之悲喜。
燕南天也不禁为之唏嘘良久,忽然道:已将日出,我得走了。
小鱼儿道:我……燕南天道:你暂时留在这里无妨。
他沈著脸接著道:只因你心情还末平静,此时还不适于和人交手。
万春流道:但等得太久也不好,等久了也会心乱的。
燕南天道:那么我就和他们约定在午时三刻吧!说到最后一字,他身形已消失在白云飞絮间。
万春流望了望小鱼儿,又望了望苏樱,微笑道:其实我本也该走开的,但你们以后说话的机会还长,而我……小鱼儿皱眉道:你老人家要怎样?万春流唏嘘叹道:除了想看看你之外,红尘间也别无我可留恋之处。
小鱼儿默然半晌,忽然向苏樱板著脸道:两个男人在一齐说话,你难道非要在旁边厅著不可?苏樱眼珠子一转,道:那么我就到外面去逛逛也好。
万春流望著她走远,微笑道:脱□的野马,看来终于上了辔头了。
小鱼儿撇了撇嘴,道:她一辈子也休想管得住我,只有我管她。
若不是她这么听我的话,早就一脚将她踢走了。
万春流笑道:小鱼儿毕竟还是小鱼儿,尽管心已软了,嘴却还是不肯软的。
小鱼儿道:谁说我心已软了?万春流道:她若非已对你很有把握,又怎肯对你千依百顺,她若不知道你以后必定会听她的话,现在又怎肯听你的话?他微笑著接道:在这方面,女人远比男人聪明,绝不会吃了亏的。
小鱼儿笑道:我不是来向你老人家求教女人的。
万春流道:我也早已看出你必定有件很秘密的事要来求我,究竟是什么事?你快说吧,反正我对你总是无法拒绝的。
他目中充满了笑意,望著小鱼儿道:你还记得上次你问我要了包臭药,臭得那些人发晕么,这次你又想开谁的玩笑?小鱼儿想起那件事,自己也不禁笑了。
但他的神情忽又变得严肃,压低了声音,正色道:这次我可不是想求你帮我开玩笑了,而是一件性命交关的大事。
万春流也从末见过他说话如此严肃,忍不住问道:是什么事关系如此重大?小鱼儿叹了气,道:我只想……这两个月以来,苏樱对小鱼儿的了解实在已很深了,女人想要了解她所爱的男人,并不是件太困难的事。
平时小鱼儿心里在想什么,要做什么,苏樱总能猜个八九不离!只有这次,她实在猜不透小鱼儿究竟有什么秘密的话要对万春流说。
她本来并不想走得太远的,但想著想著,眼睛忽然一亮,像是忽然下了个很大的决定。
于是她就立刻匆匆走上山去。
这座山上每个地方,她都很熟悉。
她心里正在想:移花宫主和花无缺他们已在山上等了两天,他们会住在什么地方呢?……就在她心里想的时候,她的眼睛已告诉她了。
前面山坳后的林木掩映中,露出红墙一角,她知道那就是昔年颇多灵迹,近年来香火寥落的玄武宫了。
现在,正有几个人从那边走了出来。
这几人年纪都已很老了,但体轻神健,目光灼灼,显然都是一等一的武林高手,其中一人身上还背著一面形状特异而精致的大鼓。
还有一个老婆婆牙齿虽已快掉光了,但眼波流动,末语先笑,说起话来居然还带著几分爱娇,想当年必定也是个风流人物。
苏樱并不认得这几人,也想不起当世的武林高手中有谁是随身带著一面大鼓的,她只认得其中一个人。
那就是铁心兰。
她发觉铁心兰已没有前几天看来那么憔悴,面上反而似乎有了种奇异的光采,她自然永远不会知道是什么事令铁心兰改变了的。
她不愿被铁心兰瞧见,正想找个地方躲一躲,但铁心兰低垂著头,彷佛心事重重,并没有看到她。
这些人一面说著话,一面走上出去。
铁心兰一行人说的话,苏樱都听不到,只有其中一个满面络腮胡子,生像极威猛的老人,说话的声音特别大。
只厅这老人道:小兰,你还三心二意的干什么,我劝你还是死心塌地的跟著花无缺算了,这小子虽然有些娘娘腔,但勉强总算还能配得上你。
铁心兰垂著头,也不如说了话没有。
那老人又拍著她的肩头笑道:小鬼,在老头子面前还装什么佯,昨天晚上你到那里去了,你以为做爸爸的真老糊涂了么?铁心兰还是没有说话,脸却飞红了起来。
那老婆婆就笑著道:也没有看见做爸爸的居然开女儿的玩笑,我看你真是老糊涂了。
那虬髯老人仰天大笑,彷佛甚是得意。
苏樱又惊又喜,开心得几乎要跳了起来。
听他们说的话,铁心兰和花无缺显然又加了几分亲密,而且铁心兰的爹居然也鼓励她嫁花无缺,这实在是苏樱听了最开心的事。
其实天下做父母的全没有什么两样,都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嫁个可靠的人,她以后若有个女儿也会希望自己的女儿嫁给移花宫主的传人,绝不会希望自己的女儿去嫁给恶人谷中长大的孩子。
只听那老人又笑著道:你既然已决心跟定花无缺了,还愁眉苦脸干什么,等到这场架打完,我就替你们成亲,你也用不著担心夜长梦多了。
那老婆婆也笑道:未来的老公就要跟人打架,她怎么会不担心呢?若换了是我,只怕早就先想法子去将那……那条小鱼弄死了。
那老人哈哈大笑道:如此说来,谁能娶到你,倒实是得了个贤内助。
老婆婆道:是呀,只可惜你们都没有这么好的福气。
另一个又高又瘦的老人道:依我看,花无缺这孩子精气内□,无论内外功都已登堂入室,显然先天既足,后天又有名师传授,那江小鱼年龄若和他差不多,武功绝对无法练到这种地步,这一战他绝无败理,你们根本就用不著为他担心的。
但苏樱却开始担心起来,她本来觉得这一战胜负的关键,并不在武功之强弱。
而现在,她却越想越觉得这种想法并非绝对正确,小鱼儿的武功若根本就不是花无缺的敌手,那么他就算能狠下心来也没有用,主要的关键还是在花无缺是否能狠下心来向小鱼儿出手。
他们两人若是斗智,小鱼儿固然稳操左券,但两人硬碰硬的动起手来,小鱼儿实在连一分把握都没有。
她若想小鱼儿胜得这一战,不但要叫小鱼儿狠下心来,还要叫花无缺的心狠不下来。
但小鱼儿既能狠下心杀花无缺,花无缺凭什么就不能狠心杀小鱼儿,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一个人呢?花无缺活得好好的,我凭什么认为他会自寻死路呢?他根本就没有理由只为了要让别人活著,就牺牲自己呀。
苏樱叹了口气,忽然发觉自己以前只想了事情的一面,从来也没有设身处地的为花无缺想过。
在她眼中,小鱼儿的性命固然此花无缺重要。
但在别人眼中呢?在花无缺自己眼中呢?翻来覆去的想著,越想心情越乱:她自己觉得自己这一辈子心情从来也没有这样乱过。
其实她想来想去,所想的只有一句话。
要想小鱼儿活著,就得想法子要花无缺死!死人就不能杀人了!苏樱在一棵树后面,等了很久,就看到慕容家的几个姊妹和她们的姑爷陆陆续续的自玄武宫中走了出来。
他们的眼睛有些发红,神情也有些委靡不振,显然这两天都没有睡好,江湖中人讲究的本是四海为家,随遇而安。
但这些养尊处优的少爷小姐们早已不能算是江湖中人了。
他们就算换了张床也会睡不著的,何况睡在这种冷清清的破庙里。
但他们修饰得仍然很整洁,头发也仍然梳得光可监人,甚至连衣服都还是笔挺的,找不出皱纹来。
他们也在议论纷纷,说得很起劲,苏樱用不著听,也知道他们谈论的必是小鱼儿和花无缺的一战。
这一战不但已轰动一时,而且必定会流传后世。
所以他们不惜吃苦受罪,也舍不得离开。
这群人走上山后,苏樱又等了很久,玄武宫里非但再也没有人出来,而且连一点动静也没有了。
花无缺是否还留在玄武宫里?移花宫主是否还在陪著他?苏樱咬了咬牙,决定冒一次险。
她想,大战将临,这些人先走出来,也许是要让花无缺安安静静的歇一会儿,所以先上山去等著。
现在燕南天既已到了山巅,移花宫主只怕也不会留在这里,她们最少也该让花无缺静静的想一想该如何应战!玄武宫近年香火虽已寥落,但正如一些家道中落的大户人家,虽已穷掉了锅底,气派总算是有的。
庙门内的院子里几株古柏高耸入云,阳光虽已升起,但院子里仍是阴森森的瞧不见日色。
苏樱走过静悄悄的院子,走上长阶。
大殿中香姻氤氲,玄武爷身上的金漆却早已剥落,他座下的龟蛇二将似乎也因为久已不享人间伙食,所以看来有些没精打采的,至于神龛上的长幔更已变得又灰又黄,连本来是什么颜色都分辨不出来了。
十来个道士盘膝端坐在那里,垂脸□目,嘴里念念有辞,也不知是在念经,还是在骂人。
苏樱从他们身旁走出去,他们好像根本没有瞧见一样,苏樱本来还想向他们打听消息,但见到他们这样子,也就忍不住了,除了有些脑筋不正常的之外,世上只怕很少有年轻女孩子愿意和道士和尚打交道的。
后院里两排禅房静悄悄的,连一个人影都没后院里两排禅房静悄悄的,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花无缺难道也走了么?苏樱正在犹疑著,忽然发现片门后的竹林里还有几间房子,想必就是玄武宫的方丈室。
慕容家的姑娘们虽然都是吃鸡要吃腿,住屋要朝南的人,但在这出戏里,花无缺才是主角,主角自然要特别优待。
她们就算也想住方丈室,但对花无缺少不得也要让三分。
苏樱立刻走了出去,只见方丈室的门是虚掩著的,正随著风晃来晃去,檐下有只蜘蛛正在结网,屋角的蟋蟀正在咕咕的叫著,悟桐树上的叶子一片片飘下来打在窗纸上噗噗的响。
屋子里却也静悄悄的没有人声。
苏樱轻轻唤道:花公子。
没有人回应。
花无缺莫非已走了?而且走的时候远忘记关上门。
但苏樱既已到了这里,无论如何总得进去瞧瞧。
她悄悄推开门,只见这方丈室里的陈设也很简陋,此刻一张自木桌子上摆著两壶酒,几样菜。
菜好像根本没有动过,酒却不知已喝了多少。
屋角有张云床,床上的被褥竟乱得很,就彷佛有好几个人在上面睡过觉,而且睡像很不老实。
花无缺并没有走,还留在屋子里。
但他的一颗心却似早已飞到十万八千里之外去了。
他痴痴的站在窗前,呆呆的出著神,像他耳目这么灵敏的人,苏樱走进来,他居然会不知道。
日色透过窗纸,照在他脸上,他的脸比窗纸还白,眼睛里却布满了红丝,神情看来比任何人都委顿。
大战当前,移花宫主为何不想法子让他养足精神呢?难道他们确信他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龙击败小鱼儿?还是她们跟本不关心谁胜谁败?她们的目的只是要小鱼儿和花无缺拚命,别的事就全不放在心上了。
苏樱觉得很奇怪,但她并不想知道这究竟是什么原因,因为她知道绝没有任何人会告诉她。
突听花无缺长长叹息了一声,这一声叹息中竟不知包含了多少难以向人倾诉的悲伤和痛苦。
他为了什么如此悲伤,难道是为了小鱼儿?苏樱缓缓走过去,在他身旁唤道:花公子……这一次花无缺终于听到了。
他缓缓转过头,望著苏樱,他虽在看著苏樱,但目光却似望著很远很远的地方,远得他根本看不到的地方。
苏樱记得他本有一双小鱼儿同样明亮,同样动人的眼睛,可是这双眼睛现在竟变得好像是一双死人的眼睛,完全没有光采,甚至连动都不动,被这么样一双眼睛看著实在不是件好受的事。
苏樱被他看得几乎连冷汗都流了出来,她勉强笑了笑道:花公子难道已不认得我了吗?花无缺点了点头,忽然道:你是不是来求我莫要杀小鱼儿的?苏樱怔了怔,还末说话,花无缺已大笑了起来。
他笑声是那么奇怪,那么疯狂,苏樱从末想到像他这样的人也会发出如此可怕的笑声来。
正常的人绝不会这么样笑的,苏樱几乎已想逃了。
只听花无缺大笑道:每个人都来求我莫要杀小鱼儿,为升么没有人去求小鱼儿莫要杀我呢?难道我就该死?苏樱道:这……这恐怕是因为大家都知道小鱼儿绝对杀不死你!花无缺骤然顿住笑声,道:他自己呢?他自己知不知道?他若知道,就不会让我来了,因为我并不是来求你的。
花无缺道:不是?苏樱道:不是。
他也瞪著花无缺,一字字道:我是来杀你的!这次花无缺也怔住了,瞪了苏樱半晌,突又大笑起来。
你凭什么认为你能杀得了我?你若是真要来杀我,就不该说出来,你若不说出来,也许还有机会。
苏樱道:我若说出来,就没有机会了么?花无缺道:你的机会只怕很少。
苏樱笑了笑,道:我的机会至少比小鱼儿的大得多,否则我就不会来了。
她忽然转过身,倒了两杯酒,道:我若和你动手,自然连一分机会都没有,但我们是人,不是野兽,野兽只知道用武力来解决一切事,人却不必。
花无缺道:人用什么法子解决?苏樱道:人的法子至少该比野兽文雅些。
她转回身,指著桌上的两杯酒道:这两杯酒是我方才倒出来的。
花无缺道:我看到了。
苏樱道:你只要选一杯喝下去,我们的问题就解决了。
花无缺道:为什么?苏樱道:因为我已在其中一杯酒里下了毒,你选的若是有毒的一杯,就是你死,你选的若是没有毒的一杯,就是我死。
他淡淡一笑,道:这法子岂非很文雅,也很公平么?花无缺望著桌上的两杯酒,眼角的肌肉不禁抽搐起来。
苏樱道:你不敢?花无缺哑声道:我为什么一定要选一杯?苏樱悠然道:只因为我要和你一决生死,这理由难道还不够么?花无缺道:我为什么要和你拚命?苏樱道:你为什么要和小鱼儿拚命?你能和他拚命,我为什么不能和你拚命?花无缺又怔住了。
苏樱冷冷道: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做太没有把握?你是不是只有在明知自己能够战胜对方时才肯和别人决斗?她冷笑著接道:但你明知有把握时再和人决斗,那就不叫决斗了,那叫做谋杀!花无缺脸色惨变,冷汗一粒粒自鼻尖泌了出来。
苏樱冷笑道:你若实在不敢,我也没法子勉强你,可是……花无缺咬了咬牙,终于拿起了一杯酒。
苏樱瞪著他,一字字道:这杯酒无论是否有毒,都是你自己选的,你总该相信这是场公平的决斗,比世上大多数决斗,都公平得多。
花无缺忽然也笑了笑,道:不错,这的确很公平,我……突听一人大喝道:这一点也不公平,这杯酒你千万喝不得!砰的,门被撞开,一个人闯了进来,却正是小鱼儿。
苏樱失声道:你怎么也来了?小鱼儿冷笑道:我为何来不得?他嘴里说著话,已抢过花无缺手里的酒杯,大声道:我非但要来,而且还要喝这杯酒。
苏樱变色道:这杯酒喝不得。
小鱼儿道:为何喝不得?苏樱道:这……这杯酒有毒的。
小鱼儿冷笑道:原来你知道这杯酒是有毒的。
苏樱道:我的酒,我下的毒,我怎会不知道?小鱼儿怒吼道:你既然知道,为何要他喝?苏樱道:这本就是一场生死的搏斗,总有一人喝这杯酒的,他自己运气不好,选了这一杯,又怎能怪我?他瞪著花无缺,道:但我并没有要你选这杯,是么?花无缺只有点了点头,他纵然不怕死,但想到自己方才已无异到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掌心也不觉泌出了冷汗。
小鱼儿望著杯中的酒,冷笑著道:我知道你没有要他选这杯,但他选那杯也是一样的。
苏樱道:为什么?小鱼儿大吼道:因为两杯酒中都有毒,这种花样你骗得了别人,却骗不过我,他无论选那杯,喝了都是死,你根本不必喝另一杯的。
苏樱望著他,目中似已将流下泪来。
小鱼儿摇著头道:花无缺呀花无缺,你的毛病就是太信任女人了!……苏樱幽幽叹息了一声,喃喃道:小鱼儿呀小鱼儿,你的毛病就是太不信任女人了。
她忽然端起桌上的另一杯酒,一口喝了下去。
花无缺脸色变了变,嗄声道:你……你错怪了她,这杯毒酒我还是应该喝下去。
小鱼儿道:为什么!花无缺大声道:这既然是很公平的决斗,我既然败了,死而无怨!苏樱叹道:你实在是个君子,我只恨自己为什么要……小鱼儿忽然又大笑起来,道:不错,他是君子,我却不是君子,所以我才知道你的花样。
花无缺怒道:你怎么能如此说她,她已将那杯酒喝下去了!小鱼儿大笑道:她自然可以喝下去,因为毒本是她下的,她早已服下了解药,这么简单的花样你难道都不明白么?花无缺望著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苏樱也望著他,良久良久,才喃喃道:你实在是个聪明人,实在太聪明了!他凄然一笑,接著道:但无论如何,我总是为了你,你实在不该如此对我的。
小鱼儿又吼了起来,道:你还想我对你怎样?你以为害死了花无缺,我就会感激你吗?苏樱道:我自然知道你不会感激我,因为你们都是英雄,英雄是不愿暗算别人的,英雄要杀人,就得自己杀!说著说著,她目中已流下泪来。
但她立刻擦乾了眼泪,接著道:我只问你,就算我是在用计害人,和你们又有什么不同?小鱼儿吼道:当然不同,我们至少比你光明正大些!苏樱冷笑道:光明正大?你们明知对方不是你的敌手?还要和他决斗,这难道就很公平?很光明正大吗?难道只有用刀用枪杀人才算公平,才算光明正大.你们为什么不学狗一样去用嘴咬呢?那岂非更光明正大得多。
她指著小鱼儿道:何况,我杀人至少还有目的,我是为了你,一个女人为了自己所爱的人无论做什么都不丢脸,而你们呢?她厉声道:你们马上就要拚命了,不是你杀死他,就是他杀死你,你们又是为了谁?为了什么?你们只不过是在狗咬狗,而且是两条疯狗。
小鱼儿竟被骂得呆住了,一句话也说也说不出来,被人骂得哑口无言,这还是是他平生第一次。
花无缺站在那里,更是满头冷汗,涔涔而落。
苏樱嘶声道:找是个阴险狠毒的女人,你是个大英雄,从此之悛,我再也不想高攀你了,你们谁死谁活,也和我完全无关……她语声渐渐哽咽,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掩面奔出。
她没有回头。
一个人的心若已碎了,就永远不会回头了。
悟桐树上的叶子,一片片打在窗纸上,墙角的蟋蟀,还不时在一声声叫著,檐下的蛛网,却已被风吹断了。
蛛丝断了,很快还会再结起来,蜘蛛是永远不会灰心的,但情丝若断了,是否也能很快就结起来呢?人是否也有蜘蛛那种不屈不挠的精神?小鱼儿和花无缺面面相对,久久说不出话来。
过了很久,花无缺才叹了气,道:你为何要那么样对她?小鱼儿又沈默了很久,喃喃道;看来你和找的确有很多不同的。
花无缺道:人与人之间,本就没有完全相同的。
小鱼儿道:她为了我找人拚命!我却骂得她狗血淋头,她要杀你.你却反而帮她说话,这就是我们最大的不同之处。
他苦笑著道:所以你永远是君子,我却永远只是个……花无缺打断了他的话,道:你为何总是要看轻你自己,其实你才是真正的君子,否则你又怎会为了我而伤害她?他叹息道:除了你之外,我还想不出还有谁肯为了自己的敌人而伤害自己的情人。
小鱼儿忽然笑了笑,道:我并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我自己。
花无缺道:为了你自己?小鱼儿道:不错,为了我自己……他慢慢的将这句话又重复了一次,目中闪动著一种令人难测的光,这使也看起来像是忽然变成了个很深沉的人.花无缺每次看到他目中露出这种光芒来,就知道很快就会有一个人要倒楣,但这次他的对象是谁?小鱼儿已缓缓接道:因为找若让你现在就死在别人手上,我不但会遗憾终生,而且恐怕难免会痛苦一辈子。
花无缺动容道:为什么?小鱼儿道:因为……他的话还没有说出来,突听一人道:因为他也要亲手杀死你!这是邀月宫主的声音,但却比以前更冷漠。
她的睑也变了,虽然依旧和以前同样苍白冷酷,但脸上却多了种晶莹柔润的光。
她的脸以前若是冰,现在就是玉。
小鱼儿望著她长长叹了气,道:才两三天不见,你看来居然又年轻了许多,看来天下的美女那该练你那明玉功才是。
邀月宫主只是冷冷瞪著他,也不说话。
小鱼儿又叹了口气,道:自从我将你们救出来之后,你就又不理我了,有时我真想永远被关在那老鼠洞里,那时你多听我的话,对我多客气。
邀月宫主脸色变了变,道:你的话说完了么?小鱼儿笑道:说完了,我只不过是想提醒你一次,若不是我,你就算变得再年轻,不出几天还是要被困死在那老鼠洞里。
从山顶望下去,白云飘渺,长江蜿蜒如带。
燕南天孤独的站在山巅最高处,看来是那么寂寞,但他早已学会忍受寂寞,自古以来,无论谁想站在群山最高处,就得先学会如同忍受寂寞,山上并不只他一个人,但每个人都似乎距离他很遥远。
山风振起了他衣袂,白云一片片自他眼前飘过。
慕容珊珊忽然长长叹了口气,黯然道: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燕大侠虽然绝代英雄但这一生中又几曾享受过什么欢乐?慕容珊珊叹道:看来一个人还是平凡些好。
慕容双也叹了口气,悠悠道: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突听一人呼道:来了,来了。
慕容双道:什么人来了?她转过身,已瞧见白云缭绕间出现了小鱼儿和花无缺的身影。
山风更急,天色却渐渐黯了。
苏樱茫然走著,也不知走了多远,也不知已走到那里?她只恨不能有一阵霹雳击下,将她整个人都震得四分五裂,一片片被风吹走,吹到天涯海角,吹得越远越好。
她又恨不得小鱼儿会忽然赶来,跪在她脚下,求她宽恕,求她原谅,而且发誓以后永远再不离开她。
但小鱼儿并没有来,霹雳也没有击下。
杯中的苦酒还满著,她也不知到何时才能喝光。
从铁心兰站著的地方,可以看得到小鱼儿,也可以看得到花无缺,她看到花无缺目光中的痛苦之色,自己的心也碎了。
小鱼儿却仍然在笑著,彷佛一点也不担心,他难道早已算准花无缺会杀他?还是他已有对付花无缺的把握?铁心兰咬著嘴唇,咬得出血,血是咸的,心却是苦的,但她的苦心又有谁知道?标题 <<旧雨楼·古龙《绝代双娇》——第一百廿五章 生死之博>>古龙《绝代双娇》第一百廿五章 生死之博一阵风吹过,天地间彷佛忽然充满了肃杀之意。
小鱼儿缩了缩脖子,道:好大的风,好冷,真该多穿两件衣服的?燕南天皱了皱眉,沉声道:你难道已觉得有些受不了么?小鱼儿道:大叔你放心,我身子还没有那么娇嫩。
j燕南天默然半晌,缓缓道:一个内功已有火候的人,虽不能说可以完全寒暑不侵,但至少总不该像常人那么畏寒畏暑。
小鱼儿道:是。
燕南天道:你所练的武功,乃是无数位武林前辈的心血结晶,可说无一招不是武学中的精萃,而且你小时万大叔就已替你打了很多的底子,并没有让你功夫走入邪路,这种种条件加在一齐,所以我才放心让你和花无缺动手,但你功力究竟如何?我并不知道,你很聪明,也很幸运,我唯一只怕你性情太浮,心思太躁,没有将功夫练纯。
小鱼儿垂下头笑了笑,道:我做别的事虽三心二意,但练武时倒很专心的。
燕南天点了点头,道:但愿如此就好。
他忽又问道:你既已和花无缺交过手,可知他的武功如何?小鱼儿想了想,道:移花宫能够享这么大的名,武功实在有独得之秘,尤其那种移花接王的功夫,实在令人头痛。
他笑了笑,接著道:幸好我多少已摸出其中一些诀窍了。
燕南天正色道:移花接玉只不过是移花宫许多武功之一,移花宫的武功变化繁复,虽冷静却极深契,而且,我看花无缺外表看来虽不如你聪明,其实绝不会比你笨,你的武功博而杂,他的武功精而深,你和他动手时,切莫要和他以招式硬拚,最好先想法子将他的功力耗去几成。
小鱼儿道:这我也知道,他的根基实在比我打得好,我和他交手,胜算并不多,但我却占了一个很大的便宜。
燕南天厉声道:武学之道,绝没有便宜可占,你想占人便宜,你就先败了。
小鱼儿肃然道:是,只不过……他武功的深浅,我已全知道,我武功的路数,他却一点也不知道,因为我从来末将真实的武功在人前炫露过。
燕南天目中露出一丝欣慰之色,颔首道:很好,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小鱼儿忽然一笑,道:燕大叔,我也想问问你老人家一件事。
燕南天道:你说吧。
小鱼儿眨著眼睛道:你老人家若真和邀月宫主动起手来,能有几分胜算,几成把握?燕南天目光望著远处一朵瓢动的白云,沉默了很久,坚毅的嘴角忽然露出了一丝罕见的微笑。
他并没有回答小鱼儿这句话,但小鱼儿已用不著他回答了。
小鱼儿面上也不禁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一直站在旁边没有说话的万春流忽然道:时候已快到了,你准备好了么?小鱼儿点了点头,忽又道:我也还有件事想问万大叔。
万春流笑道:你问的话我并不见得全能回答的,我知道的事并不比你多。
小鱼儿也笑了笑,道:但这件事万大叔一定知道。
他忽越然很小心的自攘中取出了个酒杯,道:这杯子里还有一滴酒,我总怀疑酒里有毒,而且是种无色无味的毒,万大叔你看它究竟是否有毒好么?万春流接著酒杯,用小指将杯中的余沥沾起了一些,放在鼻子上嗅了嗅,又用舌头轻轻舐了舐,道:这酒中……小鱼儿忽又打所了他的话,道:无论酒中是否有毒,万大叔现在都莫要告诉我。
万春流道:这又是为了什么?小鱼儿叹了口气,道:因为酒中若真有毒,我就会很生气,酒中若是无毒,我又会觉得很难受,所以万大叔还是等我打完了再告诉我,免得我分心。
万春流虽然觉得很奇怪,还是笑著道:好,反正你这孩子做的事,总是教人猜不透的。
但小鱼儿却似忘记了一件事。
他若是战败,岂非就永远不知道这答案了么?慕容姑娘和他们的姑爷自然也可以同时看到小鱼儿和花无缺两边的情况,他们都觉得有些奇怪。
慕容双道:你看见了吗?小鱼儿和燕大侠像是有说不完的话要说,但花无缺和移花宫主只是站在那里乾瞪眼。
慕容珊珊道:不错,看来移花宫主对花无缺这一战的胜负根本一点也不关心,他们师徒间难道连一点感情都没有?南宫柳叹息了一声,道:这也许是因为她们觉得花无缺这一战有必胜的把握。
慕容珊珊撇了撇嘴,道:我看倒未必,花无缺虽然机智武功都不错,但小鱼儿可也不是好惹的,若论动起手来的应变功夫,我看简直没有任何人能比得上他。
慕容双道:不错,我看花无缺的功力要稍强些,但高手相争,光是功力高并没有太大的作用,主要还是得看当时临机应变,制敌机先。
秦剑道:据我所知,小鱼儿武学极博,似乎身兼数家之长,这一战至少可有六成胜算。
慕容珊珊道:我看还不止六成。
他们对花无缺没有什么好感,所以一心只想小鱼儿得胜,但狂狮铁战那边的人就完全不同了。
萧女史正在向铁战道:你看你女婿这一战有几成把握?铁战道:十成。
萧女史矢笑道:你也莫要太笃定了,我看那小鱼儿并不是好对付的人,何况,他还有燕南天在后面支持他。
铁战道:那有个屁用,燕南天又不能替他动手的,他就算再聪明,但李大嘴,屠娇娇那几个调教出来的徒弟,强也强得有限。
萧女史道:哦?我还以为他是燕南天的徒弟哩,早知他武功只不过是你那些恶朋友教出来的,这一战我连看都懒得看了。
突见燕南天长身而起,道:时候已到了,你去吧。
他这话虽只是对小鱼儿说的,但声如洪钟,响彻了群山。
花无缺也站了起来,向移花宫主躬身道:师傅还有什么吩咐?邀月宫主道:没有了,你去吧,我知道你绝不会令我失望的。
她语音虽平静,心情却也不禁十分激动。
最后的时刻终于到了T这一次,她无论如何也绝不会再让这一战半途中止,这一次,小鱼儿和花无缺必有一人要倒下去。
无论谁想描述她此刻的心情有多么紧张和兴奋,都是多余的,因为她此刻心情之紧张和兴奋,世上根本没有第二个人能想像得到。
唯一能知道他的心情的人,自然就是怜星宫主。
她的脸看来比平时更苍白,花无缺转过脸望著她时,她居然避开了花无缺的目光,因为她生怕自己会忍不住将这秘密说出来!她本也不是个富于感情的人,但这雨天,她发觉自己有些变了,因为在那山洞里,她已经历过许多件她平生末曾经历过的事,她从来也未曾想过这件事居然有一天会发生在她身上。
她这一生中从来也不知道一个人面对死亡时是什么滋味,从来也不知道恐惧。
她从来也没倚靠过别人,更没有对任何人生出过感激之心。
她自然从没有挨过饿,没有喝醉过酒,更绝没有想到自己也会有一天竟倒在一个男人的怀抱中。
但这些她活了几十年都没有经历过的事,竟在短短三两天内一齐发生在她身上。
而且每件事的印象都是那么鲜明而深刻,她拚命想忘记也忘不了。
这两天她只要一想到小鱼儿,心里就发疼。
小鱼儿对她实在不错,而她对小鱼儿呢?这恶毒而残酷的计划,可说全都是她安排的。
小鱼儿和花无缺悲惨的命运,只要她说一句话,就可以完全改观,而她竟不能,也不敢将这句话说出来!小鱼儿向燕南天和万春流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就走了出去,花无缺已在等著他,但他却像是一点也不著急,一一向各人打招呼。
然后向花无缺走了过来。
花无缺望著他在向每个人诀别,心里也不如是什么滋味。
因为只有他知道小鱼儿是绝不会死的,他已答应了铁心兰,为了遵守诺言,他已决心牺牲自己,死,并不是容易的事,一个人到了临死的时侯,才知道生命是值得留恋的,但铁心兰的情感,却更令他刻骨铭心,永难舍弃,在两者不可兼得时,他只有舍弃生命,选择爱情。
看到轩辕三光和小仙女他们对小鱼儿所生出的同情和惋惜,花无缺心里更不如是何滋味。
现在的他已抱定必死之心,却连一个诀别的对象都没有。
他问自己:我死了以后,有谁会为我悲伤,为我流泪?他几乎忍不住要奔到铁心兰面前,和她抱头痛哭一场,可是他并没有这样做,也不能这样做。
他只能静静的站在那里,等小鱼儿过来……决战已开始!江湖中每天.每时,每刻,都不如有多少人在作生死的决战,但千百年来,只怕再也不会有一次决战比这次更令人伤感的!因为在这一场决战中,两个人都不愿伤害对方,两个人都宁可牺牲自己,这种情况已是江湖中从来末见的了。
更令人伤感的是,在这一场决战中死者固然可悲,能活下来的一个人命运却更悲惨。
甚至在决战尚末开始时,甚至远在二十年之前,两个人那已注定只有死路一条。
而这两人偏偏竟是亲生的兄弟。
在场的人,除了移花宫主之外,无论谁若知道这情况,只怕都难免要伤心落泪,只可惜在两人没有死之前,谁也不会知道这秘密!只有铁心兰的心情,和每个人都不同。
花无缺和小鱼儿出手前并没有说话!这也许是因为他们觉得所有的话都早已说完了,现在已没有什么好说的。
花无缺也并没有向铁心兰说话,虽然铁心兰的命运已和他联系在一起,无疑已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
开始?燕南天的叱声方起,两人已猝然动手。
但在花无缺出手之前,铁心兰却发现他向她瞧了一眼。
只瞧了一眼虽然只瞧了一眼,但却已胜过千言万语。
铁心兰看到他的目光,已知道他是在向她诀别,在向他允诺,在向她表示他那比山还坚定,比海还深邃的爱情。
她已知道他这是在对她说:我一定不会辜负你,小鱼儿一定不会死,你放心吧。
但铁心兰的心都已碎了。
她所要求的,现在固然已得到,但这难道真是她所要求的吗?她难道真希望花无缺死。
她望著花无缺,眼泪在流下面颊。
我也一定不会辜负你的,你放心吧!她悄悄的后退,退了出去,因为她无论如何也不忍心眼见花无缺为她而死,死在她面前。
因为花无缺不但是她的情人,她的夫婿,也是她的朋友,她的兄弟,她的灵魂,她的生命……标题 <<旧雨楼·古龙《绝代双娇》——第一百廿六章 生离死别>>古龙《绝代双娇》第一百廿六章 生离死别白云飘渺。
苏樱倒在树下,痴痴的望著这飘渺的白云,眼泪早已流尽了。
因为她的生命和灵魂她的情人和夫婿,此刻正在这飘渺的白云间,在和别人作生死的决斗。
她却连这次决斗的结果都不知道,小鱼儿现在究竟是胜?是负?是生?还是死?……苏樱揉了揉眼睛,告诉自己;我为什么还要关心他?他和我还有什么关系?她想站起来,振作自己,怎奈她不但心已碎了,整个人郡似全都碎了,那里还能站起来。
忽然间,树后有一阵悲惨的哭声传了过来,彷佛有个人已扑倒在这棵树的另一边。
这棵树三人合抱,所以她并没有发现树后的苏樱。
苏樱却已听出她就是铁心兰。
心中忖道:铁心兰为何到这里来?为何如此伤心?难道那一场决战已结束,难道小鱼儿和花无缺之间已有个人死了?可是,死的是谁呢?苏樱挣扎著爬起,绕了过去。
铁心兰猝然一惊,失声道:你也在这里?苏樱紧紧拉著她的手臂,道:他……他已死了?铁心兰黯然点了点头,又痛哭起来。
苏樱只觉头脑一阵晕眩,整个人都似已崩溃。
她的人还末倒在地上,也失声痛哭了起来。
两人对面坐在树下,对面痛哭,也不知哭了多久,铁心兰忽然问道:小鱼儿没有死,你哭什么?苏樱怔了怔,抽泣著道:小鱼儿没有死?死的难道是花无缺?铁心兰道:嗯。
苏樱又惊又喜,但忽然大声道:我不信,小鱼儿是绝不会杀花无缺的。
铁心兰道:不是他杀死了花无缺,而是花无缺杀死了自己。
苏樱道:他杀死了自己?为什么了,铁心兰嘴唇都已咬得出血,头声道:因为……因为我求他莫要杀小鱼儿,他答应了我,自己只有死……苏樱吃惊的张大了眼睛,望著她,就好像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个人似的,过了很久,才一字字道:你明知花无缺只有一死,还要求他莫要杀死小鱼儿?铁心兰全身似已痉孪,痛苦的咬紧了牙。
苏樱道:花无缺明知如此,还是答应了你?铁心兰痛苦的目光中露出一丝温柔之色,道:他本就是世上最伟大的人。
苏樱道:但你为了小鱼儿,而不惜要这最伟大的人死?想不到你对小鱼儿的情感竟如此深厚……铁心兰忽然大声道:但我真心爱著的并不是小鱼儿。
苏樱道:不是小鱼儿,难道是花无缺?铁心所流泪道:不错,我……我爱的是他,全心全意的爱他,你永远不知道我现在爱他有多深,没有人知道我爱他有多深。
苏樱道:但你却要他死!铁心兰抱面痛哭道:不错,因为我已决心要陪著他一齐死。
苏樱望著铁心兰,像是也怔住了,过了半晌,才长长叹了口气:你这是为了什么呢?铁心陌痛哭著道:因为我爱上了花无缺,花无缺也爱上了我,我觉得我们都对不起小鱼儿,所以我们只有死……只有以死才能报答他?苏樱长叹道:我还是不懂,虽然我也是女人,却还是不懂你的心意,难怪男人都说女人的心比海底的针更难捉摸了……突见铁心兰身子一阵抽搐全身似将缩成一团。
苏樱失声道:你怎么样了?铁心兰累闭眼睛,满面俱是痛苦之色,但嘴角却露出了一丝微笑,这微笑看来竟充满了愉快和幸福之意。
她一字字道:现在他已死了,我也要死了我们立刻就要相聚,世上所有丑恶残酷,痛苦的事,再也不能伤害到我们。
苏樱拉著他的手,道:胡说,你不会死的。
铁心兰凄然笑道:我已服下世上最毒的毒药,已是非死不可的了。
现在,小鱼儿和花无缺已斗到七百招。
两人的武功都宛如长江大河之水,滚滚而来,永无尽时,奇招妙著,更是层出不穷,简直令人目不瑕接,不可思议!但这一战却已显然到了尾声。
这并不是说两人内力已竭,而是两人都已不愿再打下去了。
他们正如一对孔雀,已开过美丽的屏花。
现在,他们已是死而无憾!萧女史不住摇著头叹息道:可惜呀,可惜!这两个孩子都是百年难遇的武林奇才,无论谁死了都可惜得很。
□十八也不禁叹息著点了点头,道:这就叫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别人的心情又何尝不和他们一样,就连燕南天都不禁对花无缺起了怜惜之意,他固然希望小鱼儿能战胜,却也不愿眼见花无缺这样的少年惨遭横死。
却不知这两人根本就没有谁能活下去。
只有怜星宫主知道这秘密,她苍白而美丽的面容上,也不禁露出了激动之色,在心里喃喃自语:我怎能让这两人死?花无缺是我从小带大的孩子,小鱼儿不但救过我的命,而且也保全了我的颜面,我怎么能眼看这两人死在我面前!她忽然冲了出去。
在这一刹那间,她已将二十年前的仇恨全都忘得乾乾净净,只觉心里热血澎湃,不能自已。
她忍不住大声道:住手,我有话说。
只可惜她的声音已嘶哑,而大家又全都被眼前这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所吸引,并没有留意到他在说什么。
而邀月宫主却留意到她了。
她一句话方出,邀月宫主已掠到她身边,出手如电,拉住了她的手臂,扣住了她的穴道,厉声道:你有什么话说?怜星宫主流下泪来,道:大姊,二十年前的事,已过去很久了,江枫他们虽然对不住你,可是……可是他们如今连尸骨都已化为飞灰,大姊,你……何必再恨他们呢?你难道想饶了他们?邀月宫主的脸色又白得透明了,道:你难道想要在此时说出他们的秘密?怜星宫主道:我只是想……她忽然发现邀月宫主的脸色,忍不住机伶伶打了个寒噤。
邀月宫主一字字道:从你七岁的时候,就喜欢跟我捣蛋,无论我喜欢什么,你都要和我争一争,无论我想做什么,你都要想法子破坏!她的脸色越来越透明,看来就宛如被寒雾笼罩著的白冰。
怜星宫主脸色也变了,颤声道:你……你莫忘了,我毕竟是你的妹妹。
她身形急转,想藉势先甩开邀月宫主的手,但这时已有一阵可怕的寒意自邀月宫主的掌心传了出来,直透入她心底。
怜星宫主骇然道:你疯了,你想干什么?邀月宫主一字字缓缓道:我并没有疯,只不过,我等了二十年才等到今天,我绝不会再让任何人来破坏它,你也不能……她每说一字,怜星宫主身上的寒意就加重了一分,等她说完了这句话,怜星宫主全身都已几乎僵硬。
她只觉自己就好像赤身被浸入一湖寒水里,而四周的水正在渐渐结成冰,她想挣扎,却已完全没有力气。
邀月宫主根本没有看她,只是凝注著小鱼儿和花无缺,嘴角渐渐露出一丝奇异的微笑,缓缓道:你看,这一战已快结束了,江枫和月奴若知道他们的双生子正在自相残杀,一定会后悔昔日为何要做出那种事的。
怜星宫主嘴唇颤抖著,忽然用尽全身力气,大呼道:你们莫要再打了,听见了吗?因为你们本是亲生的兄弟!邀月宫主冷笑著:并没有阻止她,因为她虽然用尽了力气在呼喊,但别人却只能听到她牙齿打战的声音,根本听不出她在说什么?怜星宫主目中不觉流出了眼泪来,数十年以来,这也许是她第一次流泪,但她流出来的眼泪,也瞬即就凝结成冰。
她知道小鱼儿和花无缺的命运现在才是真的没有谁能改变了,因为现在世上知道这秘密的人已只剩下邀月宫主。
而邀月宫主却是永远不会说出这秘密的,除非等到小鱼儿或花无缺倒下去,那时所有的事便已到了结局。
这一段错综复杂,纠缠入骨的恩怨,也唯有到那时才会终止。
这结局实在太悲惨,怜星宫主已不愿再看下去。
事实上,她也已无法看下去。
铁心兰倒在苏樱怀中,喘息著,挣扎著道:我……我们总算是姊妹,现在我想求你一件事,不知道你答不答应!苏樱温柔的抚摸著她的头发,柔声道:无论你要我做什么,只管说吧。
铁心兰道:我死了之后,希望你能将我和花无缺埋葬到一齐,也希望你告诉小鱼儿,我虽然不能嫁给他,但我始终是他的姊姊,他的朋友。
苏樱揉了揉眼睛,道:我……我答应你。
铁心兰凝注著她,缓缓又道:我也希望你好好照顾小鱼儿,他虽然是匹野马,但有你在他身旁,他也许会变得好一些的。
苏樱幽幽叹息了一声,道:他会么?铁心兰道:嗯,因为我很了解他,我知道他真心喜欢的,只有你一个人,至于我……他从没有喜欢过我,只不过因为他很好强很好胜……。
苏樱头声道:我知道,我全知道,求你莫要再说,无论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铁心兰嫣然一笑,缓缓阖起了眼睑。
她笑得是那么平静,因为他已不再有烦恼,不再有心事。
苏樱望著她,却已不禁泪落如雨……花无缺的手已渐渐慢了下来。
他知道时候已到了,已没有再拖下去的必要。
无论任何事,迟早都有结束的时侯,到了这时侯,他的心情反而特别平静。
嫉妒.爱憎.好胜.炫耀……这些世俗的情感,忽然之间都已升华,这种情感的升华正是人类至高无上的情操。
他只希望小鱼儿能好好的活著,铁心兰能好好的活著,所有他的朋友和仇敌都好好活著,而且活得愉快。
他当心著小鱼儿的出手,等待著机会。
等待著机会死!他准备让小鱼儿胜得光光采采,既不希望被任何人看出他是自己送死的,更不希望被小鱼儿自己知道。
所以他既不能故意露出破绽,更不能自己撞到小鱼儿掌下去,他要等待小鱼儿施展出一著很奇妙的招式时,再故意闪避不开!只见小鱼儿身形施转,左掌斜斜劈下,右掌却隐在身后。
花无缺知道他这左掌本是虚招,随在身后的那只右掌才是真正杀手,对方招架他左掌时,他身子已转过,右掌就会忽然自协下穿出。
这一招虚虚实实,连消带打,而且出手的部位奇秘诡异,本可算得上是江湖罕见的绝招杀手。
但小鱼儿却似已打晕了头,竟忘了这一招他方才已使出过一次,花无缺方才避开他这一招时虽曾遇险,可是现在却已对这一招了如指掌。
这正是花无缺的机会到了。
他手掌自下面反切上去,直切小鱼儿协下,只因他知道等他这一掌切到时,小鱼儿身子已转过,他这一掌就落空,那时他招式已用老,等小鱼儿右掌穿出时,他便要立毙在小鱼儿掌下。
所以他这一招看来虽也是连消带打的妙著,其实却是送死的招式。
谁知小鱼儿这一次身形转得竟比上次慢了好几倍,等花无缺一掌切到他协下时,他身子竟还没有转过去,协下软骨,本是人身要害之一。
花无缺本已成竹在胸,故意将这一掌招式用得很老,所以等他发现不妙时,再想收招变式已来不及了。
只听砰的一声,小鱼儿已被他打得飞了出去。
四下惊呼声中,燕南天一掠七丈,如大鹏般飞掠了过来。
轩辕三光等人也惊呼著赶到小鱼儿面前。
只见小鱼儿面如金纸,气若游丝,已是奄奄一息,再一探他的脉搏,亦是若断若级,眼见生机便已将断绝。
无论谁都可以看出他是万万活不成的了。
燕南天已不觉急出了满面痛泪,跺脚道:你……你明明可以避开那一招的,你……你……你……小鱼儿凄然一笑,挣扎著道:我本想用这一招故意诱他上当的,谁知……谁知他,……他急剧的咳嗽著,嘴角已泌出了血丝,喘息著又道:这只因我……我太聪明了,反而弄巧成……弄巧成拙……他将弄巧成拙这句话一连说了两次,声音越来越微弱,眼睑渐渐阖起,喘息渐渐平静他似乎还想张开眼来,对他所留恋的这世界再瞧最后一眼,但无论他多么努力都已没有用了。
他的眼睛再也张不开来。
口花无缺木立在那里,心神已完全混乱,眼前却变成了一片空白,什么都不能思想,什么都已看不到。
小鱼儿竟死了!小鱼儿竟被他杀死了!他只希望这件事不是真的,而是一场梦,噩梦!他的眼泪都似已枯竭。
燕南天忽然怒喝一声,反身一掌向花无缺劈下,花无缺却站著动也没有动。
邀月宫主正在检查小鱼儿的脉搏,此刻忽然一掠数丈,将花无缺拉出了燕南天的掌风中。
邀月宫主悠然道:方才我拉开了无缺,其实却是救了你!只因世上谁都可以杀他,只有你是万万杀不得他的!燕南天道:为什么?邀月宫主目中闪动著一丝残酷的笑意,道:你可知道他是谁么?燕南天忍不住问道:他是谁?邀月宫主忽然疯狂般大笑起来,指著花无缺道:告诉你,他也是江枫的儿子,他本是小鱼儿的孪生兄弟。
这句话说出,四下立刻骚动起来。
燕南天却怔住了,怔了半晌,才怒喝道:放屁!邀月宫主大笑著道:我等了二十年,就是在等今天,等他们兄弟自相残杀而死,我等了二十年,直到今天才能将这秘密说出来,我实在高兴极了,痛快极了?燕南天狂吼道:无论你怎么说,我连一个字都不相信?邀月宫主格格笑道:我知道你会相信的,一定会相信的,你仔细一想,就会发觉他们两人有多么相似,你再看看他们的眼睛,他们的鼻子……燕南天双拳紧握,已不觉汗出如浆。
邀月宫主笑著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逼他们两人动手?你可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花无缺亲手杀死小鱼儿?……你们本来一定想不通这道理,是吗?现在你们虽已明白,却已太迟了,太迟了……这秘密实在太惊人,宛如青空中忽然劈下的霹雳,震得所有的人全都呆住了,心里虽然激动,却反而连丝毫声音都发不出来。
天地间彷佛只剩下了遨月宫主疯狂的笑声。
大家想到花无缺和小鱼儿以前的种种情况,纵然想不信邀月宫主的话,也是万万无法不信了。
大家心里也不知是惊讶,是愤怒,还是同情……也许这许多情感都有一些,但毕竟还是怜悯和同情多些。
只见花无缺脸色发白,望著地上小鱼儿的尸体,身子渐潮开始发抖,越抖越厉害,到后来抖得连站都站不住了,全身缩成一团。
燕南天望著这一生一死兄弟两人,岩石般的身形竟似也要开始崩溃,在这一刹那间,他才真正变成了个老人。
他心里充满了悲哀和痛悔。
我为什么也要逼著他们两人动手?为什么不阻止他们?他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仇恨!他现在也已知道仇恨并不能为任何人带来光荣,仇恨带来的只有痛苦,只有毁灭!但现在他才知道已太迟了!他甚至已悲痛得连愤怒的力量都失去,非但没有向邀月宫主挑战,甚至连看都没有再看他一眼。
邀月宫主却在看著他们。
她目光中的笑意看来是那么残酷,那么恶毒,瞪著花无缺冷冷道:你自己杀死了你自己的兄弟,你还有什么话说?花无缺以手掩面,全身都缩到地上。
邀月宫主狞笑著道:你莫忘了,你身上还有一柄碧血照丹心,你现在总该相信这是柄魔剑了吧,无论谁得到它,都只有死!花无缺霍然抬起头,碧血照丹心已在他手上!碧绿色的短剑,在夕阳下散发著妖异的光芒。
虽然每个人都知道他要做什么,但却没有任何人能阻止他,无论谁落到这种地步,也都只有死,非死不可!邀月宫主一字字道:现在你的时侯已到了,你还等什么!花无缺反手一剑,向自己胸膛刺下!忽然间,一只手伸过来,夺去了花无缺掌中的剑!要自花无缺手上夺剑,本不是件容易事,但现在,花无缺已几乎完全崩溃,他抬起头,瞪了这人很久,才顶声道:你是谁?为什么不让我死!标题 <<旧雨楼·古龙《绝代双娇》——第一百廿七章 真相大白>>古龙《绝代双娇》第一百廿七章 真相大白夺剑的人竟万春流。
他叹息了一声,缓缓道:一个人若是要死,那是谁也拦不住的。
邀月宫主厉声道:你既然知道,为什么湟要来多事!万春流根本不理她,还是凝注著花无缺,柔声道:我并不是阻止你,只不过劝你再多等片刻,也许还不到半个时辰,过了半个时辰后,你若还是要死,我保证绝没有任何人来阻止你。
他望著手里的剑,接著又道:到了那时,无论任何人想死,我非但绝不阻止,而你还会将这柄剑亲自交到她手上。
邀月宫主大笑道:半个时辰?这半个时辰难道还会有鬼么?孩子,我劝你还是莫要再等了吧,多等一刻,你就多受一刻的痛苦?狂狮铁战忽然大喝道:就算再多受片刻痛苦又有何妨?你难道连这点勇气都没有?邀月宫主怒道:你是什么人?竟敢在我面前多嘴?铁战大怒道:我多了嘴又怎样?他的喝声更大,邀月宫主脸色又开始透明,一步步向他走了过来,道:谁多嘴,我就要他死!萧女史忽也冷冷一笑,站到铁战身旁,道:我平生什么都不喜欢,就喜欢多嘴?□十八叹了口气,道:我的脾气也正和她一样!俞子牙道:还有我!刹那之间,这些久已隐迹世外的武林高人,都已站在一排,静静的凝注著邀月宫主,每双眼睛都是清澈如水,明亮如星。
邀月宫主骤然停下脚步,望著各人的眼睛,她只有停下脚步,过了了半晌,才淡淡一笑,道:我既已等了二十年,又何在乎多等这一时半刻?除了万春流之外,谁也不知道在这短短半个时辰中,事情会有什么变化?但万春流却似胸有成竹,竟盘膝坐到花无缺身旁,闭目养起神来心燕南天呆了很久,缓缓俯下身,抱起了小鱼儿的尸体。
但万春流却忽然大声道:放下他!燕南天怔了怔,道:放下他?为什么?万春流道:你现在不必间,反正马上就会知道的。
燕南天默然半晌,刚将小鱼儿的尸体放回地上,突然又似吃了一惊,再拉起小鱼儿的手。
只见他面色由青转白,由自转红,忽然放声大呼道:小鱼儿没有死,没有死……邀月宫主也一惊,但瞬即冷笑道:我知道他已死了,我已亲自检查过,你骗我又有什么用?燕南天大笑道:我为何要骗你?他方才就算死了,现在也已复活!这句话说出来,骚动又起,大家心里虽都在希望小鱼儿复活,但却并没有几个人相信燕南天的话。
邀月宫主更忍不住大笑起来,指著燕南天道:这人已疯了,死人又怎会复活?燕南天仰苜而笑,也不去反驳她的话,大家见到他的神情,心里也不禁泛起一阵悲痛怜惜之心。
这一代名侠只怕真的已急疯了。
死人又怎会复活?但就在这时,突然一人道:谁说死人不能复活?我岂非已复活了么?骤然间,谁也不知道这句话究竟是否小鱼儿自己说出来的,但小鱼儿的尸体却已自地上坐了起来!死人竟真的复活了!大家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怔了半晌,又忍不住欢呼起来,有的人心里已恍然大悟!原来小鱼儿方才只是在装死!但邀月宫主却知道他方才是真的死了,因为她已检查过他的脉搏,知道他呼吸已停,脉搏已断,连心跳都已停止。
他怎会复活的?难道真的见了鬼么?邀月宫主瞪著小鱼儿,一步步向后退,面上充满了恐惧之色。
小鱼儿望著她嘻嘻一笑,道:你怕什么?我活著时你尚且不怕,死了后反而害怕了么?邀月宫主颤声道:你……你究竟在玩什么花样?小鱼儿大笑道:小鱼儿玩的花样你若也猜得到,你就是天下第一聪明人了。
他转向万春流,道:她什么都说了?万春流拉起了花无缺,微笑道:她什么都说过了,这秘密其实只需一句话就可说明!你们本是亲兄弟,而且是孪生的兄弟!小鱼儿欢呼一声,跳起来抱住了花无缺,大笑道:我早知道我们绝不会是天生的对头,我们天生就应该是朋友,是兄弟?他虽然笑著,但眼泪却也不禁流了出来。
花无缺更是已泪流满面,那里还能说得出话,燕南天张开巨臂,将这兄弟两人紧紧拥抱在一齐,仰天道:二弟,二弟,你……你……他语声哽咽,也唯有流泪而已。
但这却是悲喜的眼泪,大家望著他们三人,一时之间,心里也不知是悲是喜?热泪也不禁夺眶而出。
慕容双情不自禁依偎到南宫柳怀里,心里虽是悲喜交集,却又充满了柔情蜜意,再看她的姊妹,亦是成双成对,互相偎依。
萧女史擦著眼睛,忽然道:无论你们怎样,我却再也不想回去了,这世界毕竟还是可爱的。
邀月宫主木立在那里,根本就没有一个人睬她,没有人看她一眼,她像是已完全被这世界遗弃。
只有万春流却缓缓走到她面前,缓缓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毒药能害人,亦能救人,其中的巧妙虽各有变化,运用却存乎一心。
他微微一笑,接著道:若将几种毒草配拣到一齐,就可炼出一种极厉害的麻痹药,刹那间就可令人全身麻痹,呼吸停止,和死人无异,若用这种麻药来害人,自然就可乘人在麻痹时为所欲为,但在下配炼这种麻药,却是为了救人,因为它不但可以止痛,还可要人上当?说到这里,邀月宫生面上的肌肉已开始抽搐。
但万春流还是接著说了下去,道:小鱼儿还末动手之前,就问我要了这些麻药,他从小和我在一齐,深知这种麻药的用法,所以就想到用它来装死,因为他也知道他一死之后,你一定会将所有的秘密说出来。
他又笑了笑,道:这孩子实在聪明,所想出的诡计无一不是匪夷所思,令人难测,也就难怪连宫主都会上了他的当了。
他双手将那柄碧血照丹心捧到邀月宫主面前,悠然道:花无缺既已用不著这柄剑了,在下只有将之交回给宫主,宫主说不定会用得著它,是么?他微笑著转身,再也不回头去瞧一眼。
邀月宫主这时只要一挥手,就可将他立毙于剑下!但万春流却知道以邀月宫主此刻的心情,是必定再也不会杀人的了,也许她唯一要杀的人就是她自己!碧血照丹心也许的确是柄不祥的魔剑!苏樱早已来了,她来的时候,正是小鱼儿复活的时候,但直到这时她才擦乾眼泪,走了过去。
小鱼儿忽然发现了她,又惊又喜,道:你也来了,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
苏樱面上冷冰冰的毫无表情,道:我这次来,只因为我已答应过别人,到这里来办一件事。
小鱼儿道:你答应了谁?来办什么事。
苏樱道:我答应了铁心兰,到这里来……她话末说完,铁战.花无缺已同时失声道:她的人呢?苏樱望著花无缺,道:她只想让你知道,她虽要你为她而死,可是她自己也早就准备陪著你死了,她还是要我将你们两人的尸体葬在一起。
花无缺流泪道:我……我知道她绝不会负我的,我早已知道。
她……她的人现在那里?苏樱道:她早已服下了毒药,准备一死……铁战狂吼一声,扼住了花无缺的喉咙,大吼道:都是你这小子害了她,我要你赔命!花无缺的人早已呆了,既不挣扎,也不反抗,只是喃喃道:不错,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她……大家本来为他们兄弟高兴,此刻见了花无缺的模样,心情又不禁沉重了起来,总觉得苍天实在不公,为什么总是对多情的人如此残忍。
谁知这时小鱼儿却忽然大笑起来。
铁战大怒道:你这畜生!你笑什么?小鱼儿笑道:莫说铁心兰只不过服下了一点毒药,就算她将世上的毒药全都吞下去,苏姑娘也有法子能将她救治的,苏姑娘,你说对不对。
苏樱狠狠瞪了他一眼,但还是点了点头,向花无缺展颜笑道:我本来也想让你著急的,可是见了你这副样子,我可不忍了……你快去吧,她就在那边的树下,现在只怕已快醒来了。
花无缺大喜道:多谢……他甚至等不及将这多谢两个字说完,人已飞掠了出去。
铁战也想跟他一齐走,但萧女史却拉住了他,笑道:那边的地方很小,你过去就嫌太挤了。
铁战怔了怔,但毕竟还是会过意来,大笑道:不错不错,太挤了,的确太挤了……小鱼儿笑嘻嘻的刚想去拉苏樱的手,但苏樱一见到他,脸立刻沈了下去,一甩手扭头就走。
这时邀月宫主竟忽然狂笑起来,狂笑著抱起她妹妹的尸体,狂笑著冲了出去,瞬眼间就消失在苍茫的迷雾中。
但这时小鱼儿谁也顾不得了,大步赶上了苏樱,笑道:你还在生我的气?苏樱头也不回,根本不理他。
小鱼儿道:就算我错怪了你,你也用不著如此生气呀。
苏樱还是不理他。
小鱼儿道:我已经向你赔不是了,你难道还不消气。
苏樱好像根本没听见他在说什么。
小鱼儿叹了口气,喃喃道:我本来想求她嫁给我的,她既然如此生气,看来我不说也罢,也免得去碰个大钉子。
苏樱霍然回过头,道:你……你说什么?小鱼儿眨了眨眼睛,摊开双手笑道:我说了什么?我什么也没有说呀。
苏樱忽然扑上去,搂住了他的脖子,咬著他的耳朵,打著他的肩头,跺著脚娇笑道:你说了,我听见你说了,你要我嫁给你,你还想赖吗。
小鱼儿耳朵被咬疼了,但此刻他全身都充满了幸福之意,这一点疼痛又算得了什么?他一把将苏樱抱了起来,大步就走。
苏樱娇呼道:你……你想干什么呀?小鱼儿悄悄道:这里的人太挤了,我要找个没人的地方去跟你算帐!苏樱飞红了脸,道:你……你方才说的话,赖不赖?小鱼儿笑道:男子汉大丈夫,说出的话还能赖吗?苏樱喽咛一声,累紧勾住了他脖子,在他耳边悄悄道:不错,这里人实在太多了,你快带我走吧,从今以后,无论你要走到那里去,我都跟著。
慕容双依偎在南宫柳怀里,脸上也是红红的,红著脸笑道:难道不觉得人太挤了么?南宫柳温柔的望著她,悄悄道:你也想回家?慕容双垂下了头,悄笑道:何必回家,只要是没有人的地方……突听慕容珊珊娇笑道:好呀,老夫老妻的,还在这里肉麻当有趣,也不怕害臊么?慕容双红著脸,跺脚道:鬼丫头,谁叫你来听我们悄悄话的慕容珊珊笑道:我不管你怎么著急,今天也绝不放你们回去大家全都要留在这里,等著和燕大侠一齐喝杯酒。
慕容双道:但这里那来的酒?慕容珊珊笑骂道:我看你真是晕了头了,难道没见到轩辕三光方才已拉著铁大侠去买酒了么!燕大侠大笑道:不错,今天务请大家都留在这里喝一杯,就算是喝江小鱼和江无缺的喜酒吧!他将江无缺三个字说得特别有力,好像在向大家特别声明,花无缺从此之后就是江无缺了!萧女史一直在呆呆的出著神,此刻才幽幽的叹息了一声,道:看到了这些年轻人,我才真有些后悔了。
福十八道:后悔什么?萧女史道:后悔我以前为什么总是三心二意的,左也不嫁,右也不嫁,否则我现在也不会像这么样孤孤单单的了。
□十八道:可是你现在再打定主意找个人也不迟呀。
萧女史叹了气,道:现在?现在还有谁会要我这老太婆?□十八指著自己的鼻子笑道:你莫忘了,我到现在也还是孤孤单单的光棍一个。
萧女史的睑骡然飞红了起来,像是忽然年轻了几十岁,拍的轻轻打了□十八个耳括子,笑骂道:瞧你老得牙都快掉了,还敢来打我的主意么?弥十八嘻嘻笑道:这就叫老配老,少配少,王八配乌龟,跳蚤配臭虫……萧女史又是一个耳括子要打过去了,幸好这时铁战和轩辕三光已回来,弥十八赶紧迎了上去:道你们实的酒呢?轩辕三光苦著脸道:格老子,我的钱早已输光了,没想到这老疯子跟我一样,也是个穷光蛋,袋子里连一文钱都没有。
欢乐的时候没有酒,就好像□里没有放盐一样己大家正觉得有些失望,忽然发现黑压压的一群吱吱喳喳的爬上山来,仔细一看,却原来是一群猴子。
这群猴子有大有小,吵得翻了天,手里却都捧著样东西,竟是些瓶瓶罐罐,破坛子,破茶壶。
大家又奇怪,又好笑,正不知这些猴子是为什么来的,鼻子里却已闻到一阵浓烈的酒香。
□十八赶上去一看,这些瓶瓶罐罐里竟装满了美酒。
他忍不住大笑道:人没将酒买回来,却将酒送来了,看来猴子比我们这些人还强得多。
轩辕三光叹了口气,苦笑著喃喃道:猴子有时的确比人还聪明些,至少它们不会去赌钱……这时小鱼儿正在远处的一个山洞里吃吃的笑著,道:我打赌,他们就算想一万年,也绝对想不出酒是从那里来,是什么酒?苏樱像条猫似的倦伏在小鱼儿怀里,媚眼如丝,似乎根本懒得说话,只是懒洋洋的问著道:那究竟是什么酒?小鱼儿道:那就叫猴儿酒,就是猴子自己酿出来的。
苏樱道:猴子也会酿酒?.小鱼儿笑道:猴子酿的酒,有时比人还好得多,无论酒量多好的人,若是喝多了猴儿酒,至少也得醉三天。
苏樱道:可是,你究竟是用什么法子要那些猢狲将酒送去的呢?这连我都不懂了。
小鱼儿眨著眼笑道:江小鱼的妙计,你自然是永远弄不懂的,你若也和我一样聪明,我就不会娶你做老婆了。
苏樱忍不住咬了他一口,嫣然笑道:小鱼儿呀小鱼儿,你真是个坏东西。
小鱼儿忽然板起脸,道:我已经是你老公,马上就要做你儿子的爸爸,你怎么还能叫我小鱼儿?苏樱娇笑著道:小鱼儿呀小鱼儿呀,你就算活到八十岁,做了爹爹,人家还是要叫你小鱼儿,因为小鱼儿这三个字实在太有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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