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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救星天降

2025-04-03 08:15:41

老家人二胡子一阵冷笑之后,狠声道:你就认命吧!徐文目眦欲裂,悲愤填膺,做梦也估不到二胡子会暗算自己。

一向被父亲倚为心腹的老家人,竟然会暗算小主人,的确令人难以置信。

这多么不可思议,多么骇人,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竟然会发生……认命!认什么命?死在老家人的暗算下是命吗?他再次挣扎起来,但剧烈的晕眩,加上脱力,使他又一次跌坐椅上。

他陡然觉察,自己中的不正是阎王令奇毒吗?他细望了一眼杯中的余沥,不错,是有毒,分量极重。

别人可能无法发觉,但对毒道有素养的他,只要心存警惕,是很容易发觉的,可惜,他毫无戒心,阴沟里翻了船,毒道高手却栽在毒下。

初见面时,二胡子那些反常的表现,当时不感觉现在一回想,自己太粗心了,早就该发现那异状的,现在一切都太迟了,阎王令奇毒,自己根本解不了。

他狠瞪着二胡子,血液沸腾,怒火烧身,他恨不能把他撕成粉碎,但,力不从心,内元已完全被毒所制。

如果就此而死,的确令他死不瞑目。

他张大了嘴,像负伤的野犬的嘶吼:老匹夫,你……你……竟敢对我下毒手?那怨毒的神情,令人不寒而栗。

二胡子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他明知徐文已无甚作为,但仍被那股戾气所慑,不期然地向后缩身,窒了一窒之后,他开了口:二公子,你的内功的确骇人,换了旁人,这重分量的毒,无不立毙!不错,这一点徐文清楚,梅香便是中毒之后,当场毙命的。

老狗,说,你……你……为什么……二公子,这不能怪我,到了阴司,你会知道死在谁的手里!徐文五内皆裂,狂叫一声,喷出一口鲜血,一阵晕眩,几乎使他栽了下去。

梅香的话不假,对方是占据这别墅,二胡子竟然倒向了仇家,太难信了。

他喘息了片刻,努力镇定一下行将昏迷的神志,切齿道:‘二胡子’,主使你的人是谁?二胡子嘿地一笑道:你最好是不知道,否则你难瞑目!老狗,你……不是人……你最好省省口,否则无法全尸!你……敢敢不敢反正你死定了!徐文怨毒攻心,眼前一黑,趴伏桌子上,酒菜溅了满头满睑。

就在此刻――一声暴喝起自身边:‘二胡子’,你真敢?徐文费力地抬头,双手撑住桌沿,使身躯倒回座椅的靠背上,眼前金星乱进,他看不清来的是什么人。

哎哟!接着又一声栗喝:解药!徐文触动了灵机,忙摸索着取出数粒辟毒九塞入口中,用津液和着吞了下去,晕眩之感立时减轻,眼前的人影由模糊而清晰……是他,天眼圣手!不,该说是妙手先生。

妙手先生会在此时此刻出现,的确十分突兀意外。

二胡子被妙手先生牢牢扣住,老脸成了死灰之色。

妙手先生显然内心十分激动,身躯战抖不停,口里喃喃地道:这怎么能,决不可能发生的事竟然会发生,为什么……徐文神志已然清醒,他也听到了妙手先生的喃喃自语,但他一点力气都没有,甚至他连去分析那句话的力量都没有,妙手先生厉声喝道:‘二胡子’,你知道你是在做什么?二胡子抖索着道:阁下是何方高人?这你别管。

你说,为什么要这样做?阁下知道插手别人门户中事,犯江湖大忌吗?呸!老匹夫,其余的不谈,现在先拿解药出来!没有。

你敢再说一句没有?阁下准备怎么样?要你死活都不难!二胡子打了一个冷战,道:阁下有这能耐么?你可以试试看。

老夫纵死你手,你阁下也别打算能活下去……老狗,解药?没――有!妙手先生一指戳了出去,二胡子杀猪似地狂叫起来,额上汗珠滚滚而落,沾连在胡须上像一粒粒的水珠,老脸扭曲得变了形。

有没有?二胡子哼声不断,但没有答话。

妙手先生又一指戳在对方身上,扣的手指松开,二胡子叭的一声,栽落地面,仍扭股糖般翻滚扭动,口吐白沫,凄哼如鬼嚎。

妙手先生再吼一声:解药!二胡子的确能熬刑,竟然不予置答。

妙手先生冷哼了一声,从药箱里取出一柄手术用的解剖刀,大叫一声:左耳!一只左耳被齐根割下,鲜血如泉涌出。

右耳!右耳又应刃而落。

二胡子痛得扯发裂衣,口里却断续地狞吼道:你……你等着,将受……十倍于……老夫的酷刑!妙手先生怪叫一声:双眼!刀尖随声向对方面上划去。

二胡子狠不起来了,双目一残,生不如死,再乖戾的人,面对比死更恐怖的威胁,照样会失魄亡瑰。

我……拿……妙手先生即时收回解剖刀,二胡子业已力竭筋疲,惨哼变成了闷嗥,像死蛇般躺在地上几搐。

请……解穴道。

你先说解药在哪里?在……在……容我去取……不行。

解药……在西跨院……阁楼……木柜第五屉……白瓶……妙手先生转身便奔了去,他像对这别墅十分熟悉,只片刻工夫,便折了回来,手中拿着一个白色瓷瓶,向二胡子一晃道:是这个么?是……妙手先生解了二胡子的阴穴,却又点了他另两处穴道,冷冷地道:解药生效,再决定你的命运!说完,趋向徐文身前,从瓶中倒了一粒药丸,塞入徐文口中。

中毒不同于负伤,只要对症下药,立即便可复元,徐文把药丸嚼碎,吞入腹中,登时冒出一身冷汗,毒势祛除,元气立复。

他挺身跃了过去,举掌便劈……妙手先生大叫一声:留他活口!但终迟了那么一瞬,惨号过处,二胡子一颗头已被劈成肉饼。

徐文因为恨极而出手,妙手先生的喝阻,他已听到了,但却收不住势,出手之后,马上后海这一着错了。

妙手先生皱眉道:你该留他活口的!徐文一颔首到:晚辈错了,敬谢前辈援手之德!老夫曾要你先赴开封……是的,但母子之情,晚辈即得线索,自无法忍耐。

当然,这是人之常情,不过老夫曾答应你一个月内查明事实真相,你应该等,老夫要你易容,目的便是瞒住对方耳目,避免再生意外,此次若非劣徒黄明传讯,及时赶来,你当可想到后果?徐文不由悚然,是的,如果不是这老偷儿及时赶到,自己岂有幸理,只是事情扑朔迷离,又大大出乎意料之外,对方屡下杀手,又杀了母亲的贴身侍婢梅香,用心难明,怪的是老家人二胡子竟然也会谋算自己,这的确是匪夷所思。

可是母亲呢?不能让她久为仇家所制呀!从妙手先生的安排,与言语中所透露蛛丝马迹,他对仇家似已有所了解,所差可能是进一步的证实。

心念之中,激颤地道:前辈想必已知道对方的来路了?妙手先生沉重地一点头,道:可以这么说,但徐文心头一紧,追问道:但怎样?还未经最后证实,因为衡情度理,天下不可能会有这种离谱太远的怪事,然而事实却又不容老夫不否定原有的推断。

可否先行赐告?不!这关系太大了。

晚辈担心家母的安全!他不会有意外的。

前辈根据什么说这句话?根据老夫已知的情况。

万―……不会有万一前辈一定不肯先行见告?不是不肯,是不能,你必须忍耐,一个月之内定有分晓。

依老夫之见,你最好立刻动身赴开封蒋府。

徐文内心起了一阵痛苦的痉挛,这许多奇惨的遭遇的确不是一个二十左右的大孩子所能负荷的。

赴开封,他的确不愿意,但目前似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首先,自己练成了武林失传已久的毒功无影摧心手之后,又得到白石峰后怪老人输予真元,本期凭此身手,可以快意恩仇,想不到仇人一个比一个强,这笔血债,何年何月才能得讨?想到此处,不由深痛地叹了一口气。

妙手先生若有所思地道:我们得马上离开此处,二胡子已死,宅中已无另外活口,你的身分暂时还不会泄露。

这瓶阎王令奇毒的解药你带一些在身边,可能相当有用!说着,倒了数料在手,把剩下的连瓶交与徐文。

徐文接了过来,谢了一声,感慨地道:先父当年获得毒经,自谓将可成毒道高手,看来武林中一山还比一山高,只这阎王令之毒,先父就解不了!妙手先生目中掠过一抹异样的光彩,道:你怎么知先尊解不了?因为从未听说阎王令这名称。

这不能证明他解不了。

还有,晚辈随身所携辟毒丹,凡‘毒经’所列之毒都能解,辟毒丹对阎王令无效,证明……妙手先生一摇手,道:这就不见得了,你是否钻研过全部‘毒经’?这倒不会,晚辈所学,全系先父口授!这就是了,安知‘阎王令’之毒不载于‘毒经’?难道父子之间还会藏私不成?照情理而言当然不会,但天下事有的却不能以常理衡量。

徐文默然,他不相信父亲会藏私,但又不能说决无其事。

父亲死了,但有两件事他不能释怀,第一,毒经从未入自己之眼。

第二,父亲明知无影推心手一旦练成,势将终生无法与第二人发生肌肤之亲,实际上,不单是断送自己一生幸福,而且绝了徐文之后。

而当初七星帮并未结有什么厉害仇家,也没有什么雄图,应该没有练这毒功的必要,父亲明知而故为,为什么?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但这一点父亲是做错了。

为人子女,夫复何言?他也联想上官宏所说的令人发指的故事,和修缘老尼的弟子被奸杀的公案,如果父亲真是这么一个人,岂不成众人皆口可杀的败类?这使他深深地痛苦,也使他感到无比的耻辱。

妙手先生再次地道:我们该离开了!徐文点了点头,跟着妙手先生向外走去……出了大门,向西转出城门,眼前是一片荒凉的旷野。

妙手先生止步道:我们就此分手,不久开封蒋府见!徐文忽地想起一件久憋心中的事来,忙道:前辈可肯为晚辈对一件事释疑?什么事?关于正阳城的鬼屋……你要知道?是的,望前辈能据实相告!妙手先生沉吟了片刻,道:你业已去过一次,是吗?是的。

老夫坦白告诉你,不错,鬼屋是老夫秘居之一。

徐文的情绪顿时激动起来,栗声道:真是前辈的秘居?妙手先生淡淡地道:早在你意料之中,只是未获确切的证实,对吗?是的。

那现在算证实了。

徐文略略一窒之后,道:晚辈在该处碰到一位……妙手先生不待徐文说完,立即接口道:令尊的元配夫人‘空谷兰苏媛’?晚辈就要请教了?问吧!家大母似乎对先父怨毒极深?不错,当年‘空谷兰苏媛’嫁与你父亲中间经过一段曲折……可否示告?嗯!这段公案让你知道也好,你大母当年在江湖中名气不小,更使无数年青武士为之倾倒,但她独垂青于一个叫‘横天剑’魏汉文的武士,两人海誓山盟,期结白首。

某年的一个月明之夜,两人在嵩山少室峰后步月谈心,忽逢对头寻仇,‘横天剑’被对头迫落断岩,尸骨无存。

‘空谷兰’痛不欲生,誓为情人复仇,走遍天涯寻访仇踪,有一天,仇家被她碰上了,双方展开了生死之斗……说到这里,话锋一顿,似在思索前情,然后接下去又道:可惜,‘空谷兰’技逊一筹,重伤在仇家手下,那伙家见‘空谷兰’月貌花容,见色起意,准备施暴,正当千钧一发之际,另一个武士出现,杀了那不肖之徒,解了‘空谷兰’之危,还把她带回悉心治疗……徐文听得神往,不由啊了一声。

妙手先生闭了闭眼,语调提高了些:待到‘空谷兰’伤愈,一方面心存感恩,另一方面,那为她诛仇疗伤的武士人品不凡,百般苦求,于是,她嫁了他……徐文心弦立时绷紧,迫不及待地插口问道:那武士是谁?妙手先生双目一瞪,道:便是你父亲徐英风!啊!以后呢?婚后大约三年,有人到‘七星堡’寻仇,揭穿了一个可怕的秘密……什么秘密?妙手先生咬了咬牙,愤慨地道:原来三年前‘横无剑’被迫落断岩,竟是一项预谋的凶杀……预谋?不错,卑鄙的预谋,目的是‘空谷兰’……徐文的心往下一沉,几乎没有勇气听下去,但仍抵不过内情的引诱,栗声追问道:谁的预谋?你父亲!徐文全身如投入冰窖般起了一阵暴寒,歇斯底里地叫道:不会,不会是他!你必须冷静地接受这事实。

谁能证实?徐文,你道来‘七星堡’寻仇的是谁?谁?你二师叔,迫杀‘横天剑’而后被你父亲所杀的是你三师叔!徐文连退了三个大步,喃喃地道:父亲是这种人吗?他……竟然……妙手先生接下道:你三师叔性格与你父亲相似,因而做了阴谋的牺牲者。

敝二师叔呢?被你父杀死了!啊!这……这……太可怕了!你大母‘空谷兰’自忖不是你父亲的对手,乘机出手以图报复……徐文忆及大母的怨毒之情,相信这故事不会假,这种遗自父亲的耻辱,是无法洗刷的,而这种痛苦,也是永远的隐痛,他努力镇定了一下激起的情绪,追问道:她……报复了?没有,你父亲获得‘毒经’之后,她更没有机会。

她怎会在鬼屋?是老夫仗义收留她。

那叫小宝的孩子是谁的?妙手先生眼中抖露一片凄惨之色,颤声道:那是老夫幼子,出生丧母,托她扶养。

前辈早已知道这故事?不,最近才知道,就是你探鬼屋之后,你大母才吐露这故事。

前辈收留家大母必有原因?当然!晚辈很想知道?这……令尊与蒋尉民交厚,不错吧?这是事实。

因此之故,老夫收留她,因老夫与蒋尉民关系特殊。

先父一直不知情么?知道老夫秘居的你是第一人!晚辈记得探鬼屋那晚曾有人盯踪而入……不错,对方追逐的目标是你,但对方并未得到什么。

前辈知道那人是谁吗?这个……据判断当是‘七星故人’一类的人物!前辈当知对方来历?妙手先生目光凝视着徐文,好半晌才沉重十分地道:一月之内老夫揭开这谜底!好,晚辈静待消息!老夫该走了,你马上赴开封蒋府。

蓦在此刻――一条人影如疾风般从身旁掠过。

徐文不由脱口赞了一声:好快的身法,可以和前辈媲美了!语声甫落,那人影又疾掠而回,在两人身前刹住,赫然是一个像三家村学究装束的上老秀才,两目青光迫人,直盯在妙手先生身上,一阵打量之后,道:阁下是‘天眼圣手’?妙手先生打了一个哈哈道:区区正是,专医疑难杂症附带麻衣相法,地理卜筮,朋友……老秀才冷冷地打断话头道:阁下是‘妙手先生’,对吧?妙手先生显然吃惊不小,目光先朝徐文一瞟,然后反问对方道:区区眼拙,朋友是何方高人?老秀才锐利如鹰隼的目光一转,道:这个阁下不必问,如果本人随便捏造一个名号,对阁下又有何意义有理,朋友有何见教?向阁下打听一个人!谁?‘七星堡主’徐英风!徐文登时心头大震,这个老秀才装束的人到底是何来路,竟连妙手先生也认不出他来。

他打听父亲的下落做什么?他怎会知道妙手先生的来历……妙手先生身躯微微一颤,表面上仍保持镇定,哑然到:朋友要打听徐英风的下落?不错!因为什么要向区区打听?因为你们是一路!徐文心头又是一震,他可不曾想到过妙手先生会与父亲是一路,心念之中,不由把惊疑目光瞟向妙手先生。

虽然,他与妙手先生频频接触,还加上蒋尉民这一层关系,但这老偷地的真面目他仍然不知道,他熟悉的不过是化身之一的天眼圣手……妙手先生大声道:什么徐英风与区区是一路?阁下否认么?朋友此言必有所本?当然!区区愿闻?阁下与徐英风冒充‘五雷宫’高手,到‘卫道会’寻仇,不错吧?朋友如何知道的?阁下承认就行,旁的不必多问。

徐文内心登时激动起来,想不到那天桐柏山上,欲以五雷珠炸卫道会一干怪物,被痛禅和尚阻止的白衣人,竟是自己的父亲,妙手先生何以不提及呢?对了,记得当日妙手先生曾警告自己离开现场,原来有这原因在内。

但在白石峰顶,他又与七星故人一搭一档夺取石佛,七星故人与父亲同被仇家毁于开封道上,从这些复杂的情形看来,妙手先生的为人,的确有些不可思议?妙手先生窒了片刻才道:朋友要打探他的下落?这一问岂非多余!为了什么?老秀才目中杀光一闪,道:讨一笔旧帐!朋友这笔旧帐恐怕讨不回来了!为什么?江湖早已传遍,‘七星帮主’死于开封道上,难道……老秀才嘿嘿一声冷笑道:老偷儿,你敢说一句死的真是徐英风那匹夫?徐文一听对方言语辱及父亲,登时怒火冲胸,但,他忍住了。

对方的话,再次使他震惊,父亲与七星故人是自己埋葬的,虽然面目不辨,但自己曾从那遗物证明了是父亲遗体,服饰身材,也丝毫无诈,过路人的主人也曾令人传言,父亲死于痛掸和尚之手……妙手先生一时倒愣住了。

徐文心中疑云大炽,莫非其中又有什么蹊跷不成?这倒真是相当骇人听闻了。

妙手先生开了口,语调森冷:区区不懂阁下在说什么?你该懂的。

不懂。

老偷儿,真佛面前不烧假香,你坦白一点的好!朋友太过于目中无人了……这已算是看得起你。

哈哈哈哈,朋友,若是看不起老偷儿的话呢?便不必这多废话。

徐文有些忍不住,冷冷地接口道:阁下何不出示来历身分?老秀才连目光都不曾转,根本不把徐文当回事,阴阴地道:娃儿,没你的事。

何以见得?咦!你还相当气盛,莫非你娃儿知道徐英风下落不成?也许!老秀才陡地转向徐文,目中寒芒有如冷电,迫视着徐文道:希望你不是信口开河!徐文冷哼了一声道:阁下别门缝里看人,现在,在下请教阁下来历?老夫从来不示人来历。

那阁下就别希望得到答复。

你很狂傲?随阁下如何去想。

老夫耐性有限?在下也是一样。

妙手先生接话道:阁下怎么说死在开封道上的不是徐英风?这正是徐文心里想要问的,立即紧盯着老秀才,看他如何答复。

老秀才不假思索地道:徐英风何由被杀?谁人目击?谁是凶手?以他的为人身手,江湖中有几个人能杀得了他?而况,他又会施毒!朋友说的也是有理,但江湖中能人顶上有能人。

纵使如此,徐英风不致于连命都逃不了,以他的为人,他会先找退路……朋友别忽略了他是在力拚对手,两败俱伤之后。

阁下不在现场吧?不在。

传言岂足为凭。

告诉你,老偷儿,死者是中毒而亡,身上无伤,面目是在断气之后被毁的,流血不多,皮肉创伤也异乎寻常,这种障服法瞒不了老夫……妙手先生骇然退了两步,栗声道:朋友在场么?事后赶到,但检视过尸体!徐文开始动摇了,如果真是如此,其中更大有文章,当然他祈望这是事实,他希望父亲仍在世间,这似乎是奇迹之中的奇迹……于是,他又接转了话头:阁下似乎一直在跟踪徐堡主?可以这么说!目前生死不论,阁下要讨什么帐,说吧?小子,你方才说知道他的下落?是的,在下知道他已被害,在下亲手埋葬了他,同样查视过遗物,证明死者的身分无诈。

你没想到是徐英风故弄玄虚,瞒九家耳目?这些在下没有理由去想。

老秀才一挥手,道:去你的,站远些,这事你无须插口!徐文傲性大发,重重地一哼道:在下非插手不可!老秀才声如利刃般地道:小子,老夫不想杀你?你配吗?老秀才似乎不屑答理徐文,转向妙手先生道:老偷儿,怎么说?妙手先生两手一摊,道:区区无话可说。

徐文冷厉地道:阁下认为在下不值一顾么?老秀才陡地侧身,道:小子,你什么意思?在下再说一遍,阁下报出来历身分!如果老夫说不呢?那阁下就别打算离开了。

你小子是活得不耐烦了么?无妨试试看!你是老偷儿传人?这阁下管不着。

你真是找死?何不出手试试?你迫老夫杀你,也是无法!话声中,伸手朝徐文当胸抓去,这一抓之势,玄奇得令人咋舌。

徐文冷哼一声,倏出左手。

切向对方抓来手腕……老秀才惊呼一声:毒手。

松手连连后退,老脸全变了色。

徐文冷冷地注视着对方,但对方并不如预期那样倒下,仅口微露痛苦之色。

又是一个不怕毒手的人?老秀才栗声道:你是‘地狱书生’?一点不错。

可是你不似外传的形貌……嗯!与老偷地在一道,自非本来面目……只说这几句话的时间,老秀才额上已布满了汗珠,如果他是以内力护心阻毒,那他的内功之纯,便相当骇人了。

阁下内力修为惊人,但并不能解除此毒,至多,多延片刻生命。

嗯!好!小子,老夫想不到会栽在你毒手之下,这是命吧!阁下不认命么?如果老夫早知你是‘地狱书生’,你没有施展毒手的余地!也许,但太晚了,阁下还是认命吧。

妙手先生突地大声道:给他解药!徐文愕然道:为什么?妙手先生沉重地道:孩子,给他!徐文心念一转,妙手先生也许另有用意,随即半声不吭地取出一粒解药,送了过去。

老秀才接了过来,迫不及待地纳入口中,痛苦的神情顿消,一跺脚道:后会有期!转身疾掠而离,快得令人眼花,实在不弱于妙手先生。

徐文困惑地道:为什么要给他解药?老夫……疑心他是一个人!谁?蓝少臣!蓝少臣何许人物?你舅父!徐文一震,道:晚辈舅父么?是的。

前辈不能确定么?不能,老夫没见过他的面。

为什么会怀疑他是晚辈舅父?当初,令堂蓝玉珍下嫁你父亲时,你舅父蓝少臣坚决反对,兄妹因此而反目,你舅父盛怒之下,把你母亲逐出家门,并声言有一天要找你父亲算帐……徐文好奇之念大起,这是自己家世,而自己毫无所知,急着道:他为何反对?因你父当时已与你大母‘空谷兰’结婚,你母亲是偏房……哦!如此说来,当初家母对先父用情很深?可能是。

前辈因此而疑心……是的。

第一,他说要算帐,但又不肯道出来历。

第二,你父亲的另一面目锦饱蒙面,江湖中极少人知,而他知道。

第三,他的身法奇快,这是早年你父亲透露的,你舅父蓝少臣的专长。

噢!前辈为什么刚才不问问?如果不是呢?目前仇家不少,一个不慎,后患无穷,他即已出江湖,将来仍有机会查证,不必急在一时。

徐文点了点头,神色一紧,道:家父难道真有不死的可能么?妙手先生反问道:你认为有这可能么?如果照那老秀士所说,非常可能。

第一,父亲是‘毒道’名手,不可能中毒而死。

第二,既与‘七星故人’拚战而两败俱伤,何以没有伤痕?第三,死者死后才被毁容,当然内中有文章……那你认为你父亲故弄玄虚?徐文默然,他固然希望奇迹出现,死的不是父亲,但又感到羞耻,因为这种事非正道武士所当为。

妙手先生似已不愿深谈下去,背上药箱,拿起串铃,道:老夫该走了,再见!说完,扬长而去。

徐文在半天时间里,得悉了许多自已闻所未闻的家庭秘辛,而这些秘辛一再地证明父亲为人的乖谬,这使他十分痛苦。

父亲如果不死,痛禅和尚是凶手之说从何说起?痛禅和尚不会施毒,也不可能事后毁尸?可惜自己收尸之时,没有想到这些,如果稍加注意,今天那可能是舅父的老秀才所提各点,当可立辨真伪。

这些不断变幻,似是而非的错综情况,对他复仇的决心,是一种挫伤,使他感到有些无所适从,而父亲生前的为人,也使他无法理直气壮地索仇。

他无法理清这堆乱麻,越理似乎越乱。

现在他感觉到是有赴开封的必要了,蒋尉民可算目前唯一可与商量的人,不借重他的力量,而只与参详复仇之计,是正确的,这建议本是他所提……心念即决,转头向南召城回奔。

入西门,他不由自主地又走向那座别墅,他想,如果二胡子为仇家收用,不可能仅他一人在别墅中,也许有蛛丝马迹可寻,设使因此而获得线索,当可免了许多周折。

他念念不忘的,是母亲的安全与下落。

于是,他从侧方越屋,重进别墅。

越跨院,入前庭,二胡子的尸体仍在。

他困惑了,难道整座别墅之中,仅二胡子一人?那二胡子谋算自己,是早经对方安排了的,决非临时授意的了?二胡子是七星堡老家人,竟然甘心附仇,谋害少主人,实在令人莫测?锦饱蒙面人、七星故人,继之以陌生汉子,迭下杀手,再加上二胡子,证明对方是要安置自己于死地而后已,为什么?妙手先生分明已知内情,他为什么作神秘,非要等一月之期?他想证明什么?或有何另外的打算?他受托照顾自己,他知道的,蒋尉民必然也知道,看来,开封之行势在必行……他逐层搜索,但一无所获。

虽然恨透了这叛主的老家人二胡子,但他仍然掩埋了他,这是他天性中潜在的善良的一面。

这一折腾,已是黄昏时分,他想该离开了。

心念转动之间,一阵衣袂飘风之声,悠告传来。

徐文心头一动,疾闪身隐入一丛花树丛中。

数条人影,由屋顶泻落庭中,当先一人,赫然是无情叟,伴随八名矫健的黑衣剑手。

无情叟一挥手,道:两人作一路,细密搜查,注意一有发现,立即鸣警!遵法谕!八名汉子轰应了一声,齐齐拔剑出鞘,然后分头向各门户扑去。

无情叟目光扫了一遍现场,口里喃喃自语道:有人动过手!徐文大感奇怪,卫道会派人来此,目的是什么?仇,又开始在胸中燃烧,早先决定的复仇计划,浮上脑海:各个消灭!他有自信,以自己目前功力,足可毁去无情叟一行九人。

杀机随意念汹涌而起,身形一晃,闪了出去。

无情叟大吃一惊,下意识地向退后一步,喝道:什么人?徐文旨在取对方性命,根本没有答话的必要,当下片言不发,右掌电劈而出,左手也紧跟着划了出去。

无情叟想不到这突兀现身的黑面书生会猝然出手,而出手之势,并非等闲,本能地弹退数尺,同时发出一掌。

砰!掌风相接,无情叟被震得一个踉跄,他决料不到对方有如此高的功力,是以出手只用了六成劲道。

徐文的右掌只是诱招,主力全在左手,无情叟这一退,够不上部位,毒手便发挥不了威力,饶是如此。

无情叟仍被震得银跄而退,这证明徐文的内力,在对方之上。

无情叟自是做梦也估不到一照面便吃了一瘪,怒喝一声:报名!徐文可不理这个碴,陡地一欺身,双掌挟以毕生功力劈了出去,势如万钧雷霆,惊人至极。

无情叟可不敢轻敌了,也以全力封挡。

砰!然巨响声中,劲气裂空迸射,徐文身形一窒,无情叟却退了三四步,徐文不容对方有喘息的机会,双掌一抡,再次挟全力劈出。

轰!挟以一声闷哼,无情叟连连踉跄,老脸全变了色。

两道剑芒,罩身而去,原来是八剑手之二闻声赶了来。

徐文右掌一挥,迫开剑芒,身形一划,左手棋快地划出。

哇!哇!两名剑手惨号着栽了下去。

徐文一折身,厉吼道:‘无情叟’,你的死期到了!无情臾突地哈哈狂笑起来。

笑声入耳,徐文全身一颤,猛省这是无情叟的独门绝技天震之术,立即施展天台魔姬传授的抵御之法,然后举步前欺。

无情叟见天震之术无功,登时惊魂出窍,笑声随之止息。

徐文在期近对方身前八尺之处,猛地扬掌……无情叟先发制人,不待徐文出手,双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划了出去。

以他的功力修为,这蓄势全力的一击是十分骇人的,当今武林,能接得下无情叟全力一击的,并不太多。

然而,徐文的目的正要对方如此出手过招,否则毒手无法施展,当下右掌一立似封架,左手迅疾无伦地戳了出去。

住手!一声暴喝传处,一道其强无比的劲气,猛撞而来。

两人双双被荡开数尺。

徐文目光一转,只见一个身披玄色风毯的半百老人,兀立两文之外,颊上一块老大的疤痕,他,赫然是卫道会主上官宏。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徐文目中倏射煞芒。

卫道会主上官宏沉声向无情叟道:护法且请退下,由本座来问问!无情叟默然退开丈许。

紧接着,数条人影相继现身,丧天翁、彩农罗刹、崔无毒,及另两老者,一中年。

除了痛禅和尚之外,卫道会的一流高手,差不多已全数在场。

会主率众亲临,可见事非小可。

徐文衡量敌我形势,凭着无影摧心手,今天总可以拚掉几个,当然,主要对象是上官宏,好在是痛禅和尚与上次在卫道会总坛接去自已五雷珠的美艳少妇没有现身……卫道会主目中棱芒闪闪,迫视着徐文。

徐文也以同样目光回敬,想着如何猝然出手,一击成功。

场面充满了栗人的无形杀机。

总坛掌令崔无毒突地大声道:禀会主,这两名弟子是死于‘摧心’剧毒!所有在场的人,无不为之骇然变色。

卫道会主两眼一瞪,以慑人的音调道:报名!徐文咬了咬牙,反问道:上官宏,阁下来此为何?卫道会主冷哼了一声,喝问道:你是徐英风什么人?徐文脚步一挪,冷厉地道:是他的报仇人!好极了,徐英风藏匿何处?徐文心头大是震惊,对方竟然是为了父亲而来,父亲死于开封道上,是痛禅和尚下的手,对方何以有此一问?看来与过路人一路的那陌生汉子所传的话,全属子虚了,一时之间,他真不知道如何是好,不由窒住了……卫道会主再次喝道:朋友,你还是坦白些的好?徐文嘿嘿地一声冷笑,道:上官宏,徐堡主业已死于开封道上……哈哈哈哈,朋友,你心里很清楚,是吗?清楚什么?徐英风并没有死!徐文原来的心念已完全动摇了,但下意识中,却有一分惊喜,在他而言,这无宁是一个喜讯,他祈望这是事实,父亲仍在世间,以父亲的一向为人而言,他是不会放过仇家的,父子协力,血仇不难报雪。

但为了进一步证实,仍追问道:阁下凭什么说他仍在世间?他使的手法,太幼稚了些。

什么手法?本会主无意与你歪缠……‘痛禅和尚’杀错了人么?什么?‘痛禅和尚’杀人?朋友是存心胡扯么?难道不是。

‘痛禅和尚’杀人当不致施毒毁容吧?徐文一呆,这话与西城外所逢老秀才说的不谋而合。

他完全迷惘了,事情诡谲得令人难信,痛禅和尚不是凶手,死的不是父亲,照对方语气,是父亲故布的疑阵,然而父亲为何不与自己联络呢?父子之情,难道他不知道自己在为这笔血债出生入死?心念之中,栗声道:阁下想要什么?徐英风本人!徐文的心意在刹那之间改变了,对方目前并不知道自己的身分,首先得先解开父亲生死之谜,然后再谈报仇,而这谜,相信妙手先生必然把握了关键。

隧道:在下也正要找他!什么,你,找他?不错,如他已死,在下是他的报仇人,如他未死,在下更探究真相!然则朋友与徐英风是什么关系?极深,但在下无意告诉阁下。

朋友认为本座会相信你的说词?悉听尊便。

朋友不要后悔?笑话,在下从不知后悔为何物。

卫道会主飞快地一闪身,从随行人手中抓过一柄青钢长剑,又回到原位置,动作之快,令人咋舌。

徐文口说不悔,现在可懊悔了,不该让上官宏有持兵刃的机会。

论功力,在场的无一是他对手,但相差并不太大,他所传是毒手,如以徒手对兵刃,施展的机会极少,如凭真实功力搏杀对方,一对一可以,如对方联手,并不乐观了。

由于自己毒杀对方两名弟子被喝破,使对方存了警易,下手更难,若非如此,卫道会主决不会临时起意借用兵刀。

事逼如此,他必须有所抉择……卫道会主冷冷地道:以本座所知,徐英风之子曾练成‘无影摧心手’,至于徐英风则未曾,朋友你却不知道,不过,‘摧心’之毒,一为入腹,一为破肤见血,否则无法致故死命。

朋友当知本座言之不谬,现在你自卫吧,本座便要出手了!徐文知道不出手是不行了,钢牙一错,攻出一招……卫道会主的剑术造诣十分惊人,只轻轻一剑,便把徐文的招式封住。

徐文心头一惊,再次发招,用足了十成功力。

两个当代杰出高手,顿时打得难解难分,声势惊人至极。

徐文全心注意的,是寻隙出毒手。

但卫道会主心存定见,出手决无破绽。

凌厉的剑风,迫得圈沿的众高手步步后退。

转眼间过了十余个照面,卫道会主的剑势不衰,徐文的内力虽然惊人,但对手不弱,而且占了兵刃之利,竟然半斤八两,无分轩轾。

当然,在无情叟等一众特级高手眼中,徐文的功力已到了惊世骇俗之境,能与会主分庭抗礼,武林中能有几人?更使他们不安的,是徐文的身分,谁也想不出年青一辈中,会有这等高手,会在徐英风一边。

徐文明白,久战于自己不利,退身不难,但不甘心。

心念动处,蓦集毕生功力,连攻八掌。

劲气雷动,掌风如涛,卫道会主剑势被滞得挥洒不灵,脚下退了三步。

徐文自是分毫不松,暴喝一声,毒手乘机拂出……卫道会主步步留神,破绽甫露,人已电退数尺。

徐文左手落空,右掌闪电般疾劈了出去……高手过招,讲究的是先机,间不容发。

卫道会主一着失利,想改变形势便很难,何况徐文的内力在他之上。

砰然一声,卫道会主被震得一个踉跄,手中剑偏向了一边。

徐文毒手再度拂出……丧天翁等一干人物,一见徐文左手动静,便知这只手含有蹊跷,就当卫道会主身形一踉跄之际,不约而同地齐发一掌。

数道撼山劲气,从不同角度,集中卷向徐文。

事实非常明白,徐文如不撒手应付,势将伤在这联手合击的掌风之下,而卫道会主也必毁在毒手之下无疑。

但,徐文势无反顾,毒手不收。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条人影,有如幽灵鬼魅,不知其所自来地挡在卫道会主与徐文之间。

同一时间,徐文的左手,结实地抓在那人影身上,而徐文本身,也被数股掌风扫到击中,气翻血涌之中,斜里撞出了四五步,眼前金花朵朵而冒。

但他心里十分清楚,来了可怕的对手,他无暇分辨来的是何许人物,身躯倒弹,扑向距他最近的丧天翁,他存者毁一个是一个的心里……丧天翁并非等闲人物,肉球似的身躯一晃,挪出八尺之外,反手便是一掌。

徐文一扑落空,对方掌风已临,急切里挥掌相迎。

砰的一声巨响,徐文落了实地,丧天翁跌撞了三四步。

这时,他才看清,来的赫然是那美艳少妇。

上官紫薇也跟着到了场。

天色业已昏黑,但借着天光,在这等高手眼中,辨物并不殊白昼。

美艳少妇莺声呖呖地开了口:他居然练成了‘无影推心手’!徐文心头大震,这美艳少妇的修为太惊人了,竟然一下便指出自己的毒手,但却不得不佩服妙手先生易容丸之奇妙,居然没有人能够识破自己是经过易容的。

美艳少妇这一说,在场的众人无不悚然动容。

无影摧心手是毒道中最霸道的功夫,相传,仅二百年前的鬼见愁练成过,而今竟出现了两个又都具有骇人的功力,当然,无人料到地狱书生与眼前的黑面书生同是徐文一人。

由于美艳少妇的出现,使场面顿然改观,只她一人,就足以制服徐文而有余。

徐文的目光,掠过每一个人,当目光触及红衣少女上官紫薇时,下意识中仍不免一荡,毕竟这是第一个闯入他心扉的女子。

但,那意念只如轻烟般一闪而散,她的目光重新回到美绝少妇的面上。

群豪虎视既眈,谈退身实非易事,可是又岂甘束手待毙?走!这从未有过的意念闪上心头,他一向对敌,不管对手如何强劲,他从没有逃避过,但现在情况不同了,父亲生死未卜,母亲下落不明,血仇待报……这些因素促使他的性格一变再变,他觉得必须活下去。

美艳少妇似乎是全场中身分极尊之人,她现身之后,全场均屏息而待,再没有人开口,连卫道会主上官宏也不例外。

场面诡秘而紧张。

美艳少妇银铃似的声音再度响起,但却有些冷若冰霜之慨:现在报出你的身分来历?强傲对你没有好处?哼!迫我用不人道的方式对付你么?冰寒的语声,出自一个美人之口,别有一种异样的说不出的滋味。

可是徐文心里明白,这决不是虚声恐吓。

徐文恨毒地道:在下不在乎!口里答话,心里已打好主意,身侧不远,便是一株冲天古柏,足有十来丈高,以他学自白石峰后怪老人的旋空飞身法,冲上古柏脱身,并非难事,这也是他唯一脱身之途。

美艳少妇再次开口,语者从冰寒变为冷厉:希望你不要试图脱身!一句话,如刺般直刺入徐文心里,难道她已觉察了他内心的意图?徐文打了一个冷颤,时机紧迫,不可犹豫,他只有背城借一,尽力一试,如想以本身功力突围,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心念之中,暗蓄功力,片言不发,陡地如灰鹤般冲天而起,凌空一旋,上了树梢。

全场响起了一片惊呼之声,这种身法,的确是惊世骇俗……就在全场惊呼声中,另一条影子,闪电般凌空射起,快,快得令人目眩,但快捷之中,不失其美妙,几乎不差先后地与徐文升至同样高度。

徐文身形微洁树梢,疾逾鹰隼地向另一株树顶跃去。

砰夹以一声闷哼,起自十余丈的高空。

场中又爆起一阵惊呼。

两条人影,先后落地。

先坠地的是徐文,紧跟着一片飘絮无声而落,她,正是那神秘的美艳少妇。

徐文摔得七荤八素,踬而又踣,如此三次才勉强站立起来。

美艳少妇所行无事,只见粉脸更冷了。

丧天翁洪钟似的声音道:夫人功力,今天老夫开了眼界!美艳少妇嫣然一笑,并不开口。

徐文急愤羞怒交并,差点没有昏了过去。

夫人?她是谁?徐文一颗心直往下沉,想不到今夜会栽在仇家手中面目迟早会被揭穿,后果当然是不言可喻了。

他四肌发麻,怨毒几乎使他发狂,血红的双目,再次逐一扫过众人,那样子像一头受了伤的猛狮……美绝少妇侧顾卫道会主道:如何处置?卫道会主冷峻至极地道:要他供出徐英风的下落!此子桀骜,恐怕不容易取他口供。

夫人的玄玉搜魂……妾身习成此功,尚未用过,今晚要开例么?玄玉搜魂,徐文没听说过,但意识到必是一种极酷毒的迫供手法。

美艳少妇自称妾身,难道她是上官宏的续弦妻子?如果是,上官紫薇该是她的女儿,但怎么可能呢?少妇的年龄不过二十来岁,上官紫薇至少也有十八……上官宏声言与父亲有杀妻灭嗣之仇,事情发生在二十年前,上官紫薇并未出世,而修缘老尼说上官紫薇是上官宏的亲生女,自是后妻所生无疑。

难道除美艳少妇之外,上官宏还有妻子?他不自觉地苦苦一笑.似自嘲此时何时,还去想这些不相干的事。

美艳少妇倏地面笼严霜,冷冷向徐文道:你可以开门了?徐文恨极地吼道:我恨不能把你们这一批狗男女碎尸万段……住口,你真的不到黄河不死心么?有什么手法只管施为好了,姓徐的死不皱眉!他自动科出身分的用意是不愿不明不白地牺牲,至少让对方知道自己是报仇不成而付出生命,这比被人揭穿要冠冕些,也是武士的本色。

卫道会主票声道:什么,你姓徐?徐文厉声道:不错,我便是‘地狱书生’徐文,恨不能手刃你……这一报出名号,全场为之大震。

现在徐文是以本来的腔调发话,先前为了配合易容,是以假嗓子开言,否则不难被对方认出本来面目的。

卫道会主嘿地一声冷笑道:本座早该认出你才对!徐文咬牙切齿地道:现在也不晚!晚字脱口,人已如疾箭般射向卫道会主……砰!夹以一声闷哼,徐文在美艳少妇素手一挥之间,倒栽落地,口里喷出了一口鲜血,但他倔强地又挣了起来,面目凄厉如鬼。

卫道会主沉声道:徐文我们业已两不相欠!这话是指徐文当初为他解了摧心之毒,而他也放过徐文一次而言。

徐文凄厉地道:不错,你尽可下手就是!现在说出你父亲的下落?办得到吗?那可由不得你!杀剐听便,姓徐的学艺不精,落入你等之手,决不皱眉!美艳少妇冷哼了一声,细指暴弹,一缕税风,呈蒙蒙白色,射向徐文。

徐文狂嚎一声,翻落地面,一阵阵蚀骨挖心的痛楚,使他在地上滚扭翻腾,绞发裂衣,只片刻工夫,便成了一个血染泥污的半人半鬼形。

红衣少女上官紫薇幽幽地唤了一声:娘!美艳少妇修眉一瞥,道:什么事?解了他!什么,解了他?’是的。

你忘了你大母惨被烹食的血仇?娘,我欠他一笔人情!美艳少妇目光转向卫道会主,似在探询他的意见。

卫道会主瞟了一眼红衣少女,然后沉重地一点头道:依薇儿的意思吧!美艳少妇一抬手,虚空点出三指。

徐文惨哼顿止,但人已被折磨得九死一生,仍在断续地抽搐着。

卫道会主洪喝道:徐文,愿意开口么?徐文咬紧牙关,闷不吭声。

卫道会主面上的疤红了,眼中射出了栗人的杀芒,厉声道:徐文,本座仍有办法使你开口!说完,向身后侍立的剑土一摆手,道:先卸下他的毒手,然后押回总坛!遵令!两名剑士恭应一声,欺身上前,其中一名举起长剑向徐文左臂挥下……徐文狂叫一声,不知哪来的力气,只一滚闪开了剑锋,就地旋身,毒手点向那剑士的足部。

哇!惨嚎栗耳,那剑士倒地而亡。

你敢!喝声比惨号慢了半秒,闷嚎又传,徐文被卫道会主一掌震得腾飞两丈,落在一丛花树之前,口中鲜血狂涌,意识一阵一阵地模糊……这种死的滋昧,他已尝过不少次。

红衣少女开了口:爹,放了他吧!你说什么?孩儿请求爹爹放了他!为什么?’还他的人情!丫头,你别太任性?孩儿以后再无所求。

语意竟然十分坚决。

徐文听觉还未丧失,心头涌起一股难言的滋味。

卫道会主严峻地道:办不到!红衣少女粉腮一惨,掉下泪水,螓首直垂到胸际。

美艳少妇爱怜地看了红衣少女几眼,向卫道会主道:就依了她吧!卫道会主大声道:依她!依她!什么都依她!若非你如此骄纵,怎会发生陆昀那兔崽子……话到此处,倏然住口。

红衣少女嘤咛一声,哭了起来,转身……美艳少妇横身把她搂在怀中,厉声道:妾身已挑了聚宝会总舵,够了!’卫道会主似乎感到如此态度不大恰当,面色缓和了些,歉意的眼光朝美艳少妇一瞥,道:徐英风狡诈如狐,总不能轻易地放了这线索?你的目的是找到徐英风?夫人这不是明知故问?放了他并无大碍。

这我就不懂了?妾身废了他的功力,放他走路,他必然会去找他父亲……哦!卫道会主恍然而悟地哦了一声,接着又道:还是夫人有见地!美艳少妇一撇樱红小嘴,娇嗔道:不须你称赞!徐文虽已陷于昏迷状态,但对方的话仍听入耳中。

暗想:对方以自己为引路人,找出父亲下落,岂非做梦,父亲的生死,还是一个谜……夫人,就这么办吧。

美艳少妇遥遥伸指连弹,徐文但觉劲风袭来,穿经走穴,真气随之消散,但神智反而清醒了……撤退!一声令下,但听嗖嗖连声,顷刻间走了个罄尽。

徐文转侧了一下,只觉全身骨节宛若被拆散了般的,剧痛难当,气力毫无。

他仰面望着星天,片刻间,他感到比死还要痛苦,功力被废,生不如死,一切的愿望,都成了镜花水月,剩下的,是无边的恨。

夜,像是无穷无尽,内心的痛苦,加上肉体的剑伤,一分一秒,毫不放松地折磨着他,他感觉自己是置身在炼狱里,心灵与肉体双重地被熬炼。

星宿由密而疏,最后天空成了一片灰蒙。

天快亮了,然而他似乎已失去了天明,永远被置在绝望的黑夜里,没有指望,没有安慰,甚至连可以想的东西都没有。

功力丧失了,与普通人没有两样,剩下一双毒手,于事何补呢?完了,一切都幻灭了。

他想自己有活下去的必要吗?让仇恨慢慢腐蚀生命吗?但一个声音发自心的深处:徐文,你不能想到死,还不是时候,父亲如果真的不死,你会看到仇人授首,还有母亲,你得见她一面……天终于亮了,不久,阳光照上了他麻木狼藉的躯体。

多么像一场噩梦,然而这梦还继续着……他艰难地坐起身来,功力已废,用内元疗伤是不可能了,只是随身的伤丹还在,保命还有余,他取出伤丸,纳入苦涩的口中,费力地吞了下去。

一个时辰之后,他可以行动了。

他像幽灵般似地挪动躯体,到庭角假山池边,先以复容丸除去了易容,然后净了血污,衣衫已在受宝玉搜魂的酷刑时抓得成了些披挂的布条。

他走向后院,终算找到了一套家丁穿过的旧衣裤,草草地换了上身,寻了些银两,那是已死的二胡子留下的。

然后,他举步向外走去。

他知道卫道会必然暗中派人跟踪自己,因为对方以为自己必然会去找父亲。

其实天知道,父亲是生是是死,还是一个极大的谜。

他像游魂,茫然地出了南召城,顺着大道,走……走!走!走!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走向何方。

开封之行,他连想都不想了,这样子能见故人吗?正行之间,数骑骏马疾奔而至。

滚开!找死么?他吃了一惊,慌乱地朝路旁闪让,疾风带得他滚倒黄尘里。

啪!背上吃了一马鞭,奇痛彻骨。

马儿驰过去了,却留下刺耳的唁骂声:走路不带照子,找死!他站起身来,扑了扑身上的灰尘,付之惨然一笑,这真是虎落平原被犬欺了。

阳光普照大地,四野一片清明,然而在他的眼中,却是一片灰暗,没有一丁点光明的影子。

蓦地――一声热切而惊喜的呼唤,传入耳鼓:弟弟!徐文全身一颤,他已知道碰上的是谁,他恨不能有个地缝钻下去。

窒了片刻,他抬起了头,眼前,站着一个妩媚诱人的倩影――天台魔姬。

天台魔姬惊愕地注视着徐文,激动地道:弟弟,你怎么了?一时之间,徐文肠回肚转,天台魔姬仍是以前的天台魔姬,除了稍稍憔悴之外,一样的美艳、诱惑、风姿撩人,而自己,仅一夜之间,已变成了另一个人。

他像见到了亲人,鼻孔里酸辣辣的。

他此刻需要慰藉,需要帮助,他知道天台魔姬对自己的痴情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是可信赖的,他想抱住她,他想哭,然而,他猛省到自己已非从前的地狱书生,只是一个平凡人,说难听点,像一条丧家之犬,强烈的自卑,与天生的傲性,使他脱口叫了一声:别理我!他的内心相当痛苦,但他愿吞下这杯苦酒。

他已不能享有她的爱,不配接受她的情,残酷的现实,不许他存什么奢望。

天台魔姬显然大吃一惊,愣了片刻,才栗声道:弟弟,你是怎么了?他压抑住将要爆发的情绪,忍下了满腹的哀伤,故作冷漠道:没有什么!但你的神情不对?我说别理我。

弟弟,你……天台魔姬的眼圈红了,粉腮成了铁青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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