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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爱清苦杯

2025-04-03 08:15:41

徐文功力被美艳少妇所废,游魂于途,突逢天台魔姬,在自卑与丧志的压迫下,要天台魔姬别再理他。

天台魔姬的眼圈红了,粉腮一片铁青,喉头被填住,说不出话来。

徐文见对方的神情,内心痛苦万状,但他不能不如此做,这份情已无法继续下去,武功已失,今后生死茫茫,岂可误人终身。

他咬紧牙关,故作冷漠无情地道:我想,我们之间的关系应该结束了!天台魔姬眼眶内已蓄满了泪水,幽怨地道:我明白,你一直视我为路柳墙花,不屑为伴,可是……我……我决没有任何让你蒙羞的行为……泪水,终于滚落粉腮。

梨花一枝春带雨,徐文几乎无法坚持下去,然而强毅的性格,使他铁定心肠,把目光望向天边,淡淡地道:一切结束了吧!天台魔姬玉牙一错,凄厉地道:徐文,你真的如此冷酷无情么?徐文心如刀割,他欠她太多,而什么也没有给她,甚至一句体贴的话都没有回报过,即使天台魔姬放荡不羁,白壁有瑕,但这份痴情,也足以原谅她。

可是,现实逼使他不能接受这片情,他不能误她终身幸福,这,也是爱的另一种表现啊!痛苦,有增无已,他感到无以自处,太决绝的话,他说不出口。

徐文,你开口啊!声调,充满了凄苦与幽怨。

徐文以最大的力量,抑制激越的情绪,硬起心肠道我无话可说!沉默,难堪的沉默,足足一刻光景,谁也没有开口说话,但双方的心里,都被一种不同原因产生的痛苦剥蚀。

最后,天台魔姬在一声颤人心弦的长叹中开了口弟弟,我……自食其言了,我不该这样,我曾说过只要你心中有我,我并不想占有你。

是的,昔日,你钟情于红衣少女,现在你属意于蒋明珠,我为什么忍不住要嫉妒呢?弟弟,爱你所爱的,与她结婚,但请你……别……如此待我,我曾经想恨你,可是我一再地失败了我……办不到啊!……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再次滚落。

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包含着真挚的纯情,也一根根的刺,戳在他的心房上,他的心在痉挛、抽搐,他想拥抱她,吻她,向她说出实情,向她道出心声,可是他没有这勇气,他必须顾及不堪收拾的后果。

肉体上的痛苦,在他不算一回事,连死他都看得很淡漠,唯有这心灵上的负荷,使他感到真正的,难以忍受的,前所未有的痛苦。

拒绝她,自己一个人饮下感情的苦杯,即使这痛苦是永恒的……大姐,你知道我们无法结合……我知道,我不企求结合,只希望保持这一份情感!大姐,你该另觅幸福的归宿。

除了你,我没有幸福!难道就这样下去吗?我愿意!可是……我……不愿意弟弟,你的意思要绝交?我……我不……大姐,不要逼我啊!他失声而呼,隐藏的痛苦,终于从言语中宣泄出来。

天台魔姬的面色反而平静了,幽幽地道:弟弟,我没有逼你,你可以和蒋明珠白头偕老……徐文厉声道:我不会和她结合,不会,永远不会!你另有所爱?没有!那为什么?你不知道……我……我……他没有说下去,咬牙忍住了,俊面因过份抑制情绪而抽扭。

天台魔姬毫不放松地道:弟弟,你怎么样?没有什么,只请你别再理我!莫非为了你的‘毒手’?这……这……就算是吧!就算什么意思?弟弟,你言不由衷……徐文把目光注定那泪痕斑驳的粉颊,挪了挪脚步,伸臂……天台魔姬先是惊愕,继而领悟了徐文的心意,忧伤的面上,绽开了朵看来还不太自然的笑花,娇躯一挪,缓缓迎了过来……就当双方即将接触之际――徐文的理智突地从混乱的激情里升抬起来,他自问:我是在做什么?这一丝理智,使他清醒,也使他拾回了失去的决心。

那双手伸作环状的右臂,突地下垂,人也跟着向后退了两个大步。

天台魔姬一窒,面上的笑容消失了,一股冷气,从苦心深处涌起,遍及全身,四肢有发麻的感觉……像是一线期待着的阳光,甫从云隙显露,又被更厚的乌云淹没了。

她有一种被侮弄的感觉。

但,谁知此刻徐文内心的痛楚呢?他需要慰藉,但他拒绝了这慰藉,他需要同情,但也舍弃了本该享受的同情,为什么?他不懂吗?懂!为什么?因为他实在爱她!他爱她,该维护她,不能因一己之私而牺牲她,这便是爱情的真谛,因为爱是牺牲而非占有。

徐文,你是存心侮辱我么?他没有分辨,他必须硬起心肠,把痛苦吞下去。

他明白,只要情感竖起白旗,便将一败涂地。

天台魔姬像一头被触怒了的母鹿,原来的柔顺消失了,代之的是无比的愤恨与羞怒,咆哮着道:徐文,你是个冷血人!徐文全身一震,仍没有答腔,尽量控制着面上的表情。

天台魔姬纤手倏扬,厉声道:徐文,你杀了我,否则我杀你!徐文不自觉地退了一个大步,他心里明白,如果天台魔姬全力出掌,失去了功力的他,决承受不起这一击。

他张大了口,想说什么,可是又说不出来。

天台魔姬咬牙切齿地道:‘地狱书生’,用你的‘毒手’,杀人不费吹灰之力,是吗?徐文眼一闭,道:你下手吧,我不还手!你以为我不敢么?没有,我……我……徐文,你视我为败柳残花,你把我的真情当成了粪土!是的,我不知自爱自重,我无耻,在没有认清你真面目之前,毫无保留地奉献全部情感……泪水随声音滚落。

徐文在心里大叫:姐姐,我是爱你的,不错,我曾经一度轻视你,但现在不,我真正的爱你!可是,他表面僵冷得有如石像。

砰!挟以一声惨哼,徐文被一掌震出两丈之外,栽倒在路边草丛里,口血,像泉水般涌了出来。

天台魔姬反而呆了,似乎她料不到徐文会真的不还手,也没有运功抗拒,否则以自己的功力,无论如何不可能使徐文受伤吐血。

徐文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静静地躺在草丛里,没有怨恨。

他想,这也该是一种偿还感情的方式,自己本就生不如死,能死在她的手下,又有什么不好?天台魔姬苦心不知是怨是恨,久久才迸出一句话道:你为什么不还手?徐文把心一横,惨厉地一笑,用最大的力气叫道:‘天台魔姬’,你不是要杀我吗?为什么不继续下手?你……你不敢么?天台魔姬再次被激怒了,女人的自尊,远比男人来得强烈,她当然梦想不到徐文的功力业已丧失,认为他是故意做作,藉以杜绝自己的痴情。

心念至此,她觉得再也无法忍耐,即使真的毁在他的毒手之下,也在所不惜,于是,她一跃而前,粉腮罩了一层恐怖的杀机。

徐文见她的神情,不由惊魂出了窍,转念一想,就死在她的手下吧,至少她事后会把自己好好埋葬的。

天台魔姬厉声道:徐文,别装模作样了,否则你后悔无及!徐文黯然道:我不会后悔!好,让你永远很我吧!话声中,纤掌一扬,兜胸劈了下去……徐文没有动弹,双目暴睁,口角挂起一抹惨笑,他准备迎接死亡。

掌至中途,她倏地停劲而止,显然,她只是气愤,而并非有意取徐文的性命。

徐文,你为何不反抗?徐文只消一句话,情势立可改观,但,他狠起心肠不表明,反而冷声道:你下不了手么?天台魔姬毫无转衰的余地,不下手也得下手了,但,她明白徐文的个性,决不会有什么诡计,这种决心求死的神情,使她疑云大起。

犹豫了片刻,终于收回了手掌,缓和了声音道:你为什么要这样?不为什么,要么你杀了我,要么你永远离开我,永远的……徐文,别自以为怎么了不起?我没有说我了不起!你干吗装死不起来,那一掌能伤得了你堂堂‘地狱书生’么?徐文这才发觉自己的伤势竟然已不疗而愈,痛楚之感全消失了。

他站起身来,心中的惊异莫可言宣,他确实地感觉到本身有某种潜在的不可思议的力量,能使自己的伤势复原,这力量也使自己几番死而复生。

为什么?自己并未服食什么天材地宝,灵丹妙药,这多么奇怪的现象?多不可思议的奇迹?说话呀!徐文!要说的都说了!你真的绝情至此?我是不得已!我不想告诉你,有一天你会明白。

好美丽的谎言,好漂亮的藉口,徐文,我算认识你了……徐文心头一惨,从牙缝里进出四个字道:如此最好!天台魔姬掩面疾驰而去。

徐文望着她逐渐消失的背影,心内五味杂陈,恍惚中,若有所失。

她走了!他喃喃自语着:我……也该走了!走向何方?蓦在此刻――十丈外的林中,传来两声栗耳的惨哼。

徐文心头一震,作势就待弹身,突地想起自己功力业已丧失,不由颓然摇了摇头,嘴角浮起一抹苦笑,这些杀伐争斗之事,已经没有自己的份了。

突地,他瞥见身前地上,投映着一条修长的人影,一抬头,下意识地向后一挪步,不知何时,身前站了一个半百老秀才,那身三家村学究的打扮,毫不陌生。

他,赫然是南召城外荒野中,中自己毒手而离的那老秀才。

徐文冷冷地打量了对方一眼,道:阁下有何见教?老秀才目泛精芒,牙切切地道:想不到你是徐英风的儿子,若非‘卫道会’两个钉梢的透露出来,老夫几乎错过了,真是天网恢恢……不言可喻,方才两声惨哼,便是发自两名钉梢者之口。

徐文栗声道:阁下到底是谁?老秀才嘿嘿一阵冷笑道:你会知道的。

听说你很倔强,也很能熬刑,目前你虽已失去了功力,但我们仍得换个地方慢慢地谈……说话声中,褪下外衫,把徐文连手带腰一绕,一把提在手中,向那片树林奔去。

徐文根本无力反抗,一任对方摆布。

对方用外衫捆绕他的目的,是顾忌那双毒手,这一点,徐文是明白的。

穿过森林,老秀才并不停止,一味疾奔,快得有如风驰电掣,简真有如御风而行。

顾盼间,眼前现出一条大河,浪花翻滚,水流十分湍急。

到了河边,老秀才刹住身形。

一只乌篷大船,系在岸边。

老秀才一跃登船,把徐文朝篷舱内一丢,然后解开缆索,船顺流而下。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也不知航行了多远,船身的颠簸停了,老秀才进入舱中,在木椅上一坐,道:起来,我们好好谈谈!徐文木然起身,顺势在身侧的椅上坐下。

你是徐英风的儿子?不错!徐英风匿身何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么?信不信由你!小子,老夫的手法可比什么‘玄玉搜魂’还要够味,你最好放明白些!徐文想起玄玉搜魂的酷刑,馀悸犹存,只是现在他什么都不在乎了,功能被废,根本就生不如死,好死歹死,终归是死,既落入对头手中,还有什么好说的。

当下,冷冰冰地道:在下十分明白,最多不过一死!你错了,你别打算解脱,你死不了,想死也不可能。

老夫点你数处‘阴穴’,使你四肢半废,目能视,耳能听,口不能言,然后再以药物消失你的记忆,你将忘了自己的身世经历,一切的一切,放置你于闹市,凭人类求生的本能,你会活下去,乞讨终生……徐文五内皆裂,大喝一声:住口!老秀才自顾自地说下去道:然后,每逢日中,你会发作一次怪病,那痛苦不亚于‘玄玉搜魂’……徐文陡地起身,扑了过去,毒手疾伸……砰然一声,一道劲风把他送回椅上。

老秀才续道:当然,为了免贻害世人,你的‘毒手’得卸除。

徐文恨毒至极地道:小爷后悔给你解药……再加十次,也不能抵偿你父亲的罪恶千万一,对你,老夫用不着存恻隐之心,也无须谈武林道义,江湖规矩。

徐文喘息了片刻,嘶声道:你与家父到底何仇何恨?老秀才目中射出了怨毒的火花,切齿道:仇比山高,恨比海深。

小子,现在你说,老狗匿身何处?徐文厉声道:你休想小爷会告诉你什么!小子,一人为恶,罪不及妻孥,你坦白说出来,老夫放你一条生路!办不到!你会说的,老夫有办法使你开口……徐文意识到非人的酷刑,又将临到身上。

此刻,他功力毫无,想自杀都办不到,他不怕死,愿意求死,他怕的是死不了,如对方所说的那样,现世终生……忽然,他发现舱壁上突出一枚两寸长短的铁钉,正对自己的右太阳穴,距离不到数寸,只要自己一偏头,结束生命最便当不过。

这一发现,使他平静了,他必须设法移转对方的注意力。

于是,他开了口:阁下是姓蓝么?老秀才一震,道:老夫,我……徐文接着又道:阁下叫蓝少臣?老秀才冷哼一声道:老夫并非蓝少臣,如果蓝少臣还在世的话,他的做法与老夫一样!这么说来,舅父蓝少臣业已不在人世,那这老秀才是什么来路呢?不过,这已无关紧要,徐文的目的,是想藉机转移对方的注意力,以图自杀而已。

老秀才突地大声道:小子,你听说过苏媛其人否?徐文未假深思,脱口道:岂只听过,不久前还见过。

话方出口,立觉不妥,但已无法收回。

对方何以会知道大母的名字?为什么问起她?对方到底是何许人物?老秀才陡地站起身来,激动万状地吼道:你……见过她?徐文只好硬着头皮道:不错!她……没有死么?阁下与苏媛是何关系?老秀才不答所问,猛可里抓住徐文双肩,连连摇撼道:说,她在什么地方?这是一个意料不到的好机会,徐文功力虽废,但毒手仍在,只消一举手,便可使对方中毒,只是前车之鉴,这老秀才内功深厚,已达通玄之境,中了毒手,并不会立时受制,自己功力毫无,解药又在身边,对方尽可从容搜出解药,然后摆布自己,那可就求死不能了……只这转念的刹那工夫,老秀才似有所觉,松手后退。

机会就这样消失了。

徐文仍执着原来的打算,利用舱壁的铁钉刺穿太阳死穴,以求解脱。

老秀才面上的肌肉,一上一下地抽动,目瞪如铃,一瞬不瞬。

如此修为高深的人,竟有些气促,可以想见他激动的程度。

小子,说,你在何处碰到‘空谷兰苏媛’?徐文装着不经意地挪了挪身,把太阳穴对正了那枚突出的铁钉,距离近及两寸。

现在,他只消用力一撞,便什么都解决了。

老秀才当然做梦也信不到徐文的企图.只怒狮般瞪视着他,等待答覆。

虽然大母与父亲业已恩断义绝,成了生死冤家,但他岂能说出她的下落,以贻祸于妙手先生。

老秀才再次喝问道:你说是不说?徐文冷厉地道:不说!你想死?小爷并没有活的打算。

好哇!小子,不给你点颜色……徐文钢牙一错,就待向那铁钉撞去……蓦在此刻――一声如雷震也似的暴喝,候告传来:徐英风,你可以现身了!老秀才面色一变,蹿出舱外。

徐文心头剧震,一时之间,不知是怎么一回事,有人喝叫父亲现身。

他连想都不想,站起身来,推开蓬窗,只见三只小舟,缓缓向大船迫来。

第一只舟上,并肩站着卫道会主上官宏和那功深莫测的美艳少妇,第二只舟上是丧天翁与无情叟,第三只舟上是痛禅和尚与彩衣罗刹,操舟的全是黑衣壮汉。

卫道会主上官宏厉声大叫道:徐英风,今天你插翅难逃了!老秀才哈哈一阵狂笑道:朋友们,此地没有徐英风!丧天翁雷鸣也似的声音道:闭上你的嘴,别吠了,叫那老狗出来!徐文脑内灵机一动,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美艳如废了自己功力,放自己走路,目的是想籍自己寻出父亲的下落,老秀才杀了两名钉梢者,劫走自己,可能另外有钉梢的传出息讯,对方才跟踪而至。

双方的目的,都在找父亲,只要双方弄明了事实,倒霉的仍是自己。

他的目光向周近一扫,发现这里是一个数亩大的回潭,两侧高峰夹峙,虽是白天,仍阴森之气迫人。

正面横着屏风也似的一座苍岩,正当两峰之间。

水流到此。

被岩壁堵住,回流成了大潭。

出口却在右前方,由于水道狭窄,白沫飞溅,浪花堆涌,声势惊人。

徐文当机立断,宁死水中,也不愿再受仇家折磨,这机会,他不能放过。

于是,他迅速地移身背对小舟的一面,托开了舷窗,攀援而出,不声不响地滑入潭中。

水表面平静,水下却漩力惊人。

徐文并不谙水性,身子才向下一沉,立即被一般吸力带入潭底,功力既失,自不能以内功逼住呼吸,水朝口里直灌。

他本能地挣扎,想浮升水面,但漩力奇猛,挣扎只是徒劳,一连几漩,便失去了知觉,迷蒙中,似已被水流冲出水口。

一阵刺骨奇寒,使他苏醒过来。

睁眼一看,晚霞满天,自己躺在冰凉的岩石上。

阵阵山风,触体生寒,耳畔隐闻呼轰水声,一时之间,他不辨自己是生是死,是真抑幻?久久,他确定自己真的没有作了波臣,呼吸,肉体上的感受,都非幻觉。

于是,他骇异地坐起身来,才看清自己躺卧之处,是绝谷边缘,三尺之外,便是百丈深渊,那条河,在谷底有如翻滚的巨蟒。

这是什么地方?自己被何人所救?当然,自己投水自然必死,不会飞上这绝壁来。

蓦然,一个苍劲的声音响在耳边:本师祖在此,然何不跪?他这一惊,非同小可,一骨碌爬起身来,只见丈外一块突岩上,端坐着一个枯瘦如柴的老人,正目光炯炯地望着自己。

师祖!这从何说起?自己哪来的师祖?家门习艺,连师父都没有,而这素昧生平的怪老人却自称师祖,岂不怪哉?徐文惊讶困惑地向后退了一步,莫知所语。

老人又开了口:难道你师父没有向你交代明白?徐文张口结舌地道:师……父,晚辈没有……师父!老人双目陡射碧光,皮包骨的脸上充满怒意,大喝道:你没有师父?是的你因何至此?晚辈本是投水自尽,不知道……老人碧绿的目芒朝徐文一连几绕,厉声道:你的‘无影摧心手’何人所授?徐文为之心头巨震,看来此中大有蹊跷。

先父!什么?先父,他死了?是的!他死前要你来此?这……‘毒经’呢?徐文如丈八金钢摸不着头脑,一连串的问话,使他如坠五里雾中。

老……前辈是……老人白眉连耸,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地道:不对,他不敢欺师,竟敢违命娶妻生子,可是这……说到此处,突地喝问道:那孽障几时死的?孽障!谁?传你毒功之人!先父么?……他死于数月之前。

哼!这一声冷哼,悠长凄厉,怪腔异调,徐文为之毛骨悚然。

他完全迷糊了,根本弄不清是回什么事,做梦么?不像,真的么?太荒诞了。

老人紧绷在嶙骨上的面皮,抽动了数下,怒气勃勃地道:不尊十年之诫……哼!他是如何死的?徐文木讷地应道:是被仇家所害,不过……不过什么?近日又有迹象,似乎……先父仍在世间!他曾向你提及师门的诚命么?徐文茫然地摇了摇头,道:没有!那你怎会到这‘九转河’来?晚辈被人劫持,乘隙投水,本图自尽……是老前辈相救么?老人默然了片刻,又喃喃自语道:此子功力被封,莫非神志受损,丧失了记忆?否则怎会如此?功力被封四个字使徐文心头一动,自己明明功力被废,而老人却说被封,这封与废相差太大了。

心念之间,下意识地一提气,猛感内力如泉,自己的功力竟然已经恢复了……内心的震惊,简直无法以言语形容。

老人说自己功力被封,无疑的是他解了禁制,看来这老人又是个不可思议的人物。

他自称师祖,又提到毒手,莫非他真是父亲的师尊!老人一招手道:进来!人影倏然消失,徐文又惊异地发觉老人跌坐的突岩之后,是一个石洞,原先被老人挡住视线,同时全神专注在老人身上,所以没有发现。

他略一踌躇之后,弹身上岩,向洞内走去。

洞口不大,仅容一人出入,洞径幽暗而狭窄。

进了十丈左右,眼前突现一间宽广的石室,几桌椅木,全系石制,居中,摆着一个香案,竟然也香烟袅袅,明灯娓娓。

老人却垂手站在案分,待徐文一脚跨入,他便开声朗喝道:祖师神位在此,还不下跪!徐文一窒,目光触及香案上的神牌,只见赫然刻着:万毒之祖鬼见愁黎煜之神位十二个惊心怵目的字。

他陡然记起白石峰后的怪老人曾说过,无影摧心手仅二百年前一个叫鬼见愁的练成过,久已失传。

看来自己误打误撞地撞到师门之内来了。

当下,惊喜参半,双膝一曲,跪了下去,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然后又向老人身前一跪,口称:不肖徐文,叩见师祖!怪老人全身一震,栗喝道:起来!徐文愕然起立,不解地望着老人。

老人激动地道:你叫徐文?是的!你父亲呢?徐英风!你不是本门弟子!徐文连退了三个大步,傻了,他生平从未经历过这种离奇的场面,老人一见面自称师祖,现在又说不是他门中弟子,看来一切肇因于无影摧心手,可是父亲当初如何获得毒经的呢?老人石椅上一坐,闭目凝思了半晌,睁眼道:你听说过伍尚这名字么?没听说过!你见过‘毒经’么?没有!你如何练成这‘无影摧心手’?先父口授!你父亲练成了‘毒手’么?据晚辈所知,他没有。

他根据什么口授的?听提及是一部‘毒经’!他有没有提及‘毒经’的来源?没有!老人闭上了口,洞中呈一片死寂。

徐文不知对方在想什么,也不知对方将如何处置自己,只是,他意识到不会有性命之忧,最令他感到振奋的是功力已复,他有一种再世为人的感觉。

沉默!足有半个时辰,谁也没有开口,徐文渐渐不安起来突地――一老人起身,到香案之前跪了下去,口里祝祷道:第十二传弟子万有松,通诚于祖师座前,为维本门一脉不断,弟子从权擅专,伏析鉴察。

祝祷毕,起身到香案左边站定,沉凝十分地问徐文道:徐文,你父亲应是本门第十四代传人,你,是第十五传,现在上香下跪!徐文错愕莫名,看情形已无选择的余地,老人不知凭什么认定父亲是第十四代传人,既然有这名份,自己还有什么话可说,单只救命复功之恩,就不容自己拒绝对方所求。

心念之中,他转身上步,恭谨地上了三炷香,然后跪了下去。

立誓!徐文又是一愕,这誓该如何立法?想了一想,照一般入门规矩,朗声道:第十五代弟子徐文,蒙祖师恩典,收归门下,誓以此身为本门献,恪守门规诫律,如有违背,天厌之。

谨誓。

老人又洪喝道:听宣!徐文长跪垂首,没有应声,事实上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老人万有松已肃穆无比地接下去道:本门为万毒之门,以济人活物的宗旨,服膺武德,崇尚武道,以武林正义为依归,铲奸锄恶,扶弱抑强,不附恶,不从邪,可愿凛遵?徐文恭应道:矢志凛遵!听诫!弟子恭聆!一诫奸淫,二诫偷盗,三城滥杀,四诫助恶。

可愿凛遵?谨遵!听律!弟子恭聆!欺师灭祖者死!妄传毒技者死!宣泄门秘者死!恃技悖义者死!可愿凛遵?徐文悚然应道:谨遵!孩子,可以起来了!徐文转向万有松,叩首道:参见师太祖!免礼。

起来!徐文这才站起身来。

老人此刻显得慈祥无比,目中栗人的碧芒荡然无存,用手朝下首石墩一指,道:坐下,我老人家有些话要告诉你!谢坐!先报出身来历!弟子徐文,‘七星帮’帮主徐英风之后,一脉单传继承家学,别无师门。

好,孩子,仔细听着:本门称为‘万毒之门’,祖师便是武林至今仍传名的‘鬼见愁’,讳黎煜。

本门是代代单传,每代只收一名传人,这是祖师遗下的规矩,决不容违背,所以律令中有妄传毒技者死一条……师太祖可曾在江湖走动?我已收山一甲子以上了!那各代传人……祖师爷有关于收传人的遗示,这也可以说是本门的一段秘辛,祖师在二百年前,无意中发现这一座被‘九转河’围绕的绝峰秘洞,于是便从此自誓归隐,经历半甲子潜修,不但武功登峰造极,最主要的悟出了‘毒道’的精微,忽感如任此道湮灭,未免可惜,但既已自誓归隐,自不能破誓出山收徒……话锋至此一顿,接着又道:于是,祖师想出了一个撞缘的妙法,把自己所学,录成了两册秘笈,上册附以笺条,说明得此笈者,须潜心参修,十年之内,如能有成,可来此间拜师,修习下册……哦!祖师把上册和笺条,用鱼皮袋装妥,投入河中。

当然,也许碰不上有缘的人,也许从此流失,但祖师把这心愿,付与一个‘缘’字……徐文听得大是神往,不由脱口道:结果碰上了?万有松老人点了点首道:当然,不然本门焉能延续到今天。

请师太祖说下去?六年之后的某一天,祖师正巧在河边打鱼,忽见一具尸体漂来,捞起来一看,尚未断气,身边赫然带着那半本‘毒经’,经救活之后一问,果然那人是谒师而来,因路径不熟,失足落水……啊徐文又惊啊了一声。

祖师当时喜之不胜,立即收为传人,并开了‘万毒门’这门户,并立下诫律,同时顾及到‘毒道’不同于‘武道’,动辄便毁人性命,人心难测,如对门人不加限制,势必因良莠不齐而造成浩劫,是以规定每代只传一人……祖师用心至善!那人便是第二代祖师阮元良。

由于阮师公的遭遇,使祖师悟出了一个测验人心之方,凡获得上册‘毒经’而成传人,必须在‘九转河’上游投潭,经历一劫,然后才有资格正式入门……徐文困惑地道:如那人顺流而去,不为发现呢?不会!峰下水流奇特,投水人必然会被推上河滩,祖师在河中依水流天然之势装有特制巨网,到此必被网住,可称万无一失……啊!怪不得您老人家见面就自称师祖,原来认为弟子是投水入门而来……孩子,这便是缘啊!恕弟子绕舌,如果某一代中,秘笈失落,岂非断了本香缘?问得好,这便是祖师所谓‘撞缘’,如无缘,本门使中断了。

这岂不……祖师法度,决不容更改。

徐文倒咽了一泡口水,又道:如所得非人,为祸武林,其人根本无意入门,又将奈何?老人微微一笑道:祖师仍有制衡之道,在秘笈出世之后三年,命上一代的传人,出山考察。

因为毒道’属于奇门,得此道者,必会风传武林,不难发现,如所传非人,可按诫律处置,然后就地收回‘毒经’,另觅传人。

考察满意之后,便回山等待,俟下一代到达,传以下册玄功,如此周而复始。

这么说来,本门当是固定的有两代在山同参?一点不错!请问第十三代?这是我的推断,十三代传人伍尚,在‘撞缘’之后第三年,奉我命出山考察,而有缘人便有你父亲徐英风,算是第十四代,伍尚可能遭了意外之厄,无法回山,你父亲又已遇害,天幸师祖有灵,引导你来!徐文不由机伶伶打了一个冷颤,老人的推断完全合理,可是限期十年,父亲得‘毒经’已不止十年,他似有意不回山入门,而他的作为,完全干犯师门大忌,如果第十三代传人伍尚还在人间,总有一天他要受门规制裁……心念未已,只听老人万有松又道:你父犯律,妄传你本门‘毒功’,如果在世,必受追究。

这话说得严厉无比,徐文只好唯唯称是。

老人话题一转,道:你练成毒功之后,有否滥杀无辜?徐文庄容道:弟子自问还没有!很好!弟子尚有一事不明。

何事?据武林耆老相传,‘无影摧心手’仅二百年前祖师一人练成过……这是真的!莫非十多位先代传人,都……那又不对了,‘无影摧心手’载于上册,是上册上最艰深的一课。

每一代传人在回山入门的十年限期之内很少有能修练成功的,即使有一二人,如不施展,武林中白无法知晓,而回山之后,虽一切大成,但已届寻继承人之期,事实上已无法在江湖施展的必要了,因为第二次出山,目的只是考察传人,如你,是很难得的了。

设使‘毒经’不慎而遗失,落入旁人之所……那得者将在得手之后惨死!为什么?该册子本身含有剧毒,只要用手触摸,便已中毒百日之内不治。

徐文打了一个冷噤,不休地道:那最先得到的呢?册内附笺,注明解法,那笺在得经之后,跪读焚化是以不可能有第二者成为本门传人,甚或习成本门秘功……徐文内心十分叹服祖师当年设想之周到细密,准此而论,父亲并非第二次得经之人,如果是,岂不毒发而死,这证明父亲是第十三代掌门伍尚所拣的传人,可是他的作为,业已犯了师门戒律,如果……他不敢往下想。

自己因祸得福,奇得不能再奇的入门归宗,这简直像是一场离奇的梦境。

老人忽地白眉一轩,道:孩子,为师太祖的为你解开封功奇穴之际,发现你内力惊人,这与你的年龄不合,莫非你……弟子曾受一个叫‘玉面侠’朱公旦的老前辈输以功力……你拜他为师?没有,绝地巧逢,他托弟子办事,给弟子输功脱困!啊!原来如此,你的内元,已达百年之高,修习本门上乘绝学,必事半而功倍,现你秉赋,一年可成!一年?怎么,孩子,你嫌长么?每一代掌门,最少者是五年为功。

恕弟子无状!家无常礼,用不着如此讲究!据说‘无影摧心手’一旦练成,终生不解,不知是否……孩子,那只是初基,的确如此,如修到上乘,则毒之收发由心,平时与常人无异。

这些不必多问,你自然知晓!是!现在你可以开始服劳了,右边的石室是炊房,第二室就作你安歇之所;左边第一间为师所在,第二间是练功房。

你先去弄吃的吧,功课明晨开始!遵命!到目前为止,他仍有些梦幻的感觉,因为这遭遇太离奇了,太令人难以相信,如果世间真的有所谓奇迹,这便是奇迹了。

洞中无日月,时光逐水流!徐文废寝忘餐,矢志苦修,有时数天不食烟火。

这一天,他进练功室,直趋老人身前,欢然叫道:师太祖,我练成了!日久月长,朝夕相晤,老人与他之间的隔膜完全消失,相处有如祖孙,所以在态度言语之间,已没有什么拘束。

老人手捻颔下稀疏的白须,笑逐颜开地道:孩子恭喜你了,你比我的预期提早了一半!徐义可不曾计算过日子,自己也觉惊奇地道:是半年么?不错,整整半年差一天!啊!孩子,你明早下山!明早?嗯!老人面上的喜悦,抹上了一层淡淡的黯然之色。

徐文看得出来,心里也升起一股依依之念,只是他不能不离开。

先时不觉,此刻功成,那被收藏丁许久的仇恨之心,又活跃起来。

孩子,你下山之后有几件事要做……文儿恭聆训诲。

第一,寻回‘毒经’,相机物色第十六代传人。

是!第二,务必查明你祖师伍尚的生死下落。

文儿一定办到!第三,查明你父亲得经而未来山入门的原因。

提到父亲,徐文心头一紧,但仍恭应道:文儿记下了,师太祖尚有何吩咐?你现在已是百毒不浸,为了行道济人,你带些药物随身应用,药架上你可以自己拣选。

再则十年之内,你必须回山一次。

本门不禁婚娶,但秘笈父不传子,必须依祖师遗训‘撞缘’。

你,可说是并派以来的特殊例外,好在你已经过了水厄……谢师太祖恩典!毒手三式,太过霸道,如非对方有必死之道,不许轻用!遵训谕!另外药架上第一格有一瓶‘法丸’,是祖师所留,你可带一粒在身上,违犯本门死律者服之,这是家法,决不容存私!徐文一震,应了一声:是!他想,父亲如果真的在世,确有资格服这法丸,身为人子,难道……此峰三面绝壁环水,仅有后峰一条秘径可出,现在你看着……说着,在地上画了出入之法,徐文牢记在心。

话已说完,你下去吧!是!回到卧室,徐文百感杂陈,此番出山,大可快意恩仇了,他把半年前的经历,在心头重温了一遍,只觉疑云重重,诡谲万端,最令他不安的是父亲。

他希望父亲仍在世间,这是人子之常情,可是门中诫律森严,何以自处呢?祖师伍尚失踪已十余年,人海茫茫,何处去找寻?毒经定在父亲身上,如他不死的话,如他不幸。

如何着手……陡地,他想起了过路人所施的阎王今剧毒,那毒是本门配方之一,莫非毒经是落入对方之手?这太可能了!但得经之人,百日之内必毒发身亡,这事情可就相当辣手了。

他也想到无影摧心之毒,除了业已练成了金刚神功之人外,无人能抗,除本门解药外,无人能解;预含解药在口,在药丸未化尽之前,可承受毒手而致中毒,自己所遭遇的过路人等,都不怕毒手,彼辈当然不可能都练成了武学极致的金刚神功,那他们都有解药么?解药何来?这蹊跷,他想不透。

于是,他想到了妙手先生,对方也是不怕毒手之一,这谜底必须揭穿。

………一宵易过,第二天一早,徐文叩别师太祖万有松,循秘径出山。

他毫不考虑地取道奔向开封。

许多重大的谜,要从妙手先生口里解答。

双方约期是一月,现在半年过去了,蒋尉民父女可能急煞!半年,不算长,也不太短,诡谲的江湖,会起多少变化呢?到了开封,如果蒋家父女提起婚事,自己将如何答复?毒手,自修习了本门上乘秘功之后,业已收发由心,不致为害,当初之约是毒功散日,即践约之期,现在毒手已无须散去,是否算数呢?想到蒋明珠的玉貌花容,他心里不由自主地一荡,可是另一个倩影出现了,那是在半年前自己功力被废,故意给气走的,她现在如何?嫁了人?抑是……这一天,到了郾师,他先觅店打尖,换了衣饰。

他已不须任何掩饰,一袭白色儒衫,方巾锦履,使他成了一个秀逸绝伦的美书生。

他从前不时出现在眉目之间的乖戾之气,因修习上乘武学而彻底地消逝了,所不同的,是在运用本门心法双目会泛碧芒,这是无法避免的,因它是本门的特徵。

入夜,他一个人在房内自斟自饮……突地――隔壁房内传来一声骇极的呼喊,接着是一阵脚步杂沓之声。

看来是房客听见呼喊而涌向这边。

怎么回事?呀!死了人了!七老八十的,怎会遭遇横死?小的失踪了,老的死了,这官司怎么打……本来就不是好路道,白日里那妞儿那副德性……七嘴八舌,叫成了一片。

死人,在江湖人来说,根本是司空见惯的事,徐文不理不睬,仍自喝着酒。

呀!这是什么玩意?好好一面玉珏,怎地穿了三个窟窿?朋友们,这玩意儿是江湖信物之类的东西,看来是江湖仇杀,出门在外,少惹是非为妙……啊!哦!不知是谁说了那几句话,看热闹的房客,怕引火烧身,纷纷散去。

玉珏,三个窟窿?徐文自语了一声,惊得跳了起来,一弹身飘出房,只见隔壁房门大开,三三两两的房客,又好奇,又畏缩,流连在天井里,店主与两个执灯的店伙,木鸡般呆立在房门口,似乎已没了主意。

徐文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过去,一头冲入房中。

呀!他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房中地上,躺着一具白发皤皤的青衣老妇尸体,血渍侵殷殷,流了一地。

尸旁,抛着一块玉块,正是方才众人喊嚷着穿了三个窟窿的东西。

徐文捡在手中一看,不错,是天台魔姬随身所带的信物三指块,从衣着来看,死者是她师父三指姥姥无疑了。

天台魔姬呢?房客说一老一少,那少的当然就是天台魔姬……徐文一回身,连眼都直了,房内靠窗的墙上,被穿了无数小孔,每三孔自成一组,这正是三指姥姥的独门绝艺三指追魂所留的痕迹。

三指姥姥的名头,在武林道上可说是拔尖一流,功力仅略逊于痛禅和尚,三指块所至,黑白咸服,是谁能杀得了这不可思议的女怪杰?徐文暗忖,事情可能发生在自己投店之前,否则以现场的情况而论,双方曾经搏击,自己不能毫无所闻。

以自己所知,能杀得了三指姥姥这等高手的,还真难找得出一二人。

三指姥姥被杀,天台魔姬的遭遇可想而知了一时之间,他忧心如焚,他自觉欠天台魔姬太多,半年前故作无情,气走她的那一幕,犹在目前……突然,一个黑衣老者,探头向房内望了望,登时面如死灰,低声向店主道:别声张,赶快设法抬去埋了也不必报官相验,否则你这店就别打算开了!说完,一缩头……徐文大喝一声道:站住!那黑衣老者抬头一望徐文,见是个书生打扮的少年胆子壮了些,但面上惊怖之色未除,颤声道:少侠有何指教?谁作的案?这……这……快说!少侠不见壁间那粉印……徐文目光向壁间一扫,这才发现壁上果然有一个掌大的粉印,是一朵梅花形,不由大感困惑,栗声道:这梅花粉印是怎么回事?少侠连这都不知……知道还会问你。

这……这……小老儿不敢说!突转身,一溜烟地走去了个无影无踪。

徐文急也不是,气也不是,这梅花粉印到底是代表什么呢?何以那老者惊怖欲死?看来如非某人的特殊记号,便是某一帮会的标记。

征了片刻,心想,还是另行设法打探吧。

随即向店主道:店家,买到上好的棺木,把这老人家理了。

记住,不能草率,这老人家来头不小,将来会有人检首迁葬的。

回头来我房中取银子……说完,把三指块揣在怀中,自回房去。

这一来,酒饭业已无心了,脑海里老盘旋着三指姥姥被杀和天台魔姬失踪之谜,还有,就是那朵梅花粉印……不久,小二进来收拾杯盘,笑嘻嘻地道:相公,屋里怪闷的,不到外面纳凉?徐文触动灵机,摸出一锭十两纹银,并一粒碎银,道:小二哥,这十两银子给你东家,作收埋那老太婆的费用……小二一哈腰道:相公菩萨心肠,到处行方便!徐文不理他这马屁,接着道:这颗碎银,你替我办件事,你去街上替我买一柄墨扇。

墨扇?嗯!黑色扇面的折扇,要素的!就是没有书画过的!要牙骨……普通竹骨就行。

不当事,几文大钱,俺给您老买上四五柄……一柄也就够了,钱拿去。

嘿嘿,您老,太多了……剩下的赏你。

多谢相公厚赏,俺先给您老沏上一壶上等雨前,润润喉,回头马上去买!小二作了一个兜头大揖,抬掇起杯盘,狗颠屁股似地去了。

徐文在屋里踱着方步,不禁为自己想到的妙计而得意,不论对方是谁,总会现身找上自己的。

另一个小二,送上来一壶茶。

不久那买扇子的小二回来了,眉开眼笑地送上了一大扎折扇,总有七八柄之多。

徐文忍俊不止地道:你很会办事,有事我再唤你!是!是!。

小二倒退着出了房门。

徐文随手捡起一柄,张开来,用湿面巾把扇面弄潮然后掩到隔壁房中,把扇面对着那梅花粉印,按上去,轻轻一拍,粉梅花便清晰地拓在扇面之上,回房俟扇面晾干了,然后折在手中,掩上房门,向外行去。

郾师是个大城,十分繁华,此刻正值二更初起,夜市方张,更显得热闹非凡。

徐文把折扇印有梅花的一面朝外,轻轻摇着,一副闲适伪书生派头,安步当车,尽拣人多处晃荡。

果然,人群中凡属武林人,一见这梅花粉印,无不回避。

徐文若无其事地绕了一会,然后上了一座大茶楼,他一面喝茶,一面不时地摇摇扇子。

顷刻工夫,茶客去了三成。

徐文耐心地坐着,他发现一个刚入座不久的黑衫老者和一个黑衣汉子,面露奇诧的表情,窃窃私语,并不时把目光向这边膘来。

他不由心中暗喜,随口漫吟道:洛阳访才子,江岭作流人,闻说梅花早,何如此地春!既不应景,也不切题,他只是兴之所至,随口闲吟。

却不料那黑衫老者,勃然变色起身走了过来,搭讪着道:老夫可以坐下么?徐文一摆手道:有何不可。

那老者坐定之后,惊疑地望了徐文几眼,以极低的声音道:是总坛使者么?徐文内心一震,暗忖:莫非自己闲吟的四句诗撞正了板,瞎猫碰上了死老鼠,看来这梅花粉记是某个江湖帮会的标志了,当下面色一肃,口里含混一声:嗯!黑衫老者惶恐地道:卑职第二分坛属下香生赵为功,不知上使驾到,请恕失仪之罪!说着,站起身来……坐下!卑职怎敢……要你坐下便坐下!如此,卑职……告僭越之罪!徐文心念疾转,看来对方把自己当作了总坛使者,料想对方组织中使者的身分必然相当优越,致使一个分坛香主不敢同起坐。

只是对方是什么组织,如何套问真情,稍一不慎,必露马脚,甚或有其他的同路人来到,认出自己的面目,可就砸了!香主赵为功几次想开口,却又不敢的样子。

徐文看在眼中,心想,利用对方的弱点,可能会出点线索。

心念之中,试着道:赵香主有闲暇啊!赵为功面色一变拘谨地道:不敢,卑职负责此区耳目!哦!这责任相当重大,贵香主得多加小心。

是!是!上使栽培!徐文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套出实话,只好硬起头皮道关于安平栈中的那女子……说了半句,便即顿往,以观对方反应。

黑衫老者果然面涌疑云,期期地道:难道上使不知……徐文心知露了破绽,忙挤出一个笑容,淡淡地道随便谈谈而已,因为……因为什么,他没有说,目的是困扰对方的思路,故意拖一条尾巴。

赵为功当然不敢迫问,改口道:上使见过分坛主了?嗯!还没有,我不准备见他了,另有任务。

哦!上使可否容卑职禀报分坛主,上使大驾行踪以便接待……这……不必了!上使与另两位奉派押解那女子的不是一路么?徐文心中一乐,这可就触及主题了,当下故作神秘地道:当然是一路,不过我另有任务,因为……这两个字接上了刚才没有说完的半句话:因为总坛方面发现有人出头,所以我奉命暗中监护。

这个谎扯得恰到好处,黑衫老者深信不疑。

不知何人敢……徐文十分严肃地道:‘地狱书生’!黑衫老者赵为功骇道:‘地狱书生’不是早死于桐柏山下了么?徐文咬了咬牙,道:谁说的。

‘地狱书生’岂会如此轻易死亡,那坟是假的。

赵为功双目睁得鸡卵大,被徐文的鬼话镇住了,半晌才道:事非小可,卑座职司耳目,这……这可不能泄漏。

是!是!所以,嗯……碰上你最好,你把这边的行动计划告诉我,省得我多费周折。

赵为功双目左右一瞟,见没人注意,才以讨好般的声调道:人是教主亲自出手的……徐文面色微微一变,教主?什么教的教主?难道是梅花教?那么三指姥姥最死于对方口中的教主之手无疑了……他忽地发现对方住口不语,知道自己露了破绽,忙正色道:说下去!是!因为路程不近的关系,所以暂押分坛。

适才两位使者驾临,说奉谕明晨五更天出城,押回总坛。

分坛方面仅派了一辆车子。

好!口里漫应着,心里的念头却不停地转。

突地,灵机一动,他想到了过路人,莫非过路人口中的主人,便是这位教主?这大好的查证机会,可千万不能错过。

贵香主此刻有事么?赵为功似以能巴结总坛使者为荣,忙不迭地道:卑职听候差遣!徐文故作沉吟,慢吞吞地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只是责香主人头熟,有件小事烦代劳……不敢,上使尽管吩咐!那位是谁?说着用嘴朝与赵为功同桌的汉子一努哦!是卑职手下头目。

好,你俩一并到城外来……是南城么?不错,本使者先走一步。

说完,伸手取钱……上使请发驾,这区区茶资……嘿嘿,卑职会打发!好,别耽搁,马上来,此事不许任何人知道。

是,上使清便!徐文离了茶楼,直奔南门,他一身之外无长物,店根本无须回去,本来他尽可套问分坛所在,但一想多问会露马脚,到了分坛,难保没人认识自己,如果所谓使者是过路人一流人物,要救天台魔姬可就辣手了,这样以逸代劳,真是再好不过。

方才转出正街,一个独眼老丐,踏踏拖拖地迎面而来。

噫!是你?惊噫声中,那老丐横在道中,不动了。

徐文一愕,看这老丐陌生得紧,根本从未谋面。

阁下什么意思?老丐咧嘴一笑,道:贤弟,你听不出愚兄的声音?徐文精神大振,想不到会碰上妙手先生的门下闪电客黄明,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这种鬼鬼怪怪的易容,实在令人绝倒。

贤弟,你好啊!半年来愚兄跑断了腿……徐文歉疚地一揖道:小弟赔罪!闪电客黄明絮絮地接下去道:家师出动了十多位门下,还借用了丐帮人物,四下打听你的下落,看来你很自在,这半年到哪里去了?大哥,现在有事,一切停会再谈,如何?一个老丐正与一个风度翩翩的书生,在街上交谈,登时引起不少路人围观。

黄明知机,低声道:你先走!说着,夹起打狗棒,一颠一跛地走了。

徐文加快步子,抄捷径出南门,避开官道,上了一座土丘。

此刻已近三更,城内虽还热闹,城外却已行人绝迹。

徐文甫一停身,黄明业已跟踪而至,真不愧闪电客之名。

但在修习了万毒门上乘本门武功的徐文眼中看来,又不怎么出奇了。

黄明上了土丘,迫不及待地道:贤弟,什么事?等人。

等什么人?我也不知对方来路,只知他是一个什么教属下分坛香主。

黄明骇然道:该教是否以‘梅花’为记?不错。

啊……怎么?大哥知道那是什么教?五方教,崛起江湖才数月,但业已震惊武林……五方教?不错,意思当是东南西北中五方一统之意!教主是谁?不知道,据说是那谋得‘佛心’之人!徐文心头为之剧震,如此证明自己所测不错,正是过路人一伙无疑了。

当下迫不及待地追问道:何以见得‘五方教主’是得到‘佛心’之人?噫!你不知道么?知道什么?哈哈,武林闹翻了半边天,你会不知道,这半年你莫不成归隐了?差不多。

说说看?格于门规,徐文当然不能泄露万毒门之秘,只好随口应道:小弟获有奇遇,避世了半年。

什么奇遇?这……你有困难不说也罢。

哦,前托大哥转交的翠玉耳坠,结果如何?嘿,不提也罢。

为什么?愚兄被蒋老头痛骂一顿,说这是定情信物,岂能交回……那是小弟连累大哥了。

小事一件,算了!蒋明珠反映如何?当时就要剪掉青丝出家为尼,好不容易才劝住。

徐文心里登时打了一个结,像这样将来该如何了局贤弟,蒋姑娘一片痴情,你不能辜负她……大哥,以后再谈吧,先谈些目前的,你说武林翻了半边天,怎么回事?唉!武林劫运已成,这一场血劫是无法避免的了!到底什么回事嘛?三个月前,江湖中接连发生凶案,死的全是知名之士,现场均有梅花粉记,之后不久,传出了‘五方教’这名称……啊!首先,‘神鹰帮’被并吞改为第三分坛,接着‘五雷宫’宣布改为‘五方教’第一分坛,其余如‘一剑会’‘红缨帮’等小帮派,先后被吞并……雄心不小?嗯!开封蒋府也遭了劫,父女俩仅以身免!徐文心头一震,道:再以后呢?‘卫道会’总坛被攻击,门下弟子死伤逾百,‘无情叟’与‘彩衣罗刹’当场战死,‘痛禅和尚’受伤‘卫道会主’的妻子赶到,力战‘五方教主’,该会才免了覆亡之厄,但,迟早‘五方教’会卷土重临的。

徐文听得惊心动魄,连无情叟彩衣罗刹这等人物都保不住性命,五方教主的功力,未免太以骇人了。

所幸卫道会主与痛禅和尚留有命在,不然自己的血仇岂非落了空。

黄明又道:目前只有丐帮和各大门派来受该教萘毒!徐文镇定了一下情绪,道:大哥知道‘三指姥姥也遭毒害了么?听说了。

‘天台魔姬’也被掳……贤弟打算怎么样?救她!恐怕很难?小弟不惜任何代价!人在何处?正与小弟现在约会的人有关,大哥可知道该教郾师分坛的所在地?这倒还摸不清楚,不过,有办法查明的。

哦!有人来了!是对方么?两人,不错。

大哥,你别开口,由小弟应付。

好的。

两条人影,如飞而至,看来身手还不弱,刚抵丘下,那名香主赵为功业已发了话:是上使么?徐文应道:不错,上来吧!如约而至的五方教分坛香主赵为功听到回答,带领手下,飞奔而上。

两条人影,奔上土丘,一见黄明在场,登时一怔,徐文一摆手,大刺刺地道:都是自己人,不必避忌!赵为功与那名手下,齐向徐文恭施一礼,不安地望了黄明改扮的独目老丐一眼。

然后,香主赵为功十分恭顺地道:上使有何差遣,请即吩咐。

徐文诳对方来此,目的是怕误了五更救天台魔姬,哪有什么话好说,心念一转之下,向黄明施了一个眼色,然后目注那黑衣汉子道:你叫什么名字?那大汉有些受宠若惊,忙躬下身去,结结巴巴地道:回……回上使的话,弟子……赵香主属下头目钱大庆,请上使栽培!徐文煞有介事地嗯了一声,以严然上使的口吻道:看你还很精明干练,将来有机会可以到总坛方面做事……黑衣汉子再度躬身,头几乎触及地面,声音有些发颤:全望上使大力栽培!徐文用手朝黄明一指,道:这位是总坛密使,要单独见你们分坛主,他系初来,不明路径,为了避免多一人知道,你带路吧!黑衣汉子一迭声地应:是!然后向黄明施了一礼,道:请随小的来!黄明更加气派十足,手中打狗棒一挥,话音是从鼻孔里发出来的:带路!黑衣汉子战战兢兢转身奔下土丘,黄明向徐文一颔首,表示知道他的用心,然后也跟着飞纵而去。

两人走后,徐文目光陡射碧芒,冷森森地向那香主赵为功道:你知道本人是谁?赵为功一时不明究里,骇了一呆,期期地道:不知上使尊讳……我就是‘地狱书生’!呀!赵为功登时面如土色,惊呼一声,转身……别动,你走不了的。

现在说,你们教主是谁?总坛在何处?这……这……痛快些!老夫不知道!徐文重重一哼,冷厉地道:姓赵的,放明白些……赵为功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面上由突然的惊怖而转变为狞恶之色,用手朝口边一抹,道:你准备怎么样?要你说话!如果不呢?那恐怕不能由你!赵为功嘿地一笑道:‘地狱书生’,你所恃不过‘无影摧心手’,你就试试看吧。

徐文反而一怔,难道对方不畏剧毒么?现诸过路人等,对方既是一伙,是有这可能,他顿领悟对方在抹口之际,定是先含解药在口,所以才敢大言炎炎,但现在的徐文,已不是半年前的徐文了。

心念一转之下,冷峻地道:在下可以不用‘毒手’,只凭功力,你若能接得下一招,让你走路!凭你还能留得下老夫么?试试看!话声中,一掌划了出去。

这一掌看来平平无奇,但却无可懈可击。

赵为功双掌一抡,连攻带拒,论招式劲道,的确可列江湖普通一流高手。

双方招式甫接,徐文掌心含蓄的劲力猛然吐出,其势锐不可当。

哇!惨哼声中,赵为功口吐鲜血,连退了四五步,一屁股跌坐土丘之上。

一条人影,飒然飘落,赫然是闪电客黄明回头。

大哥,怎么样?分坛路径业已探明!那人呢?送他回姥姥家了。

好厉害,他竟会施毒,若非我立下狠手,险些着了道儿。

嗤!一道火焰,冲天而起,原来赵为功见势不佳,发出了求救讯号。

徐文疾哼一声,身形如灰鹤般骤霄直起,快逾疾箭,只一旋,便超越了火箭之上,一挥手,火箭被震成了一蓬星雨,随坠随灭,人也跟着冉冉飘落。

他把在万毒门中所参修的绝乘功力,运用到白石峰后怪老人玉面侠朱公旦所授的旋空飞升身法上,表演了惊世骇俗的这一手。

闪电客黄明激动地叫道:贤弟,愚兄今夜算开了眼界,家师以身法奇快闻世,看来是望尘莫及!徐文一摇头,道:过誉了!那名香生赵为功,惊魂全出了窍,目瞪口张,几疑这不是事实。

徐文一转身,冷厉地道:你可以回答区区的问题了!赵为功瑟缩地道:无可奉告!徐文咬牙道:你想到将如何死法么?赵为功被徐文目中的碧芒,照得心颤胆落,栗声道:老夫认命了!徐文杀气腾腾地道:认命也不行。

‘地狱书生’何苦逼人太甚?逼人?哈哈哈哈,本人已经被逼得太久了,今天才算找到了债主……老夫欠你什么?你只好问你们教主了!你准备把老夫怎样?说实话,饶你一命!五方教徒不受威胁,杀剐听便,自有人找你算帐!看起来你倒满有骨气的?哼!黄明冷冷地接口道:贤弟,别浪费时间了,‘五方教主’行动诡秘,该教香堂主之流,根本不知道他的真面目,我分坛主也许有办法!徐文不解地道:何以见得?黄明道:该教曾有一名堂主落在‘卫道会’手中,结果一无所获!徐文一抬手,正要毁去这黑衫老者,突地想起师门规诫,这是否算是妄杀呢?因为对方并没有必死之道落在自己眼中,心念一转之下,改劈为点,废了对方武功,复点了对方晕穴,然后向黄明道:大哥,距五更天不远了,我们到城门附近等。

等什么?对方将‘天台魔姬’押解总坛,五更出南门!啊!贤弟,我们不急下手……为什么?跟踪,踩探总坛的位置!好办法!走吧。

两人下了土丘,在南门外选了一个隐蔽的所在坐着等候。

鸡鸣,犬吠,东方破晓,村野起了炊烟,可是,并不见有马车出城。

徐文心火直冒,一种被侮弄的感觉,使他杀机大炽,向黄明说了一声:你等着!弹身奔回土丘,到原先停身之处,一看,不由凉了半截,那名分坛香主赵为功,业已踪影不见。

他被废了武功,又被点了晕穴,如果自行醒转,必待两个时辰之后,显然他是被人救走了。

对方发现这变化,当然会改变原来计划,自己与黄明却在那里傻等。

他后悔不够狠心,当场结果了赵为功性命,情况或许不会变化,这一来,打草惊蛇,事情就辣手了。

据黄明叙述,五方教主便是佛心的得主,而佛心是由过路人得手的,那证明五方教主便是过路人与他自己下手的陌生汉子口中的主人,所以现在的问题不单是救天台魔姬,母亲也扶持在对方手中,生死莫卜,安危不晓,心念及此,不由恨得直咬牙,一颗心焦躁得像是被滚油煎沸。

天色大明,东方天际划起了第一道彩霞,官道上车骑负贩逐渐汇聚成流。

黄明夺回土丘,懊丧地道:砸了!徐文沉声道:该教分坛坐落何处?北大街一条胡同之内,地点十分幽僻,附近都是占地极广的住宅……我们走……大白天方便吗?有何不便?我倒不怎么样,你一现身必被对方认出。

认出也无妨,我打算明闯。

愚兄有个法子!什么法子?易容!蓦在此刻――一个冷森森的声音传来:‘地狱书生’你的死期到了!徐文与黄明同感一震,回顾之下,只见土丘后方的树后,转出两条人影,赫然是两个面目阴冷的锦衣少年,年纪大约在二十余岁之间,其中一个鹰鼻鹞眼,凶残之气逼人,另一个皮粗肉糙,显得十分精悍。

徐文目光一扫两人,冷声道:两位想必是‘五方教’门下?那鹰鼻少年阴阴地答话道:你说对了,我俩正是‘五方使者’!有何见教?取你项上人头!徐文冷冰冰地一哂,道:两位有本领的话,尽可取去!那名犷悍的五方使者接口道:‘地狱书生’你有什么遗言交代没有?徐文目中碧芒陡现,寒声道:被你等劫持的‘天台魔姬’现在何处?你想知道么?不错!他正为本教教主销床叠被!徐文登时气冲顶门,大喝一声:你找死!随着喝话之声,一掌劈了出去。

那发话的五方使者直迎而上,便接硬挡,另一名闪了开去。

砰然一声巨响,双方各退了一个大步,徐文心头大骇,虽然自己未用全力,但也有八成之谱,对方竟能硬接下来,这等功力,已到了惊人地步,看来比丧天翁之流超级高手,只高不低,难怪对方如此猖獗。

那使者心中更是吃惊,徐文的功力超出他意料之外甚多。

双方分而又合,展开了惊心动魄的搏击。

另外一名使老,目注黄明,阴森森地道:老化子,你先交帐吧!声落招出,向黄明攻去。

仅只三个照面,黄明被迫得手忙脚乱,险象环生,根本没有反击的余地。

他号称闪电客,在身法上有特殊造诣,见势不佳,游鱼船滑出圈外。

好身法,但你逃不了!喝话声中,那使者疾逾电闪地射了过去,出手之下,又把黄明迫退数步。

如果换在平时,黄明早已溜之乎也了,但此刻徐文尚在与对方交手,他不能走,也不好意思走,但对方功力太高,只这犹豫之间,身上已中了一掌。

一声闷哼,鲜血夺口而出,手上的打狗棒被震得飞向天外。

他并非丐帮人物,打狗棒只是配合他的易容,根本不精于斯道。

徐文与那使者一对,却占了上风,迫得对方节节后退,但要取对方性命,却并非三招两式能办得到的,一见黄明受伤,心头大急。

对黄明的使者,暴喝一声:老要饭的,躺下!惨哼随喝声以俱发,黄明栽了下去。

徐文心头大震,他已别无选择,口中栗喝一声,毒手三式之中的第一式倦鸟归巢猛然施出。

师太祖万有松曾交代这毒手三式太过霸道,轻易不许施展,除非蓄意取对方性命,现在,为了救黄明之命,他只有断然出手。

毒手三式今天算是头一道用之于敌,穿过对方看来密无点隙的掌影,直捣心窝,像飞鸟巧妙地穿越浓枝密叶,投入巢中一样。

嗯――一声闷曝,像是发自地底,低沉惨厉,那名使者身形晃了两晃,仰面栽倒,胸前一片殷红,登时气绝。

徐文被自己这种歹毒的招式,惊得一愣。

无影摧心手本已毒绝天下,加上毒收发由心,穿膛入腹,神仙也难逃死厄。

另外一使者,亡魂尽冒,片言不发,弹身飞逝。

徐文过去扶起黄明,道:大哥,你觉得怎样?黄明也被徐文搏杀那名五方使者的手法惊呆了,竟不知回答。

徐文再次道:大哥,伤得怎样?黄明这才回过魂来,苦苦一笑道:死不了就是。

徐文双手仍抓住黄明的两个肩头,黄明倏地怪叫道:贤弟,你的左手……徐文哦了一声,道:不妨事了!什么,你的毒功散了?这倒没有!那你不是要愚兄的老命……徐文微微一哂道:我现在的‘毒手’能分敌友,伤不了你,放心!这……这……怎么可能呢?大哥,我不能骗你,但也不能告诉你原因,你就别追问下去吧!看来与你说的奇遇有关?正是。

家师的心血白费了!什么?令师的心血……不!不!我说错了,我是说令岳丈大人蒋尉民的心血白费了!徐文心内一震,惑然道:蒋世叔白费了什么心血?他不是要家师传言,业已找到了散‘毒手’之方吗?是的,令师曾向小弟说过,怎么样?蒋尉民在一本残缺的古典里,找到了一个丹方,可以消散毒功,单只其中五味药,便化了他三千余两黄金。

当然银钱在他不算一回事,三万两也倾不了他的家……徐文不安地噢!了一声。

黄明接着又道:蒋尉民为了你,也为了宝贝女儿的终身,置新遭大难于不顾……徐文打断了话头,道:对了,大哥,我忘了问你,蒋家被‘五方教’洗劫,损失如何?失了几名下人,父女及时走避,有惊无险,倒是家中宝玩钱财被掠一空!徐文咬牙怒哼了一声,道:蒋姑娘目前何处安身?这倒不愁,蒋尉民秘密居处遍及大河南北。

嗯,大哥方才说到哪里了?我说蒋老头置家难之善后于不顾,只身入陕,远赴终南山……到终南山做什么?为你求一味散毒功之药!徐文顿时感到无比的愧作与内疚,人家对自己一片赤忱,而自己对人家却在有心无意之间。

心念之中,额角不由沁出了冷汗,急问道:蒋世叔到终南山为小弟求一味什么药?黄明独目连闪:金线草果!:金钱草果?根本没听说过……岂止你没听说过,一般岐黄名手,知道的也不多。

这‘金线草果’家师祖早年告诉家师,普天下仅终南山绝顶后峰的‘鬼湖’出产,蒋老头动身业已三月,他是怀着姑妄试试的心情去的,因为‘鬼湖’也是一个传说中的神秘地方,能否找到,找到之后又是否寻得到‘金线草果’,都在未知之天!徐文立感焦躁起来,激动地道:去了三月还未回头么?嗯!原来他预定的时日是多少?预计两个月往返……说到这里突地龇牙哎哟了一声。

徐文不安地道:啊!大哥,对不起,只顾说话,忘了你的伤。

来,坐下,小弟助你疗伤!黄明一摇手道:不用,区区之伤算不了什么,我有师传灵丹可治,至多半个时辰……哦!小弟忘了令师是‘天眼圣手’!贤弟说笑了。

你替我护法吧,难保对方不卷土重来。

徐文一想也是,五方使者被毁,对方岂肯干休,当即一颔首道:大哥放心疗伤吧!黄明就地坐下,取出师门特制伤丹服了,然后运功疗伤……徐文兀立他身畔,心头思绪翻涌江潮,天台魔姬吉凶未卜,母亲生死不明,蒋尉民为了自己冒险终南鬼湖,这每一件事情都需要自己亲自料理,而且刻不容缓……正自心神不定之际,只见数十条人影,从不同方向,向土丘奔来。

徐文看了一眼身侧的黄明,只见他如老僧入定,正是运功的紧要关头,不由大感焦躁,深悔先前太拖沓,不曾选个合适便于掩护的地方,现在来敌如此之众,一个照顾不周,后果不堪设想。

但事已至此,当然只有应变一途。

这土丘前平后陡,黄明坐处,偏向陡坡的一面。

徐文飞快地一察地形,决定了应变之道,自己后退两丈,立于犄角之处,使黄明完全处在自己视线之中。

人如飞蝗而至,在五丈外市成了包围圈。

当先的是一个白面无须的老者,三角脸,那形貌不禁使人联想到毒蛇的头。

老者身边是那原先逃遁的鹰鼻五方使者看样子老者的身分在使者之上。

如以地位而分功力,这老者当是一名劲敌,其余的一律黑衣劲装,在徐文看来,自不值一顾。

那白面无须老者,先扫了一眼地上的‘五方使者’尸体,然后慑人的目芒,迫注在徐文面上,声如裂帛也似地道:‘地狱书生’,你竟敢杀害本教使者,是嫌命长了么?徐文寒声道:阁下请通名!老夫‘五方教’豫南特使简青山!当然,这名字是徐文从未听到过的。

阁下率从而来,意欲何为?‘地狱书生’,你这是明知故问,本教虽开派不久,但从未放过任何敌对之人!那意思是要取区区在下的人头了?一点不错,如你自决的话,可保全尸!哈哈哈哈,阁下认为区区会自决吗?那你注定了惨死!场面顿时充满了恐怖的杀机。

徐文不屑地道:如果阁下认为办得到,无妨出手试试,不过,区区有句话先请教!简青山狰狞地一笑道:说说看?有一位叫‘过路人’的,是贵教中人么?‘过路人’?没听说过。

徐文不由一怔,黄明分明说五方教主便是得到佛心之人,而佛心是过路人得手的,而过路人又自承奉主人之命行事,简青山否认知道过路人,为什么?想来过路人必是某名手下胡扯的外号。

心念之中,不拟追问下去,改口道:落入责教之手的‘天台魔姬’现在何处?豫南特使简青山光秃秃而略扁的嘴一咧,发出一阵狼嗥也似的刺耳笑声,道:她么,将为本教主的夫人!徐文如中了一记闷雷,无名孽火,熊熊而燃,目中闪射出骇人碧芒,咬牙道:区区在下会找贵教主结这笔帐的!简青山似被徐文眼中不同于众的碧芒所慑,下意识地一挪步,道:你配么?配与不配不关阁下的事了!话说完没有?还有,贵教主是否劫持一个叫蓝玉珍的妇女?简青山神色登时大变,栗声道:你问这干什么?阁下只说有没有。

此点本特使无可奉告!从对方的神色,徐文断定母亲被劫持是毫无疑问的了。

在下有意拜访贵教主,贵敦总坛设在何处?你做梦么?你没有机会了。

未见得!本特使无暇与你饶舌,现在纳命罢!话声中,身形如巨鸟般射起,向徐文罩身扑去,双手十指箕张,有如飞天怪魔。

徐文双掌一挥,如山劲气,破空疾涌。

简青山身影一窒,落下地来。

双方成了照面之势,相距不及两丈,而对方距黄明,却只有八尺。

形势十分险恶,对方毁黄明,不过举手之劳。

徐文分毫也不敢怠慢,上步欺身,毒手三式之中的第一式倦鸟归巢,以闪电骇雷之势划了出去。

那名鹰鼻使者怪叫一声:注意杀手!简青山的身手,果然惊人,几乎与那使者警告的同时,弹退丈外。

徐文心中暗惊,毒手三式出必伤人,对方竟能安然避过,的确太以惊人,当下仍是那毒手一式,再度施出。

简青山再退八尺,毫无还手的余地。

鹰鼻使者,片言不发,扑向坐地疗伤的黄明。

徐文的注意力绝不会放松,这可能是他心有二用,毒手一式未能发挥预期效果的原因,一见那使者身影晃动,半侧身,双掌夹以十成功力,劈了出去。

轰然巨响声中,那使者被震得倒翻而回。

同一时间,简青山劲逾山岳的掌风,业已卷到了徐文身上。

徐文回掌立封,但差了分秒,同时也用不上劲,当场被震得踉跄退了三四步,他感到街青山的功力,不亚于卫道会的太上护法痛禅和尚,心弦登时拉紧,意识到这一战将是十分凶险。

也就在徐文被震退,鹰鼻使者立桩未稳的电光石火之间,三名立在陡坡方面的劲装汉子,以为有机可乘,齐齐弹身疾扑黄明。

徐文脚下一用劲,快逾电光石火地绕了一个半弧,回到原地。

哇!哇!惨号连声,三名突袭的劲装汉子,栽了下去,当场毙命。

这一手,使得全场为之惊魂出窍。

简青山暴喝一声:‘地狱书生’,你真有一手!双掌一抡,奇绝狠绝的招式,滚滚而出。

徐文目中碧芒大盛,硬碰硬举掌相迎,使他心惊的是简青山居然不受制于无影摧心手之毒。

鹰鼻使者自然不放过任何机会,徐文与简青山甫一接手,他立即电闪上步,一记劈空掌,向黄明卷去。

徐文大惊失色,毒手一式再度施出,简青山知机而退,但他只施出了半招,身形电射,正好迎上那使者劈向黄明的掌风。

那掌风劲道十足,力逾千钧。

砰的一声,徐文用身形硬挡,当场跌撞出八尺之外,口里不自禁地闷哼了一声,但总算救了黄明的命。

如果照这样东迎西挡,势必疲于奔命,而黄明将不免被敌所乘。

心念电转,他改变了策略,横身挡在黄明身前,面对两大劲敌,身后的那些劲装汉子,暂时不理,以那些人的身手,是无法得逞的。

栗喝声中,简青山与那名使者,双双扑至。

徐文一咬牙,反迎上去,右掌封住那名使者,左手施出了毒手三式之中的第二式屠龙斩蚊。

嗯!一声惨哼,简青山连连后退,面色如土。

徐文与那名鹰鼻使者,双双退了一步。

这一式,又因分出一半功力对付那使者,又致不了简青山的死命。

简青山却是心胆俱裂,一挥手,当先踉跄奔去,显然,他已受伤不轻。

简青山一走,鹰鼻使者更不敢留,大喝一声:退!紧跟着弹身疾遁,去势如电。

那些手下,顿如丧家之犬,没命飞奔。

徐文杀机狂炽,凌空疾划,泻落人群之中,手扬处,渗号迭起,眨眼工夫,躺下了十几人。

他心念黄明,不敢继续追杀,折身返回丘上。

徐文吁了一口大气,道:大哥,没事了么?黄明激动地道:贤弟,亏了你了!这何足挂齿,他们不来,我也会找去的。

来了些什么人物?为首的是原先免脱的那名使者,和一个被称为豫南特使的老者叫简青山。

黄明惊呼道:简青山?是的,大哥认识此人么?认识,他的外号叫‘啃尸虫’,本是关外黑道盟主,因心黑手辣,动辄杀人,手下被他残杀的不计其数,致以激起了公愤,为同道所不容,逐流亡关内,想不到被‘五方教’收容在旗下!哦!那生形相貌,一望而知是凶残之辈!贤弟,我们该……大哥把该分坛的地点告诉小弟。

我带路。

不!不妥。

为什么?嫌大哥我身手不济,累赘么?不是这意思,小弟发觉该教有地位的高手对‘毒道’均有某种程度的修为,大哥去了,的确有许多不便。

黄明想了想,道:那我在外面接应你,如何?徐文不便峻拒,皱了皱眉,道:大哥这身行头,恐怕难以瞒过……这还不容易,你等着。

说着,弹身奔入土丘后的林中,仅只片刻工夫,独目老丐变成一个一身短打的店小二模样,往徐文身前一站,哈腰道:相公,小二这厢有礼了!徐文不由绝倒,衷心佩服对方易容术之精妙。

贤弟准备如何去法?明闯!好,你注意看着,这是分坛位置,左右通路,我在这里等你……黄明边说边用树枝在地上比划,划完,用脚踏去。

然后又道:我先走一步。

他身形一闪,消失在丘后的林中。

徐文整了整因打斗而弄乱了的衣衫头巾,然后直奔下土丘,毫不避忌地向分坛所在地走去。

一路之上,有不少目光注视着他,他只作不知道。

他此来有三个目的,一是判断天台魔姬是否尚被拘在分坛;二是设法迫出总坛所在,打救母亲;三是希望能碰上过路人等曾向自己下过手的魔爪……突地――他想到一件最紧要的事,自己竟不曾向黄明问清楚他师傅妙手先生的行踪。

妙手先生与自己约定一月之内,在开封蒋府面见,揭穿七星故人与陌生汉子等人之谜,现在半年过去了,自己失了约,如果能见到妙手先生,也许能助自己了解到过路人等的来路……但,此刻回头再去找黄明,已嫌迟了,天台魔姬生死莫卜,好歹得先救她出险,如果对方志在劫色,这一日夜工夫,她的处境就很难逆料了。

想到这里,几乎把钢牙咬碎,假若天台魔姬因而失身,岂非遗终天之憾。

动人的风姿,感人的痴情,再次在他脑海里鼓荡。

他激情地在心里暗暗叫着:大姐,小弟不择一切手段,誓必要救你出来。

小弟欠你的太多了……盏条工夫之后,他来到了黄明指示的分坛所在地。

巨门深扃,阒无人迹,这会是五方教豫南分坛所在地吗?他征愕住了。

莫非自己找借了地头?但黄明指的分明是这里。

难道黄明被人所骗?但以他的精明,似乎不至于。

一时之间,他有些进退失据……看起来,这分明是大户人家的住宅,一个分坛,焉有毫不设防之理。

左右一看,这条巷一共只有两道大门,一道在近巷口处,依围墙的长度而论,占地不广,同时位置也不对,除了这里,别无门路。

蓦地――巨大的黑色大门缓缓开启了半扇,一个龙钟的老苍头,跨出门限,一见除文站在门前,偏头打量了半晌,才以沙哑的声音道:公子找谁?徐文可就为了难,看这老头完全不似江湖人物,但却不能不答腔,期期地道:在下求见贵主人!见俺主人?公子莫非找错了地方?不至于吧?公子上姓?与敝主人是什么关系?见了你家主人,他自然知道。

家主人永远不知道了。

.什么意思?家主人三年前过世。

家中仅主母与小姐二人,公子要见谁?徐文不由傻了眼,答不上话来。

那老苍头转身入门,口里嘟噜着道:唉!家不可一日无主,三年来不知遭了多少无赖。

砰地一声,门关上了。

徐文啼笑皆非,竟然被人当成了无赖。

一弹身,向与黄明约好见面的地点奔去,出了长巷,一转弯,见黄明双手抱胸,斜靠在一家的门楼柱上。

他一见徐文奔来,急使了一个眼色,闪身门楼之内。

徐文直跟进去,口里道:不对路!黄明在一个暗角停下来,诧异地道:你说什么?徐文懊丧地把所遇说了一遍。

黄明一跺脚道:兄弟,你真是不知江湖诡谲,地方决不错,可能该分坛目前没有人能应付你,而知你必来,才玩了这一手。

徐文闻言之下,既羞且愤,前车可鉴,而自己竟然这般粗心,记得回南召别墅之时,就栽在老家人二胡子的手里,险些遗千古之恨,今天不是那故事重演么,而自己竟信以为真。

心念之中片言不发,回头便奔。

黄明急声唤道:贤弟,别急,好好商量!徐文充耳不闻,闪电般向方才离开的那长巷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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