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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独闯狼穴

2025-04-03 08:15:41

顾盼间,又回到那巨宅之前,黑漆大门紧关如故,和先前来时没有两样,静悄悄的不闻声息,也不见人影,只是,他的心情不同了。

砰!他向大门遥击了一掌。

这声巨响,全巷可闻。

门开了,出现的仍是那老态龙钟的老苍头,颤声喝骂道:寡妇孤女,就该任意让人欺负么?徐文一弹身,欺了过去,那老者缩身闭门,但来不及了,一只左臂,已被徐文牢牢扣住。

老者昏昧的眸子陡泛精光,左手一挣,不脱,右掌猛然切出,势疾力猛,绝非庸手。

徐文轻轻一指,老者右臂嗒然下垂,老脸顿现死灰之色。

徐文恨声道:老狗,你是活腻了?老者结结巴巴地道;少侠……有话……好……徐文厉声喝道:少废话,领我见你们分坛主!什么,分坛……老汉不懂。

你再说一句,我活撕了你这老狗!老苍头面上的皱叠起了抽动,额角渗出了大粒的汗珠。

徐文夹腰带把他提了起来,大踏步向内趟去。

大门内是一片影壁,挡住了视线,所以在门外看不见里面的情形。

转过影壁,是一个占地极广的大院落,一条丈余宽的砌砖荫径,直通迎面的大厅。

宏伟的建筑,并不因油漆剥落而减色,画阁飞檐,雕龙附凤,廊柱合围,巨厦翼展。

冥想当年这巨宅的主人,又是了不起的人物。

顾盼间,来在廊沿之上,厅内布设,清晰扑目,古雅而不奢华,看样子,的确不像是江湖帮会立舵的地方。

但徐文成竹在胸,决不为这表面情况所惑。

死寂依然,不闻人声,不见人影,气氛透着无比的诡秘。

徐文上了阶沿,把老者向地上一掼,厉声道:引我见你们分坛主!老者显得惊怖十分地道:少侠……您……误会了,这里是安分人家的住宅……徐文杀机大炽,想到被毁于旅店中的一代女怪杰三指姥姥,被掳劫的红颜知己天台魔姬以及下落不明的母亲,开封蒋府的惨劫,恨火填膺,仇焰焚心,口里栗喝一声:老狐狸,‘地狱书生’并非善良之辈!一脚照定左臂踏了下去。

一声凄厉的惨嚎,那条左臂骨碎肉靡,痛得老者满地翻滚,语不成声地道:小狗,你……就杀了……老夫……徐文切齿道:我不杀你,你再装洋,我撕下你的右臂!一蓬疾雨,由屋顶洒落,着地之处,冒起一片白烟。

这是一种剧烈的毒计。

那老者再次发出了惨叫,抽搐了数下,不动了,眨眼工夫,尸身开始溶化,流出腥臭刺鼻的血水。

徐文一身衣衫,百孔千疮。

他除了感到一阵麻痒之外,毫发无伤,这证明他确已到了百毒不侵之境。

但这场面,仍使他惊心动魄,目定口张。

毒雨过后,一切又归寂然。

徐文愤怒欲狂,却找不到发泄的对象。

他想了想,退下阶沿,双掌运足功劲,朝居中一根廊柱劈去。

轰!一声巨响,柱摇梁崩,瓦片与碎木粉落如雨。

照此情形,不消三掌,这巨厦势非震坍不可。

就在此刻――一个阴冷刺耳的声音起自厅内:‘地狱书生’你好猖狂!徐文冷吟了一声道:与我滚出来!一条人影幽然出现,赫然是那豫南特使简青山,白森森的面目,狰狞已极。

紧接着,无数人影从四方出现,把徐文围在了核心之中,每一个人的手上都扣着陪器与兵刃。

此刻,那老苍头的尸身皮肉连衣物均已化尽,剩下一具白骨在血水之中,那景象的确令人毛骨悚然。

简青山身侧出现了另一条人影,是一个威凛的锦衣中年。

整个现场均为恐怖的气氛所笼罩。

锦衣中年首先开了口:‘地狱书生’,你意欲何为?徐文寒声道;阁下报名!本座分坛主姜珏!好极了,请立即交出‘天台魔姬’,说出总坛地址!你认为办得到吗?非办到不可!否则呢?本人血洗分坛!简青山嘿嘿一阵狞笑道:‘地狱书生’,本特使要把你碎尸万段,方消心头之恨!徐文不屑地道:‘啃尸虫’,今天你只好啃尸了!简青山面色大变,他料不到徐文会一口道出他昔年丑恶的外号,怒极怪吼道:小子,本特使要活吃你的心肝!徐文嗤之以鼻道:你今生今世办不到了!哼!照打!暴喝声中,简青山与姜珏,双双劈出一掌,两道掌风,汇成一股巨流,势可撼山票岳。

同一时间,锐风刺耳,无数暗器刀剑,如密雨般集中射向徐文。

这声势何等惊人,从投射的疾劲锐风判断,在场的无一庸手。

在这种情况之下,任你功力通玄,不死也得负伤。

徐文当机立断,一式旋空飞升,身形电似凌空拔起,足有四丈高下,无数略器剑刃从脚底密擦而过,整个四丈以下的空间,像掠过一阵蝗群,密无点隙。

盘空一匝,疾矢般射向厅廊,径扑简青山与姜珏。

简姜二人,霍地左右弹开,徐文身形未落实,双双各攻出一招,在彼此互存决死的情况下,出手之势有如骇电奔雷。

徐文一横心,不顾左边的分坛主姜珏,一招毒手二式,猛迎向右面的豫南特使简青山。

惨号挟夹闷哼俱起,惊栗了全场。

简青山脑浆迸裂,横尸就地。

徐文后心挨了姜珏一掌,身形前冲了五六步,两股鲜血顺口角而下。

姜珏因简青山在一个照面之下惨死,惊得亡魂尽冒,忘了跟踪出手。

徐文陡地回过身来,眼中的碧芒,使人心神皆颤。

四围的分坛弟子,见曾见过这等阵仗,一个个面如土色。

徐文一个弹身,出手如电,抓住了姜珏,全场发出了一阵惊呼,但却无人敢出手。

徐文一用劲,五指深深嵌入了姜珏的肩井,鲜血从指缝间泊泪而冒。

姜珏面如死灰,丝毫也用不上劲。

徐文栗声道:分坛主,现在阁下可以开口了?差珏身为一坛之主,虽惊怖欲死,但却不能不维持表面尊严,咬牙道:无可奉告!徐文怒发如狂,那神态有若一尊凶神,每一个字,如钢珠般从牙缝里进出:姓姜的。

我会把你生撕活裂!话声中所含的杀机,令人不寒而栗。

所有在场的分坛弟子,一个个噤若寒蝉。

蛇无头不行,全失了行动的依据。

徐文要杀姜珏,易如反掌,可是他的目的并非杀人,而是要救人。

杀了姜珏,甚至分坛所有弟子,问题并不能解决。

对方宁死不供,使他内心着急万分。

突地――分坛主姜珏猛可里抬起左手,朝口里一放,面色随之剧变。

徐文冷哼了一声道:阁下打算服毒自尽么?在本人手下,你可办不到!边说,边以手指疾点对方三处大穴,然后摸出一粒解药,强塞入对方口中。

姜珏确实到了求死不能的地步。

徐文手一紧,姜珏惨哼了一声,被扣住的肩井,又冒出鲜血来。

痛苦,使他汗珠滚滚,青筋暴突,面孔扭曲得变了形。

阁下,别希望奇迹出现,你除了说话,别无路走!地狱书生’,本座决不屈服!那阁下就等着瞧了……蓦在此刻――一条人影排众而出,胁下挟着一个气息奄奄的人。

徐文目光一扫之下,不由肝胆皆炸,来的,正是土丘侥幸漏网的五方使者,他胁挟着的赫然是闪电客黄明。

黄明会落入对方手中,的确是他做梦也估不到的事。

五方使者阴森森地道:‘地狱书生’,你认识他吧?徐文目眦欲裂,暴喝道:放了他!五方使者哼了一声道:你认为如此容易吗?你找死?先死的是他!说着,把毛爪放在黄明的天灵盖上,又道:抓碎他的脑袋并非难事,对么?徐文钢牙几乎咬碎,他不难扑杀那名使者,但黄明势必一命呜呼。

本人再说一遍,放了他!办不到!在场的连你在内,将付出血的代价!你无妨试试看!你的目的是什么?很简单,你放了姜分坛主,带他离开,这笔帐改日再算!办不到!如你愿意牺牲他,咱们就拚了吧!徐文几乎激愤得发狂,母亲、恋人、朋友,孰轻就重呢?他能忍心牺牲黄明吗?不!母亲与恋人,如果不死,仍有拯救机会,如果已遭不幸,那注定回天乏术,而黄明,生死全在自己一念之间。

那踌躇的神色,五方使者当然看得出来。

他怕徐文真的一横心,那今天在场的将无一能逃杀手,故意把黄明的头拉得向上一仰,道:‘地狱书生’,决定了没有?徐文猛一跺脚,咬牙切齿地道:就让你等侥幸一次吧!五方使者一挥手,大声道:撤退!一声令下,那些弟子像是从鬼门关逃了出来,纷纷鼠窜退去,刹那间,走得一千二净。

徐文气炸肺腑。

众弟子退尽,五方使者才又向徐文道:‘地狱书生’,你可以放手了!徐文冷冷地道:你先放了他!我信不过你!以你的身手,怕本使者撤赖么?你又有何保证?凭‘地狱书生’的名头,决不作卑鄙之行!那使者想了想,轻轻放落黄明,然后向侧方闪退三丈。

显然,他是怕徐文猝然出手。

黄明落地,口中发出了微弱的呻吟,看来他不是要穴被制,便是伤势极重。

徐文恨很地道:姓姜的,今天就算便宜了你!说完松手,弹身到了黄明身边,探察之下,果是穴道被制,忙出手解了他的穴道。

黄明轻哼一声,站起来,满面羞惭之色,赧然道:贤弟,我误了你的大事……徐文苦苦一笑道:大哥,你平安就好,机会不止一次!回头望处,姜珏与那名使者,已不知何时消失。

整个院落,依然死寂阴森。

大哥,怎么会……说来惭愧,是我太粗心了,你来找我再回头之时,我的形迹便露了白,如果我换个位置,当可无事,不该太过托大,以致被对方所乘。

当然,问题还是在于功力不及对方,幸而对方心有所忌,没有下毒手……算他们命大!情况如何?对方死不透露,毫无头绪!为今之计呢?搜!开始行动吧?慢着,大哥先眼下这个,以防万一!说着,递了一个药丸给黄明,又道:半个时辰之内,可保百毒不侵。

黄明接来服了,两人互望了一眼,双双向大厅欺去。

甫上廊沿,黄明陡地一缩身,口里发出一声惊呼,廊沿上,一具白骨,外加一具尚未化尽的尸体,血水顺着砖缝四处滥流。

徐文虽属此道高手,但也不由感到一阵悚栗。

原来那老苍头被毒液所溶,血水流经那豫南特使商青山的尸体,便也被毒液溶化。

这毒液之毒,可以想见了。

徐文若非练成了本门玄功,百毒不侵,此刻的白骨,将是他自己。

徐文指着那具半化的尸体道:大哥,他便是关外黑道明主‘啃尸虫’简青山!黄明打了一个冷颤,道:天网恢恢,这厮积恶如山,该有此报。

两人入厅,搜索了一遍,毫无所获,由屏门转入后进,把三层院落房舍与东西两大跨院搜了个遍,却不见半个人影。

有的房舍,看来根本已无人居住,这多的人到哪里去了呢?徐文心中的懊丧与愤恨,简直无法以言语形容,但他是为了黄明而放去了敌人,怕黄明心里难过,他不敢表示什么。

黄明是妙手先生的高足,穿门入尾,寻幽探秘是他的看家本领,他一直像猎犬般在探索目的物,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地方,敲、打、触、摸……终于,他激动地欢呼了一声:在这里了!此刻,两人置身在跨院与后进连接处的角轩中,黄明在搬弄着一架巨型屏风。

那屏风直立在轩内当门之处,看来毫无异状。

徐文惑然道:大哥发现了什么?秘道入口!这屏风么?可能是!可能?你发现地砖上凌乱的脚印么?全到这屏风为止。

口里答话,手指却不停地在屏风上摸索,当他的手指扭动一个屏风上层花格中的鸟头时,一阵格格之声倏然传出。

徐文精神一振,目光扫处,只见迎面壁上裂开了一道门户。

他弹身近前,只见门内是一列长长的石级向下滑伸,约莫有数十级,便是平进的地道,可容两人并肩行进。

由于里面暗黑,以他超人的目力,只看到此为止。

黄明靠了过来,道:这若非地下室,便是通往外面的密径!徐文一挪步,道:我们进去搜……提防诡计机关!。

说着,顺手抓了一个锦墩向门里扔去,锦墩顺石级滚落,意外地,毫无动静。

黄明接着道:可以放胆进去了!这秘道想来是此宅主人所建,既非武林人物,自不会布设机关,‘五方教’开派不久,临时加以利用,布设亦来不及。

这推断有理,我们走!徐文当先进入暗门,向下落去,黄明紧随他身后。

石级尽头,便是平进的甬道,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目力再强,也必须籍一点自然光源。

此森森暗道,深入地下几达五丈,靠入口处,可前望数尺,数尺之外,便无法辨物了。

黄明从身边取出火石火绒,敲燃了点上火摺子,一幌,眼前登时明亮。

徐文喜不自胜地道;大哥身边的宝贝不少!黄明尴尬地一笑道:贤弟取笑人,小偷儿总离不了这些东西的。

走吧!这回换了黄明在前,徐文在后,像两支夜宵蝙蝠般顺地道扑去。

地道似乎无穷无尽,奔行了一刻光景,仍不到头,倒是很少曲折,笔直朝前。

黄明边行边道:看来这是一条秘道,以行进的方向与速度而论,我们快出城了!徐文一怔、道:出城?不错,可能是东北两城门之间的荒僻地带。

这么一说,对方早已出城了?极有可能!话声甫落,眼前地道突然一分为三,两人顿时愣住了!哪一条才是正路呢?黄明换了一个新的火摺子,细察地上的脚印,是朝居中一路奔去的,左右两路有足印,但看似一二人所留,明显而不凌乱。

贤弟,中路!慢着,大哥看左面……啊!什么意思?靠左一面壁上,挂了一块木牌,上面写着六个惊心怵目的朱红大字:禁地,擅入者死!贤弟的意思是……我们的目的是寻人,并非追人,纵使追上对方,未必有用,这禁地我们不能错过,好歹得探上一探!好!徐文领先举步向左边地道欺去,三丈之后,转了一个弯,一道黑黝黝的铁门阻住去路。

门上,悬着同式的一块木牌;禁地,擅入者死!徐文上前用手一推,道:好厉害,门上涂有剧毒!黄明骇然道:看来‘五方教’是以‘毒’当家的了?一句话,触动了徐文的心事,目已是万毒门第十五代掌门,普天之下,毒道一宗,不知有多少门派?以自己目前所知,卫道会的掌令崔无毒是一派,其余,便不得而知了。

如果父亲并非预期中的本门第十四代,那父亲该是另外一派,但以无影推心手的功力而论,父亲是本门一脉,当无疑义了。

‘五方教’是属于哪一派呢?心念之中,用力一推,铁门纹丝不动。

蓦地――锵的一声,铁门上端开了一个小孔,一个令人汗毛倒竖的声音道;何人擅闯禁地?黄明立即熄了火摺子,接口应道:总特使,奉令查禁!小孔内露出一支精芒闪闪的眼睛,从小孔漏出的昏黄光线判断,门内必有灯烛之类的照明之物。

这一来,变成了内明外暗,门里人的声音充满了狐疑:是哪一位特使?徐文半侧身,学着简青山的阴冷声调道:简青山!这一着诈棋,居然生了效,格!格!声中,铁门开启。

门内是一间石室,燃着一支牛油火炬,照得满室通明。

一个上身赤裸、胸毛茸茸的恶形大汉,当门而立,一见两人面目,陡地怪吼一声道:你俩是谁?竟敢冒充简特使……徐文闪身退了过去,口里道:‘地狱书生’!那狰狞大汉面上的横肉一紧,暴喝道:找死!抡起蒲扇大的手掌,向徐文当胸劈来。

徐文一抬手,轻而易举地抓住了对方的手腕。

大汉奋力一挣,把徐文带得一个踉跄。

徐文暗僚对方臂力超人,五指用力,那大汉哎唷!一声,矮了半截。

徐文目光向室内一打量,靠右边一道小门,内面铺着寝具,想来是这大汉的宿处;左边一道铁门,门上落了巨锁,秘密,当然是在这铁门之内。

徐文心中暗忖,这铁门内关的,会是母亲或天台魔姬之中的一人么?抑是……当下喝问道:里面关的是什么人?大双手腕被制,全身酸麻,无力反抗,但目中的凶光却令人心悸。

你俩意欲何为?把门打开!办不到!你想死么?你俩个兔息子也别想活!徐文恨火中烧,懒得厮缠,一掌拍碎了大汉的脑袋,用脚踢开尸身。

黄明在这地方,就显出能耐了,他已然把一串钥匙取在手中,上前打开了巨锁。

门一开,一道劲风从内卷出,把他的身形震得直撞向身后的徐文。

徐文用手一按,巨大的压力,使他退了两三步,这发掌人的功力,可以想见了。

惊魂甫定,只见门内又是一间石室,一个黑衣老者惊震地望着二人。

徐文一看,石室朝里,赫然又是一道紧关着的铁门,这黑衣老者,自是监守人无疑了。

从对方关防如此严密看来,内情相当不简单。

黑衣老者狞声喝道:干什么的?徐文寒声道:要你命的!声音未落,一个虎扑,施出了毒手一式。

哇!惨号声中,黑衣老者倒地而亡。

徐文奔向那道铁门,门上没有上锁,拉了开来,里面是一道铁栅,袭着外间的火炬之光,照见铁栅门内蜷伏着一团黑影,从那灰白的老头看来,并非徐文想像中的任何一人,他不由凉了半截。

黄明向内一张望,道:不知被禁的人是谁,竟然防范如此严密?徐文道:好歹总得弄个清楚!大哥,烦你把火炬拿来!说着,上前去用手扭断了铁栅上的锁链。

蜷伏的人影一动不动,这时,已看清了是一个瘦骨嶙峋的老人。

徐文走近那蜷卧的老人,发话道:阁下是谁?那老人蠕动了一下,发出一种虚弱但充满狠毒的声音道:孽种,你会得到报应的!徐文一愕,望了黄明一眼,又道:在下不是‘五方教’的人,阁下起来答话!老人以手撑地,挣扎着坐起身来,失神地望着二人。

徐文被那老人失了人形的面容吓了一跳。

阁下是什么人?你……又是何人?在下江湖中称为‘地狱书生’!不是那孽障出的花样吧?在下是追人无意到此,不懂阁下说的话!老人失神的目光再次向徐文与黄明打量了一遍,冷森森地道:要救老夫出困,是吗?徐文不假思索地道:当然。

既然碰上了,岂会撇下不管!有什么条件?条件?这是什么话?难道是无条件么?在下没有想到这一点。

阁下先说来历吧!你……当真不是那孽障派来折磨老夫的?阁下所说的孽障是谁?老人咬牙切齿地道:老夫的传人!徐文惊哦了一声,道:阁下是被门徒囚禁?不错!为什么?为了要老夫的秘技!黄明忍不住骂了一声:欺师灭祖,人神不容!老人目眦欲裂地道:老夫苟延生命,就是要等着看他遭报,可惜,唉……恐怕看不到了。

徐文激颤地道:阁下叛徒叫什么名字?老夫不知道!什么,不知道?这的确是天下奇闻,做师父的不知道门人的名字。

老人咬了咬牙,脱形的面上已没有什么表情,只有失神的双目中还散发着强烈的很意。

是的,到现在还不知道。

徐文倒抽了一口凉气,道:但总该知道他的身分?他是这里主人!这里主人!那是分坛主差珏了……他……他……叫姜珏么?不错。

他便是此地的主人!他……人呢?兔脱了!啊!两位小友是他的仇人么?可以说是的。

老人深陷的眸中,突地滚出了两粒泪珠,凄绝地道:老夫功力已废,比死人只多了一口气,也不想重见天日了,只是死难瞑目的,便是对师门无所交代……阁下何门何派?这一点格于门规,恕老夫不便置答!徐文皱了皱眉,道:那阁下的名号来历,也是不能透露的了?是的!徐文默然了片刻,道:阁下随在下等离开这里,怎样?这……在下有急事待办,不能耽延,坦白说,正是追踪令徒!啊!老人愣愣地凝视着徐文,目光在变幻,一变再变;表示这可怜的老人内心异常的复杂。

徐文预期着这禁地之内,可能禁闭着他的母亲或是恋人,现在事实证明不是,他的心早已飞起在外,感到一刻也无法久待,顺便救过老人,纯粹是基于武林道义,否则以对方暖味的态度,他尽可抖手一走。

黄明老于世故,倒是有耐性,和缓地道:前辈,事有从权达变,您该速作决断,如非小可二人无意来,前辈又将如何?门派家事,外人无权过问,不过前辈如有用小可之处,当尽力而为!徐文有些急躁地道:阁下可想好了?老人忽地一摇头道:老夫不打算离开此地了!徐文大感意外,讶然道:阁下不打算离开这人间地狱?老人以坚决的语调道:是的,老夫想透了,除了一死以谢师门,别无他路可走,只是……只是死不瞑目!既是不欲死,何不离开再作打算?老夫说死不瞑目并非惜死!那是为了什么?师门重任未了!徐文将要想开口追问,什么重任未了,但想到老人对师门讳莫如深的态度,把到了口边的话咽了回去。

停了片刻,老人主动开了口。

事干本门戒律,老夫有话亦难以出口……黄明忍不住叹口气道:这就难了,前辈有否同门之人,小可等可以替您传讯?老人不答,陷入沉思之中,可能他将要作某种重大的决定。

徐文忧心如焚,实在无法忍耐,不得已道:阁下,在下兄弟要上路了!老人无力地一抬手,道;慢着,老夫有个请求!请讲!请小友为老夫找到孽徒,代为清理门户……清理门户?是的!这种事外人可以越俎代庖么?老夫别无它法了!本门有部秘笈,落在孽徒之手,请代追回……阁下门下确是‘五方教’分坛主美珏么?老夫只知他是此间主人!那好。

不过,为了证实他的身份,阁下得交待点凭据什么的……凭据么,他……擅于用毒!这点在下业已领教过了,险些一命不保!这就不错了!贵门秘笈追回之后,请问如何处理?这……怎么样?小友不知系出何门?这一点恕难奉告!也罢!老夫这里有一纸遗言,盼小友在替本门追回失物之后,照书行事!可以!老人从身下的草堆中,摸出一个破布结,郑重地递与徐文,道:这便是。

小友能代老夫办妥,九泉之下也必铭感!关于所谓清理门户之事……内中已有说明!此遗书务祈小友在追回秘笈之后,再为开启!徐文接了过来,道:阁下是决定不离开的了?是的!在下仍请阁下道出名号,这与贵门戒律无关吧?好,老夫叫伍尚徐文惊呼一声道:伍――尚?不错,小友……徐文面色剧变,侧顾黄明道:大哥,对不起,请你暂到外间!黄明困惑地望了徐文和老人一眼,把火炬插在门边,退了出去。

老人伍尚惊异莫名地道:小友,这是为了什么?地牢被囚的老人,自报姓名伍尚,徐文心头巨震,请黄明暂时回避,激动万状地向那老人道:令师莫非是上万讳友松?老人伍尚乾瘪的鹄面居然起了抽搐,口唇剧颤,失神的眸子睁得滚圆,久久才努力迸出一句话道:你……你……怎知道?徐文双膝一屈,激动地道:第十五代弟子徐文,叩见师祖!什么?你……你……弟子徐文,蒙师太祖收为第十五代传人!这……这……怎么可能?啊!祖师有灵!祖师有……徐文行了大利之后,道:请师祖听弟子把经过详情禀告!伍尚全身抖动得十分厉害,这是他梦想不到的奇迹,发生得太突然,玄奇得令人难以置信,他语不成声地道:你……说……你说……徐文把自己功力被封,遭人劫持上船,乘机投河,以迄被救,蒙师太祖收为第十五代传人,修毕本门玄功,奉命下山寻失经,查上两代经过详情等,述了一遍。

伍尚卟地一声跪了下去,枯陷的眸中泪如泉涌,失声道:弟子不肖,弟子不肖……徐文叩首道:师祖请珍重为要!伍尚回原处,沉思了片刻,道:把遗书给我,用不着了!徐文取出布结,双手呈上。

伍尚解了开来,布上斑斑驳驳竟然是用血写的。

伍尚撕了血布,把其中一个小包取在手中,然后喘息着道:遗书本是交代得回失经之后,代为执行门规,受托者如愿为本门传人,可先研参‘毒经’,然后照规矩回山入门;如不愿,则将该经以棺木盛装,投之于‘九转河’,你师太祖会将之收回。

这本是为师祖在绝望之中的奇想,事实上根本办不到,想不到祖师有灵,会差你来此。

好!这追回失经、清理门户的大事,交给你了!弟子谨遵师祖训示!第十四代未行入门之礼,欺师灭祖,你不必视之为上代,按律处治便是!遵命!言尽于此了!徒孙先送师祖离此,然后再设法……不必了!徐文一震,道:师祖的意思该如何……伍尚字字如钢地道:师祖不肖,未能克尽斯贵,险使本门中绝……你听着,当初我照门规下山寻找‘撞缘’之人,踏遍江湖,未见有本门传人出现;年复一年认定那半部‘毒经’可能因意外而未流入人手,但仍据万一之想……略事喘息之后,接着又道:三年前,我不得已在江湖中故意炫露了本门绝技,意在试探有否‘撞缘’之人。

这样过了不久,我发现了他。

本拟暗中考察他的为人,不料他倒先认出了我的来历,诡称有人病重垂危,托他寻找同门,毒技便是那重病之人所授。

我一时不察,信以为真,由他带领到这地室之中,误蹈陷讲,被废了功力囚禁,那孽障不时来迫我授以本门上乘心法……徐文愤慨地道:徒孙身带‘法丸’,誓必正以门规!对了!方才你述及入门经过,说是早已练有‘无影摧心手’,是你父口授?是的!你父又怎获有本门秘技呢?家父生死成谜,俟擒到叛逆姜珏之后,当能解开谜底!徐文心中大是庆幸!当初,他认为父亲便是得到毒经之人,而自己奉命清理门户,终不成人子杀父?现在,证明获得毒经的是姜珏,这就好办了。

至于父亲得毒技之谜,想来姜珏存心叛门,向外妄传,才有这后果……伍尚又道:你父与姜珏是何渊源?这点徒孙不知道。

安知你父不是始作俑者?徐文心头不由狂震,不错,这未始不可能。

当下咬了咬牙道:徒孙会查明的!伍尚紧迫着道:如果将来事实证明当初获得‘撞缘’之人,是你父亲,你何以自处?徐文心一沉,念头数转之后,毅然道:徒孙以师门戒律为重,不惜大义灭亲!办得到吗?徒孙可以立誓!不必,我相信你!但……唉,但愿事实不是如此。

徐文又何尝不是如此想,他深信父亲已死于开封道上;说父亲不死的,只是凭臆断。

突地,他想到了一个问题,父亲之死,可能与五万教有关。

过路人传言凶手痛禅和尚显系嫁祸;照劫待自己的老秀才所说,父亲与七星故人是死于毒,所以才有死者非父亲的误断,因为父亲是用毒的人。

根据先后事实,可以作如此假定:得到毒经的是姜珏,而姜珏是五方教一员,所以过路人等才不惧无影摧心手,姜珏才能运用剧毒。

假设父亲是在某种奇巧的情况下得到了毒功之秘,这是父亲不出示毒经、一切均以口授的原因。

嗣后,对方发觉毒技外泄,才杀害父亲;又因自己练有毒手,所以才被这路人等一再追杀。

而七星故人,当然也是对方一份子,所以才有与父亲决斗之事。

至于七星故人同被杀害,可解释为误杀,或是他先被父亲所杀。

想到这里,他几乎跳了起来,这推论极近情理,连带也解决了自己三番两次被追杀的谜底。

照此而论,血洗七星堡的,当是五方教而非卫道会,因为母亲尚被对方劫持,而卫道会主上官宏也否认是凶手。

父亲在事后亲口告诉自己,仇家是卫道会可能当初五方教尚未公开立舵,他也误会了。

这好像满天乌云,突地透出了一线阳光。

突地――他瞥见师祖伍尚两手捻着一个药丸,红焰夺目,不由骇呼道:法丸!伍尚从容地道:不错,正是‘法丸’。

这是为师祖的下山时所带,现在正好自用!徐文情急之下,伸手去夺,口里道:师祖不可如此!伍尚厉声道:不许动!这三个字像含有无比的威严,徐文下意识地缩回了手。

只这瞬间,伍尚已把法丸吞入腹中。

徐文料不到师祖走这一番绝棋,登时心胆俱裂。

法丸是祖师所遗家法,根本无药解,而服食法丸的,等于是正家法,可以解也不能解。

伍尚由坐姿变成了跪姿,目光甚是平静。

徐文也跪了下去,泪水止不住涌了出来。

当他再抬头时,伍尚业已合目长逝。

一切,像是一场恶梦。

火炬快燃尽了,光线黯了下去。

徐文放了伍尚的遗蜕,然后开口叫道:大哥,你可以进来了!没有回应。

他再提高了嗓子叫一声,仍然没有反应。

他心中大急,莫非黄明遇到了意外不成?心念之中,弹身扑了出去,连越两重石室,到了地牢入口的甫道,依然不见半丝人影,一时之间,他真不知该如何是好?黄明当然不会无故离开,除了发生事故。

他返身入室,取了一支火炬在手,正待去寻黄明……蓦地――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整个石室剧烈地晃动起来,一股烟硝之味夹着灰沙罩身卷去,所有火炬,在刹那之间熄灭,石室之内,顿时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徐文惊魂出了窍,久久才回过神来。

他试着移脚步,向前探索,触摸之下,心里暗道一声:苦也!地道业已崩陷,碎石土块塞得满满的。

回头又向内室探索,发觉里间也已堵死,看来仅剩下自己容身的一间未倒,师祖遗体,当然已被掩埋了。

这算不幸中的大幸,设使这一间也坍落的话,自己单已被活埋了。

但,这与活埋又有什么区别呢?这地道长及数丈,只要有一段被炸坍,神仙也难脱困。

四面都是坚厚的石墙,离地面不知有多远,出去的希望根本没有。

是谁炸毁这地道的呢?当然,总是五方教的手下,这与黄明的无故失踪有关吗?抑或黄明也在另一处被活埋了呢?待猝然惊怖之后而起的,是生之绝望。

如果不巧遇祖师伍尚,他与黄明早已离开,现在,两代传人同葬一窟。

他经历过不少次死亡的恐怖,但这一次似乎更绝望,连希冀奇迹发生的余地都没有。

人,总不能破地而出。

他颓然坐在地上,什么也不想,因为想了也是多余。

他摸了摸身上那粒师太祖万有松所赐的法丸,心中作了决定,当肉体的痛苦无法抵受时,便以这粒法丸结束生命。

命运,的确令人无法捉摸,谁想到当身手到某一极限,正可快意恩仇之时,却碰到这种意外的结束。

对一个生已绝望的人而言,爱、恨、悲、苦等等也失去了应有的意义,因为那是属于活人的。

时间成了空白,无所谓过去,也无所谓未来。

饥、渴,开始向他袭击,一切他可以不想,但肉体上的感受,他不能没有反应,因为那是实在的,不管想或是不想。

在绝望中,饥火燃烧得极快,没有多久,便到了难以忍受的地步。

他想,自己的生命快要结束了,多受痛苦是无谓的。

他几次想吞下法丸,可是生之欲念,紧紧地握住了他,使他下不了决心;虽然生已绝望,但总抵不过人生的本能,所谓:慷慨赴死易,从容就义难。

一个人更从从容容地接受死亡,是多么困难啊!痛苦,逐渐变成了麻木,这证明时间已过去很长一段了。

突然,他发现了一个事实,照理在这密封的石室中,时间久了,呼吸必然发生困难,但自己并没有这感觉。

难道有什么通风的所在么?他跳了起来,这发现无疑是一丝生的曙光。

他开始细心地触摸每一个地方,每一个裂缝,用鼻去嗅,每一寸空间都没有放过,可是最后却失望了,没有任何一处有通气的感觉。

可是,室中的空气不窒闷是事实,这不能没有原因。

想,思索,他想到了室顶。

于是,他一手上托,轻轻纵起,触手处是一道很大的裂缝。

他藉这裂缝附手的力道,足尖贴抵石面,凭一口精纯之气,横贴在室顶上,用鼻一吸,果然,有新鲜的空气流入。

他顿时惊喜欲狂,生,居然奇迹似地发出了召唤!他孤身落地,想,这裂缝有气流进出,证明距地面不远,该采取什么行动呢?过度的惊喜,使他全身发颤,手足无措。

他想了又想,除了震开室项,别无他法,但必须冒被活埋之险。

生之锈惑,使他非冒这险不可。

他摸索着退到铁门边,歪斜的铁门,被大块的石砖撑住,形成了一个窟窿,如室顶坍落,这窟窿多少便发生一些缓冲的作用。

于是,他弓身、仰头、蹲桩,一掌向室顶劈去。

轰隆!巨响,震耳欲裂,土石纷崩,使他有目难睁,感觉中身上挨了几下重的,土掩齐胸。

他定了定神,睁开眼来……呀!这是发自内心的欢呼。

顶上,开了一个大天窗,刺目的阳光从洞穴射了下来,从洞穴边缘的厚度,看出此室距离地面有两丈之深。

简直是难于置信的奇迹。

低头望存身之处,除了土石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如果坍陷的洞穴再宽数尺,他势必被活活埋葬不可,那些将坍的撑顶巨石,摇摇欲坠,使人怵目惊心。

又一次大难不死,他从土石中慢慢挣出身躯,一闪拔出穴外,只见眼前荒冢累累,赫然是一片墓地,这墓地傍靠着城脚。

不远处便是官道,四下聚层成簇。

看日头已在已午之交,他想,自己已度过一天一夜了。

首先必须解决的是衣着,身上的衣衫,已成了些碎布,横直成叉地挂在身上,形态之狼狈,不必看便知道,如果被人看到,不被目为鬼怪才怪。

所幸腰间的一些药物与在旅店凶房中检到的天台魔姬的三指珏未曾遗落。

更想掘出师祖遗体,看来是办不到的了。

他朝着土穴下拜,默祷了一番,然后觑准了一间独立的房舍疾速奔去。

那房舍紧傍坟场,是一椽三开间的茅屋,四周围着一道残缺的土墙。

徐文只几个纵落,便到了土墙之外,想了想,先发话道:里面有人么?连问三遍,没有回声,心想,难道是没人住的空屋么?但屋顶还在飘着炊烟,墙边堆积了不少柴薪,竹竿上晾着衣物,决不会没有人‘除非人都出去了。

略一踌躇之后,推开柴门,向内走去。

有人么?他口里再次出声招呼,脚步却不曾停,走到门边,向里一张望,一幕惨象呈现眼前,几乎使他失口而呼――门内,血泊中,躺卧着一女三男,四具死尸,从尚未凝固的血渍来看,这四人遇害不久。

难怪无人应声,原来全家都被杀了。

是什么人下的手?是仇杀抑是谋财?徐文无暇追凶,他的目的只是找衣物蔽体。

主人已死,就不用顾忌了,他进入暗间,打开箱笼,果然被他找到一领青衫,外带头巾,一比,大小也还差强人意。

心里暗忖,看不出这家竟然还有读书人。

当下,又找到了一袭绸裤,忙拿来换了,然后到灶边舀水净了手面,这一来算舒齐了。

蓦地――一缕金刃破风之声,从身后飒然卷至。

徐文心中微微一震,侧身、出手……呀!是你?双方异口同声惊呼。

徐文急撤手掌,黄明剑尖下垂,愕然睁大了双目。

贤弟,你……没有死?徐文心中一动,随即道:不错,没有死,大哥怎知……你不是被埋在地穴中了么?是的。

但天不绝人,我又逃过一次死厄!你……怎么出来的?破顶而出。

喏,就在那面的坟场中!啊!谢天谢地!愚兄我快急疯了。

贤弟怎会到这里来?找衣物更换!那老人呢?死了!黄明没有追问下去。

徐文接着反问道:现在轮到我问大哥了,你怎地忽然失了影子?黄明吁了一口长气,道:你要我暂时回避,我便走到外面石室。

没多久,地道突然传来脚步之声,我便追了出去,到了三岔道口,只见两条人影,向分坛来路奔去……哦!我正待追上去,忽然嗅到火药气味,心知不妙,急切里却找不到引火线在哪里,只好回头想通知你,才只奔了数丈,炸药便已爆炸,地道靠石牢一段,全被封死,我也差一点送命……徐文又惊哦了一声。

黄明余犹悸存地道:当时我真不知如何是好,又怕与对方遭遇,你知道,该教使者上级的高手,我根本不是对手……徐文手指四具尸体道:这一家人是大哥下的手?黄明坦然道:不错,是我杀的。

徐文声音一寒,道:大哥因何杀人?你以为这四人是谁?谁?‘五方教’的爪牙!徐文剑眉一挑,道:是该教的爪牙?不错。

这间茅屋厅堂桌下,便是地道的出口。

我在地牢被炸毁之后,顺道直奔,来到这里。

杀四人还真费了一番手脚,还算好,没有与美珏那批人遭遇。

不知姜珏那帮人去了哪里?黄明一摇头道:这就不得而知了。

据死者之一透露,他们出了地道便即散去……炸地道的呢?可能是领先停留在地道中的弟子,姜珏等一行仓皇撤退,不及通知所有弟子,像地牢中的看守人,就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变故。

我判断那炸药必定是事先理好的,并非准备对付你我;当我俩进入禁地之后,才临时起意下手炸毁。

徐文一颔首道:也许是如此,事已过去,不管它了。

我想再回到分坛的巨宅一搜。

黄明道:好,我们入城,仍由大门而入,比较快捷。

此地我们可以先把它封死!好主意!两人退出屋外,连劈数掌,震毁了那三椽茅屋,土墙倒下,正好掩埋了地道出口。

如此,若不费工清理,里面的人决无法出来。

大哥,你不用去了!为什么?你犯不着去冒这凶险!黄明怫然不悦,道:贤弟,这话可就不够意思了!徐文窒了一窒,郑重地道:大哥,坦白说,这事牵扯到本门家事,小弟希望你能谅解!黄明似乎不信地道:家事?是的!不是骗我吧?小弟一向对人以诚,对大哥你……能说谎么?你的身手当然无话可说,只是阅历却使我放心不下……谢大哥关怀,小弟自会谨慎将事。

门派私事,外人无法干预,也不能插手,否则便犯了江湖大忌,这一点黄明自十分清楚。

徐文既如此说,他自然不能追问下去,心中虽疑惑,却也无法再开口了,只好尴尬地一笑道:既然如此,愚兄没有话说了。

记住,事完到正街老兴记找我,只消说找一个老客人,店家会知道的!好,哦!小弟还有件事……什么事?令师现在何处?黄明征了一怔,才道:家师因事去了远方,一时不会回转,有什么事么?令师原约小弟一月之内在开封蒋府见面,有些疑难要为小弟解说,不意小弟因事一去半年,误了约期……这事家师曾提过,看来只好等他老人家回来再说了!好吧!小弟暂时别过!别忘事完找我。

小弟记下了。

说完,弹身向坟场奔去,一望四下无人,越过城墙,径直朝原先那巨宅方向奔去。

为了避免惊世骇俗,他不嫩能在街道上施展身法,只能大步而行,约莫一盏茶工夫才到达那条长巷。

巷内极少行人,他放开了身形,眨眼间,使到了分坛大门之前,黑漆的大门半掩,仍然不见人影。

他毫不考虑地,使朝大门欺去。

什么人?喝话声中,一个黑衣汉子现出身来,一看是徐文,如泣鬼魅似地惊叫一声,掉头便向里奔去。

徐文一晃身,抓住那汉子的衣领,冷冰冰地道:你们分坛主在何处?那汉子吓得魂飞天外,哪里还答得出话来。

徐文怕姜珏闻讯逃遁,不再多问,用指轻轻一点,那大汉闷嗥半声,便栽了下去。

徐文转过影壁,只见大厅内外静静悄悄,他半声不吭,闪电般向大厅射击。

他来得突然,身形太快,没有人看出他的面目,及至在厅门口落下身形,四周陡起一片惊呼之声:‘地狱书生!’地狱……徐文正待扑入厅中,一看,情形不对:厅内,数十人聚成一堆,分坛主姜珏被两名彪形大汉执住,旁边赫然是痛禅和尚、丧夫翁,与扶自己上船的老秀才。

如此看来,厅外的黑衣人全是卫道会属下弟子。

老秀才居然也站在卫道会一旁,实在令人不解!厅内,所有的目光全射向了徐文。

徐文定了定神,已明白是怎么回事,定是分坛主姜珏一行,判断自己已被炸理在地牢之中,所以折回分坛,正巧碰上卫道会高手突袭,所以被执。

老秀才挪身上前,当厅门而立,面对徐文,嘿嘿一阵冷笑道:‘地狱书生’,你没有死?徐文寒声道:在下若死了,岂非让魑魅横行?你来得正好,免得老夫费时间找你!你不找在下,在下也会找你阁下的,半年前的厚赐,焉能不报答?口气蛮大的,你准备如何报法?要你的命!四个字,如四颗冰珠。

从徐文口中滑出,令人听了不寒而栗。

老秀才不屑地一嗤鼻,道:狼种,你就试试看吧?接招!喝声中,毒手一式划了出去……老秀才一看来势,登时亡魂大冒,不但封架无从,连闪避的余地都没有。

痛禅和尚惊呼出了声。

他目光犀利,看出这一招是杀手,但援手万万不及,急中生智,一道罡风疾撞,把老秀才的身形撞得斜跄了两尺。

粟米之差,他便将丧生在这毒手一式之下。

徐文功力收发由心,真劲未吐,便收了转来。

老秀才吓得面无人色,万想不到半年后的地狱书生会有这惊人的成就。

丧天翁也为之大惊失色。

痛禅和尚目中精芒暴射,直盯在徐文面上,沉重十分地道:看来贫僧今天非杀你不可了!在半年前,这句话并非夸大,他要杀徐文并非难事,然而半年后的今天,情况可就大大的不同了,徐文修成了万毒门上乘玄功,身手已高到几乎无敌的地步。

徐文冷森森地道:‘痛禅和尚’,要杀我,恐怕你还办不到!让事实告诉你吧!‘痛禅和尚’,有句话,请你照实回答!说说看?‘七星堡主’徐英风可是你杀害的?什么?这话从何说起……开封道上两个锦衣蒙面人同时遇害,死后被毁容……那是徐英风么?其中之一是,另一个是‘七星故人’!‘七星故人’?一点不错。

你承认了?痛禅和尚眉头一皱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意思?‘七星故人’便是你父徐英风的化身!徐文骇然退了一个大步,栗声道:痛禅’,你才胡说人道!痛禅和尚沉哼了一声道:你父易容自称‘七星故人’,与‘妙手先生’沆一瀣气,先谋‘石佛’,后来又双双化身‘五雷宫’弟子,上桐柏寻仇,这都是事实!徐文狂吼道:你信口开河!出家人不打诳语,你凭什么说贫僧说谎?你要卸杀人之罪!真是无稽,你父根本没有死!那开封道上死的是谁?你应该知道的!我不知道。

此言难以令人相信!徐文一时又感惘然,看样子痛禅和尚说话可能是实,但退一万步说,如果七星故人是父亲的化身,他怎会向自己下手,把自己迫落白石峰断岩?此间有父亲杀儿子的道理么?不可能,一百个一千个不可能!他忘情地大叫道:不可能!丧天翁接口道:为什么不可能?徐文目中陡然射出碧芒,厉声道:你想死容易,稍待片刻,现在不干你事,少开口!丧天翁何等人物,论名辈份,武林中有几人能和他并列,这几句极尽侮辱的话,他怎能受得了,登时须发蓬立,大喝一声道:老夫劈了你!双掌一扬……痛禅和尚从徐文的目芒,看出形势的严重性,忙摇手道:老施主暂息雷霆,容贫僧把话问完!痛禅和尚年纪不高,但功力却是卫道会数一数二之流,地位也极尊。

丧天翁气呼呼地收回了双掌,直吹胡瞪眼。

徐文的目光,回注病禅和尚,道:‘痛禅’,你只说你是否下手杀二锦衣人的凶手?不是!真的不是?贫僧岂是对你说谎之人?你凭什么说‘七星故人’是先父的化身?任何事实,只能蒙混于一时,贫增认得出他的身形手法与为人!你……就凭这臆测而下断语?开封道上死的,查系中毒,而你父是此中高手!未见得?而你认为呢?先父并非‘七星故人’,但两人被害是事实!痛禅和尚目中起了困惑的光影。

他凭经验看出徐文不是信口乱说,果如徐文所说,徐英风真的不曾死,徐文不会以如此深厚的仇恨目光质问自己。

徐文,你说为什么‘七星故人’不是你父亲?因为‘七星故人’曾下手杀害过我!痛禅和尚面上困惑之色更浓了。

徐文接着冷厉地道:血洗‘七星堡’可是上官宏等所为?不是!真的?千真万确!徐文脑内更加浑噩成了一片,自己一再向卫道会寻仇,结果全非那么回事,这中间隐藏了多少蹊跷呢?你说,你对先父有深刻的认识?一点不错!我想知道。

应该让你知道,你曾否还记得上官宏对你说过的故事?想起那故事,徐文内心有说不出的痛苦,因为理屈在父亲,夺人妻灭人嗣于前,杀人妻子后,那简直不是有人性之人所为,但子不言父之过。

何况父亲已死,当下咬紧牙关一点头道:记得的,怎样?上官宏昔年自毁容貌,投入‘七星堡’,被列为‘七星八将’之末,目的是希望会见被夺的爱妻与她腹中的骨血,结果事机不密,被你父探知,便杀了他的妻子……徐文歇斯底里地怒道:别说下去了!痛禅和尚一窒,又道:你父命八将之首送上官宏出堡,其实是授命将周大年取他的人头回报;周大年良心发现,反而纵了上官宏,自己则亡命江湖……徐文切齿道:谁能证明这是事实?贫僧!凭什么?贫僧目击全部经过!‘痛禅’,此等事会让外人目击么?你道贫僧俗家姓名是谁?你是谁?贫僧便是当年‘七星八将’之首周大年!你……徐文脑内嗡地一响,身形打了一个踉跄,他万想不到这功力莫测的痛禅和尚,会是父亲座下八将之首。

他陡地想起痛禅和尚被冒充该会总巡邱云的黑面汉所惑。

赴桐柏仗义寻仇,无一对手,最后卫道会主指出对方姓周,出家不到二十年,顿化干戈,原来是这么回事;而当日痛禅和尚之赴桐柏寻仇,是因为自己与天台魔姬被黑面汉残害所致。

说起来,自己还欠他一笔人情,当然那时自己身分未明,谁也不知道自己是七星堡主的后人。

痛禅和尚严厉地道:徐文,话已说完,贫僧要动手了?徐文退了一步,道:‘痛禅’,你最好别动手!为什么?你不是我的对手。

也许,但身为武林有所不为亦有所为!可是贫僧却要除去你,以靖武林。

徐文再退数步,到了廊沿,道:那你就出手试试看吧?痛禅和尚出了厅,两人在宽敞的走廊上对峙。

场面再度罩起栗人的杀机。

徐文冷喝一声:出手吧!普年父亲手下,而今竟成生死之敌,此事的变幻,的确太可怕了!然而使他真正痛心的,木是现实,而是父亲的为人。

他不愿意去想,但这意念如附骨之蛆,根本除不掉,也忘不了。

痛禅和尚沉重地道:徐文,照理贫僧不该对你出手,然而事逼如此……用不着假惺惺了!看掌!喝话声中,袍袖一扬,一道罡风,罩身卷向了徐文。

徐文一咬牙,挥掌相迎。

波的一声裂空巨响,双方各退了一步,人影一分再合,双方不差先后地又出了手。

徐文这次用足了十成功力,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徐文身形一晃,痛禅和尚却退了两步。

所有在场的,均为之面目失色。

痛禅和尚沉哼一声,掌影如幻,变空划为实击徐文嘿地一声,毒手一式穿对方掌影直袭心窝。

一声惊呼,痛禅和尚暴退了四五步,面上陡露一片骇悸之色。

徐文又闪身揉进,施出了毒手二式――一屠龙斩蚊。

惊呼陡起,空气在刹那之间凝固了,惊呼之后是窒人的死寂。

徐文右掌距对方璇玑穴三寸之处停住,左掌几乎贴上了天灵。

显然,他在将结束对方性命的刹那间收住了劲势,任何人都可以看得出来,如他不刹势,痛禅和尚业已横尸当场。

痛禅和尚面上掠过阵阵死亡的恐怖,一张脸成了苍白之色。

下手啊!贫僧认命了!徐文撤回了手掌,寒声道:我曾欠你一笔人情,现在放过你,从此两不相欠。

痛禅和尚发出一声长叹,半晌无言。

徐文退了两步,目光朝厅内射去,盯在分坛主姜珏的面上,目不稍瞬。

姜珏垂下了头。

他明白,无论是地狱书生或卫道会,都要得到他而甘心。

徐文陡地转身向痛禅和尚道:把他交给我!痛掸和尚一怔神道:为什么?别管为什么,我要带走他。

这办不到!本人言出不改!丧天翁气呼呼地道:‘地狱书生’,你太目中无人了?徐文连头都不转地道:不干你事!老秀才满面怨毒之色,愤然道:狼子,你要带走他,必须杀尽本会在场的人!徐文发狠道:必要时我会做的!空气再呈紧张。

痛禅和尚沉声道:徐文,你带走他的目的是什么?第一,追查‘五方教’总坛所在;第二,另有私事待决!第一目的与本会相同,贫僧与你有个君子协定……什么君子协定?你从他口中得到有关‘五方教’的资料,必须供给本会!听口气,痛禅和尚准备让步。

徐文知道卫道会与自己之间,实际上并无仇怨存在之后,观念上已有转变,当下一点头道:这一点可以办到!那你就带他走吧,其余的本会仍有处置的价值。

徐文的目的,只在姜珏一人,因他是师门叛逆,必须秉师祖之命,清理门户,至于其余的教徒,他根本管不着。

老秀才与丧天翁虽然心中极不愿意,但在场的无一是徐文的对手,硬来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同时痛禅是此行之首,他的决定自不能反对,只是那神情可就难看了,的确应了一句俗语:敢怒而不敢言。

徐文心念疾转,自己口说要带走姜珏,带到哪里去呢?就地处置,最适当不过,于是开口道:‘痛禅’,姜珏留下,其余的不管如何处置,请即撤出此间。

痛禅和尚思索了片刻,一挥手,发令道:撤退,这批人全部带走!一声令下,卫道会众弟子纷纷动手,一人招呼一个,向外撤退。

老秀才临去恨根地向徐文道:‘地狱书生’,你的事不能算完!徐文冷森森地道:在下随时候教!卫道会一方撤退完毕,厅内剩下了姜珏一人,惊饰地望着徐文。

徐文挪步入厅,目中碧芒熠熠,瞪视着姜珏道:姜珏,我们先来谈谈几个问题,然后再解决正事,希望你坦白些,别迫我用残酷手法对待你!姜珏显然功力被制,毫无反抗的迹象,威风尽失,与第一次见面时判若两人。

徐文挫顿之后,接着道:旅邸中‘三指姥姥’是何人所杀?教主亲自下的手。

好。

那女的现在何处?已被带往总坛。

总坛在何处?不知道。

什么,你不知道?不知道。

徐文重重地一哼道:你想先吃些苦头才说么?你斩了我也是如此,不知道。

好,这暂且不谈,你们教主是何方高人?不知道。

徐文怒火倏升,暴喝一声道:你敢再说一句不知道?姜珏咬牙切齿地道:‘地狱书生’,本座不幸落入你手,要杀便杀,不必作威作福,告诉你,你也不会活得太久,找你算帐的人快到了!是你们教主?凭你还不配教主亲自动手!徐文气炸肺腑,伸手便要点对方阴穴,但念头一转,他止住了。

姜珏既是本门上代传人,必须正以家法,如用其他手段,便超越门规的范围了。

他现在不知道自己身分,如果揭开关系,他便不会会狡滑舌了。

心念之中,面容一肃,以一种严肃而冷厉的声音道:姜珏,报出你的门派!姜珏不理。

徐文再次道:你以残酷手段,对待石牢中的老人,可知犯了何律?姜珏猛抬头,道:什么律?欺师灭祖者死!欺师灭祖?难道你还图狡赖不成?蓦在此刻――一个令人毛发皆竖的声音起自厅门:小子,你吃了天雷豹胆,竟敢与本教作对?徐文转头一看,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鸡皮疙瘩遍起,只见厅门外廊沿上站着一个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怪物,满头红发,纷披肩背,一道刀疤,从左额角斜划到右嘴边,左眼连半边鼻子只剩下一道深槽加两个洞,黝黑精瘦,犹如一具风干了的僵尸,独眼青芒闪烁,摄人心神,二袭黑布衫,既宽且长,像晾在竹竿上。

徐文定了定神,道:阁下如何称呼?‘五方教’副教主‘七煞神’周谨!送死来了?嘿嘿嘿嘿,小子,老夫活剥你的皮?凭阁下这副尊容……小子,与老夫滚出来!徐文一指,点倒了分坛主姜珏,口里道:姜珏,我奉师祖之命清理门户,你且候着!说完,缓缓举步,走出厅门。

七煞神周谨独目连眨,拉开了劈竹也似的嗓音道:小子,你清理什么门户?徐文在对方身前六尺之处停步,冷冰冰地道:不关阁下的事!七煞神周谨追问道:小子,你与姜分坛主是同门么?不错!据老夫所知,姜分坛主别无同门,你小子……住口!在下没工夫扯淡,只有一句话请阁下答复,贵教主如何称呼?你不配问!徐文嘿地一声冷笑道:好极,这是你最后一次开口了!声落,双掌挟以毕生功力劈了出去,他有心在三招两式之内解决了对方,好继续处置师门叛逆姜珏。

以徐文目前功力,这一击岂同小可,真有泣鬼惊神之威。

七煞神周谨怪叫一声,身形似陀螺般原地一转,竟然逆万钧劲道而进,枯瘦如鸟爪的十指,分抓徐文的面门与心窝。

这一手,的确是奇绝武林之学,使人连封折的余地都没有。

更谈不上反击了。

徐文心内一惊,电闪后挪三尺。

七煞神周谨如影附形而进,招出如故……只这瞬息的缓冲时间,徐文已有反击之机,毒手一式电划而出,以攻应攻。

七煞神周谨暴退数尺,惊呼出了声。

这种玄奇诡辣的招式,的确令他震惊。

徐文身形一欺,毒手二式跟着展出。

七煞神周谨闷哼了一声,连打了两个踉跄,身形已在廊沿之下,满头红发蓬飞,丑恶的刀疤顿呈血红,一弹身,电闪越屋而逝。

徐文心头也是吃惊不小,想不到毒手二式仅使对方受伤而没有倒下,这证明七煞神的功力业已到了相当骇人之境,看来要在痛禅和尚与豫南特使简青山等人之上。

他没有起意去追,心思仍在师门叛徒姜珏的身上,转身,返回厅中一看,不由呆了,姜珏业已失去了踪影。

姜珏穴道被制,若是没有旁人援手,自身决无法解穴脱困,这证明暗中还潜伏有对方的人,不然姜珏不会无故失踪。

急怒交迸之下,七窍冒出了烟。

师祖尸首未寒,严命犹在耳边,岂能让这欺师灭祖之徒逍遥在家法之外。

他一掌劈碎屏风,没有人影。

他劈开了房门,一间又一间,一院又一院,始终不见半个人影。

怒气与杀机如炽如狂,但却找不到发泄的对象。

姜珏兔脱,一切都落了空。

门户无法清理,天台魔姬与母亲也无从着手施救,五方教徒并无特殊标记,除非对方找上门来,否则很难发现对方。

一时之间,他感到进退失据。

如果有黄明同行,当不致顾此失彼,但当时他考虑到门户之事,不宜外人干预,所以坚不允黄明同行,现在党得自己的经验阅历的确不够,否则焉有此失……一阵激动之后,他慢慢地冷静下来,想着该采取什么行动?首先,最要紧的是查出五方教总坛所在,然后才能谈到别的,但这相当不容易,只有寄望于机会。

他沮丧地离开分坛所在的巨宅。

不知不觉间,步出了郾师城。

斜阳古道,充满了苍凉的况味。

身具盖世功力的他,踽踽行在古道上,影子被夕阳拖得长长的,显得那么孤寂、落寞。

一些熟悉的面孔,一个一个地从脑海涌现,又消失,随之而来的,是一幕血泪仇怨交织的场景,不断叠出……精神,接近了崩溃的边缘,简直无法负荷。

倏地,他想到了神鹰帮。

神鹰帮虽非名门大派,但在武林中也占有一席之地,并不是秘密帮会,是以立舵之处,尽人皆知,找起来毫不困难。

第三天,日出之后不久,徐文到了该帮立舵之地藏龙谷。

藏龙谷,在群山丛中,峻峰夹峙,谷道幽深,道中怪石嶙峋,的确地如其名。

徐文停身谷口,打量了片刻,不见任何动静,心里不由暗自嘀咕,看来五方教这组织的确有些鬼里鬼气,郾师城内第二分坛的情形便可窥一斑。

他思索之中,举步便朝谷内走去。

谷道不宽,约三丈余,一条仅容一骑通行的小径,在乱石中左旋右转,弯曲而进。

走了约莫有百来丈远近,耳畔突传劈啪之声,回头一看,浓烟冲空,来时的谷口,竟被烈火封死了。

徐文意识到对方早已有备,自己此行似在对方意料之中,才张网以待,当下,并不以为意,继续向里欺去。

忽地,又是一道浓烟,起自前头,接着是腾空的烈焰,如山涌起。

前后谷道全被烈火封死,火势燃烧极快,谷道中的杂草藤萝,似已被事先浇了引火之物,只刹那工夫,便延烧到身前,热气炙肤如烤,两旁绝壁如刀,看情况只有被火葬一途。

危机迫在眉睫,他必须立作逃生的打算。

换了旁人,的确只有束手待毙一途。

徐文胸有成竹,临危不乱,白石峰后的怪人玉面侠朱公旦传他的旋空飞升法身,曾助他飞升千切断岩,眼前的谷壁虽说险峻,但并未超过白石峰后的断岩,脱困并非难事。

心念之中,身体拔空而起,一旋,再旋……只这眨眼工夫,原来立足之处,已被烈焰吞没变成了火海。

徐文凭一口真气,七八个盘旋升上了壁顶,低头下望,谷中一片硝烟,夹着赤红的火舌,吞吐翻腾,不由为之倒抽了一口冷气,咋舌不已。

如果不是靠着这一式冠盖武林的身法,必已葬身火谷无疑。

随着从胸中涌起的,是无比的杀机。

他望了望地形,沿山脊奔去,看那火海,整整封了一里多地的谷道。

顾盼之间,业已超出火海范围,由上下望,由于火光的映照,隐约可见幽暗的谷底人影幢幢,房舍毗连,无疑的那便是神鹰帮总舵所在。

这藏龙谷外窄内宽,像一个长颈的瓶子。

他度量了一下地势,把真元提到极限,头上脚下,像巨鹰般向谷底旋泻飞落,虽然盘旋之势减去了下泻的冲力,但下降仍如电闪。

除非是他,谁也不敢冒此粉身碎骨之险,只要一口气不继,便将砸成肉酱。

他落地之处,靠近山边。

此际,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集中在火海这一面,谁也不曾料到煞星会从天而降。

他袭着石笋的暗影隐住身形,锐利的目光向十丈外的人群扫去,只见所有的人,全取消了神鹰的标志,一律黑衣,这证明了神鹰帮真的已并入了五方教。

他极目搜索却不见帮主古玉笙的影子。

火势渐衰,上升的阳光,代替了火光,黝暗的谷底,纤毫毕现。

徐文幽灵般在隐身石笋之后,至少,他必须找到为首之人才能现身,否则打草惊蛇,恐怕又将徒劳无功。

火势已灭,只剩下余烬冒出缕缕青烟。

一个黑夜老者疾奔而至,现场的黑衣人,波分浪裂,让开了一条道。

黑衣老者观察了一下现场情况,然后大声发令道:清理火场,务必寻出骨殖!蓦地――一个极冷的声音道:不必费事了!惊呼声中,人如潮水般向四下涌退。

黑衣老者面如死灰,脚下像生了根似的钉在当场,张口结舌,语不成声地道:你……你……区区在下‘地狱书生’!你……没有……被烧死?那岂非辱没了‘地狱书生’之名?你……意在何为?首先请阁下报个名号?黑衣老者连退了三四步,觳觫地道:老夫分坛掌令洪七!在下要见你们分坛主!你要见本座?一个粗旷的声音起自侧边。

徐文转目一看,三丈外站定了一个年纪和自己不差上下的锦衣佩剑少年,满面残鸷之色,但却掩不住内心惊怖之情。

这装束,分明与见过的五方使者一模一样,他却自称本座,那原来神鹰帮主古玉笙呢?被害了,还是……他的目的不在此,不愿想得太多,目光朝对方一绕,道:你是分坛主?难道有假不成!报名?许大成。

古玉笙呢?你与他有旧?随便一问而已!姓古的福薄命短,业已辞世了!徐文冷哼了一声道:杀人夺位,贵教的手段够毒辣!锦衣少年许大成再退了一步,道:你为此而来?本人还不想管这闲事!那是为了什么?要见你们教主!你……要见我们教主?不错。

凭你还不配。

徐文目中碧芒陡射,冰寒至极地道:许大成,你敢说一个不字……锦衣少年许大成被徐文目中异常的碧芒所摄,惊悸地一挪步,道:怎么样?血洗藏龙谷,鸡犬不留!你办得到吗?事实会答复你!锦衣少年暴退数步,唰地抽出了佩剑,一抖,剑尖芒吐五尺,显示出他的造诣已达炉火纯青之境。

四下的分坛弟子,呐喊一声,剑拔弩张,纷纷备战。

场面,在分坛主许大成拔剑之间骤呈紧张。

徐文勉强压制住的满腔怨毒,登时云涌而起。

他若非凭着绝世身法,早已葬身火谷,师门诫命虽有戒妄杀一条,但撇开私怨不谈,单以五方教的作为而论,除灭武林蟊贼,当不犯戒。

心念之间,双掌已蓄足了劲道,目中碧芒大盛,那形象的确使人不寒而栗。

栗喝声中,许大成划出如电,朝徐文罩身击去。

徐文冷哼一声,毒手一式以同等快的速度,穿剑芒而入……许大成亡魂大冒,收剑暴闪八尺,口中却大喝一声:上!掌令洪七与四名持剑弟子,应声出手。

徐文杀机已不可遏止,右掌横劈洪七,左手划向四名剑手,左右手虽有先后之分,但快得犹如同时发招。

一声闷哼,夹以四声惨号,供七被一掌震得口血飞迸,踉跄倒退;四名剑手连招式都不曾发出,便栽了下去,登时气绝。

所有在场的五方教弟子,一个个魂飞天外,惊呼如雷鸣。

徐文横步闪身,右掌再度挥出。

哇!掌令洪七腾空飞栽两文之外,砰然仆地,眼见是不能活了。

许大成厉吼一声,挥划出手,人在八尺之外,剑芒已达徐文头顶,斜划而落,破空之声刺耳,招式诡辣俱臻极致。

这种剑术,在武林中的确没有几人能接得起。

他这一击,不但施出了浑身功力,而且也是拚命之着。

徐文暗吃一惊,疾退一个大步。

嗤!前胸被剑芒划开了半尺长一道口子。

许大成一招得手,如影附形而进,闪电般划出了三招十八剑,势如狂风骤雨,一丈之内,每一寸空间都在被攻击之中。

徐文被迫得退了七步之多。

其余功力较高的弟子,以为有机可乘,蜂拥而上。

徐文气炸肺腑,乘对方十八剑施完变招的瞬息间隙,电闪欺身,施出了毒手二式――屠龙斩蛟。

哇!一声凄厉的惨号破空而起,许大成撤剑倒地。

同一时刻,无数森森剑气业已罩上身来。

徐文陡地冲空而起,脚下响起了一片剑刃交击之声;身形一旋,倒转身躯,凌空下击,劲风如泰山压顶盖落。

惨号栗耳,当场有七八人喷血横尸。

徐文身形一落,如一头疯虎,拣人多处扑去。

刹那之间,地惨天愁,惨嗥之声响成了一片,在场的五方教弟子,豕突狼奔,忘命逃窜。

徐文杀机如狂,这些角色在他眼中不殊土鸡瓦狗,毒手所至,沾之即亡。

只不过片刻工夫,一切的声浪静止了。

谷地上,横七竖八,尽是死尸。

这是他出道以来杀人最多的一次。

徐文一咬牙,弹身扑向谷底的房舍。

房舍以石为墙,低矮,但十分坚固。

居中,最大的一间是令厅,左右雁翅般展开各五间,正面占地近二十丈,其余的在令厅之后重重排列,建筑得井然有序。

偌大一片房舍,却阒无人迹,当然不可能倾巢而出,多半是闻风藏匿了。

令厅之内,迎面壁上挂了一幅黑色帐慢,上绣一朵斗大的白色梅花,这是五方教的特殊标志。

帐漫之前,是一个长案,一简三角令旗是唯一的摆设;长案前三把虎皮交椅,左右各五把檀木大椅,格局与一般江湖帮派大同小异。

徐文穿令厅,入后进,连越七重,始终不见半丝人影。

这情况使他七窍冒烟,这一趟几乎送命不说,白跑了实在心有未甘,天台魔姬与母亲落在对方手中,吉凶难卜,从过路人那条线索判断,五方教无疑是血洗七星堡的仇家。

他深悔没有留下活口,使到手的线索中断。

师门叛逆姜珏也告漏网,师祖伍尚葬身地牢,岂能瞑目。

他愈想愈吞不下这口恶气,但事实上又无从为力如果说整座藏龙谷中,仅有外边现场那些死者,决不可能。

看这谷,别无通路,十有八九是匿藏密室或什么隐蔽处所。

火攻!这念头陡然浮升脑海。

火,定可逼出匿藏的人!于是,他寻了火种,由里向外,逐屋放起火来,待火势形成,他退到距房舍一箭之地静观其变。

刹那之间,烈焰飞腾,这些木石建筑虽说坚固,但却经不起火烧,坍屋之声,震耳欲聋。

果然,片刻工夫,人影接连奔窜而出。

徐文早已横定了心,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

惨号!惊呼!焰飞!屋坍!加上豕突狼奔的人影,交炽成一幅有声有色的凄惨画面。

最后出现的,是一些妇孺。

徐文任是杀机如狂,也不忍对这些妇孺下手。

他退到一边,目光注视着每一个出现的人,他必须在其中找一个足以提供线索的对象。

一个白发老者,夹在妇孺群中,跌撞奔逃,看上去老迈堪怜,儿啼母哭,令徐文心中大感不忍……突地,那白发老者偏头向徐文立身之处偷觑了一眼。

这一眼,足够徐文认出对方是一个修为有素的高手。

你留下!动作比话声还快,最后一个下字脱口,人已挡在白发老者的身前。

白发老者猛一抬头,老脸登时起了抽搐,口里气喘吁吁地道:你……你连老迈的人都不放过……徐文冷哼了一声道:你虽老可并不迈,来吧!出手如电,一把扣住对方手腕,向旁侧乱石丛中射去。

到了阴僻之处,一松手,以冷得人发颤的声音道:老匹夫,长话短说,你先报上你的身分?白发老者干瘪的口唇哆嗦着,半晌发不出声音来。

徐文怒喝一声道:说话!老者全身一颤,咬了咬牙,语不成声地道:要……老夫说……什么?先报身分!分坛护法!你们总坛设在何处?不知道。

你敢再说一句不知道!老者觳觫地向后一挪步,栗声道:‘地狱书生’,你杀了老夫仍然是不知道。

徐文向前逼近一步,咬牙切齿地道:死?没有这么便当!你待如何?把你分筋错骨,活裂生撕!老者惨然一笑道:下手吧!老夫不能一死殉帮,苟活附敌,该有此报!徐文一窒道:你是‘神鹰帮’的旧部?副帮主。

你们帮兰古玉笙……帮破战死。

徐文剑眉一蹙,道:你当真不知道‘五方教’总坛所在?不知道。

教主是谁?不知道。

堂堂分坛护法,会一无所知?总坛派来的分坛主许大成与掌令供七会答复你!徐文咬牙吐了一口长气,恨恨地道:可惜他俩都死了。

这就结了。

最近可有人投奔此处?这话指何而言?比如说,有不属于二分坛的高级弟子投奔此处,或是有教外人被劫持到此……有。

徐文心中一动,追问道:什么样的人?本教第二分坛主姜珏。

什么?姜珏!他现在何处?谷底禁区秘室之中。

徐文精神大振,看来此行不虚,能找到师门叛逆姜珏,目地便算达到了,一切谜底,将可从他身上揭晓。

心念之中,激动地道:是在房舍之后么?是的。

靠山脚之处,有一幢精舍,标明禁区。

你可以走了。

你……不杀老夫了?放过你这一遭。

白发老者惨厉地一笑道:地狱书生,你放过老夫,老夫却不能放过自己,苟活附敌,无以对帮主与死难帮众在天之灵……砰!白发老者撞石自决,鲜红的血,染红了苍苍白首。

这老者仍不失是有血性的武士,一旦醒悟,便知自处。

徐文摇头叹息了一声,弹身便朝火场方向扑去,冒着窒人鼻息的浓烟,如云里青鸾,足点断垣瓦砾,一跃数丈。

顾盼之间,越过火场,来到谷底。

果然岩脚一片郁林之中,隐约露出一幢房舍,林外立着一块石碑,上写禁区二字。

这禁区与前房舍中间相隔了十余文一片空间,全是岩石,寸草不生,是以火势无法波及。

徐文心弦绷得紧紧的,举步便朝禁区闯入。

何人敢闯禁地?喝话声中,两名黑衣汉子现身拦道。

徐文片言不发,一个箭步,到了两人身前,毒手一划,两名黑衣汉子连来人是谁尚不及分辨,闷嗥声中,横尸当场。

特殊的嗅觉,告诉他禁区之内布满了无形剧毒,但修习了万毒门至上玄功的他,已是万毒不侵。

他踢开了两具尸体,沿林间石砌通道,向精舍扑去。

精会在林中自成院落,石砌的围墙上开了一道拱门,门内竟也有木石的布置。

到了拱门边,一老三少四个黑衣人飞朴而至……徐文此刻一心要寻师门叛逆姜珏,哪有心思去认对方身分,迎着人影,双掌齐推,撼山栗岳的劲气卷处,四条人影如爆花般朝不同方向飞栽而去,他也根本不计对方的死活,径朝精舍正室中扑入。

你……惊呼声中,一条人影翻落凉榻,吓得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他,赫然正是师门叛逆姜珏。

徐文目中喷射出慑人的碧芒,栗声道:姜珏,真是祖师威灵显赫。

姜珏连退数步,倚在壁上,面色一片铁青。

看样子他被痛禅和尚先天神功所伤之后,尚未复原。

‘地狱书生’,你到底在说什么?姜珏,论辈份你比我高一辈,但我有师太祖与师祖严命在身,要执行家法!家法?什么意思?面对家法,你竟然毫无悔意!哼,姜珏,我……姜珏满面惊怖与困惑之色,期期地道:本座完全不懂你在说什么?那神情,使徐文火冒千丈,厉喝一声道:跪下,接受家法!姜珏全身一颤,目中困惑之色更浓,栗声道:‘地狱书生’,你是什么出身,我是什么来历,家法二字从何说起?你还想狡赖不成?大丈夫,生而何为死何畏,落入你手,命也!狡赖还不致于。

我问你,郾师分坛地牢中的老人是谁?他……是谁?问你?我不知道。

放屁!你欺师灭祖,临死犹不知悔!姜珏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看那茫然之色,的确不是装出来的。

徐文困惑了,难道这其中又有什么蹊跷不成?姜珏,你当真不知道那位老人的来历?不知道。

我问你,你的毒功何来?你为何暗施谋算,囚禁他老人家,逼索本门武功?本门?你是何门?先回答我的问话!哇!一声凄厉的惨号,姜珏栽了下去,登时气绝。

徐文五内皆裂,惊回首,一看,杀机直透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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