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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45

2025-04-03 09:41:20

1998年的冬天,哈尔滨下了一场大雪,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哈尔滨火车站,正直春运高峰期,人头密集攒动,黑压压的人群覆盖了大雪。

沈婧被顾红娟抱在怀里,她趴在顾红娟肩上看着远处,那边有个小摊正冒着腾腾的热气。

小贩过着深灰色的棉袄大衣,被冻得发红发紫的手指正灵活的帮客人弄串,咧着嘴笑呵呵的,问清楚要加什么酱料之后动作很利索,把一杯关东煮递给客人。

肉丸的香气在寒风中弥漫开来。

沈婧拉下自己的围巾嗅了嗅,鼻涕口水一齐下来,冷冽的风吹来,她又缩回宽大厚实的围巾里,整张小脸只露出了一双小眼睛。

斩断她对肉丸幻想是顾红娟突然的尖声利语,沈婧被她抱在怀里,她说话时的震动频率摇晃得沈婧差点从她手上落下来。

沈国忠,你怎么跟我回次老家就让我丢一次脸!沈国忠紧皱着眉,旁边有人借过,他往左边让了个位置,对方拖过的一大包行李撞到他的小腿,即使隔着厚厚的秋裤棉裤还是被撞得很疼,他也没心思管这点小感觉。

顾红娟啰啰嗦嗦骂了一路了,之前在公交车上人多也不好意思说得太过,刚下车,连火车站的门都没进去,就开始和他揪昨晚的事情。

他是穷,上海也不是个个都是有钱人,他就是那个在乡下种地的,读到小学三年级就去做工了,没啥文化,也没钱。

家里住的一楼毛坯小平房还是这几年他和顾红娟陆陆续续攒了钱一砖一瓦的盖起来的。

顾红娟跟着他是受苦的,所以她再怪他,他都忍了。

昨晚上顾红娟那边的哥哥嫂嫂也都回老家,他们本来也快走了,哥嫂回来正好一起吃个团圆饭。

顾红娟的哥哥在广州开了家小饭馆,这几年发展得不错,赚了好些钱。

她嫂子脖颈里那条金项链顾红娟看愣了很久。

新年围在一起能谈的话题也就那几个,你孩子多大了,成绩怎么样,你公婆身体怎么样,你们过得怎么样。

嫂子说起前阵子一家三口去厦门旅游,说那里的人文风景,顾红娟只能默默听见,随后插几句嘴,说是上海的夜景多美多美。

她没去过其他地方,就是上海哈尔滨两边跑跑而已。

也没回来过几次。

饭后还有邻居来串门,问起沈国忠做的什么工作。

那一句种地,偶尔做点小工让顾红娟丢尽了脸面。

大家都过得风生水起,怎么就她落魄贫穷。

邻居私下指不定怎么说她。

沈婧在她怀里扭了两下,说:妈妈,我要下来。

她知道,他们又要吵架了,她害怕听。

捂着耳朵退到一旁,看着他们的行李,是红色条纹格子的塑料包。

顾红娟两手得空,指着沈国忠的鼻子骂,嫁给你那么多年,你怎么就不能有点出息,什么种田,你就不能直接说你是做小工的吗。

沈国忠嘴巴苦涩,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抖了抖,捏住一根打算点火。

顾红娟见他不回话,那种不甘,气氛,羞辱通通冲上脑门,啪的一下打掉了他叼在嘴里的烟。

那根烟落在沈婧的脚边,她默默捡起来握在手里不知道应不应该递给爸爸。

路过的人都忍不住瞧他们几眼,吵架的戏码是路人的消遣。

沈国忠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低声道:你想骂我,回家了再骂。

这这么多人,别让人看了笑话。

笑话?顾红娟冷笑一声,你也怕被别人笑话?亲戚邻居看我们的是什么眼神你怎么不觉得是个笑话?沈国忠觉得很窝火。

他一年到头每天都勤勤恳恳的工作,白天有小工就去做,晚上回来弄地,哪一天偷懒了。

顾红娟咬牙,上次你说出去做生意,结果被人骗了做传销,被骗走好几万,两年的积蓄就这样没了,他们又是怎么看我们的。

沈国忠,我嫁给你的时候你怎么说的,啊,我也算看清了,什么给你好生活什么努力工作他妈的都是放屁。

我跟着你得到过什么,就连个戒指都没有!沈国忠又抖出一根烟,顾红娟抢过烟盒扔在地上,踩了个稀巴烂。

他不知道她在大庭广众的发什么疯,脸都丢尽了!结婚到现在他都没凶过她一次,但是现在忍无可忍,他是个男人,有火气,有尊严。

你瞎叫什么,丢不丢人!闭嘴!顾红娟一听他吼了起来,眼泪就止不住的下来,朝着他狠狠的就是一巴掌,你凶我,凭什么凶我,你算什么!沈国忠!离婚,回去就离婚!过不下去了!离就离!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她见爸妈吵得凶,心里怕到不行,上前试图去拉顾红娟的手。

顾红娟正在气头上顾不上别的,一把甩开沈婧。

沈婧不敢再上前,握着那根香烟卷缩在一旁。

沈婧才五岁,蹲在偌大的行李旁被看热闹的人一挤,淹没在人群里。

她刚想爬起来,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拢着她的脖颈。

她想叫也叫不出,小手想把那双手扒开,却越发使不上力气。

所有的声音渐行渐远,眼前的世界慢慢离她越来越远,双手被禁锢在一起,像被拖进了黑洞,挣扎不出来。

有什么在勒她的脖子,喘不过气,看不清那两个人。

那个人用一件风衣将她裹住,抱在怀里,紧紧按着她的脑袋,不让人看清沈婧的样子。

晕晕乎乎间,沈婧闻到那个人身上刺鼻的烟草味,还有一股大蒜的腥气。

她听到周围有小孩子的哭声,有那卖关东煮的吆喝声,有撕心裂肺的争吵声。

一切的声音和映像在晕过去的那一刹那终结。

天空依旧在飘雪,地上的积雪永远融化不完,即使是白天天色也阴沉一片。

顾红娟哭到声音都嘶哑,瘫坐在地上,身旁的路人看不下去偶有几个劝嘴的。

她倒在地上抹了一把眼泪,再抬头,脑子的弦忽然就断了。

小婧......小婧呢!小婧!她叫了几声,没人回应。

小婧!顾红娟连滚带爬在人群间找,嘶吼到几乎要失音,裹在脖子里的围巾不受控制的散落,她害怕到浑身发抖。

沈国忠愣在原地,整个人都像被冻住了。

女儿...不见了。

围观的人一瞬间炸开了锅。

顾红娟拉扯着沈国忠的衣服说:小婧呢,快去找找,是不是乱走了,快,去厕所,去大厅,这附近都找找。

人群里有人说:去广播室!对对!广播室!她想着是沈婧不乖,乱走了,可为什么整个人都抖得厉害。

整个火车站密密麻麻的人头,一眼望去,怎么找。

就连走个路都能被挤得东倒西歪的。

沈国忠连行李都顾不上,满站的到处跑,不小心把别人挤倒在地上也管不了那么多。

天色越来越黑,他们的那班火车早就已经走了。

警察在广播室里在询问顾红娟当时的详细情况。

沈国忠坐在站台外的阶级上,双目无神的盯着远处的天空,仿佛末日的天色。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掩面痛哭起来。

——沈婧醒来时周围黑漆漆一片,扑鼻而来的是一阵湿霉味,她有些辨识不清,看到的一切都那么模糊,躺在那里喘息了很久眼睛才慢慢恢复清明。

映着窗外微弱的亮光,她看到眼前有一张床,一个男人正缩在被子里睡觉,旁边似乎还躺着个人。

男的在打鼾。

她动了动,小手试图去摸自己的周遭环境,软绵绵的,她也躺在床上。

她小声的说:爸爸妈妈,是你们吗?得不到回应。

她的腿还有发软,下床的时候没站稳一下就扑跪在地上,双手撑在什么坚硬细小的东西上,掌心一阵疼痛。

好似是什么瓜果的壳。

沈婧走到床边,伸手去推了推那个人,爸爸,爸爸,是你吗?夜晚静谧得可怕,外面已经不在下雪。

男人被吵醒十分不耐烦,翻个身继续睡,恍然间想到什么,一下子坐起身打开床头灯。

本来有两个灯,可是只亮了一个,另一个坏了。

该死,怎么醒了。

男人看着站在床边的小东西低声咒骂着,推了几把身边的女人,他娘的还睡,起来弄药。

沈婧愣在那里,僵住不能动弹。

他们不是爸爸妈妈......男人哆嗦了一阵穿上外衣,看什么看,给我去那边躺好。

他下床,一脚踢开沈婧。

突如其来的一脚把她踹到床头柜那边,后脑勺直接装到木头,柜子上零散的几个易拉罐哗啦啦都砸了下来。

沈婧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儿童的叫声尖锐而吵闹。

男人一紧张,上去揪着她的领子就是一巴掌,他妈的,闭嘴!女人在包里翻来覆去找东西,啧了一声,似责怪,你能不能少动动手,打坏了没钱赚,谁负责!总是这样,你给我住手!沈婧的脸立刻红了半边,哽咽了几秒哭得更凶了。

救命啊救命啊!啊啊!妈妈!她大喊大叫着,好希望下一秒妈妈就会出现。

她要回家,妈妈说回到上海会给她买新的洋娃娃,马上就要生日了,说会给她买蛋糕...爸爸说会给她买那个巧克力储蓄罐。

她软着腿朝门的方向跑,没走两步就被男人一把提起甩在床上,他一手着她的双手一手捂住她的嘴巴,回头对着女人说:你他妈的快点,老子困死了。

男人的脸对着窗户,外头稀疏的月光洒进来,沈婧看不清他长什么样子,眼前迷糊一片,眼泪来得汹涌。

他身上的大蒜味腥得呛人。

她瞪着腿一直在踢那个男人,却怎么也挣脱不了,被捂着的嘴只发出唔唔唔的声音。

女人到卫生间里灌了半杯水,倒入白色的粉末,摇了摇杯子。

男人捏着沈婧嘴两边的颚骨强行让她张开嘴,冰凉的水洒在她的脸上,流进嘴巴里,流进衣领里,呛得她咳个不停,因为恐惧过度身体忽然抽搐起来。

这药的效果很快,短暂的抽搐后她再次昏迷过去。

看着小孩子闭嘴安静了,男人觉得脑袋都没那么疼了。

把沈婧扔到床上,一了百了,继续睡觉。

女人放好水杯,朝他踹了一脚,就知道吃喝赌博,你还会什么!什么都是我来弄!她帮沈婧盖好棉被,也躺回床上。

男人不满的哼了两句,等她躺上来立刻压上去,今晚老子不弄死你。

女人忽然笑了出来,我们就要发财了,做完这笔换个地方吧,广州不能了。

随便你,先让我爽够再说。

外面忽然电闪雷鸣,不一会暴雨倾泻而下。

男人完事后抽着烟说:哈尔滨那边下雪,这边下雨,他妈的都没个好天气。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