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梁刚在隔壁小队一户人家里做木工,那户人家在搞装修,家里里里外外都是工人,一帮老爷们干了一整天,傍晚都准备收拾东西回家吃晚饭。
有人说:镇上开了家浴室,要不要一起去洗澡?那个年代有好些人家里连卫浴都没装,有些装了太阳能可一到阴雨天就没热水,而浴室不一样,水流大还热,还有空调,要多舒服就有多舒服。
洗一洗多少钱?男的十块,女的七块。
不去不去,有这十块还不如买点猪耳朵回家啃啃。
男人收拾砌墙工具,指着说:你这王八,没出息。
就问你去不去,兄弟我请你!梁刚去也去!梁刚拍了拍身上的木屑,叼上根烟,嘿嘿笑了两声,不去了,家里老婆孩子都等我吃饭呢。
男人挪到梁刚身边,伸手悄悄比划道:除了洗澡可还有别的好东西,里头按摩可舒服了!梁刚抖了抖烟灰,踹了他一脚,你就花着去吧,不怕被你老婆知道?就你怂!男人吆喝道:兄弟们,我昨晚大牌赢了好几百块,走走走,请你们去洗澡!梁刚跨上摩托车准备走却一把被别人拉住,走什么走!去洗澡!狗崽子,别想逃,等会洗完兄弟请你去吃饭!几个男人轮番轰炸,实在很难推脱,梁刚到浴室后给徐卫梅打了个电话,她似乎没有多大反应,也不管他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只是淡淡道了句知道了。
浴室不大,装修也比较简陋,门口竖了个蓝色的牌子,是招牌,门口大大小小挤了很多车子,洗澡的人挺多。
里面洗澡的位置有限,晚上又正好人多,他们七八个爷们只能进去五个。
梁刚在柜台边上的沙发坐下,说:你们先进去,等里头谁洗完了我再进来。
另一个男人说:我也等会来,我先去隔壁剃个头。
一伙人只剩梁刚在外头等着,他倒也随意,抽根烟,和浴室的老板娘攀谈起来。
老板娘是外地人,普通讲的一团糟,梁刚也是,带着一股浓浓的乡村气息,两个人瞎说说,算是打发时间。
浴室的隔音很不好,里头有点动静就听得一清二楚。
外头有人叫老板娘,屋子里就剩梁刚一个人,他起身兜兜转转瞎晃悠,对着红色的价目表研究。
上面还有什么浴盐推拿,梁刚嗤笑一笑,这不就明白着是窑子嘛。
建斌,要不要我帮你叫个按摩啊?男浴室里头传来声音。
切,我不需要,你等会帮梁刚叫个吧,他缺!听到有人提自己名字,梁刚注意力一下被转移。
那人说:梁刚是需要,估摸着他老婆他也吃不到吧,谁不知道他那顶绿帽绿的都发光了,这口气他倒是憋得住。
不憋还能怎么着,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自己在外头浪了那么多年,我要是他老婆我也在外面找人,跟着他能过什么好日子!诶,他回来有两三年了吧,听说外面赌债还没还干净呢,这赌啊真是一点都沾不上,这玩意可是要倾家荡产的啊!他能活出什么好日子,狗改不了吃屎,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可惜了他老婆,长得是真漂亮,生个女儿也漂亮。
嘿,人家再漂亮也不拉你做姘头,你眼馋也没用,我听说那户人家正闹离婚,他老婆知道了吵着要离婚。
那就有好戏看了,男的一离,女的也一离,两人挤一起正好!梁刚那货怎么舍得离婚,离了婚哪里还找得到老婆。
两个男人一番嘲讽就没声了,估计是脱完衣服进入淋浴区了。
梁刚僵在那边,脸都绿了,烟烫到裤边都没注意到。
他扔掉烟,用脚狠狠碾了一番,双手握拳直冲进去男浴,掀开帘子,里头雾气腾腾,有几个陌生男人在裸着膀子穿衣服,梁刚拨开人,横冲直撞进淋浴区,里头雾气更浓,梁刚辨认好一阵才揪出那两个狗崽子。
也不管水把衣服溅湿,抡起拳头上去就是一拳。
力道大,地上湿滑,被打的男人重心不稳咚的一声倒在地上,硬朗的瓷砖把人撞得呲牙咧嘴。
梁刚你干什么呢!另一个男人吓一跳,想扶人却也挨了一拳。
其他人见情况不对,纷纷上来拉人。
梁刚一甩,吼道:他妈|逼的,当老子耳朵聋听不见?我赌博跟你有个屁的关系,我老婆和你睡觉你这么清楚?打烂你这张逼嘴!他扑上去作势要打人被后面的人拉住。
梁刚,好端端的干什么呀!就是,有话好好说。
倒在地上的两男人火气也上来,光着身子爬起来叫嚣道:操|你妈|逼!哪句话说错你了?你老婆跟隔壁村那个老孙好了不知道多少年了,乡里人都知道的事情!你老婆躺在别人床上开心着呢,巴不得你不回来,你回来了你老婆睬你吗?你就是个笑话!梁刚火气上来,额头青筋暴起,怒吼的声音隔着十八条街都能听见。
你他妈再说一遍!再说一遍!表面客气的叫兄弟,背地里就这么捅刀子?啊?你这个孙子!我今天我弄死你!弄死你!梁刚冷静点冷静点!建斌,你也消停点。
对对对,大家都冷静点,有话好好说。
梁刚怒道:你们都站着说话不腰疼,等别人戳你脊梁骨的时候就知道疼了!他甩手走人可越想越气,骑着摩托车一路飙回家,路上差点栽跟头。
徐卫梅和梁薇刚开始吃饭就见他怒气冲冲的回来了,一句话也不说跑楼上关房里。
梁薇轻轻问道:妈,爸爸怎么了?徐卫梅示意她吃饭,随后自己放下碗筷上楼,我去看看你爸爸。
梁刚双手叉腰在房里走来走去,徐卫梅开门进来就瞧见他像无头苍蝇似的乱转。
你发生什么事了?她声音一向轻柔。
梁刚看到面容姣好的徐卫梅脑子就嗡嗡嗡的炸开了,满脑子都是刚才浴室里那两个狗|逼讲的话。
他看着徐卫梅,上颌收紧,面目有些狰狞。
到底怎么了?徐卫梅关上门。
梁刚:你老实和我说,你外面是不是勾搭到谁了?他在气头上,嗓门很大。
徐卫梅面色一白。
梁刚指着她说:你给我老老实实的交待!是不是给我戴绿帽子了?你在外面听到些什么了?你就和我说有没有!徐卫梅死不承认。
梁刚心里半信半疑,好,你自己说的没有,要是被我抓到,我就打断你的腿!徐卫梅:梁刚,你问问你自己的良心,从我嫁给你你给过我什么,我跟着你过过一天好日子吗?刚嫁过来你父母欠的债是我还的,后来你赌博欠的债也是我还的,我娘家死活不同意我嫁给你,可我还是嫁了,我现在也算是自讨苦吃。
过的再苦她也认了,可是她嫁的人对她没有半点关怀。
你又在嫌我穷,我也想发财啊,我也想给你好日子过啊!谁不想有钱!你就会一天到晚说大话,自己赌博输了多少钱,那都是我辛苦攒下来的钱,我从早做到晚,都拿去给你还债,去年,我都没给薇薇买过一件新衣服,一件都没有,她说书包坏了,我只能哭着和她说让她体谅一下妈妈,那书包补了补背到现在。
你不在乎这个家庭不在乎我都没关系,可你的女儿总该心疼心疼吧,你难道想让她以后连书都读不起早早去打工为你还债吗?梁刚别过头,每次徐卫梅说这些他自知理亏也不想多狡辩。
你一走就是六七年,也没寄回来一分钱,薇薇的学费吃穿用的,都是我一个人在抗,别人家孩子穿新衣服背新书包,买书买零食,我也想给她,不能让别人看不起她。
可我一个人你知道多累,一个月不过就一千不到的工资,你知道我有多累!我知道这些年你委屈了,但我现在不是在努力赚钱吗!你一句话委屈就好了?日子是我自己一天天熬过来的,哪是一句话就可以概括的,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就算我外面有人给你戴绿帽子,梁刚,你那也是活该。
我对你现在什么感情都没了,要不是为了薇薇我早和你离婚了。
这话说的很微妙,梁刚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呵斥道:果然!你果然在外面有人!徐卫梅哭了,那你打断我的腿好了!你打啊!反正跟着你生不如死!她一哭一喊,梁刚有些心软,思来想去觉得是自己的错,但依旧憋着一肚子火。
你别哭了,别哭了!今天本来就火大,你还哭,烦死个人了,我是听到外面那些龟孙乱说话,就问你有没有和别的男人睡,你到好,又把陈年往事翻出来说我一顿。
徐卫梅低头擦眼泪,看似柔弱其实也憋着一股倔劲。
梁薇站在门外,听得清清楚楚。
里面忽然沉寂了,她怕他们突然开门出来轻手轻脚的离开下楼,每下一步楼梯就停顿好久,她害怕发出一丁点的声音,因为安静的太可怕了,再细小的声音在此刻仿佛也被无限放大。
她回到饭桌上,吃冷掉的饭菜,食不知味。
外面的天已经黑的不见底,整个世界似乎陷入寂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