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重,病房里的小灯漾着暖色的光,梁薇的手被他握着,他的手掌宽大而厚实,她将埋藏多年的心结剖开给他看。
回忆起那些过往,梁薇讲述的很平静,语气淡淡,好似那些是别人的故事。
陆沉鄞坐在床边上耐心安静的听着。
梁薇:他做的事丧尽天良,他就是一个疯子神经病。
原来他犯的是这个罪,我以为是偷东西之类的。
梁薇望着别处沉默。
陆沉鄞牵起她的手在手背上落下一个吻,梁薇,我觉得我终于开始有点了解你了。
她对他真心这点他知道,可她的世界他总是融不进去,她给他展现的总是轻松的一面,什么事都不会多说一句,好像她自己能解决一切。
梁薇:以前觉得不了解我?他摇摇头,也不是,但像现在这样感觉更好。
他了解她的背景,了解她心理的难过,这样他以后就不会做出让她为难的举动也不会说出什么让她觉得恼怒的话语,他知道什么该说什么该做。
本来在她父母方面,他一直小心翼翼,生怕踩到雷,如今不一样了。
梁薇:不想和你说是因为有些难以启齿,我自己都不是很想再回忆,况且也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不想让你也陷进来。
陆沉鄞凝视她,目光温柔沉敛,以后都可以和我说。
他想起那晚在医院梁薇听他讲完他的事以后的反应,她不安慰他,也不说一些虚无的说辞,就这么简单明了的告诉他,如果这样做让你感到舒坦那就这样吧,告诉他她喜欢这样性格的他。
梁薇......他轻轻抚摸她的脸颊,手指避开伤口和纱布。
如今回想起来,一切都说的通了。
她和他一样,都被困在牢笼里,她挣脱不出所以感同身受。
梁薇:我是不是很可怜?她坦诚的与他对视,嗓音微哑。
没有,那都是过去的事情。
你现在活得很好,非常好。
梁薇,我也喜欢这样的你。
她苦苦挣扎可也在努力生活,也许花的时间长了点。
梁薇忽的一笑。
也许她和陆沉鄞才是同一种人吧。
梁薇:说出来后似乎也轻松一点了。
她从来没和别人这样完整的讲述过,包括林致深,他只知道她的父亲在坐牢她不喜她的家庭,林致深连梁刚为什么入狱都不知道,梁薇也不想和他说太多,如果他感兴趣一查就能了解到,可梁薇知道,林致深不会感兴趣。
那你打算怎么安置你父亲?他问。
梁薇皱眉,我给了他十四万,本来想给他找个房子住,以后分道扬镳,现在......他这样子也不能一个人生活,再说吧,过段时间再说吧。
她看陆沉鄞眼睛红血丝密布有些心疼,说:很晚了,快睡吧。
陆沉鄞睁了睁眼,确实眼睛酸涩,这两天几乎没睡过好觉。
我洗完衣服再睡。
刚擦身子换下来的衣服都堆在盆里。
明天再洗吧,你眼睛很红,快点睡。
陆沉鄞笑笑,微微俯身,轻声问道:想上厕所吗?醒来以后她都没上过厕所,吊了两瓶盐水又喝了一杯热水,怎么可能没有尿意。
梁薇神情不自然,别过头,不想。
陆沉鄞双手撑在她两侧,故意把脸凑过去,鼻尖对鼻尖,他呵出的气都洒在她唇上。
我抱你去还是给你拿——你抱。
尿壶什么的梁薇死也不用。
陆沉鄞生怕弄疼她,抱的很慢很轻,你脚小心点,别乱动。
梁薇勾住他脖子,打了石膏的腿扯到一点就疼痛难忍,也许是因为刚做完手术的关系,一点都没愈合,根本动不起。
她忍着。
陆沉鄞将她抱到卫生间,梁薇看到镜子里的自己,额头淤青发紫,鼻子,脸颊,刀刮似的小伤痕有好几处,侧脸那块纱布更是显眼。
他将她抱到洗手台上,我先帮你脱裤子。
病服裤是橡皮筋的,一扒就能扒下。
陆沉鄞让她抓住她的肩,小心翼翼的脱下她裤子,褪到膝盖处。
梁薇嘶了声,洗手台瓷面冰冷,她臀部贴着,一阵凉意。
她的私|处暴露无疑,梁薇拉了拉衣服试图遮住毛发,陆沉鄞看在眼里,但装作没看到,抱起她将她放到马桶上。
梁薇的脚不能有太大幅度的动作,更不能垂到地上,他轻轻托着她受伤的右腿。
梁薇:......你出去吧,我自己能行。
他蹲在她面前,手托着她的腿,眼睛对着她的那里,她怎么尿得出来。
陆沉鄞:你今天刚做完手术,身体很虚弱,我帮你扶着,腿不能再有万一了。
梁薇,不给你用尿壶是我最大的让步了。
梁薇干坐着,和他瞪眼。
陆沉鄞: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他神态自然,嗓音低沉,口气像在哄小孩。
梁薇屏气凝神,还是不行。
她跨不过心里那道坎。
你还是出去吧。
陆沉鄞闭上眼,说:你拿手堵住我耳朵。
这样我看不见也听不见。
梁薇抬手捂住他耳朵,她摸到他有些畸形的耳骨,下意识的摸了一下,他却微微一抖,低声道:别摸。
梁薇忘了,他很敏感。
梁薇捂得很紧,生怕他听到一丁点声音。
完事,他睁开眼,伸手去拉手纸。
梁薇:我自己来。
他扶起她,你右脚稍微抬着点,别撞到边上东西,来,抱着我。
梁薇像个得了软骨病的熊仔靠在他身上,陆沉鄞一手抱住她,一手拿纸给她擦。
你轻点。
他下手不知轻重,只觉得指尖微湿。
陆沉鄞:我...没帮别人做过这些,弄疼你了吗?梁薇:好了,哪有来回擦这么多次的!纸巾薄软,她能感觉到他手指顺着细缝来回滑动。
心里生出从未有过的羞耻感。
陆沉鄞扔掉手纸,冲水,帮梁薇穿好裤子。
把她抱回床上,陆沉鄞才开始打理自己,简单的洗脸洗脚,也不知道忙活了些什么,已是半夜时分。
因为是高级病房,所以有长沙发,他拿了件外套罩在身上,躺下也不觉得沙发不舒服,没一会就进入了深度睡眠。
他困乏的很。
梁薇躺在病床上,不能翻身也不能起身,她望着天花板有些睡不着。
想到林致深,她不知道他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会正好出现在龙市,还正好在她出车祸的时候帮付了手术费和住院费。
如果他是来找她的,找她做什么?她21岁认识林致深,在尝尽世间冷暖后她遇到了他,有钱有势有貌的一个男人,即使曾经在感情上受过伤害,但其实面对这样一个男人哪个女孩不会心动。
梁薇对他心动过。
起初是为了钱,为了寻找刺激她才和他上床和他在一起,即使名声狼藉她也无所谓,所以林致深一直觉得她是个潇洒的人,无拘无束,肆意张狂,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根本不畏惧别人的目光。
但他不知道,她之所以不畏惧仅仅是因为她已经饱受目光,因为遍体鳞伤所以毫不畏惧。
他不知道。
他不知道梁薇对他心动过,他不知道后来她的心动被他给慢慢消磨,直到最后,只剩下朋友间的薄薄情谊。
梁薇想起过去和林致深的点点滴滴倦意袭来。
次日,梁薇让陆沉鄞去酒店拿行李,还他买部新手机和手机卡,她需要联系林致深,把一切都还清。
她躺在床上看电视的时候,病房门被推开,拐杖敲在地上的声音很好认,梁薇知道他来了,时间掐的很准,陆沉鄞不在。
林致深把屏幕碎的一塌糊涂的手机给她,和你撞的司机要求赔50万,你的车,保险公司赔20万。
梁薇接过手机,还能开机,但刚开屏幕就暗了,没电了。
他说:20万在你账上,50万已经帮你赔了。
梁薇看向他,手术费和住院费,一共多少?林致深:想还?嗯。
回头我让秘书把账单给你。
好。
她把手机递给林致深,等会你出去帮我扔了吧。
林致深拿过,深邃的眼眸始终徘徊在她身上,他说:他什么都没有,连给你的戒指都那么次。
和你无关。
他走向她,手撑在床边,俯身,梁薇,你有心吗?梁薇半靠在床上,她抬眸对上他幽深的眼眸,声音薄凉,那你有吗?林致深深深望着她,抿唇不语。
他轻轻挑起梁薇的下巴,她浅棕色的瞳仁漾着平静,没有丝毫杂志,如此清透,他却在她眼睛里看不到他的身影。
他有什么好。
林致深,我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放不下。
梁薇拨开他的手,说:没有心的,从来都是你。
没了我,你会伤心难过吗?没了我,能陪伴你的女人千千万,没了我,你只不过是失去一个消遣寂寞的对象。
我只有你一个。
明明是很动人一句话,可是梁薇毫不动摇。
她知道林致深的为人,他不是什么女人都会揽在怀里,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很洁身自好,这些年除了她他几乎没有过别的女人。
所有人都以为梁薇是他的心头好,都以为他对她深情一片,即使外传是包养,但都对梁薇刮目相看,所以林母对梁薇恨的深。
两个人在一起六七年,彼此都只有对方一个,可却不是爱情,不管怎么样他都不爱她。
所以才说,他是个没有心的人。
梁薇:你喜欢过我吗?你爱过我吗?你问他能给我什么,你呢,你又能给我什么?房子,车子,钱,还有呢,你还能给我什么?林致深直起腰,俯视她,梁薇,像以前那样不好吗?我27了,我已经27了,马上就28了,我最美好的时间都了你。
她渴望的,林致深永远都给不了,再在他身边徘徊也是徒劳无功。
林致深像是忽然懂了,懂了梁薇所想要的,他确实给不起。
他说:你好好休息。
他转身离开。
梁薇突然说:一个女人在你身边待这么久,不仅仅是为了钱。
口气淡薄。
林致深背影对她,如果你想回来,随时。
哪怕有一天她狼狈不堪,只要她愿意他都可以接受,只要是她。
梁薇:我不会。
你和我都是爽快的人,别拖泥带水,分开就分开,我的生活不需要你插足。
他很好,他比任何人都好。
她爱过林致深,恨过林致深,可到现在其实是感谢他的,那些放肆的日子如果没有他,她不知道会活成什么样子,也许也不会遇见陆沉鄞。
林致深需要梁薇,可他从来没爱过她。
这一生,他都不需要爱情。
他留下一句好,离开病房。
梁薇将电视音量调大继续看电视,好似他没来过一样,好似这几年都是梦一场。
她也不想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龙市,是为了她还是为了什么,她都不想知道了。
从两个月前她决定离开的时候她就已经放下他了。
从她爱上他,得不到他,开始忘记他,到最后放下他,这一切不为人知,即使过程漫长而痛苦。
所以,她很庆幸遇见陆沉鄞这样一个温柔的人,而他,对她也是这般情根深种。
这一切仿佛是命中注定一般,他出现的刚刚好。
梁薇看向手上的戒指,小小的钻石在阳光下光芒万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