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顿午饭之后, 卿卿决定再也不要和盛朗在一起吃饭了。
因为最后很可能变成, 她吃完饭, 然后他吃她。
卿卿心有余悸, 倒在床上, 不一会就睡着了。
午后的阳光正烈, 将沙滩上的白沙照射得闪闪发光, 反射出太阳的倒影。
盛朗去了隔壁的房间, 在自己的房间里拿出笔记本, 开了几个视屏会议后, 把所有事情安排好了这才有空松口气。
这个时候的海南, 像是放在油锅里, 又热又闷, 只有躲在空调下才能舒服地呼口气。
他将笔记本放好,又从行李箱里拿出了一个紫色丝绒盒,这是他准备送给卿卿的礼物。
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只是他上次经过的时候,恰好在柜台上看中了这一条,第一眼就觉得很适合她。
买下来了, 他准备送出去的时候, 却发现小姑娘一声不吭地跑到了祖国的最南端。
索性带着礼物, 一起来过来找人了。
这个小东西一直没有机会送出去,明天她就要回去了。
盛朗拿着小盒子走到卿卿的房间, 打开门走进去, 发现她躺在床上睡着了。
小姑娘粉嫩的脸蛋上像是扑了腮红, 肚皮上搭着被子的一角,一双大长腿肆无忌惮地在床上撑着。
他没想到,这一会的功夫,小姑娘居然睡着了。
看了眼手里的小盒子,盛朗伸手打开,取出里面静静躺着的一条银白色脚链,很简单的款式,只是银链上雕刻这漂亮的细花纹,模样十分精致。
拿着脚链,盛朗走到床边,蹲下身环住卿卿的脚踝,将那条细细的银链子套在她的脚踝上。
动作十分小心又轻,甚至脚上多了一抹凉,卿卿甚至都毫无察觉。
睡得依旧香甜。
细白的脚踝上环着一条银色的小链,一长条恰好挽了一度,扣住她的脚踝,套上了他的枷锁。
当初买脚链的人一边帮他包好,一边在笑说:脚链有个很好的寓意,牢牢套住你喜欢的人,这样她一辈子就不会从你身边离开了。
他当时只是笑着摇摇头,没有信。
那时候一笑而过,只当做是店家随口编的,他现在忽然有些想相信,这个脚链真的能把她给拴在他的身边。
卿卿不知道自己在睡觉的时候,就已经被人套牢了一辈子。
盛朗扣好脚链,俯身在卿卿脸上轻轻印上他的吻。
这一吻,落在了她的眉心。
午后的阳光微斜,落在床上睡美人的脸上,留住了眷恋的影。
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盛朗皱眉,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发现是宋锐打来的电话。
怕吵着卿卿,盛朗出门去了门口打电话。
宋锐等电话接通,立刻出声道:晚上要不要喝一杯?盛朗靠在门口的墙上,等过两天在来陪你。
过两天我要去执行任务,只有今晚有空。
宋锐就知道是这个答案,你来不来?舌尖划过上齿,他半响才道:什么任务?宋锐却不说,秘密任务,不能说。
盛朗一愣,道:在哪里,我现在就去。
宋锐迅速报了个地址,是酒吧一条街里的某间清吧。
难得盛朗跑到了这边来,他想在出任务之前,和他一起聚聚喝点小酒。
老友把酒言欢,想想都觉得畅快。
盛朗应下,挂上了电话进了屋。
小姑娘还在睡,小脸睡得粉红,他帮她把被子盖好,留了张小纸条,然后离开了房间。
等盛朗人走了之后,卿卿睡梦中眉头微蹙,右眼皮不由地跳了几下。
小眉头紧紧地皱着,额间渗出密密麻麻的汗,脸色有些苍白的难看。
似乎是做了一个十分可怕的噩梦。
午后的太阳渐渐沉入西山,留了最后一抹余晖在天上。
盛朗到了宋锐给的地址,推门进去,酒吧里的女人看到他的脸后,都忍不住兴奋了。
门边站着的短裙女人一见到盛朗,立刻迎上去,帅哥,要不要一起喝酒?盛朗脸上挂着浅笑,没有说话,朝她礼貌地摇了摇头。
短裙女人不甘心,这样极品的男人,简直就是可遇不可求。
来嘛——宋锐已经等了他很久,一看到盛朗出现在门口他就看到了,当然也看到了盛朗被人缠住的一幕。
他端了叠花生,剥开花生壳,将里面的胖花生丢进嘴里,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盛朗也冲酒吧里扫了眼,也看到了在位置上吃花生看戏的宋锐。
没有说话,只是冲他挑了挑眉。
宋锐没动,盛朗转身就要走,他吓得立刻从沙发上跳起来。
边大步走过去边大声道,干嘛呢干嘛呢,警察在这里还敢骚扰人家,小心把你抓去警局一日游。
女人听了吓得不轻,恋恋不舍地看了眼盛朗,可是又忌惮面前这个一身腱子肉的男人。
最后只能低着头离开。
宋锐在旁边直接给盛朗一锤,砸在他的肩膀上,盛朗也没有客气,回了一锤给他。
本来还想看你的好戏,结果我倒是给你白当了一会保镖,宋锐气得直摇头,我怎么就忘了你这个骨子里的黑?两人一起走到位置上,盛朗面上挂着浅笑,再黑也黑不过你。
宋锐不服气了,我们交情二十多年,你说句老实话,我他么能黑过你?盛朗端起一旁的威士忌,琥珀色的液体倒入玻璃杯中,在灯光下好看极了,鼻尖充斥着一股麦子的酒香。
盛朗倒完酒,看着宋锐道:你比我脸黑。
宋锐:……当年谁不是个小白脸,奈何祖国南部的太阳太无情,硬生生把他从一个白嫩清秀的小青年,给摧残成了如今这幅彪悍黑脸大汉了。
望着盛朗美貌依旧的脸,岁月的增长没在他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倒是给予给盛朗时间的馈赠,让他在岁月中打磨得愈发内敛迷人。
宋锐仰头将杯子里的酒给喝得一干二净,人比人气死人,他只能借酒消愁。
盛朗又给宋锐倒了杯酒,还不准备回去吗?宋锐拿着杯子的手一顿,脸慢慢沉了下来。
半响之后,一口干了杯子里的酒,然后道:不回。
盛朗也不劝,这要是三言两语就能劝得动的事情,宋锐也不会在这天南地北的海南待那么久了。
默默给宋锐倒了杯酒,宋锐突然伸手拍在他的肩膀上,生在这样的家庭,身不由己啊。
盛朗垂眸,没有接话。
宋锐拍了拍盛朗的肩膀,你还是不要去招惹人家小姑娘了。
盛朗有些好笑,怎么就扯到他身上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宋锐已经连吹了好几瓶高度酒,脑子已经有些迷糊了。
不过如果是你,应该不会变成我这样。
宋锐趴在桌上,摇摇手里的酒瓶。
一双眼睛已经迷瞪了,嘴里含含糊糊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
盛朗想了想,换位思考一下,他确实不会成为宋锐这幅鬼模样。
喜欢的女人被迫出了国,他又和家里闹翻了,呆在这个旮旯里当他的小队长。
到头来两头空。
他无论怎样也不会变成这样。
阿朗,不要招惹人家小、小姑娘……宋锐发狠似的喝了一瓶又一瓶,连带着他也多喝了不少。
盛朗放下酒杯,揉了揉有些发晕的脑袋,今天晚上的酒格外的烈。
就像她的唇,格外的甜。
一想到卿卿,脑子忽然就像一片浆糊。
打电话给宋锐的同事,让人帮忙把狼醉如泥的他给拖回家,盛朗这才坐着车回到了酒店。
这一路上,盛朗强撑着回到酒店,下意识地走到卿卿的房间门口。
还么来得及敲门,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
盛朗晃了晃头,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的声音又软又轻,在问道:你还没回来吗?在他长大后,这是第一次有人打电话给他,催着他那么晚了赶快回来。
盛朗哑了嗓子,顿了顿道:我在你房间的门口。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重物掉在地上的声音。
盛朗心口一紧,你慢慢来,别摔着了。
事实上,屋内的卿卿正在揉着膝盖,白嫩的膝头迅速红肿了起来。
她一听盛朗就在门口,下床的时候鞋子没穿好,一不小心绊住了腿,整个人往前载去,膝头撞上了地板。
卿卿倒吸口冷气,默了三秒,哆哆嗦嗦站了起来,还能走路就没什么大问题。
将裙子撩下,遮住了膝头的红肿。
做到门口的时候,她一拉开门,站在门口的男人顿时倒进了她的怀里。
冲天的酒气争先恐后地钻进她的鼻子里,勾起了曾经那段黑暗的儿时回忆。
那段记忆里,也是满屋子这样的熏人的酒气,冲天而起,连她躲着的角落里也充斥着酒精的味道。
卿卿的脸瞬间刷白,深吸口气,勉强稳住身体,扶着盛朗,问道:你能不能自己走?盛朗闭上眼睛缓了缓劲,点点头。
卿卿撑在盛朗的右边,半托着他,一直将他扶到床边,将人丢上了床。
他只说出去和宋锐一起出去,却没说会喝得烂醉回来。
盛朗倒在床上,他喝醉了酒品倒是好,一部发疯而不打人,还能强撑着自己走回来,这已经非一般人能比拟了,卿卿复杂地看了眼床上的人。
似乎因为身上穿着的衬衣太紧不舒服,盛朗直接一把将身上的衣服给扯开,衬衣上的扣子不堪重负,从衣服上崩了开来。
衣服撕开了,露出一具极具男性魅力的身体。
卿卿站在床边,不敢多看,将盛朗的身子摆正后,又帮他把被子盖好,小跑进了浴室。
浴室昏黄的灯光下,卿卿抬头一看,发现镜子里的人一脸遮不住的绯红。
她赶紧低头,将手里的毛巾拧好,走到床边帮他擦脸。
只是一靠近,那股酒气顿时窜入鼻尖。
卿卿原本布满红晕的脸,一点点变得苍白,动作迅速地帮盛朗擦了脸,从他口袋里拿出了他的房卡。
卿卿收拾好东西,拿着盛朗的房卡,离开了这个酒气冲天的房间,去他房间里睡觉。
夜色如水,今晚的连月光都看不见,灰蒙蒙地连成一片。
盛朗的房间就在她的房间隔壁,他睡了她的床,她正好睡他的床。
卿卿倒在床上,鼻尖能闻到一股似有似无的木质香,驱散了那满腔的酒味。
原本以为尘封的记忆,却在这个夜晚,猝不及防地被勾起。
她原以为,这件事会随着年岁的增长然后被她渐渐淡忘。
可实际上却是,在她猝不及防的时候,那记忆就像海浪突然拍上了岸。
在她小时候的记忆里,她出生是在一个很小的城市。
她的妈妈是一个很温柔的女人,可是她的爸爸却是一个很凶的男人。
只要喝了一个叫做酒的东西,爸爸就会变成另一个人,打妈妈,还有打她。
她出生以前,家里条件不错,甚至算得上优渥。
爸爸在外面做生意赚了点钱,只是后来他做事投机取巧,又染上了赌瘾,这个家越来越走下坡路,一日不如一日。
过了好日子,再过穷日子,自然难以接受。
他将这一切归咎于她的身上,说她是扫把星,一出生后她的生意也黄了而且在外面逢赌必输,对她一有不如意非打即骂。
妈妈每次都把她抱在怀里。
后来,每次家里酒味冲天的时候,妈妈都会把她塞进柜子里,不让她出来。
她抱着膝盖,不去想不去看,却在柜子里听到了妈妈的叫声。
……儿时的记忆就像黑白电影,还是带着音效的恐怖片。
回忆汹涌澎湃袭来,她望着天花板兀自出神。
她想睡觉,但是一闭上眼睛,就听到了那想忘却忘不掉的痛苦和绝望。
夜幕越来越黑,暮色的天空中看不见一点星光。
卿卿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怎么也睡不着。
不知道是因为下午睡太久了,还是因为那不好的回忆袭上心头,一直到深夜凌晨都还没有入睡。
窗外突然有隆隆巨响。
卿卿倏地睁开眼睛,从床头柜摸到手机,发现已经凌晨三点了。
明明这两天的天气都是晴,怎么晚上突然打雷了?她睡不着索性下了床,走到窗边眺望,海南的夜色霓虹装点,还有海浪的声音在伴奏。
一阵风刮过,不似之前温暖的海风,而是一股黑乎乎的风。
卿卿有些不踏实的感觉,之前的巨响,像是什么的预警。
还没来得及细想,房间忽然摇晃起来。
她立刻扶稳旁边的墙,晃了晃脑袋,以为是自己错觉。
下一秒,房间又剧烈摇晃起来,床头微弱的灯光瞬间熄灭,玻璃顶灯、台灯、电视机坠地的声音糅杂在一起。
她终于意识到,地震了!地板晃得厉害,她刚一松开扶着墙的手,整个人都快被震得往一边倒。
左脚右脚就像在破浪一样起伏跌宕,找不到平衡,她根本就站不稳。
她当机立断,没有往外跑,直接躲进了最近的墙角。
墙角形成了三角形,是这里面最坚固的一部分。
呆在墙角的这段时间,是她人生中最漫长的一段时间。
听着墙体嘎吱嘎吱作响,地板在左右摇晃,别说站着,她就是蹲在墙角都被震得东倒西歪。
她费劲用后背贴着墙,试图稳住身体。
这时候,她忽然想起隔壁还有一个喝到酩酊大醉的盛朗!这场地震来得太过突然,他昨晚又恰好喝了酒,现在估计醉得不省人事。
她根本不敢想他的情况——一个喝得烂醉如泥的人,她甚至都不能保证地震能把他给震醒,更何况之后,她都不知道这座大楼还能坚持多久。
她要在这座楼被震塌之前,想办法让要从这栋楼里跑出去。
时间在此时显得格外漫长,等震动幅度稍微变小了些,她立刻冲了出去。
冲出房门的一瞬间,她看到了走廊上有光!这时候的光简直就像是上帝的恩赐,给了众人逃生的方向和光明。
卿卿走到旁边的房间,手哆哆嗦嗦地拿出口袋里的房卡,刷开了门。
听到那一声清脆的嘀哩声,她悬着的心终于是落地了。
打开了房锁,她伸手去拧门把手,可是却推不动这个门。
卿卿一愣,加大力气使劲推了推。
可是没有用。
门依旧纹丝不动地关着。
明明锁打开了,但是门却打不开。
余震还在继续,天花板上的建筑材料被脱落,砸在地毯上没有发出巨响,只是有闷闷的响声。
明明门锁没坏却推不开门,应该是门边的小柜子被震倒了,恰好堵住了房门。
想到这,卿卿突然发了疯似的拍门。
盛朗!手掌重重地砸向房门,你醒醒啊,盛朗!边刷卡边推门,可是里面却没有半点声响。
趁着余震小了些,人们都从房间里跑到走廊上,这时候谁也顾不上谁,只有一个目的,逃离这座建筑!身后叮叮咣咣的声音不绝于耳。
她却充耳不闻,一直刷卡用肩膀顶撞门,试图推开抵在门口的柜子。
不远处就是紧急逃生口,楼梯口那已经挤满了人,所有人争先恐后地挤向那扇小小的门。
卿卿撞得肩膀已经失去了知觉,还是一直重复刷卡撞门、刷卡撞门的动作。
地震中,周围都是被震下来的粉尘,几乎迷的她睁不开眼。
她只能凭借着本能刷卡,一下又一下重重地撞门。
撞了不知道多久,她的手已经举不起卡了,也听不到那清脆的嘀哩声。
她忽然觉得这个世界都黑了。
盛朗……小姑娘快跑吧,再不跑这座楼就要塌了。
住在这层楼的老人经过卿卿身旁时,忍不住劝道,要是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余震一直都还有,仿佛下个一秒,就要有天崩地裂的大震动,席卷了整个大地。
卿卿闻言,眼前一亮,对经过她面前的人祈求道:谁能帮帮我,只要推开这个门就好了!没有人搭理她。
所有人都想着往外跑,赶紧离开这个大楼,说不定跑慢一点就要葬生在一片废墟之中。
大家争先恐后,根本没有人会愿意帮她。
求求你们了。
卿卿的手都举不起来了,这里面还有人……泪水沾染粉尘,在那张清丽的小脸上划出了两道斑驳的泪痕。
我来帮你。
卿卿闻言瞬间抬头,看着面前人高马大的陌生男人,颤抖着手将房卡递过去,门后应该有个柜子抵住了,只要把柜子撞走就能打开门了。
男人接过卡,没有多余的废话,刷卡撞门,一下下原本纹丝不动的门一点点被撞开了。
嘭——房门终于被撞开了。
男人大步走了进去,卿卿跟在他身后,看见倒在地上的盛朗。
身旁是一滩鲜红的血渍。
那一瞬间,就好像大地震突然来了,她的世界摇摇欲坠。
男人皱眉,弯腰将盛朗背在背上,扭头对卿卿说道:走!卿卿点头,费劲地往前走了一步,脚一软,整个人往前跪倒在地。
男人听到响声回头一看,发现身后的女孩倒在地上,连抽气声都没有听见。
你没事吧,还能自己走吗?卿卿咬牙,从地上爬起来,我能走——男人扛着一个人的重量,在是不是摇摇晃晃的大楼中前行,他已经很不容易了。
卿卿只能靠自己。
一脚深一脚浅,扶着墙壁一路走着。
她很努力地走楼梯,一直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们身后,嘴里是一股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这一条路似乎走了很远。
远到,她走出来的时候,明明看到了光明,却又坠入了沉沉的黑暗中。
她想,要不就这样吧。
她真的,太累了。
两章合一,四更完毕,补全了之前欠下来的章节,么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