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家的欠款, 一笔一笔的累积, 她光是每个月还利息就已经够呛了。
好在机缘巧合之下, 接触了直播, 比起当个中规中矩的月光族, 直播的能赚到的钱确实更多。
可是直播赚的钱, 七七八八扣一下税和分成, 她能拿到手的并不多。
总体来说, 有总比没有好。
直播上渐渐趋于稳定, 收益不少, 但是对于利滚利的高额欠款来说, 还是有些杯水车薪。
她一直想的是, 只要有希望总比没有来得好。
她极少怨天尤人, 可是在听到郝建国的话之后,有种天塌下来的绝望。
那笔钱,如果让她慢慢想办法还, 她想办法应该可以还上。
但是要让她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补上这个缺口,她实在是拿不出这笔钱。
卿卿的脸色一瞬间刷白。
郝建国在旁边满意地剧变的脸色, 上个月卿卿突然还了小五万, 他就觉得不对劲了。
说起来, 她们欠的这笔钱,他并不急着她们还钱。
就是因为知道她们没有能力, 一下子将这笔钱还清。
就像家养着的猪, 养肥了再宰收益才能最大化。
正是因为他笃定, 她们还不上这笔钱,他所图的也不是钱,而是人。
小姑娘长得好,脑瓜子又聪明,还考上了重点大学,最重要的是做人还本本分分的,不走其他捷径动歪脑子。
这样的女孩,在如今这样的社会,已经是少之又少了。
他就郝民这一个儿子,虽然刚出生的时候脑子就坏了,可架不住他郝家就这么一根独苗苗。
这儿媳妇的人选,他自然不去看那些门当户对的。
要是选个娘家强的,说不定他两腿一蹬,他们郝家的财产都要改姓了。
卿卿这孩子他可以说是看着长大,如果真的嫁了进来,他就算百年之后,也放心郝家的产业不会易主。
他等了四年,等卿卿大学毕业,然后就不想办法促成这件事。
只是上个月她还给他五万块,突然就像敲响的警钟。
他可不想等了那么久,到头来功败垂成。
索性趁着今天这个机会,把话直接挑明了。
卿卿白着脸,紧声问道:郝叔,你这不是为难我吗?郝建国笑得一脸深意,郝叔怎么舍得为难你呢,可是公司的资金周转不过来,这不也是没办法嘛。
要让她突然拿出这笔巨额,无异于是天方夜谭。
别人可能不知道,但是郝建国一路看着她走过来,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
卿卿坐在一旁,等着他的下文。
郝建国做生意久了,自然也知道早把自己的条件放在面上,这是谈判时的大忌。
无论是生意场上,还是和她的合作间,只有掌握了主动权才是甲方。
反正他已经握住了刀把,至于什么时候将这把刀挥下,就等时机成熟了。
他之所以有些急了,也是想起上个月卿卿打来的五万块钱。
上个月五万,下个月说不定就是十万,索性把这是挑明,给她们一点压力。
他怕节外生枝,这看重的儿媳妇,要是别人撬墙角走了,他会悔死。
为了不让自己后悔,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先下手为强。
拿着曾经的欠款,挑明了说着事。
要是她们没办法,最后只能由他说了算。
卿卿的脸有些难看,旁边站着的李雪莲听着,也听出了一丝的不对劲。
李雪莲脸色不好,对着郝建国道:当初我们说好了,你不逼我们还钱的。
卿卿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看他怎么回答。
郝建国哈哈一笑,嫂子,你看你说的我好像是个坏人了。
李雪莲正想说话,卿卿却对她使了个眼色,郝叔怎么会是坏人了,您对我们家的好,我们都记在心里了。
郝建国这才满意,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还是小丫头懂事。
言下之意,就是李雪莲还没有她这个小丫头懂事。
这笔钱她们已经拖了够久了,像一个深埋进地底的□□,就算她不去想,但是总有一天,这个□□会爆炸。
事到如今,架在脖子上的刀,终于要落下来了。
她松了口气,虽然有些措手不及,但一直有心理准备,也不算不能接受。
现在更重要的是,她要想办法,把这个钱给还上。
郝叔,卿卿转头看向他,这笔钱您什么时候需要?最迟一个月吧。
卿卿苦笑,一个月,郝叔您这不是在逼我吗?郝建国不缺这笔钱,他倒也不是少了这笔钱,只是想借着这笔钱,把卿卿逼入绝境而已。
人只有在绝境的时候,才会知道哪些好是真的好。
郝建国之所以能把生意做大,最主要的是他不缺耐心。
他可以等,只要这背后的利益足够的他等待。
那你说怎么办吧?郝建国也不在意这多一个月少一个月的时间。
卿卿开口道,两个月,给我两个月的时间。
其他的,她不用多说。
如果这笔钱没有还上,那么后果她绝对是她不能承受的。
郝建国挥了挥手,让保姆将郝民放了出来,小民啊,和卿卿打个招呼。
郝民的智商接近四五岁的孩子,每天除了吃之外没有其他烦恼,在这个家里也没有人会欺负他。
他在家称王称霸惯了,扑向卿卿,想要她和他一起玩。
玩、玩——卿卿被压在沙发上,身上压了个两百斤的胖子,根本无法动弹。
李雪莲在旁边也着急地伸出手,试图将压在她身上的郝民给拉走。
只是她的力气对于郝民来说,无异于蚍蜉撼树。
卿卿余光见看到郝建国一脸笑意,似乎对这场景还十分喜闻乐见。
她抽出右手,背对着郝建国的地方,狠狠地拧了把郝民手臂上的软肉。
这里肉不厚,痛觉神经发达,郝民吃痛尖叫着从她身上蹿了起来。
郝叔,时间不早了,我们先走了。
卿卿拉着李雪莲的手,打了声招呼立刻离开了郝家。
身后传来了郝民的尖叫和哭闹声,卿卿冷着脸,大步朝外走去。
即使她听到了郝建国的怒吼声,脚下的步子不停,径自朝着大门走。
直到冲出房间,再也听不到身后的声音,卿卿这才放慢脚步。
李雪莲不这才出声喊她:小昏卿卿停下来,回头看她、我看新闻知道海南地震了,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她猛地回头,一把抱住眼前这个甚至还没她高的女人。
只有在她身边,她才可以完全放松自己。
妈,我回来了,你不要担心了。
李雪莲拍着她的后背,知道肯定除了什么事,否则的话,她不可能那么伤心。
她的性子一向柔惯了,就算是面对再调皮的学生,她也很难生气。
更多的时候,其实是卿卿撑起了这个家。
卿卿悄悄抹去了眼角的泪,抬起头:妈,你怎么把手机关机了?李雪莲手忙脚乱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点开来一看,发现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没有电了。
我可能昨天晚上忘了充电,所以没有接到你的电话。
李雪莲摸了摸卿卿的手臂,让你担心了。
她摇摇头,只要人没事就好。
走在回去的路上,两旁的路灯投下黄晕的光。
李雪莲看着卿卿眼底的黛色,有些心疼:昨天没睡好想起她在电视里看到的地震后的一幕幕,当时急得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更何况,她还是亲身经历了一场大灾难。
卿卿将她的手握得更紧,妈,我没事的。
能安全回来了,她就已经很知足了。
李雪莲看她不大愿意谈起的样子,也没有强求,两人慢慢步行回了家。
谁也没有提那些不开心的事。
回到家,卿卿躺在熟悉的沙发上,这才发现她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了。
厨房里鹅蛋黄的灯光照亮那一小小块,里头锅碗瓢盆叮叮咚咚的响声,是她成长过程中最美好的记忆。
等李雪莲将晚饭准备好,一扭头就看到在沙发上发呆的卿卿。
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神里空洞洞的黑。
小昏。
李雪莲出声喊她,去洗手,准备吃饭了。
嗳——她这才回神,起身去了洗手间准备洗手吃饭。
饭桌上。
喷香的白米饭,煎得外酥里嫩的溏心蛋,还有西红柿汤和小白菜。
色香味俱全,卿卿从洗手间出来,闻到这股熟悉的香味,顿时眼睛都亮了。
原本不觉得多饿,但是一看到桌上的菜时,这才发现她已经饿得没有了知觉。
慢点吃。
李雪莲夹了筷小白菜给她,吃点蔬菜。
妈妈做的菜有着独特的味道,她连着吃了两碗饭,这才因为实在吃不下了,才恋恋不舍地放下碗。
李雪莲也吃完了,看着卿卿忽然道:那两百万,你准备怎么还?卿卿收拾碗筷的动作一滞,妈,这是你不用操心,我来处理就好了。
李雪莲自说自话:我等下去问下周围的亲戚和朋友,能凑一点是一点。
她将手里的碗筷砸在桌上,碗底和桌面发出了一阵清脆的响声。
妈!李雪莲拿手机的动作一顿,看向她。
卿卿却摇头,妈,都说救急不救穷,你这样拆东墙补西墙有用吗?李雪莲叹了口气,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她强撑起笑,你不用担心,我有办法赚到钱。
李雪莲就算再天真也不会相信她的话。
两百万,不是两万,对于她们这样的普通家庭来说,这辈子都不一定能赚到两百万。
李雪莲不信她,你别说好话安慰妈妈了,这笔钱,我们一起想办法凑齐。
卿卿见她不相信,索性把当主播的事告诉了她。
你说你当这个主播,每个月就能有几十万?这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好的职业,坐着就能日进斗金。
李雪莲不信,忽然想到什么,看着她语重心长地说:小昏,妈妈知道你从小就有主见,但是妈妈不想看你走错路。
卿卿愣会,这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妈!卿卿有些好笑,您想到哪去了,我只是给观众们读读书,和他们聊聊天。
李雪莲不信,她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个领域,所以有她的担忧。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卿卿见她还是不相信,也没有继续说,等下次直播的时候,给妈妈看看她的直播。
窗外的皓月当空,夜幕上看不见半点星光,只有风过才知道哪朵云后面藏了星。
卿卿站在窗边,忽然想起来那个盛朗。
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醒过来。
忽然想起那个女人,卿卿下意识地拧眉,她要把他忘了。
就算再喜欢,她不想去招惹一个有未婚妻的男人。
回到床上,将被子拉过头顶,眼前一黑,渐渐睡了过去。
第二天,小区里的无名的小翠鸟来啄窗户,天空中的黑幕还没有尽数褪去,带着丝丝灰蒙蒙的暗。
卿卿被这阵声响给吵醒了。
起床洗漱完,她走到门口,忽然听到了门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这么早,会有谁来敲门。
她透过猫眼往外看,门口站着的男生格外眼熟,眼睛圆瞪,看到门外的恶人,她甚至以为自己没睡醒。
那张青春洋溢的脸,加上那对盛满了杏花酒的小酒窝,对着猫眼笑得无比灿烂。
卿卿里头的木门,隔着外面的铁门,看着出现在她家门口的大男孩。
你怎么会在这?!压低的声音透着难以置信的惊奇。
我就猜你已经醒了。
南泽晃了晃手里的豆浆和包子,社区送温暖,给你送早饭来了。
卿卿一愣,很快抓住重点,你怎么会知道我家在这。
南泽神秘一笑,山人自有妙计。
卿卿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警惕,一个刚认识的人,怎么会知道她家的地址。
南泽见卿卿一脸严肃,也没有再开玩笑,老老实实回答道:我告诉你,你别生气啊。
说。
南泽顿了顿道:我昨天在你的包包底下贴了一个追踪器,所以知道你在这里。
卿卿一愣,将门重重关上,进屋找出了昨天她背回来的包。
伸手在包底一模,果然摸到了一个小小的像纽扣电池一样的金属片,紧紧黏在她的包上。
门外又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她拿着手里的追踪器,打开屋内的木门,冷着脸看着门外的南泽,你这是什么意思?南泽双手举起放在脸旁做投降状,你别这样看着我,我没有恶意的。
你这样也叫没有恶意?南泽委屈巴巴地小声道:我加了你的微信,可是你一直都没有通过。
卿卿赶紧拿出手机,昨天一茬接一茬,她根本没有心思玩手机,洗漱完也是直接睡了,没有再去看手机。
打开微信,底下的通讯录上面飘着红色的99 。
卿卿点开一看,全都是南泽的添加好友的申请。
看吧看吧,我从昨天到今天早上,一直再给你发申请,可是你一直都没有通过,我以为你给了我一个假电话号码。
南泽嘻嘻笑,现在可以原谅我了吧?卿卿抬头看他,你贴在我包上面的到底是什么?一想到这小东西跟着她跑了一路,忽然后背有些发毛。
南泽察言观色,这个是我的自己弄出来的小玩意,只能发送位置,而且一晚上估计早就没电了。
卿卿这时的脸色才稍微好看一点,但是对于他的行为还是不能苟同。
你快……话还没说完,身后就响起了开门的声音。
他们在门口闹出的动静太大,以至于在屋内的李雪莲都被他们吵醒了。
李雪莲披着衣服走了出来,恰好看到站在门口的卿卿不由问道,小昏,你站在门口干嘛?卿卿浑身一僵,没想到这时候李雪莲正好醒了。
要是被她发现门口站着的南泽,估计她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没什么!卿卿木着脸,拉开了铁门,我刚刚点了外卖,外卖小哥正好送上门了。
李雪莲一愣,现在外卖那么早上班吗?门口的外卖小哥·南泽一愣,立刻十分上道地接话,您的外卖已经送到,亲爱的,请记得给我好评哦。
卿卿:……李雪莲边走过来边埋怨道,吃个早饭还有点外卖,你也真是懒出奇了。
莫名被骂的卿卿:……???门口的南泽立刻识趣地道:沈记的包子可好吃了,您看我送来还热乎着,您也能趁热吃,物有所值。
李雪莲眼前一亮,沈记的?沈记的包子铺是老店了,每天只有早上营业,包子的味道一绝,只是离这里有点远,除非偶尔才能去那里吃上一口包子。
李雪莲接过南泽手里的包子和豆浆,你点了那么多?卿卿:……她都不知道这事怎么会演变成如今的模样。
李雪莲拿着包子,看着袋子上的logo,确实是沈记包子铺的标签,有些奇怪,沈记也开始送外卖了?卿卿觉得再继续问下去,她估计就要露馅了。
妈,我出去跑两圈再回来。
李雪莲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那你路上注意安全,我帮你把包子放在锅里热着。
卿卿应了声,换上鞋子,推门出去了。
南泽站在门边听着门啪 的一声被关上,碰了一鼻子的灰。
卿卿头也不回,真的换上运动鞋往楼下走去,看样子是真的要去做晨练了。
南泽像只小奶狗,一直跟在她的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
卿卿在前面跑着,南泽仗着自己的大长腿,三步两下就走到她身旁,问道:我错了还不行么,你别不理我。
卿卿充耳不闻。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旁边的男孩像唐僧念经一样,一直嘀嘀咕咕地念着。
卿卿听得烦了,从口袋里拿出了耳机塞到耳朵里,大步向前跑去。
路过也有晨练的人,难得看着一对男的俊女的美的小情侣,两人在一起的回头率几乎是百分之百。
南泽见她带上了耳机也没有说话,只是跟在她身旁一起跑着。
这一条路上,都是附近的居民。
晨练的大多是小区里的老人,都是看着卿卿长大的,冷不防地看见她身旁跟着一个男孩,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有相熟的人直接问道:卿卿,这是男朋友啊?卿卿这回不能装聋作哑了,尴尬地笑着回应道:不不不,他是我远方表弟。
表弟啊?老太太露出一脸遗憾的表情。
这两人站在一起,就像是观音座下的金童玉女,看上去极为登对。
可惜了两人居然是亲戚。
卿卿微笑着目送老太太离开,正准备继续跑的时候,忽然一股大力,将她拉到了旁边的大树后。
卿卿冷不丁被一把拉过,整个人踩进了草丛中,被一股力推到了树干上。
身后靠着树干,身前是年轻男孩的身体,两面紧紧夹着她。
卿卿一晃神,你放开!在树荫底下,南泽脸色有些晦暗不明,他低头看她,藏在阴影里的表情让人捉摸不透。
卿卿不知道他哪根神经不对,拧着手臂,试图从他的手里挣脱开来。
只是南泽看上去高高瘦瘦的,可是手上的力却不小。
表弟?卿卿忽然倒吸口冷气。
南泽没看到,凑到她耳边——你见过哪个想乱、伦的表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