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十个真爱大礼包在主站飘红了很久, 而且又正好是人流量最高的晚上。
那一段时间, 卿卿的名字一直在主站头条上挂着。
正好又是主播比赛的第一天,各路小花大神的老观众纷纷卖力给自己心仪的主播刷票。
可惜没有一个人, 在比赛第一天就刷了小五十多万。
就好比长跑比赛,一般而言在前几圈跑得最快最先的那个人, 大多数不也是最终的获奖选手。
这种比赛的赛骑拉长半个月之久,极少有人会在第一天就下狠手。
恰巧让卿卿捡了个大便宜。
原本在一众老牌主播中籍籍无名的卿卿,因为这十个真爱大礼拜, 一跃成为了票榜上第一。
这样一来, 无形之中给她增加了许多曝光率。
卿卿也有些莫名, 自己直播间的观众人数突然激增,她还不知道那十个大礼包的作用。
虽然人数多了,可是直播的内容却还是老样子。
欢迎新来的小可爱,我是卿卿, 很高兴能见到你们。
卿卿摊开面前的书, 这里是卿卿的读播, 希望你们能喜欢。
弹幕有些新来的观众一脸蒙圈。
谁能告诉我,这是个什么鬼?我进来想看看那个十个真爱大礼包的主播长什么模样,结果脱了裤子就给我看这个?我也是好奇来看看,没想到连个正脸都看不到。
楼上的心理活动正好是我第一次误入这个直播间的心路历程, 不过你停三分钟,你绝对不会后悔的。
楼上的也是我的心声哈哈哈!……卿卿没有再看弹幕, 翻开面前的书。
这本书她自从那次买回来之后, 看了就放在了书架上, 她今天也只是随手抽了一本,没想到正好抽到了这本书。
散文本就不长,卿卿念了前面几篇散文之后,随手一翻,就翻到了书中被折起来的一页。
哇哇哇,卿卿喜欢折书的小毛病一直没有变哇!今天能看到卿卿以前折的书。
楼上的能不能解释一下这又是个什么情况?我来给新来的解释一下,主播买了新书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撕开包装,然后折起一页不看,就是为了之后再回来看这本书的时候,有种去找回自己曾经的埋下的宝藏的惊喜感。
谢谢楼上的解释,好像很好玩的样子。
……卿卿轻轻剥开那折起的一页,是毕淑敏写的《柔和》。
卿卿飞快看完,忽然有些怅然若失。
主播主播?怎么没有声音了?咦,卿卿怎么不说话了?……卿卿晃神片刻,这才记起自己在直播,立刻开口道:我问你们一个问题。
用酒精消毒的时候,什么浓度最好?弹幕上大部分都是越浓越好。
卿卿却摇头,看着书一字一句念道:错了,如果浓度太高的酒精,会使细菌的外壁在极短的时间内凝固,形成一道屏障,后续的酒精再也杀不进去,而细菌在壁垒后面依旧活着。
所以,最有效的浓度就是吧就拧的浓度调得柔和一些,润物无声地渗透进去,效果才佳。
卿卿看到这里的时候,手一顿,忽然没有了声音。
不经意间想起了盛朗,他对她就像浓度适中的酒精,不会像浓度太过强烈的酒精,润物细无声。
她遇到他的时候还没来得及筑起心中的堡垒,就已经被他一点点温柔的绞杀。
至今,她都不知道那颗心,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占满了。
嘴角不经溢出了一丝苦笑。
回过神发现直播间里的人疯狂刷弹幕,这次才回神,然后状态有些恍惚,看了眼时间,差不多快十一点了。
她向来十一点就已经躺在床上了,和直播间里的人打了声招呼,然后就下了直播。
倒在床上,望着窗外的月亮。
想起曾经的一幕幕,忽然有些意欲阑珊。
不管她怎么喜欢,这份感情已经悄然无息的浸透了她的骨子里,如今她却要一点点将这份爱剔除。
卿卿拿出手机。
自从今天拒接了盛朗的电话后,手机就像个烫手的山芋。
一直被她丢在床头边,现在才想起来。
她回来两天,第一天恍恍惚惚的压根就没开机,今天一大早被南泽吵着,这才打开了手机。
卿卿边想着,点了点手机屏幕的开锁键,却发现无论她怎么点,手机一直都没有任何响应。
她一愣,这才想起这个手机响了一上午,应该是没有电了。
连上充电器,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心跳得有些快。
只是刚打开手机,安安静静,既没有未接电话,也没有短信。
她忘了自己已经将盛朗的电话号码拉入了黑名单,像他那样骄傲的男人,发现自己已经被拉入了黑名单,估计也不会对死缠烂打。
她心头微涩,好比此时的明月染上了乌云。
随手点开了微信。
微信的提醒立刻变成了99 。
其中有之前很多朋友的留言关心,还有南泽那个99 的好友申请。
卿卿手一晃,忽然瞪大了眼睛。
最顶上的未读消息,居然是盛朗给她发来的。
盛朗的头像是她的照片,是他在远处给她偷拍的,没有拍到正脸只拍到了半张侧颜。
即便如此,她也还是惊讶。
更让她惊讶的是,盛朗发来了的消息。
盛朗:我没有未婚妻盛朗:我想你了短短两句话,卿卿看得确实心里起伏跌宕。
盛朗这个人骨子里有多骄傲,她很清楚,能说出这两句话来,想来应该也是难为他了。
只是卿卿反反复复看着这两句话,原本心底里的激动渐渐淡了去。
原本已经打好的字,又一个一个字删去。
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她现在没有空去想这些,家里欠的这两百万像紧箍咒一直牢牢套住她。
在这样情况下,她根本不能和他继续下去。
盛朗看着微信里提示的对方正在输入,脸上终于扬起了这两天来第一抹笑容。
只是等了半响,等到窗外的星儿都淡了颜色,对方却迟迟没有消息发来。
脸上的笑容也淡了。
盛朗下意识地幽香拨打卿卿的电话,忽然想起他还在她手机的黑名单里。
卿卿将那段话删了,将手机丢在一旁。
她不知道,有人因为对方正在输入却又迟迟没有消息,一晚上辗转反侧不得好眠。
这一晚上,天涯若比邻。
同一个月照下,两个人在床上辗转。
卿卿第二天早上起来,眼底下的黛青重的吓人。
李雪莲看了忍不住惊讶道:小昏,你昨天晚上几点睡的,这黑眼圈怎么那么重?卿卿摇摇头,揉了揉还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洗了把脸,脑袋这才清醒了些。
回到房间,拿起充满了电的手机,微信上全都是南泽发来的消息。
南泽:昨天我看了你的直播南泽:你突然下线了,我有些担心南泽:你没事吧?过了许久她没有回复,南泽依旧发了一条有一条的信息过来。
卿卿从头看到尾,南泽话里话外都是在关心她如何,发了个OK的表情过去,就退了出去。
退出来的时候,忍不住看了眼盛朗的微信。
手轻轻点开他的对话框。
我知道了。
盛朗等了一晚上的回复就是这四个字。
脸色比有些难看。
周宇在一旁极会察言观色,见盛朗的脸色不好看,自告奋勇地溜出去给他买早饭。
留下孙清雅在一旁。
孙清雅站在床边,她没有看到盛朗的手机里的消息,但也知道他现在心情不好。
小心翼翼端了杯水,喝点水吧?盛朗抬头看她,你对她说了什么?这个她指的是谁,他们两都心知肚明。
孙清雅没想到盛朗那么久和她说的第一句话,居然还是问那个女人的事。
脸色比墙面还白,她心底的苦涩一点点溢出,我能和她说什么?盛朗闻言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只是那一眼中,意味十分复杂。
我什么也没有和她说!盛朗忽然将手机放在床头,看着她道:我怎么不知道自己多了一个未婚妻?孙清雅脸色一变,一时语塞。
你、你知道了——盛朗好整以暇看着她,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孙清雅后退了一步,这是叔叔阿姨的意思,我没有撒谎……盛朗闻言脸色微冷,以前的事,我很感激你,但是这并不代表着我就要对你的一辈子负责。
盛家这么多年来,几乎把她当成了半个盛家人来养,孙清雅在盛家享受的是盛家大小姐的待遇。
如今,却一直想要他妻子的位置。
而且是在他昏迷的时候,用这个身份去伤害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这一点,他无法忍受。
我记得我很早之前就和你说明白了。
孙清雅自小就在盛家长大,他也算是看着她长大,却没想到这人越大却越少了当初那份纯真。
人的欲望总是无穷大,有了一样东西就想要两样,两样之后就想要三样。
他很清楚这一点,却还是对孙清雅感到遗憾。
当初那个跟在他身后的小丫头,如今变成了一个面目全非的女人。
他虽然有些遗憾,但也没有再说什么。
点到为止,她自然能明白他的意思。
孙清雅的脸顿时没了血色,为了一个才认识几个月的女人,你就这样对我?她一听他在这边出事了,二话没说直接飞来了这边,她对他,难道还不够好吗?难道真的要把她的一颗心剖出来,他才能看到她的真心吗?为什么在他眼里,已经没有丝毫她的存在了呢?我——话还没说完,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孙清雅敛去脸上的表情,背对着门望着窗外,盛朗没有看她,低声道:进来。
周宇推门,将买好的早饭放在桌上,看着屋内的两人,气氛有些诡异的沉闷。
他识趣地没有说话,只是低声给盛朗汇报这两天来公司的事。
主要是盛朗在海南的消息被媒体发了出去,如今热搜上全是他的消息。
盛朗有些头疼,已经消息已经发出去了,那就只能想对策。
媒体是一点芝麻大的小事,都能放大成西瓜。
要是明天传闻他要死了,估计公司的股票就要好一阵波折了。
盛朗揉了揉眉头,你就说我受了些轻微的小伤,不严重,明天就能出院。
周宇点头应下。
但是作为这次灾难的亲历者,盛大愿意捐出一百万给地震灾区。
是。
等等——周宇停下脚步。
盛朗想了想,摇头道:没什么事了,你先去办这两件吧。
周宇应下,转身离开。
盛朗本来想让周宇去查查卿卿现在的情况,但是想到昨天她的直播,小姑娘应该没有什么大事,只是就是不知道怎么还不理他。
不知道是还气着,还是另有别的原因。
揉了揉太阳穴,不期然地想起那颗纽扣。
他没想到两人之间的缘分,比他想的还要深。
那段时间,他正好陪母亲回老家,那天正好随便走到一家小书店里。
小书店里满满当当摆满了书,随便走到一个书架前,看到角落里有个小姑娘正踮着脚去够书架上最高的书。
那时候她似乎还没有四层书架那么高,自然没有够不到最顶层的书。
她自己尚且不知,她踮脚伸手去够书的时候,身上薄薄的春衫轻轻翻起,露出一小节皓白的小蛮腰。
又细又白,晃得人眼。
他在旁边看够了,向来淡漠的眼底有了些神采。
他听到有脚步声往这边来,这才不紧不慢地上前,脚落在地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悄然无声地走到她身后,仗着身高优势,他一伸手,轻而易举就拿到了她拿不到的书。
鼻间钻进一股淡淡的奶香味。
果然还是一个小孩子,身上还有牛奶的味道。
她抬头看他,却没想到两人隔得太近了,她的发缠上了他衣服上的纽扣。
他看到了她有一双好看的眼睛,像是桃花,朵朵诱人。
那时候的他永远想也想不到,在多年后的将来,他会爱上这双漂亮的眼睛无法自拔。
盛朗轻笑。
两人之间的缘分,还真是妙不可言。
孙清雅一直没有离开,她站在窗前,看着盛朗,忽然听到了他的一声轻笑。
立刻扭头看他,却发现他正盯着手机看,神情专注得完全忽视了身旁的她。
不用想都知道,他肯定是在看那个女人。
孙清雅忽然有些不愤,是她,将他从悬崖边拉回来。
如果没有她,盛朗根本不可能会是现在这般夺目耀眼的她。
如果没有她,这一切都将是泡影。
但是她没有想过,当初她付出的,这么多年来她也得到了相应的回报。
从一个普通家佣的孩子,变成了如今京城里有名的大小姐,背后靠着庞然大物的盛家,她这一路走来,可以说一路畅通无阻。
高考考上的名校,出国留学的费用,已经现在她那体面的大学老师的工作,都是盛家一点一滴再给她铺好了路。
如果没有盛家,那她将会是另一种活法。
那是她想都不敢想的另一种生活。
如今有香槟美酒,她见惯了上流社会的奢靡,这些都是盛家在她后背当她的靠山。
可她现在只一味的埋怨,只想着自己曾经的付出,却没有想到她得到了多少,注定了她的心永远都是填不满的谷欠壑。
孙清雅转身看着盛朗,忽然开口道:你还记得那个娃娃吗?盛朗脸上的笑意凝固,看向孙清雅的眼里第一次带上了冷冽。
什么意思?孙清雅倒不怕他的冷眼了,微微勾起了唇,只是想问问你还记得吗?盛朗十七岁那年出了场意外,这场意外差点毁了他整个人生。
那段时间是他最黑暗的日子。
那年他十七岁,还没成年,出生盛家这样的大家庭,那时候正好是改、革开放政策好,盛家几代人的积累,如今变成了实业的龙头老大。
只是树大招风,在商场上,盛家挡了许多人的财道。
他们的目光看向了盛朗。
精心的计划,掐准了盛朗的作息时间,几个人有组织,动作又快又敏捷,直接将人给拽上了车。
车屁股一溜烟窜出,然后消失了。
直到盛家反应过来的时候,盛朗已经失踪了半天,那辆面包车也混入车海中没有了踪迹。
盛家踏踏实实做生意,只是这几年确实高调了些。
国家有人扶持,加上政策好,盛家一路扶摇直上,成了国内无冕之王的首富。
九零年代,还没有某宝没有互联网,普通人却只知道盛家。
盛家身上有太多双眼睛盯着,作为年轻一代的独苗苗,盛朗自然成了亡命之徒眼中的香饽饽。
这场绑架是蓄谋已久的。
盛家倾尽全力,可是盛朗就像是石入大海,杳无音讯。
盛家人都急了,俗话说得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那群亡命之徒要是真的撒起疯来,还真的谁都不怕。
盛朗的安危,甚至至今都没有个准话。
好在当天的晚上,绑匪打来电话要赎金。
盛家人松了口气,只要是要钱就好说。
盛家人筹集钱款的时候,被绑架的盛朗却是一片黑暗。
绑架他的人将盛朗的眼睛手脚都绑了起来,车开得很快,之前的路还好,但是越往后路却越颠簸。
眼睛被蒙了起来,他的耳朵却越发灵敏。
他认真听着,能够听出了周围的声音越来越少,似乎他们去的地方越来越偏僻,传到他耳朵里的声音最后只有发动机的嗡嗡声。
车上的人说话用的不是普通话,而是一种他从来没有听过的乡话。
盛朗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他还没来的反应就被抓上了车。
这一路上,他都没有出声,甚至连挣扎都没有。
他在认真地听他们的对话,虽然很大一部分听不懂,但是总有那么几句似是而非的话让他听明白了。
似乎这些人在讨论赎金的事,在为赎金的多少而争吵。
盛朗不由松了口气,只要是为了财,那好办了。
至少他的安全能有所保障,在没有真正拿到钱之前,他至少都是安全的。
只是他没想到这群人丧心病狂的程度。
其中有个男人,他看不到他的长相,只是能感觉得到他就坐在他的旁边,呼出来的气带着一股难闻的味道,他不由屏住了呼吸。
大哥,这小男娃长得比好多小女娃还嫩咧!收起你那点心思,这可是能换钱的金疙瘩。
我不喜欢男娃娃,我喜欢嫩嫩的女娃娃。
男人虽然这么说着,可那双手却忍不住摸向盛朗的脸。
他们用的还是土话,但是盛朗听了那么久,多少也能听出一点,再联系一下那男人恶心的语气,顿时头皮炸了。
自从被绑架之后,这是盛朗第一次反抗。
他一跃而起,绑起来的手举起挥向旁边的人,借着惯性,他能听到一阵痛苦的闷哼声。
要死了,叫你不要去动他!盛朗右侧的男人怒吼,旁边被他挥了一拳的男人只能怯怯道:我只是看他皮嫩,只想着摸两把。
车子并没有因为后座的闹剧而停下,盛朗也没指望这车因为这就停下。
只是他能感觉出,身旁的男人,似乎才是这群绑匪中的老大。
他不动神色地听着他们的闲聊,虽然还有听不懂,却也多少听出了些名堂。
这些人都不是本地人,而凭着这一群亡命之徒,能知道他离开家具体的时间,并且蹲守在那里等着,那么就不是一般的人能够知道的了。
这群人的背后,一定还有人。
盛朗竖起耳朵听着,只是后来一行人却没有怎么说话了。
车内的气氛有些压抑。
这一路上,他们换了好几辆车。
盛朗被蒙着眼睛,甚至都不知道这一路他们开了多少个日夜。
只知道他吃了三个面包和一杯水。
这一里路颠簸,盛朗能感受到车内的气氛渐渐轻松,应该是他们到了目的地。
果然,没多久,车停了下来。
盛朗被推着进了去,直觉似乎跌进了一堆草堆里。
终于没有坐车上了,这一路上,他坐在车上都快吐了,却还是强忍着没有吭声。
有次在中途停车的时候,他恰好听到了绑匪打电话要赎金的事。
在他们拿到赎金前,他只要老老实实的,就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
但是,在他们拿到了赎金之后呢?如果他们拿了赎金就放人,倒也算是皆大欢喜,但是他们要是拿了赎金却不放人,拿他就只能成为牛羊任人宰割。
在事情变得更坏之前,他必须要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可是想的容易,做起来难。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临近交赎金的日期,绑匪们似乎都有些紧张。
盛朗不知道怎么和他家沟通的,只知道,日期越来越近,他必须想办法不能坐以待毙。
他手上腿上还有眼镜上都被绑住了,要想能逃出去,解开这些枷锁是首要任务。
只是他想了很多办法,周围只有干枯的草堆,甚至连个锋利的物事都没有,他想学电影里的人反手隔开绳子都不行。
想尽办法,最后只能在草堆里苦等。
日子到了那一天。
盛朗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少了两个人,总共四个绑匪,但是现在只有两个人对话的声音。
我们在这里等着?盛朗脸色微紧,他们说的是普通话,他能获取更多的信息。
老大让我们在这里看好他。
这声音有些耳熟,前两天他还被他一拳打伤了鼻子。
可是如果钱拿到了,那我们还守在这里干什么?这两个人不是同一个地方的人,都是半路兄弟,都是刀口上过日子的,要说信任却没有多少。
都是靠着那笔巨额的赎金,否则的话,谁愿意做这样的脑袋挂在裤腰带上的活。
男人见糊弄不过去,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要是对方来个鱼死网破,他可是我们最后的护身符。
另一个人也不是什么善茬,立刻明白了道:你们想杀人?!以绝后患不是吗?男人不敢苟同,你们是不是背着我们,还做了什么勾当?这一票绑的实在是太轻松了。
一路上逃跑的路线,还有盛朗之前出入的时间地点,还有现在去哪赎金,这一切看来都太顺利了。
顺利得就像是有人帮他们铺好了路,只要顺着这个路走下去就行了。
这背后一定大有文章。
他当初加入这个,只是为了那巨额的赎金,也知道对方是谁,也清楚若只是当纯的求财,那还可能有命享。
可是若真的将屋内那人杀了,估计就算跑到天涯海角都不能安生。
我不干了!男人低吼道:你们简直疯了。
和盛家作对,之后就算拿到了钱也没享。
这可由不得你不干!男人威逼利诱全用上了,你想,都已经做到这一步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永绝后患不好吗?男人冷笑,不出声。
实话告诉你,你自己好好想想,我们能在盛家眼皮子底下将人掳走,自然凭着我们这群人是做不到的。
男人诱惑道,那你想想,我们身后的人不说超过盛家,至少也是能和他们旗鼓相当的了。
有这样的做考上,你还在怕什么?男人认真考虑了一会,脸上有一丝丝的动摇。
他立刻抓紧时机,等那边令一下,我们这边只要将人做了,那么之后那么钱,还有身后那人送我们离开,以后的日子还不是潇潇洒洒的吗?男人也心动了。
本来能做这样事的就不是什么善茬,所以既然有人保证了安全,之后又有钱花,那他也就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
盛朗倒在草堆上装睡。
他自从被带到这里之后,就再也没有离开过这里。
这个似乎是个大仓库,而且已经废弃了很久了。
他随手摸了下旁边的箱子,结果摸到了一手的灰尘。
他不知道这里到底是哪里,却从刚刚两人的交谈中明白了他现在的处境十分危险。
如果只求财那还好,可偏偏情况是最坏的一种,有人花钱买他的命。
他如果没有想办法出去,估计也等不到救援的人找来这里了。
他们能将他丢在这里,就说明这里是一个十分安全的地方,这种安全至少对于他们来说,无论是警察还是盛家都不能轻易找到的地方。
盛朗正在想着,结果听到了一阵哼哧哼哧的喘息声。
这是这几天他从来没有听过的声音。
眼睛被蒙住了,但是他的耳朵却变得格外灵敏,他能听到那哼哧的声音越来越远,可是有个又轻又软的脚步声离他越来越近。
近了近了。
那软软又轻的脚步停在了他面前。
你——嘘!对面的小姑娘被吓得立刻闭嘴,将手里的布娃娃抱得更紧了。
一个八岁大的小姑娘,因为太过削瘦,所以比同龄人都矮些,那双大眼睛吓得瞪圆,看上去更大了。
盛朗不许她说话。
他竖起耳朵听窗户外的两人走远了,这才压低声音开口道,你是谁?我是小昏——盛朗瞪大了眼睛,听着耳边奶声奶气的声音,又甜又软,像是一块棉花糖,放进嘴里顿时软得消失不见,只留下满嘴的甜。
小姑娘的声音太好听了,此时此刻就像是一记光,照亮了他的世界。
他已经太久没有见到人了,听到她的声音就像是抓住了最后的一根稻草。
虽然这个稻草只是一个小姑娘。
你怎么会在这?小女孩紧了紧怀里的布娃娃,怯怯道:我追小狗……她虽然还小,但也知道把人绑起来是不对的。
她小小的年纪就察觉出这事情有些不对劲,小哥哥,你为什么会在这?我被坏人绑起来了,盛朗被这声小哥哥喊得心头一软,他知道他不应该将小姑娘牵连进来,但是她真的是他救命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本想让她出去喊人过来,但是这一来一去的时间,他无法估计。
你知道怎么回家吗?不知道。
小女孩娇娇弱弱道:我是追着狗狗来的。
盛朗闻言,立刻犹豫了。
许久之后,他轻声道:小昏,你能带我离开这里吗?小女孩重重地点头,忽然想起他看不到,压低声喊了声:能!这里有个十分隐蔽的狗洞,她刚刚过就是从那里钻进来的。
盛朗忽然心底有些沉,听到小姑娘转头就走的脚步声,他急忙喊住她,我的脚被绑住了,你要把它解开我才能和你走。
他将人牵连进来了,那么他一定要拼死保护住她不受到伤害。
小姑娘听了他的话,立刻收回脚步,蹲下身,帮他把脚上的绳子解开。
只是这种麻绳又粗系的又紧,以她的力气根本就解不开。
我解不开。
声音里都带着哭腔。
盛朗听着外面的声音,在人回来之前,他要将这个小姑娘给送出去。
盛朗忽然远远听到了有人的脚步声,立刻喝住她:有人来了,你先出去!小女孩被吓住了,回过神来,立刻从来的时候的小狗洞爬了出去。
脚步越来越近。
借着有门锁被打开的声音,原来是男人去而又反,将手里的牛奶和面包放到盛朗面前,伸出手喂他:好好吃吧。
这说不定是最后一餐了。
盛朗当心小姑娘又跑回来,所以吃得飞快,三下两口就将面包吃完,又一大口吸溜完了牛奶。
男人以为他是饿了,自己也省事,将垃圾随手丢在一旁,然后转身离开了仓库。
离开的时候,盛朗又听到了门铁链锁被锁上的声音。
等人走了,盛朗又听到那轻轻软软的脚步声。
这一会,她手里拿了一个尖锐的石片,一点点帮他磨断腿上的粗麻绳。
在这过程中,他甚至听到了自己的心跳一下跳得比一下快,他很想开口让她离开,但是喉间像哽住了一样。
不能发出任何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盛朗觉得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久。
终于听到了小姑娘一声轻嘘。
他的脚踝上的束缚力,下一秒被他自己挣脱了,他有了独立行走的能力。
盛朗没让她继续磨手上和脑袋后的绳子,主要是,这实在是太危险了。
时间太久了,他刚刚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生怕中途有人突然回来。
我们走吧。
小女孩也乖巧,没有说话,只是扶着盛朗的手牵着他一步步走向角落里不起眼的狗洞。
这个洞不大,小女孩可以轻轻松松穿过,但是盛朗却有些难了。
他好不容易穿过这个洞,两人终于离开了仓库,只是接下来又犯难了。
小姑娘本来就是追着狗狗,然后一路跑着,也不知道来时的路到底在哪。
盛朗看不到面前的景象,更无从判定。
要是两个人跑错了方向,兜兜转转又跑回去了,估计接下等着他们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盛朗低声问道:小昏,你还记得你从哪里来的吗?小姑娘摇头,我是追着狗狗来的。
盛朗犯难了。
但是两人傻站着也不是办法,只有远远逃开这个地方,并且见到人,才会有可能活下来。
你真的不记得了吗?嗯——那你随便走一条路,记住走了就不要回头,一路往前走。
小姑娘点头应下。
两人一前一后往前大步离开。
仓库里。
那只引着小姑娘来这里的那只土狗,忽然在仓库里上蹿下跳。
弄出的动静太大,屋外的人为了安全起见,打开了门锁进屋一看。
结果发现草堆上的人不见了!草堆上有一截断了的麻绳,两人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出了惊恐。
先不说最后要不要把人给做了,人在拿到赎金前不见了,如果让对方知道他们手里已经没有了人质,那么他们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投鼠忌器。
到时候,先不说能不能拿到赎金,他们几个可都要把自己的命给搭进去。
竹篮打水一场空。
现在不用多说,眼前的情况危机,两人也都知道,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把人给找到。
你刚刚还喂了他吃的,那时候他还在,现在也跑不了多远。
我们分头追!盛朗被关了几天,手脚绑在一块,一开始走路走得不快,脚麻手麻,他让小姑娘先走,可她却不同意。
你看不到,这里又都是小石头,你会摔跤的。
盛朗没有反驳,赶紧将手脚活动开,好更快地离开这个地方。
可惜幸运之神不站在他们这边。
盛朗远远就听到了身后男人又急又重的脚步声。
立刻就想到,应该是他们发现了他不见了,所以立刻追出来了。
小昏也听到了身后的声音,有些紧张地拽进了他的衣角,手心渗透出细细密密的冷汗。
盛朗有些后悔将她牵连进来,蹲下身,虽然看不见,但是他还是努力用眼睛对着她,说道:现在哥哥要交给你一个任务。
什么任务?你现在赶快跑出去,不要回头,到人多的地方喊人过来,好不好?那你呢?我也跑,看我们两个谁先找到人好不好?小姑娘相信了,以为在玩游戏。
她松开了盛朗的衣角,大步朝着外面跑去。
盛朗的手还被捆在身后,眼前一片漆黑,他从来不知道,当他失去视力的时候,居然会寸步难行。
身后的脚步声似乎就在身后。
盛朗跌跌撞撞往前走去,只是没看到前面的路,一脚踩空了,整个人滚下了一个斜斜的下坡。
身上撞上了石块,还有树枝划过他的肌肤。
盛朗忽然倒在地上没有力气爬起来了。
他现在能动的,只有耳朵了。
他竖起耳朵认真听,想听到小姑娘离开的脚步。
只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在他将要昏迷过去的那一瞬间,他听到了小姑娘凄厉的尖叫声。
盛朗紧皱着眉头,眼前一黑,他立刻昏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眼前一片苍白。
守在旁边的母亲看到他醒来了之后,立刻惊呼,然后房间里涌入了一大批人。
盛朗呆呆望着天花板,忽然想起什么,不顾身上的疼痛坐了起来。
在床边的人扫视了一圈。
没有,没有看到那个小女孩。
你别乱动,小心碰到了伤口。
妈!盛朗忽然一把拽住她的手,紧紧地道:你有没有看到那个女孩?什么女孩?就是那个救了他一命,然后声音又甜又软,身上还有奶香气,娇娇地叫着他小哥哥的女孩。
她,不见了。
他,把她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