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湖在姚皎的卧室里转了一圈,看着此人床头柜上放着的两根不同颜色的水笔发了会呆,然后打开了床头柜,在里面发现了一本花里胡哨的日记本。
翻开看了几眼,他就皱起眉来。
怎么了?沈夜熙和安怡宁都凑了过来。
姜湖翻开的日记本其实不能说是日记,只是一个日程表,上面写着时间和要做或者已经做了的事情,旁边用不同的颜色画了勾。
大姐,这姚皎什么时候失踪的,知道具体时间么?安怡宁问。
赵大妈想了想:他上个礼拜四,也就是十六号那天该交房租的时候,我催过一次,那时候就没人了,不过之前怎么样可不知道。
十三号和十四号两天是空着的,十五号写了东西,是说看美术展。
姜湖翻开那一页,里面还夹着一张票,你看,十三号以前的这些记录,后边都分别用红笔和黑笔画上了勾,之后的就什么也没有了。
所以这应该是一本日程计划。
沈夜熙摸摸下巴,前面的那些不同颜色的勾代表做成了的和没做成的,空着的两天,大概是出门或者什么的,之后就再没回来过。
姚皎应该是个很有计划的人,而且这么看来,他并没有出门就不回来的意思。
安怡宁补充,那他会不会出门遇到了什么意外?怡宁翻翻看,他的证件在不在?我刚刚留神看了,没有。
安怡宁说。
那你联系一下他的家人和可能联络人什么的,看看有没有这个人的行踪,沈夜熙说,姜湖继续查看。
床头柜里只有这个日程表……他电脑也不在,网线在一边,这里应该是有台笔记本,看起来是带走了,既然是自由职业者,可能是去旅行了,但应该不是远的地方,在两天可以往返的。
姜湖一边漫不经心地说话一边仔细在姚皎屋里浏览着,这个人真的……非常的矛盾。
怎么说?沈夜熙跟在他身后,跟得太近,姜湖一回头,差点撞进他怀里。
呃,不好意思。
姜湖往后退了一步,非常坦然地认为是自己转得太急了,随后解释说,你看姚皎的客厅里,大部分的装饰品都是对比色,给人强烈的视觉冲击,一开门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沙发后面那面墙上的抽象画,连电视柜上放的小花盆都那么后现代主义。
你居然知道后现代这个词?!沈夜熙睁大了眼睛。
姜湖撇撇嘴没理会他,沈夜熙笑了笑,接上他的话茬:一走进他的客厅,就觉得到这是个特别叛逆野性的人,像是那种耳朵上挂满耳钉,头发五颜六色的朋克青年。
不……其实,姜湖顿了顿,站在连着客厅和卧室门口的地方,目光扫了一圈,强烈的颜色给人强烈的感情,但是看得多了会让人疲劳,毕竟是自己家里,我觉得一般人就算再喜欢这样……不那么容易让人理解的东西,也会相对地搭配一些其他的东西,可是他的整个客厅里,没有一个线条柔和的东西,全都那么锋利。
那是为什么?安怡宁□来问,她摇摇手机,我让盛遥挨个去查问了。
他说有消息给我回复。
是因为这个是他的一种伪装,对么?沈夜熙想了想,指指卧室,他卧室里基本上是白色调,从窗帘到整个床罩,而且我看他的东西摆放什么的都特别有条理,他甚至会列出未来一个礼拜的计划,然后每一项认真勾画。
这其实是个骨子里循规蹈矩的人。
他放在外面的CD大部分是重金属或者电音,不过里面倒是有好多轻音乐。
安怡宁说,这人人格分裂么?不单单是这样,姜湖拉开姚皎卧室的柜橱,你们看这里。
哦,天哪,这年头还有这样的单身男人?安怡宁惊叫一声,姚皎柜橱里的衣服放得特别整齐,几乎整齐到一丝不苟的地步,挂着的衣服没有一件上有不雅地褶皱,包括一些挺稀奇古怪的衣服,也都整整齐齐地罗在一边,安怡宁觉得自己已经是挺整洁的一个人了,也自愧不如。
这是个特别仔细,并且凡事有规划的人,出于某种原因,在外人面前把自己伪装成另外一种样子,但是越压抑就越是矛盾,他在私下里也就越是会恪守自己的规矩。
你们看他十六号这里还注明了交房租的时间,我个人觉得,这样的人,如果不是不可抗因素让他回不来,是不会就这么无缘无故失踪的。
姜湖抬起眼,轻轻地说,可能是出了意外,或者……赵大妈对他的话从头到尾都半懂不懂的,唯有最后一句是真明白了,吓得打了个寒战,她有点斤斤计较有点小市民,可绝对是个热心肠的人,当时睁大了眼睛,声音有点颤:警官,你说……你说这小伙子可能出事了?我推测,不一定的。
姜湖回过头去对她笑了笑,这时安怡宁的电话响了,她打了个手势,就走到一边接,片刻过来,对其他人摇了摇头:盛遥说没消息。
没消息是什么意思?沈夜熙问。
姚皎是个Gay,他妈妈是个基督教徒,挺古板的,他出柜的时候和家里闹翻了,搬出来就再没回去过,他妈扬言和他断绝母子关系,另外社会关系说简单也简单,一个自由撰稿人,平时联系得比较多的就是几个熟悉的编辑,盛遥都打电话问过了,也都在找他。
但是不那么简单的是,他经常出入一家Gay吧,据说私下里交往过的人很多。
安怡宁看了赵大妈一眼,估计她看见的那些奇装异服的人,就是姚皎圈里的朋友了。
那家Gay吧叫什么名字?花窗。
于是晚上下班以后,沈夜熙就拖着姜湖到了这家叫做花窗的酒吧。
里面人不多,环境也不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到时间的缘故,没有特别吵闹,进出的人也不像赵大妈描述的那么夸张。
沈夜熙在外面看了一眼,想了想,对姜湖说:你在外面等着我吧,别进去了。
啊,为什么?姜湖莫名其妙。
沈夜熙瞪了他一眼,粗声粗气地说:哪那么多为什么,就进去问几个问题,外面老实等着。
姜湖翻了个白眼,沈夜熙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恶狠狠地说:别乱跑,乱跑扣你工资!姜湖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揉了揉眉心,自己这是被当成未成年人了。
姜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地方表现得有问题,总觉得沈夜熙似乎对他有些照顾过度了,好像他是那种特别能出意外状况,特别能闯祸的孩子,恨不得把他整个人拴在裤腰带上。
自己确实不像杨姐那么雷厉风行、行动力异常强大,可是怎么也勉勉强强是个冷静自持、稳重谨慎的人吧?虽说对方是出于好意,不过自己不郁闷是不可能的。
巨大的天幕暗淡下去,城市中的灯和星空一通升起,一般暧昧不明起来。
这一整条街上都是酒吧,此时来往的人更多了些,熙熙攘攘,各自寻欢。
姜湖觉得自己一个人站在外面其实挺傻的,也特别格格不入。
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这里的春天好像特别容易让人疲惫。
突然,姜湖的动作顿了一下,感觉有道窥探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戴上眼镜,微微眯起眼睛,转过头去,一个男人正站在不远处打量他,看见他回头,也不收敛,还颇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姜湖哑然,知道这位大概多半是误会了。
男人见他没反应,于是走过来搭话,他嘴唇下留着一点小胡子,显得有些沧桑,眼窝很深,看人的时候,带出那么点忧郁的味道来:是第一天来么,怎么不进去?姜湖皱皱眉,这人说话的时候刻意暧昧地压低声音凑近过来,于是不动声色地往旁边闪了闪,简短地说:等人。
小胡子男人也不知道是看不懂他的拒绝,还是以为人家含蓄,居然跟着他的脚步又往前凑了一点:我看你很久了,等的人还没出来么?我请你喝一杯怎么样?姜湖的笑容里带了点冷意:哦,谢谢,不用了。
小胡子男人觉得眼前这个人很新奇,身上带了一种特别的气质,乍一看,是干干净净那么一个人,站在夜色里却好像被融进去一样,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吸引力,于是他不屈不挠:一杯也不肯赏脸么?对不起这位先生,他有伴了。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小胡子男人吓了一跳,回过头去,目测了一下沈夜熙的身高,于是颇为惋惜地摇摇头:哦,那真是可惜了……他伸手在自己胸前一抹,卖弄似的从指间弹出一张带着点卡片,姜湖被那张破纸片上带出来的香味呛了一下,就见小胡子男人把名片塞进他怀里:有缘再见吧,不过没有缘分也可以制造缘分的,对吧?说完特邪魅地冲着姜湖笑了笑,转身进了花窗酒吧。
姜湖打了个寒战,直觉气压有点低。
没有缘分也能制造缘分……沈夜熙冷笑一声,一把拉开车门,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