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一树人生》BY priest > 第二十三章 不如归去

第二十三章 不如归去

2025-04-03 09:41:59

蒋泠溪是谁?蒋泠溪就是那种大街上擦肩而过的时候,都让人忍不住回头多看一眼的小美女,站有站相坐有坐相,吃饭之前必然要准备一小杯清水放在一边。

袅袅婷婷,妆容淡雅,平时说腔调绵软的普通话,或者标准的VOA,名校出身,有良好的家教和品位——嗯,当然,以上的一切只是留给陌生人的错觉。

事实是,蒋泠溪的注册用户名是土匪婆。

意味着她可以披头散发,邋邋遢遢,那看上去有品位又有价格的包包,打开以后,永远是一坨一坨的东西纠结在一起,每次找点什么都要躲起来偷偷地翻半天。

私下里她还经常面无表情地说脏话,偶尔抓狂了蹦出一句册那(操)能雷得人半天缓不上气来。

这猥琐女人电脑上有无数隐藏的文件夹,谁也不知道她那些报表、商务信函之后保存着多少面目狰狞的GV。

和谢一……嗯,和谢一,是非常纯洁的男女关系。

与这婆娘的相遇,要说起来,还真是孽缘。

当初两所大学隔了南北大半个城市的距离,按说本来是应该半点交集都没有的,可是就是在那一次高级口译口试的候场碰上了,谢一不知道这么巧,是自己上辈子做了什么孽。

那天他去得稍微晚了些,只能找个边边角角的位置先坐下来,正好就坐在了蒋泠溪旁边。

小姑娘当时正趴在桌子上,看不见脸,瘦得像个纸片似的身上穿着一件夸张的大毛衣,耳朵上挂着耳机,桌子上摆了一排空的咖啡罐子。

她身上有种很特别的香味,不靠近闻不出来,若有若无的,却好像能安神似的。

还没开始点名,谢一坐下来十分钟之内,就至少有四五个人过来揪她的头发和她打招呼,小姑娘睡不成了,一脸萎靡地坐在那,目光呆滞,半天,才小声嘀咕了一声:同学会啊,搞什么……谢一失笑,心说这姑娘不是复旦的就是交大的。

只有那帮人才能把口试候场搞得像个同学会似的,他自己的学校,全年级只有他一个人通过笔试,有资格来参加口试。

一边的姑娘安静了一会,懒洋洋地把书包拿过来,手腕上的卡通手链上的铃铛轻轻地撞在一起,发出好听的声音。

谢一有点紧张,木然地翻着手上的书和资料,基本上什么都看不进去,不时被她把注意力吸引过去。

看见她稀里哗啦地翻包,拿出第一本《数学分析》,嗯,不是,接着翻,翻出第二本,《经济学原理》,她看着那本砖头一样的书愣了一会,突然趴下去,把脸贴在书皮上,颓废了一会,小手继续在包里摸来摸去,一边念叨着:英语啊英语啊英语啊英语啊……哦……no……谢一忍不住回过头去,看见这姑娘从激动万分到失望万分地,从包里拿出餐巾纸,笔袋,巧克力,口香糖以及一堆不知道是干什么的卡通小动物之后,找到了最后一本书……呃,《大学法语》。

她保持着呆滞的面容看着被自己翻出来的破烂,和扁下去的书包,细声细气地感慨:人生啊,真是一场寂寞如雪的悲剧……谢一嘴角往上抽了抽。

小姑娘偷偷瞄了一眼他手里的教程和一打打印的资料,抿抿嘴,又打量了谢一一番,被毛衣袖子盖掉大半的手顺着长条的桌子爬过来,一根手指头轻轻地敲敲桌子,眨巴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小心翼翼地看着谢一:不好意思哦,同学,借我看几张好伐?谢一到现在都记得蒋泠溪那时候的眼神,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长在巴掌大的小脸上,看人的时候像只小动物,怯怯的,乖得不行——于是成了光荣被外表蒙蔽的大军中的一员。

果然,古人说的相由心生,是一种封建迷信……这婆娘也不知道怎么的,消息那么灵通,他递了辞呈这才第二天,就被她知道了。

从他接起电话的一瞬间开始就骂,一直骂了足足七八分钟,才停下来喘了口气,中间用词不带重复的。

谢一苦笑:你在哪呢?怎么找着这个电话的。

你家。

那边停顿了一下,好像有点心虚,我帮保安大叔讲我是你女朋友,钥匙丢掉了,他就帮我叫物业把门打开了。

谢一深吸了口气,无力:小姐,你是私闯民宅。

不管,谁让你神秘失踪。

无比理直气壮,又顿了顿,蒋泠溪才轻轻地叹了口气,还回来伐?谢一忍不住抬头瞄了正在厨房里擦地的王树民一眼,笑了笑:不回去我能去哪里?等一阵子吧,等这边用不着我了的时候。

至于工作……他最后两个字刻意压低了声音,含糊地吐出来,老早就想跳槽了,帮我问问你家Jason收不收留我?蒋泠溪嗤笑一声:Jason还要问的啦?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给你铺红地毯。

那小的先谢谢泠姐赏我口饭吃。

甭价,给哀家好好做事就行。

她前后鼻音不分,甭价的甭说得好像奔,怪腔怪调的,听得谢一笑出声来。

蒋泠溪却沉默了一会,才有点不理解似的低声问:你哪能就认准一个人呢?谢一一只耳朵听着电话,一只耳朵听着王树民在厨房七上八下的折腾,手里托着一打盘子擦桌子,手一个劲儿的颤悠,盘子碰碰撞撞发出让人心惊胆战的动静,忽然觉得说不出的倦怠,不愿意想,不愿意动,就想这么一直下去,辞职也没关系,每天住逼仄的小房子也没关系,辛苦也没关系。

半天等不到他回话,蒋泠溪忍不住问了一句:小谢?你说怎么办呢?谢一心不在焉地用手轻轻牵扯着电话线,心里明白是一回事,可是……忘记是另外一回事。

经济学原理上的一个基本假设,是人都是理性的,可是这是错的啊……有的时候,我们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犯傻,犯贱。

侬个港都(你这个傻瓜)……泠姐真是真知灼见。

谢一有点没心没肺地笑。

不睬你了。

蒋泠溪嘴上说得凶巴巴,可口气却不由自主地软下来,回来给我电话。

谢一放下电话,才发现自己被这姐姐吵吵得耳朵都有点疼。

王树民却不知道有意无意,正好从厨房出来,见他撂了电话,不在意似的冲他挤挤眼睛:说了那么长时间,女朋友啊?谢一觉得有点累,不自然地笑笑:不是,上学的时候认识的一个朋友。

朋友?王树民怪腔怪调地学了一声,湿淋淋的手搂住谢一的脖子,压着他的肩膀,拖着长音说,朋友能这么大老远地打长途打那么长时间?朋友能让你一口一个泠泠叫那么亲热?你的,老实交代,什么时候勾搭上的花姑娘,发展到什么程度了?谢一尽可能地往旁边躲,可是毕竟一介书生,抵不过王树民用了蛮力的纠缠,王树民一只冰凉沾满了水的爪子勾着他的脖子,一只手把他双臂扣到身后,把谢一按在沙发上,不依不饶似的用玩笑的口气说:快着点,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谢一背对着他的脸上倏地划过一层阴影,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皱,却勉强着自己发出一声没心没肺的笑:我有权保持沉默。

嗯哼,看来不上大刑是不行了。

王树民把他的脸扭过来,斜着眼睛看着谢一,辣椒水还是老虎凳,你自己看着办!谢一沉默了一会,挑挑眉,无声地笑了:这不是正发展着呢么,准备重点培养,等培养好了,再跟您老人家报备。

王树民就愣住了,突然发现自己连装出来的玩笑的样子都快撑不下去了。

可是王树民不知道,测谎大师说,如果一个人笑起来的时候,他的眼角没有笑纹,那就是在假笑,那就是小说里笑容没有传达到眼底的的意思,如果一个人的笑脸左右有细微的不对称和僵硬,那他就是在撒一个蹩脚的谎。

王树民什么都不知道。

他脑子复读机似的回想着一句话,谢一有喜欢的女孩了,谢一马上就有女朋友了,于是不知所措起来。

他猝然放开了谢一,有些僵硬地转变了话题:那、那什么,今天你好好在家里休息吧,我去医院给老头子陪床。

我这就收拾收拾过去,你早点洗洗睡……王树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尽力让自己看上去显得正常些,要不然把你养瘦了,你那上海小女朋友找我来可怎么办?谢一没言声,额前的刘海落下来盖住了眼睛。

王树民干笑一声,回房间去收拾自己的东西了。

正这当儿,门铃响了,谢一愣了一下,站起来整理整理自己身上被王树民扑腾乱了的衣服,去开门,他本来以为是贾桂芳回来了,还想问怎么回来得这么快,一开门,却看见一个梳着马尾辫的年轻姑娘站在那里,穿着鹅黄色的羽绒服,鹅蛋脸,瘦瘦小小的,手里拎了一大堆东西。

见了谢一,先是一愣,随后大大方方地笑了笑:你就是贾伯母的干儿子吧?早听人说了,贾伯母这干儿子比亲儿子还顶事。

谢一没反应过来,应了一声:呃……你是?女孩笑了,举了举手里七七八八的一堆保健品水果什么的:我叫曾仙,咱们家跟王叔叔是老相识了,前一段时间出差,这刚回来听说这事,买了东西过来看看,王大哥在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