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上没有人,那纸鸢是断了线的,上下飘忽,慢慢悠悠,自城墙上栽倒下来,正落在沈丁的马前。
沈丁微微蹙眉,令人将纸鸢拿起给他看。
只见那纸鸢上悬着一张红纸,纸上写着笔力遒劲,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囚无罪,立释归。
沈丁霍地回头,死死盯住苏缨。
苏缨察觉到他目中的凶狠之意,略偏过头,不迎其锋芒。
沈丁想了想,轻轻拨转马头,行至铁笼之侧,轻声问苏缨。
这是你的同伙?苏缨静静看着他,没有说话。
沈丁冷笑,将那纸鸢从囚笼缝里扔了进去。
稚子玩意儿。
又对身侧卫士道:传令百人骑,放缓行速,控□□,严加戒备。
一旦有可疑之人靠近,当即斩杀,不必过问!沈丁吩咐完,似仍觉不足。
感到自己的权威被一只纸鸢大大冒犯了,他冷冷对苏缨道:百人骑是我大靖最精锐的虎狼之骑,甲胄齐备,□□正利,一能敌百。
不管来的是谁,都是一个死。
苏缨面色微变,往后缩了缩。
如愿在她面上看到了畏惧之色,沈丁方下令队伍重新开行。
车轮滚滚,走过西陵城门下,洞开的门外,是烟尘四起的洛南古道。
距离他们抵达河洛府,只需要一天。
而后再往北走,临近帝都,十步一岗,五步一哨,又有白玉京的武家拱卫,就是神仙也不能救人。
思及此,沈丁心里微微一定,面上无甚表情,只放缓了缰绳,控制马速,走到了一行人的中间。
苏缨的囚笼在队列之尾,她怀中抱着纸鸢,手指摩梭过上面的字迹。
微微有些担忧,抬起头来,望向隐藏在朝雾里的驰道。
如此,百人骑严加戒备,直如行军,一走就是半日,什么都没发生。
沈丁派出去三、四个斥候在前探路,每一次回来报的均是坦途无障。
颜知昌忍不住小声对苏缨说:是真有人救你?认真要救,怎么不打埋伏,打草惊蛇的放个纸鸢。
现在倒好,走的又慢,连个鸟儿都飞不进来,这倒像是在害你。
苏缨靠在笼壁上,眼皮微抬,道:你不懂罢?这就叫江湖行事,就像你爹要打你,总要先教育你一样。
颜知昌不妨受了这一句刺,气了个倒仰。
看苏缨脸色,比之早晨的惨白无光,已好上太多,那双灵动非常的杏眼,竟含着一点笑。
让颜知昌感到自己被嘲讽了。
你得个纸风筝,乐什么?真能有人把你捞得出去,我倒真要叫他爹。
颜知昌指着附近铁甲足矢的卫兵,教育她:你看看,这些都是真刀真枪。
这可是西京南大营最精锐的百人骑,跨良马,佩金鞍,披坚执锐,无坚不摧的百人骑,你认得么?苏缨指着自己,问颜知昌:你看看我,你认得我么?不认得。
本着输人不输阵的想法,苏缨道:我……可是话本里的大侠,跳崖死不了,下水淹不了,踩不扁,锤不烂,化成灰都能复活过来让你叫爹爹的大侠。
……颜知昌沉默了片刻,道:大侠你倒是出来啊,你出来我叫你爹爹。
……苏缨道:……我现在不过是遇到了一点小麻烦。
颜知昌敲一敲铁笼:你管这叫小麻烦?你就嘴硬吧,等你脑袋掉了看你怎么嘴硬。
苏缨将脑袋别转到一边。
二人话不投机,各自闭嘴。
说话间,队列已行至山峦环绕之地,举目而亡,俱是丛林灌木。
沈丁举起鞭子,勒令队伍停息,稍作休整,方往前推行。
只见道路曲折,一阵山风呼啸而来,山林之上,群鸟振翅凌霄。
沈丁脸色一沉,道:有埋伏!当下百人骑变换阵形,行进速度变得很慢,□□手在前,苏缨身侧多了许多戒备森严的卫士。
一瞬间,苏缨几乎可以听到紧绷的呼吸声和拉满的弓弦声,她眼睛眨也不敢眨,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由缓而疾,砰砰的拍击在胸膛上,几乎叫她喘不过气来。
一步……两步……几百步……什么也没有发生。
待走出了这一片山峦,沈丁忍不住,转头深深看了苏缨一眼,眼底阴骘之色浓郁。
车轮驶上平原,面对一望无际的草地旷野,行进速度又快了起来。
颜知昌恨铁不成钢的问苏缨:大侠,搭救你的人在何处啊?苏缨此时也有些底气不足起来,回他:在……前方。
颜知昌笑了笑:再往前走十里,是小寒山,过了小寒山,就都是平地了。
你同伙不会在平地救你吧?百人骑都是骑兵,马匹驱驰纵横,在平地有绝对优势。
就算是这些江湖乱党胆子再大,也绝不敢在平地乱来。
苏缨难以回答他,索性开始闭目养神,她心底此时亦是满满的疑惑和不安之情。
车轮在山泽之间往前推进,每一步,于沈丁等人都是松一口气,于苏缨,确如重锤一样狠狠敲击在心上。
然而,一切都太如沈丁所愿,也太不如苏缨所愿。
一直到车马路过小寒山,还是甚么都没有发生。
苏缨双手放在铁笼边上,望着远处斜阳草木,延伏一线平途,面色苍白如死。
前方就是一望无际的沃野。
太阳已坠往西方,暮色悄然降临。
沈丁的队列之中有哈哈大笑的声音。
沈大人,那贼就做了缩头的乌龟了罢?白白戒备了一日,连个鸟影都没有,真要让爷爷我逮着这贼,定要将他揍得屁滚尿流,让他娘都认不出他来。
奶奶的,敢耍老子。
还以为多大能耐,也就学黄口小儿,放个纸风筝。
……一时军心大安,队列松弛,沈丁亦是毫不在意起来,传令就地生火造饭,吃完了就在下一个云中驿休憩,明日再赶往河洛府。
然而,就在他们军心松散之时,前方薄薄的雾气之中,忽然出现了一个身影。
先是最前方的斥候反应过来,疾呼:沈大人,有人!众人看去。
只见前方坦途大道上,一人横刀立马,似已等候多时。
他身穿黑衣,胯着黑马,一身铁灰色大氅,马背上挂着一把长长的陌刀,刀刃散出微微寒光。
背后的夕阳披了满身,模糊了刀刻一样的脸,刚刚走出的小寒山还有山峦与雾霭,遥遥栖在身侧,令他凭生了几分不可靠近之感。
黑马赳赳而立,原地踏足,尘沙四溅。
那人一只手控着缰绳,漫然开口:我在此侯了一日,尔等庸徒,拖拖拉拉,三步一停,目散眼迷,臂似苇摆,被个纸鸢吓破了胆不成?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一篇基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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