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孙家长子,手握重兵,掌管着整个江东,这片他父辈打下的江山。
放荡不羁如他,除了自小一起长大的周瑜,从未有人真正懂他、走进他的内心,而独我如他更是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被一个叫做凌昊的男人牵住心神。
事情似乎要回溯到很久之前,他至今还记得那次追击敌人,大意被弓箭射中面门一事,若不是因为这件事他也许就不会遇到凌昊。
负伤回来的时候,所有人皆是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不知道到底是流了太多血还是样子可怖,就连一向舞刀弄枪的尚香也一脸惨白,当即令人马不停蹄去召大夫。
华佗一向行踪不定,思量着有华佗亲传的徒弟在也没什么差别,偏偏仲谋怎么也放心不下,当夜发告示寻华佗。
不得不说面上被缝针的感觉,一来不许情绪波动,二来不准四处走动,公瑾见状甚至还摇头庆幸,说没有毁容已经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
一个男人这么重视相貌有何用?对好友的感慨不置可否,心下却是颇为不在意。
休养期间除了每日的巡视似乎就真的无事可做,未能亲手灭掉敌人曾一度让他很不满,直到那日在城上看到于吉,心烦的时候遇到这种聚众嘈杂的场面,当即挥挥手让手下将于吉带了上来,那时的自己还未注意于吉身边的那个人,那个后来让自己情绪百转的人。
于吉无喜无怒,淡然自若的表情让他莫名烦躁,且慢,吾闻将军前些日子受小人暗算,某想勉力一试。
突然插进来的声音,这才注意到一旁还有一个人,一个长得不错略显文气的男人,听手下回答说是于吉的徒弟后便没了兴趣,他至今倒还没遇到过医术可以媲美华佗的人,一个道士的徒弟又能厉害到哪儿去。
若我治不好将军,将军再定罪也不迟。
,听上去颇有自信一样,习惯了被人唤作吴侯,听这人的称呼是外地人无疑了,难得多打量了这人几眼,身形修长,骨架匀称,指骨处明显有练过武的迹象,这么一个人是道士的徒弟?心里有了几分怀疑,第一反应便是前来刺杀的敌人,呵,这倒也有趣,如此光明正大的交涉,他倒要看看这个人要使什么把戏。
谁知这人却始终一脸疑惑,盯着自己的脸看了半天,冷眼望过去,对方才低头收回视线,拿出所谓的良药。
这是要下毒药毒死他?带上些讽意,他还没愚蠢到这种地步。
你先吃了,我再吃也不迟。
,支着头,扔出一句话,本以为对方会慌张,然而却不尽然,那人只是面露惊异,但还是接过药,直接吞了下去。
也许是自己想多了?思量着城上城下尽皆是守兵,一旦此人有动作,即便是插翅也难飞,既然药正常,他也没必要这么和自己过不去。
他真的是想多了,世间真有如此良药,脸上恢复如初,惊讶于药效之快,这才觉得对方并没有恶意。
理应的道谢,对面这人竟然有些受宠若惊的样子,而后连连摆手,末了还颇为不好意思。
不知为何,只是一瞬间,自己觉得面前这个素不相识的男人很有意思。
为表示基本的谢意,邀请这人在府上住了几日,自己才知道这人并不是于吉的徒弟,而是刘备的属下,姓凌,字子玄,单名一个昊字。
仅仅只是几天而已,自己对于凌昊这个人的认识却和之前所见的任何一个人都大不相同,虽然他说不上来是为什么。
一如初见,凌昊是个性情很温和的人,但是性情温和不代表他这个人温吞,其刀枪兵法怕是麾下许多将领也不及,在兵术上有了共同话题,自己渐渐发现凌昊的思路与众不同,某些见解甚至让自己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即便自己和刘备分属两个不同势力,这人却显得一点防范之心也没有,以礼待人,不卑不亢,面对自己更是显得有种莫名的信任。
对于凌昊这般的态度,自己竟会觉得心情很好,以至于当这人不得不回去的时候心里还有些惋惜。
之后便有一段时间没见,直到那年元宵,境内安稳,公瑾提议去游玩,这样也好,不用整日被手上的事情缠身。
当周瑜问自己有没有想去的地方,他第一反应的不是江东,反而是刘备所在的汝南,怎么会是汝南,这个想法让自己有片刻的失神。
汝南?那可是刘备的地方,再说怎么跑这么远?,游玩的话自然要去远点的地方。
,一句话把好友堵了回去,至于为什么,自己没再去多想。
巧得很,这么大的一片地方,自己竟然又见到了凌昊,那人还是记忆里的样子,只不过这次戏剧性了许多,看着这人见到自己满脸惊讶的表情,心情不知为何又开始好了起来。
依旧有些不好意思的感觉,让他忍不住就想逗逗这个人,哥俩好一样,只不过是普通的勾肩搭背,凌昊却像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般,身体明显感觉一僵,只不过这反应在自己介绍公瑾的时候被惊喜盖了过去。
凌昊一脸没想到,眸子里都染上了几分欣喜。
欣喜,这有什么好欣喜的,凌昊明明才刚见到公瑾怎么一副这么激动的样子。
心里略有微言,尤其看到凌昊和赵云之间比自己关系更甚的时候,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自己和凌昊认识的时间并不长,再加上这么久没见,自然比不上一直相处的赵云。
可是看着凌昊和赵云之间异常自然的举止,连笑似乎都轻松许多,心里的不满愈发严重起来。
莫名其妙的不悦,自己这是怎么了,竟然会因为这么点小事而生气。
似乎不是自己一般,子玄这个人我很喜欢。
,不知道什么情绪在作祟,此话一出,赵云顿了,公瑾愣了,凌昊也是一怔。
就是这段小插曲让公瑾先于自己察觉了他的异样。
伯符,你为什么如此在意那个叫凌昊的人?。
为什么会对凌昊这个人如此在意?许是与众不同的处事态度,许是那人对自己无缘无故的信任。
即便是他和他并未见过几次,每次见面也只不过短短几日,但是自己总觉得凌昊是个很特别的人,和凌昊相处的时候会异常轻松,这是他在其他人身上寻不到的。
闲暇时候,思绪有时候也会想起这个人。
你和刘备那边的人走得近我不反对,但是总要处理好份内的事情。
,公瑾的隐忧自己不是不知道,但是凌昊这么一个人会算计他江东吗?如果凌昊是自己麾下的人想必情况会好很多,真不知道那人为什么会选择势单力薄的刘备,刘备畏他,两方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若不是因为赤壁之战,刘备也不会主动派人前来要求结盟。
来的人是诸葛亮,至于此人的名气自然不用说,他只是没料到凌昊竟然是诸葛亮的徒弟。
第三次,真的只是第三次而已,见到凌昊的时候心情又不自觉好了起来,依旧是那副温温和和的样子,没有因为救过自己一命而有什么变化,对自己的亲近还是会觉得不好意思。
身为吴侯的他留宿客卿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带着些许玩笑的意味,一把把凌昊抱进怀里,对方吃惊在意料之中,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凌昊竟然脸红了。
微红的面颊衬着较他略白皙的皮肤,一向温和带笑的眸子略显无措,怀里僵着一动不敢动的身体暖暖的,昏了头一般,自己竟然鬼使神差地想亲上去。
思及此,心跳停了一拍,他到底是怎么了,之前时不时总想起凌昊也就罢了,现在竟然想去吻一个男人——心里这么质疑着,手上却迟迟没有松开凌昊,直到感觉怀里的凌昊放轻松了身体,倦倦地说睡觉。
安安静静地,默许了自己的拥抱,第一次,和凌昊在一起除了轻松还感到了心安。
虽然是个男人,但是自幼习武身子柔韧加之骨架不大,抱着反倒很舒服。
一夜无眠,和凌昊也没有再对话,怀里人到了深夜才终于扛不住困意,直到一早还一副睡的很熟的样子。
温热的鼻息洒在自己脖颈处,闭着眼的凌昊毫无防范,近在咫尺连眼睫的颤动都可以观察的一清二楚,先前只觉得凌昊长得不错,第一次这么仔细观察确实可以用好看来形容。
细长微弯的凤目,眉长斜飞入鬓,面无表情的时候倒是显得很冷峻,一旦嘴角上扬整个五官都柔和起来。
伸手触及面颊,昨晚那见鬼的念头竟然又冒了出来,被迫将视线从凌昊脸上移开,伯符,你该不会是喜欢凌昊这个男人了吧?,脑海中突然就冒出了公瑾的这句话。
许是自己对凌昊不同的态度,周瑜一度认为自己喜欢凌昊,当初的自己只觉好笑,笑好友怎么会这么想他,根本不想在这件事情上作解释,真不知道周瑜那人怎么会想到这么荒唐的事情。
现在这情况——整个人可以说僵了许久,难道说他真的对凌昊有意思?视线重新放回凌昊身上,不自觉扫过下巴、颈部,这种感觉更甚。
抬起手微微抬起对方的下巴,第一次,他亲了一个男人。
本想试试感觉如何,结果一发不可收拾,撬开牙关而入,缠上凌昊的舌,待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他已经在不经意间把怀里的凌昊压在了身下。
许是被压得难受,凌昊皱皱眉,睁开眼看到自己的时候还什么都没意识到,伯符?。
心里咯噔——一下,立即从凌昊身上起来,借口准备起身下床,然而起身坐到床边,自己整个人都处在怔愣的状态。
他亲了凌昊,他对凌昊起了欲望,他,喜欢凌昊?一个刘备麾下、接触时日不多的男人?再之后面对公瑾理所当然的质问,当初的误会现在已然变成了现实,原先的不解释是觉得好笑,现在的不解释却变成了默认。
随着赤壁一战日程的慢慢吃紧,凌昊按计划随公瑾而行,本应该好好在本阵指挥大局的自己,却越来越不想凌昊上这个战场,然而凌昊身为武将,对刘备又异常忠诚,说服他就此退出对于对方无疑是一个打击。
这是身为人将的尊严,也是身为男人的尊严,自己就算再怎么私心,也无法夺走一个人的尊严。
这辈子第一次在分配一个人上战场这件事上这么犹豫,似乎自从遇到了凌昊,自己总有这么多的第一次。
好在曹操大败,凌昊毫发无损。
愈发确定对凌昊抱有好感,自己的性格一向是喜欢掌控主权,所以既然觉得喜欢,为什么不开口让凌昊留下来,即便被拒绝也无所谓。
可以说预料之中,凌昊已经不是惊讶而是惊吓了,当即的拒绝让自己难免有些失望,不过这也可以理解,毕竟被一个同性突然说喜欢,任谁也接受不了。
好在凌昊并未产生厌恶或者抵触情绪,那人的眼神只是很复杂,看到自己受伤依旧还是会一脸担忧,看到自己不珍惜身体还是会一脸生气,有时候甚至会被自己气到连名带姓的叫他的名字。
一步步地靠近,偶尔一些亲近的举动凌昊也不会抗拒地这么厉害,从一开始的否定到后来的需要时间考虑,他不困着他,他给他足够的自由与尊重,自己做的这些终究还是有回报的。
再后来,时隔多日,只能说形势复杂,江东荆楚摩擦不断。
为了利益,刘备再次前来江东,而仲谋等人一直对刘备据而不还的荆州耿耿于怀,和刘备这人没什么交情,若不是因为凌昊,自己或许早就举兵夺回失地了。
本庆幸凌昊未跟随,自己对刘备所做的事情也好心安理得一些,不料,那个人再次打破了他的计划——瞒着刘备,拖着生病的身体冒雨给公瑾送救命良药,末了还嘱咐公瑾这件事不要让他知道,饶是一向以江东利益为首位的公瑾都妥协了,更何况自己。
看到凌昊平安无事的瞬间只觉心中大石一落,无视了周围的人,上前就吻了上去,他已经不想再去在意其他人的眼光了,说他是断袖也好,好男风也罢,凌昊这个人他是要定了。
也许是终于放下了心结,初闻除了自己之外,在对方心里还有第二个特别的男人时候,不可否认,烦躁可以说是瞬间就涌上了心头,然而凌昊下一句话却成功抚平了自己的所有不满情绪,他说他愿意尝试,但愿自己不要后悔。
恍若做梦一般,半晌才反应过来,后悔?他怎么会后悔!一切举止都变得名正言顺起来,拥凌昊入怀,没有丝毫反抗,亲昵的亲吻,那人不再拒绝,只是脸红地接受。
又是一个第一次,他感觉心情好的无以复加。
可惜,凌昊身边总有一些让自己感到危险的人,比如马超、再比如赵云,好在凌昊对此一无所知,就关系这一点,他已经不知领先了多少步。
可以说对凌昊这个人的感情已经到了泥足深陷的地步,那次离别比任何一次都要不舍,但是没有其他办法,他和他皆身处乱世,自己身为吴侯,不可能舍弃江东这片地方,而凌昊从刘备,自然也不可能一直留在江东。
然而这次一别,却是许久都没有音讯,只闻刘备一路征疆扩土,却鲜少听闻麾下众将的消息,比如凌昊。
心中忧虑渐甚,很清楚凌昊并没有肯定地给予他答案,所谓的尝试……又有多少不确定因素在里面?尤当听闻西凉那个男人转而带兵去了刘备所在的荆楚之时,不安与焦虑开始入侵,为什么凌昊这么久了一直没消息?久到他甚至想直接奔到荆楚。
好在凌昊终于还是回来了,虽然依旧带着刘备的命令,和解也罢,求助也好,这些先抛一边,看着这个熟悉的人,除了面上多了几分难掩的疲倦,其他一如往日。
碍于在场的众人,不好直接应下刘备的要求,没什么情绪波动,草草看了几眼刘备的书信便让凌昊暂且回驿馆。
那人不知为何一愣,临走的时候凤目微敛,让人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待好不容易把事情处理了大概,去寻凌昊的时候,依旧延续了白日公事公办的表情口吻,看着凌昊又是一愣,而后默默让自己进了屋,面上隐约可见失落的影子。
但对方终究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称呼也改成了生疏的吴侯。
真是个傻瓜。
看着凌昊转身替他倒茶,吴侯何必如此费事……,因为我想你了。
,不再逗眼前的这个男人。
上前紧紧把凌昊抱在怀里,鼻间充盈着熟悉的气息,再安心不过的味道,再喜欢不过的人。
只觉得怀里人表情一松,而后表情略显尴尬,眼神不自觉飘忽起来。
心神一紧,抬起凌昊的下巴就吻了上去,久日的思念瞬间如火般燃烧起来。
那一晚,没忍住也不想忍,他要了凌昊,看着最后累极在自己怀里睡着的人,终于彻底放下心的瞬间,已经无法形容那时多少说不出的爱意。
然而上天总喜欢和他开玩笑,次日凌昊就开始反常起来,本以为是因为自己那晚不甚温柔的行为让对方不悦了,正思量着怎么道歉,谁知万万没想到,凌昊会扔下这么一句话:他不能和自己在一起。
理由竟然是因为他心里还有别人,别的——男人!别闹了……怎么会这样,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了,但还是抱着对方只是开玩笑或者故意气他的想法,伸手去拉却被默默闪开,敛目垂首的样子一下子勾起了心里沉睡已久的猛兽。
他的人!他喜欢的人!竟然因为其他人而要离开自己!难掩的怒火以及杀意让凌昊脸色渐渐苍白起来,就算凌昊恨他他也一定要杀了那个人。
从现在开始,你都别想踏出江东一步!,冷冷撂下这句话便拂袖而去。
为什么凌昊要这么对他,和自己发生关系竟然是所谓的愧疚补偿?一开始的喜悦满足瞬间被击了粉碎,凌昊,凌昊,既然最后的选择不是自己,那就让他亲手把凌昊的选择抹杀掉!几日没再去见凌昊一面,出战前将软禁的士兵翻了几倍,勒令未经允许谁都不能放凌昊出来。
但是自己没想到的是,自己的好友,最了解自己的公瑾,竟然将那个人放走了,犹如珍宝不翼而飞一般,出战未利加上一直以来隐忍的怒意瞬间爆发出来,几乎有一瞬可以说他是想直接杀了周瑜。
他明明知道凌昊于他而言有多重要,就算自己的情感变成了占有欲,那也是他和凌昊之间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其他人来插手?忍着怒火与不耐,发誓一定要将凌昊带回来,然而这次却是再也办不到了。
刘备处寻不到凌昊,荆州城也不见凌昊的影子,只知凌昊似乎是莫名消失了一般,未和任何人提及,他们就这么寻不到他了。
怒意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渐渐变成了担忧与焦躁,直至后来,刘备处传来凌昊投江自杀的消息,诸葛亮没日没夜,几乎把境内所有河川翻了一遍。
投江——传递讯息的纸条飘飘然从手中滑落,站不稳倒退了几步有些狼狈地跌回椅上,投江……自杀……怎么可能……知道消息的瞬间整个人如坠冰窟,从头冷到脚,连心跳似乎也停止了。
那个言笑晏晏、温和坚忍的人怎么会自杀!疯了一般,派出手上的全部人手去寻,终究——没寻到任何一点踪迹,只有从刘备处带来的凌昊的亲笔信,末尾绝笔二字刺入眼帘,心顿时疼痛的无可复加。
不是说心里有喜欢的人了吗?为什么还要去寻死?既然这么不想和自己在一起……当初为什么还要骗他?对不起,他错了,他放手了还不行吗,只求你回来不要死,不要死……不要连最后一点光芒都不留,让日后的他无处可依。
从此心死,再无可念。
眼前奔流的长江水从未停歇,日复一日,映衬的仿佛一切都没有变,一切都只如初见。
然而,仿佛二字是多么的苍白无力,再也见不到那个人了,那个只存于记忆中的男人。
不知何时,自己越来越喜欢面对这一江激流。
有时候,独自站在江边,想象着凌昊此时正躺在冰冷的江底,多少次都有种直接跳下去的念头,可惜……他活着并不是为了自己一人,他是为了整个江东,为了上万百姓与将士,为了仲谋和尚香。
所以,每当这个时候只能苦笑,而后在心里对凌昊说对不起,江水奔流不息是因为它永不复回,而自己想回头,却是无论如何也回不了头。
再后来,自己渐渐开始有了恐惧,怕有一天会忘记凌昊的样子,会记不清他们之间的事情,这种惧意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内心。
亲手画了上百幅凌昊的画像,公瑾每每想劝却只是欲言又止,最后无奈默默走开。
就这么过了半年,只不过是半年而已,却让自己有如百年之感。
就当自己已经接受了凌昊再也不会出现在自己生命里这一事实,上天又给他开了一个玩笑,一个让自己措手不及的玩笑。
朝廷传来凌昊受封御史的消息,初闻也是一惊,但是随后还是打消了念头,本以为是重名重姓之人,殊不知这个凌昊正是自己记忆里的那个男人,和马超受封骠骑大将军一事一对比,自己这才知道自己有多可悲可笑。
他为了凌昊做了这么多,终究不及马超那个男人一举一动,当自己为了凌昊想死的时候,凌昊却什么也没告诉他,在朝廷上和马超同进同出。
沉寂许久的心此时却只觉得悲哀,从一开始到现在,自己付出这么多,究竟得到了什么?哀莫大于心死,对凌昊仅存的愧疚瞬间破灭,所谓的由爱生恨大概就是这样子吧,如若让自己再见到凌昊,他会做出什么事情呢?凌昊始终还是欠自己一个解释,就算是为二人画一个终点,心里这么对自己说着,终于,他还是亲自去了上都。
为什么一定要纠结于凌昊这个男人,凌昊都已经这么对他了,为什么他还要一昧地再纠缠不清?有时候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中了邪。
再次见到凌昊是在曹操的宴会上,恍如隔世的感觉,那人还是丝毫未变。
撞见自己的时候,本来淡然的表情一下慌乱起来,眼神几次都未和自己对上。
本该自嘲一番亦或是把心里一直以来积攒的不满怨气以及质问全部倒出来,但是见面了才知道自己最想干什么,他竟然还是想把凌昊带回去。
但是凌昊再一次推开了自己的手,张张嘴说不出话,连一句解释也没有,多么好的借口,不说话就可以把一切都掩盖过去吗?别忘了,你欠我一个解释。
其实凌昊解不解释都已经没意义了,自己真的累了。
这人已经选择和马超在一起,又怎么会在乎他的感受?或许是最后一次和凌昊共同走在一起,比起最初的怒意与质疑,自己的心情出乎意料的平静,大概是决定彻底放手的原因吧。
然而听凌昊说到吕布和马超两个人的事情时,心神一怔,还未完全反应过来凌昊话中的意思,那人直直望入自己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其实我一直很喜欢——,最后的字怎么也听不到了。
凌昊的表情突然一惊,随后瞳孔微缩,最后猛地上前一把将自己狠狠推到了一边。
变故发生的太突然,他只记得再次转头,只有一匹黑马呼啸而过,而推开他的凌昊却一动不动倒在地上。
浑身紧绷起来,心立即一凉,子玄?,语音间明显带了些颤音,不过这些自己没察觉。
上前托起凌昊的头,手上顿感一片黏滑温热的液体,机械般抽出手,一片触目惊心的血迹,眼前一阵晕眩,再次体会到什么叫害怕。
这是他如此真实地感受到死亡的可怕,亲眼看着凌昊毫无生息地倒在自己面前。
他已经错过凌昊一次了,为什么上天还要再给他开这样的玩笑?说好的放手呢!孙伯符,你就这么想让他死吗!为什么你还要再来寻凌昊……再也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连夜召华佗上都,所有的忧虑与慌乱证明自己根本无法说服自己,说服自己去放弃凌昊。
凌昊曾说这是他欠自己的,这用命来兑现的补偿他竟可不要!面对两个男人的怒意,那个时候才明白凌昊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如果凌昊有什么不测,不需要二人动手,他自己首先就无法原谅自己……幸好——幸好没有生命危险,但一向温温和和的眸子暗淡了许多,瞳孔里明明映着自己的影子,现实却一片黑暗,看不见是一种怎样的感受……你不用愧疚,这件事和你没关系,即便我今日没出府,想置我于死地的人总会下手,时间长短问题。
,故作轻松的口吻,似乎还带了些安慰自己的意思。
怎么会有这么笨的人,他到底要怎么才能放开?恐怕放不开了。
其实马超未尝不和自己一样,都是喜欢上了一个人,却要承受那人心里做不到只容一人的事实。
抵触归抵触,但是男人和女人毕竟不一样,而凌昊恰恰是个男人……他没权力要求对方像女人一样,或许,在他喜欢上凌昊这个男人的时候,这辈子注定就要认了。
也好,凌昊心里总归有个特殊的地方为自己留着,他喜欢他,这样就好。
起码——比此生再无瓜葛,各自孤老来得好。
但求心安,与子同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