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援军到了没?◎萧瑾颤巍巍地端过这一碗熬的黑漆漆的药, 小心地问道:大当家,这……这该不会是毒.药吧?虽说我家这仆人杀了你不少兄弟,可你怎么能因为这个就想要毒死他呢?他也是迫不得已啊!你不能这么狠心。
听他左一句杀人, 右一句杀人, 听得堂中不少人真恨不得直接冲进去手刃林甫。
可惜大当家没发话,他们不敢。
大当家坐在堂中,听到萧瑾开口, 他甚至都没有抬起眼睛,只是随口应付了一句:放心, 死不了。
就这么一句,任谁都能看出他对萧瑾的轻视。
萧瑾一噎,其实他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失望的。
借刀杀人失败, 萧瑾心里怒其不争。
这林甫都已经杀了他们这么多人了,若是稍稍有血性的早就坐不住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可这个大当家倒是好, 一点替兄弟报仇的意思都没有。
啧啧,狠心绝情啊。
萧瑾捧着碗,转身去了林甫屋中。
他后头还跟着两个小弟,这两个小弟都是得了大当家的吩咐, 特地前去盯着萧瑾, 看看他是否真的会把药给喂下去。
若是不喂, 那萧瑾也离死期不远了。
今日林甫算是拼死一搏,杀了黑风寨里不少人。
那都是活生生的人命, 又不是砧板上的一条鱼, 没了之后弄得寨子里头一片狼籍, 到处都是血腥味。
那血迹到现在都还没清理干净呢, 还有不少渗透到的石板缝里, 别说是用水冲了, 就算把那石板撬出来拿去河边洗一洗,也未必洗不干净。
折进去这么多人,是大当家万万没想到的。
他不禁庆幸自己听了女儿的话,事先安排了层层守卫,又故意露出破绽引得林甫动了心思。
结果对方果然按着萧瑾给他们说的那条路一直往山下走,不过,他们还未下山便中了埋伏。
也是大当家早有提防,若不然是绝对捉不到人的。
大当家已经让人将今儿没了的那几个都拉到后山上埋了。
他们黑风寨每天都有死去的人,要真是每死一个人都伤心的不得了,那他们每天不知伤心多少回。
人死多了,心就麻木了,再说,今儿死的那几个也不是大当家看重的,若不然,林甫不会到现在还能好好地躺在床上。
吩咐完了这些人的后事,马春花才寻到了机会问他父亲:您让他亲自把那碗药喂下去,他往后想起会不会恨上咱们?若换做是她,有一人这么拼死命的护着她脱险,马春花是绝对舍不得他受伤的。
那个仆人豁出命都要把萧瑾给带出去,这是多么感天动地的主仆情谊?萧瑾必定舍不得那个仆人。
大当家轻蔑地笑了笑:若他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该怎么办。
他那仆人倒也是个英雄,只可惜天生反骨,不是我黑风寨能用的起的。
否则,我还真舍不得让他废了。
可惜了,这怎么就不是黑风寨的人呢?马春花皱着眉头:爹,那药真的能起作用吗?自然能起作用,这么多药里头就数它药性最强。
只是那个家仆跟错了人,也站错了队。
往后只能就由着他主子的手,一点一点被这几碗药给弄得小命不保了。
如此既报了仇,也让你看中的那个小子能为我们所用。
马春花跃跃欲试,眼里升起期待:要不咱们明日再买一副药?急什么,是你的总跑不掉的。
大当家从不觉得萧瑾可以逃得开他们的手掌心。
像这种不谙世事,又蠢得可怜的大少爷,真训起来也容易,先让他一点一点把自己人害死,击溃他的心理防线,让他孤立无援,然后再让寨里的人排挤冷落他,届时他们再伸以援手,大当家就不信萧瑾不会感激涕零。
大当家还教女儿:这训人就跟训狗似的,打一棒子,再给个甜枣。
你将他当畜生看,他自然会服你。
该狠心的时候就不能手软,记着了?马春花受教,心里立马还是幻想自己该如何折磨萧瑾,好让他心甘情愿的当自己的夫婿。
别以为她不知道,这小公子心气傲着呢,还敢看不上她,若不是惦记着他的美色,马春花断不会惯着他的!这父女俩旁若无人地商议如何让萧瑾心悦诚服地来黑风寨当上门女婿,可把旁边扫地的穆寒给恶心坏了。
让他们圣上当上门女婿,还要被他们当猫狗一样使唤,也真敢想。
若不是后头的援军没到,他们以为自己还能张狂到几时?穆寒心里纵然有千头万绪,但是面上并不能瞧出丝毫端倪。
他算着日子,想着马蔺跟孟楚应当快联系上襄阳城的救兵了吧,萧瑾这儿,他自进了林甫的屋子之后,便看到了他如今的惨相——林甫被人打的只剩下半条命。
他杀别人的时候是一点都没含糊,手起刀落,瞬间几条人命就没了。
轮到他的时候,大当家却没有立马打杀他,而是选择了用钝刀子磨肉,先将他打了个半死,让他一点力气都使不出。
残忍是真残忍,不过也解气。
林甫也抬头直勾勾地盯着萧瑾,心中思绪万千。
今晚的一切太巧了了,兼之萧瑾如今四平八稳地站在这,叫林甫很难不觉得自己是不是被别人算起了。
要不怎么会如此巧呢?他刚出了黑风寨还没走多远,拦在半路上的人就已经冲出来。
这只能说明,对方早就知道他今晚会有动作。
他虽然大无穷,可是双拳难敌四手,那么多人一起扑过来,林甫能杀得了一个,还能杀得了一群?到最后,他们还是被活捉了。
他被打残了,萧瑾却毫发无损。
很显然,自己这是被算气了。
林甫攥着被单,质问:你,你是不是故意——又开始说胡话了。
林甫话才说到一半儿,萧瑾就想起来背后还有人盯着。
这要是真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可就不好了,萧瑾一个箭步上前,直接掰开林甫的嘴,将那碗药直直地灌进林甫嘴里。
一边灌,一边还没往自己的人设,泪流满面哭诉道:阿丑啊,你可不要怪怪你家主子。
你主子我也是被逼无奈,今日倘使不喂你喝下这药,该喝药了就成你主子了。
要动手,就别那么多废话,这是萧瑾的原则。
他仗着林甫现在没力气,顺顺利利地把这玩意给灌下去了。
一滴都不剩。
喂完之后,萧瑾还假惺惺地拿出帕子擦了擦林甫的嘴,装模作样地道:谁让咱们主仆俩命苦呢?认命吧,阿丑。
林甫拼着最后一次力气推开他,趴在床边干呕不止。
可是却一点都吐不出来。
林甫感觉自己刚刚喝过药的喉咙忽然火辣辣的,他想要出声,却已经做不到了。
他,他这是——说不出话了!林甫瞪着萧瑾,喉咙里不断嘶鸣,发出短促地呦呦声。
声嘶力竭。
萧瑾继续安慰:放心,这应当只是让你发不出声的药,不会要人性命的,你且放心好了。
林甫干瞪着眼,他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一定死不瞑目。
到此刻他才意识到自己低估了萧瑾,也高估了自己。
正因为对方一路上蠢得没边,他才会下意识地给对方放松警惕,冲动行事。
蠢的那个人是他,自以为是的那个人也是他!他不该觉得萧瑾蠢,就对他掉以轻心。
若是再来一次,他绝对不会相信萧瑾!只怕那日萧瑾从马春花那儿回来,就已经把他给卖了干净。
可怜他什么都不知道,还以为萧瑾被对方给玷.污了。
萧瑾喂完了药,便回头看了两人一眼:药我都已经喂了,你们可以回去复命了。
两个人不在意萧瑾的逐客令,因为他们本来也不乐意在屋子里头待着。
跟一个快死的人呆在一块儿,多晦气啊。
人走之后,屋子里就清朗多了,萧瑾也不用装模作样,有些得瑟地道:你把我劫出来一次,如今你也得了报应活不长久了,咱俩的恩怨一笔勾销,我不会再怨你。
林甫仍旧满脸愤怒。
萧瑾叹了一口气:所以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如果不劫持他,一切不都好好的吗?林甫本来是怒极了,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萧瑾极蠢。
萧瑾在这儿能仰仗的人只有他,如今,他自作聪明借着大当家的手料理了自己,回头看看那马春花逼婚的时候他都有什么办法脱身?林甫自以为萧瑾的结局肯定比他还要惨,心里才舒爽了一下。
不过萧瑾以后惨不惨不知道,但林甫眼下是真的惨。
大当家也不知道在外头搜罗了多少好东西,天天带回来让萧瑾喂给林甫。
萧瑾起初还有一点点心虚,后来喂熟了,便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想,他大概真的被大当家驯服了。
这么喂下去,不出几日功夫,林甫就彻底废了。
他除了眼睛还能睁,全身上下就没有能动的地方,到最后耳朵聋了,嘴巴哑了,眼睛也花了,可却还被留着一条命。
这么活着还真不如死了算了,没有一点尊严。
林甫猜测,多半是要等萧瑾成亲的他才会被弄死。
在此之前,他们应当不会杀了他。
可林甫想,自己活成这样还不如一刀杀了他,起码他不必像现在这样屈辱的活下去。
有时候林甫也反思,若是他没有绑架萧瑾,是不是这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林甫等死,萧瑾却在焦虑中等着他的婚礼。
马春花是个急性子,等了两天之后就不愿意再等了,一意孤行决定要办一场婚礼。
大当家争不过她,你就只能随她去了。
萧瑾听说了这件事情之后,头皮都发麻了,他没忍住偷偷去找了穆寒,想问问援军什么时候到,他实在是待不下去了,再留下来他的清白真的要没了。
不行,他绝不要这样!穆寒只说时机还没到。
这几日,萧瑾又被马春花烦得不行,那边忽然传来阵阵马蹄声。
萧瑾眼睛一闪,援兵,是救他出去的援兵!萧瑾精神忽然振奋起来,二话不说就跑到前头去一探究竟。
谁料对方身着的铠甲与夏国压根不同,为首的还是个青年姑娘。
逆着光,萧瑾只能看到一个轮廓,知道对方身量瘦长。
他双手做拳挡在眼前,遮住光。
随着那人渐渐走近,萧瑾终于看清楚了她的脸。
一张容貌昳丽、不怒自威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