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时务者为俊杰◎邓喜是被一桶冷水浇过来的。
他大老爷一向金尊玉贵, 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冷水一泼上脸,邓喜一个激灵,立马就醒过来了。
再一睁眼, 邓喜觉得自己还不如不醒来呢, 直接睡死过去得了。
这一圈围着人,瞧着都不像是好惹的。
邓喜为官多年,正经的朋友没有几个, 但是仇家却遍地。
他这张嘴得罪的人实在是太多了,邓喜不知眼前这些究竟是哪门哪路的?邓喜咽了咽口水, 色厉内荏:你……你们是何人,胆敢绑架朝廷命官?简玉衡俯身,逗乐子一般地逗着他:多稀罕啊, 谁没见过朝廷命官似的?只是你这朝廷命官在我们兄弟眼中不管用,我们可不是齐国人。
邓喜骇然:你们是夏国的逆贼?!话音刚落, 便有几道视线唰唰地往他身上射,那眼神如利剑一样,戳得人坐立不安。
邓喜担忧自己这颗宝贵的头颅,于是赶忙赏了自己两个大嘴巴子:瞧我这嘴笨的, 几位好汉是夏国的将军吧, 怎么有空来我济州?简玉衡哼笑:还真客气。
不客气就小命难保了, 邓喜又说:咱们齐国是礼仪之邦,向来以礼待人。
诸位来者是客, 不妨先去家中坐坐, 再饮几盏清酒如何?简玉衡抱着胳膊:怕是鸿门宴吧, 我们可不敢去。
可不敢, 可不敢。
邓喜连忙摇头。
多余的话简玉衡也不想再说了:今儿让你过来也不是为了别的, 只想让你办几件事。
你若办好了, 这济州知府往后还是你的,可若是办不好……简玉衡以手作刀,在他脖子上咔擦地比划了一下。
邓喜立马打了一个寒碜。
他随即慌忙点头,道自己什么都听他们的,绝对听话,只求留他一条小命。
简玉衡让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提供齐国的堪舆图。
虽然入齐之后,圣上也派了人去描摹地图,但这一时半会儿怎么画的好地图呢?还是找相熟的才靠谱些。
邓喜什么都答应了,路上也十分好说话,让干嘛就干嘛,让在哪里歇着就在哪里歇着,还说那堪舆图就在他府中,回去取来便是。
态度如此之好,一度让简玉衡想不通他是真乖顺,还是装乖顺。
事实却是后者。
回去途中,邓喜借口小解甩开了众人,独自一人逃了。
等到简玉衡找到他方才藏身的那块大石头后,人已经没了踪影。
面上看着是这样的,但是孟楚等人却一就看到了写蛛丝马迹,也很快从其中推断出这人往哪儿跑了。
简玉衡不紧不慢地让一人跟上去。
孟楚问简玉衡:一个人能追的上?过会儿他会自己找上来的。
这么自信?孟楚不知道他这自信究竟是怎么来的,不过鉴于之前简玉衡打听了不少关于邓喜的事儿,对这个人也颇有研究,所以孟楚问没怼他。
如若不然,孟楚是绝对不会这么轻松地放跑一个人济州知府的。
跑掉则意味着失控,万一对方是个有手段的,直接把全城的士兵都叫过来围追堵截,他们未必会有胜算。
但是简玉衡这家伙说没问题,还道要抓就要让人心服口服替他们做事儿,孟楚也不好再提什么。
且说另一头,邓喜头都不敢回地往前跑,中间还摔了好几跤,可恨这林子他从来就没有来过,也不知正经的路在何方,只凭着感觉往前跑。
好在老天爷眷顾他,还没跑多久,就被侍卫们找到了。
寻他的侍卫是邓家还有衙门派过来的,他许久不曾回家,家中老母亲担心的厉害,差人去了衙门一打听发现也没人,这才派了这些人过来。
这次来的一个个身高马大,加起来快有一百人。
这魁梧的模样,给了人满满的安全感。
邓喜本来都已经打算跟他们一回去了,可转念一想,又咽不下这口气。
他环视一圈,待看到自家来了这么多人之后,忽然有了无穷无尽的自信。
方才丢的脸,他现在就要找回来!邓喜气不过,带着他的一百来侍卫折返回去。
他还留了个心眼儿,独叫一个人去衙门传话,就说他被贼人劫住了,让他们多派遣些人手前来接应。
这是为了以后着想。
不过邓喜可没觉得自己会输,一百多人若是输给四十人,那他们还打什么仗?直接投降给夏国算了!邓喜雄赳赳气昂昂地原路返回,果不其然,在原处又见到了简玉衡一干人等。
对面的人比他还自得,比他还淡定,围在一块儿甚至动都懒得动弹一下。
不同于方才,邓喜如今高坐马上,连神采都飞扬了许多。
他眼珠子下压,轻蔑地扫视简玉衡等:风水轮流转,眼下轮到你们哭着叫着喊爷爷了。
说罢,邓喜没给他们丝毫反应的时间,直接让侍卫冲过去。
今儿回去就给你们多发一月月钱,能砍了一个人的脑袋再多发一倍!这话出来,当场就有人打了鸡血一样抽出刀冲着简玉衡他们冲过去。
一百余人对上四十人,后头马上还有救兵,怎么看胜算都在他们这边。
这都能输,那他们就不必活了!百来人都是面露凶光。
只是一柱□□夫过后,邓喜看着却吓得从马上倒了下来。
这,全军覆没,一个不剩……这要是简玉衡他们全军覆没一个不剩,他指定能笑死,可如今却是他这边的。
邓喜人都麻木了,他之所以这么自信,完全是因为这些人也都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平日里跟在他身边十分能打,就这样也没能奈何这些夏国人。
邓喜已经绝望了,他敢让人来灭口,这肯定犯了这些夏国人忌讳,这回他们肯定要杀人灭口的。
可他还不想死啊,他才刚做了知府,屁股都还没有坐热乎呢……若他求饶的话,会不会免于一死?邓喜抬头瞧了一眼,发现他们正在靠近:还跑吗?都这样了,他哪敢跑啊!这几个人实力高深莫测,叫人捉么不透,邓喜如今已经被他们盯上了,一时半会儿恐怕难以脱身。
于是邓喜赶忙跪下认错:几位壮士,我也是被逼无奈,不是有意要冒犯几位。
还望几位手下留情,我家中还有一六十岁老母,还有——还有一个四十多岁出身显赫日日拿你出气的妻子。
简玉衡戏谑地接过话。
邓喜一僵:你怎么知道?我还知道,你是寒门出身,靠着钻营的技巧入了上头人的眼,一步步提拔了你上去。
只是你命中倒霉、婚事不顺,被人强塞了一个妻子。
你那妻子瞧不上你,对你一家人非打即骂。
你那岳家更是视你如猪狗,从没将你放在眼中。
你对他们恨之入骨,却因为对方家世显赫不敢反抗,我说的是也不是?邓喜脸色难堪,不是因为被简玉衡提及心中隐私而难看,而是想起了这十几年来的窝囊事儿。
他才三十多岁,却娶了一个四十有五的妻子。
而他的妻子,自始至终也没有把他当成丈夫对待过。
简玉衡蹲了下来,端详着他脸上的愤怒与不甘,忽然问道:你岳丈在开封府是吧,正好夏国迟早都要打到开封府的。
邓喜立马清醒,犀利地问道:你们想让我叛国?被围困十数日,迟迟等不到朝廷救援,为保城中百姓性命,这才被迫献城的,这怎么能叫叛国呢?这叫心系百姓。
邓喜内心挣扎。
孟楚将一个尸体踢到他脚下:罗嗦什么,他若是不愿意,直接砍了他就是!邓喜一抖,他才不想掉脑袋。
简玉衡立马安抚:哎,怎可如此粗鲁?我夏国一向优待俘虏,若是能为此次战事出力,更当以厚礼待之,少说,怕也是个侯爷了。
侯爷?他也能当侯爷吗?邓喜本就不怎么坚定的心,因为这句话,彻底就丢盔弃甲了。
他不是多么忠君爱国,只要能荣华富贵,头顶上了是哪个皇帝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
不过若换成了夏国他也是满足了,他那岳丈一家,早就应该倒了。
邓喜想明白之后,换了一张略显谄媚的笑脸:先说好,若是投降的话真有侯爷当?简玉衡不走心地点点头:你若不信,回头我让我们圣上亲自写一封书信给你。
可一定得写。
邓喜道。
简玉衡与孟楚对视了一眼,知道这件事儿算成了。
这也在简玉衡的意料之中了,她早知道这个邓知府是个小人,小人看重的永远只有利益,而跟在齐国背后,能有什么益处?没多久,朝廷的士兵过来增援。
简玉衡让其他人先离开,自己跟孟楚守在邓喜左右。
邓喜想着既然都已经投敌了,那自然要从现在开始表现。
于是他发挥自己能说会道的本事,忽悠这些士兵他在途中如何遇险,讨论途中他们遇到的山贼如何功夫了得,又夸了简玉衡跟孟楚,谢他们伸手相助,还说要邀请他们一起去家中做客。
午时过半,萧瑾收到了朱雀的来信。
上头说鱼儿已上钩,宫城那是早晚的事,信里还附带了一张堪舆图,上面标了一个小红点,写到齐国援军的粮仓就在此处。
萧瑾啧啧两声:这粮草给他们浪费,一把火烧了又可惜,还是劫了吧。
抢东西这件事情一回生二回熟,再三就彻底不要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