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群天真的进士们◎传胪大典时, 萧瑾终于见到了所有的进士。
其实为了从简,之前的皇榜已经发了,如今再唱一遍名次, 只是为了让进士们上前谢恩, 亲眼瞧瞧夏国皇帝与朝中百官。
官员只是其次,众人最想看的还是圣上。
一看之下,都有些惊奇。
萧瑾的相貌跟他们想象中的出入大大, 原以为是不苟言笑,让人望而生畏的模样, 不曾想见了面之后,反而是个平易近人且瞧着比他们年岁还要小的青年。
长相却是出奇的好,气质温和, 见了进士行礼后会笑着让他们起身,碰到感兴趣的还会问两句家常话, 态度随和得过分。
夏国的进士们惊讶归惊讶,却也没多想,原先出身齐国的一部分人,有如刘夫子之类的, 却是许久不曾回过神了。
齐国毕竟被夏国所灭, 他们本以为夏国都是盛气凌人之辈, 如今来了之后才发现,这朝堂可算得上是一派祥和, 无论是君还是臣, 俱是一副正气凛然的做派, 让人很有好感。
刘夫子在默默感慨, 齐国真是输的不冤。
想起当初齐国朝廷那些乌烟瘴气的事, 连刘夫子都觉得幸好齐国没了, 若是再继续下去,苦的只能是普通百姓。
如今国破了,家却未亡,只是上头换了一个主子。
西边归了燕国,他们东边儿的便都成了夏国人。
想到一年之前,燕京一带还有不少人因为茶叶卖得太贵,对夏国人指指点点,意见大着呢,如今自己也变成了夏国人,世上之事就是这么巧。
萧瑾远远地见过诸位进士之后,想到外头的传言,又特意叫致远书院的进士们到自己跟前来。
余子谦季让等十一人这才有幸走到御座前,近距离地与萧瑾见了一番。
近看时,更显得圣上可亲至极。
萧瑾仔细瞧了一眼这次的状元跟传胪,刚才一眼看着没什么特殊,如今细看,发现两人都是眉眼清明的端正之人,看来这个致远书院确实是有几分本事的。
他道:朕虽未曾出宫,却也听说了你们书院的事。
想不到小小的谷城县,竟然能出吴山长这样的有学之士,能出你们这样的栋梁之才。
此番科举,致远学院才是当中第一人,若是夏国的书院都如致远书院一般,那朕又何必为选贤而发愁?余子谦不卑不亢地回了句:圣上广开科举,新建学校,教化百姓,让贫民百姓人人读得起书,识得了字。
此乃前所未有之智举,民间莫不感念圣上恩德,便是贫苦人家亦一心向学,只愿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假以时日,天下处处都是致远学院。
冯慨之眼睛一亮,看着后生的目光都透露着赞许。
这个新科状元郎瞧着普普通通的,没想到口才倒挺好,拍的马屁跟他也不相上下。
后生可畏啊。
萧瑾听了果然高兴,毕竟谁喜欢听好听的话呢,他是个俗人,自然不能免俗:你们山长还真是给朕送来了好大一份惊喜。
一句感慨还表达不了萧瑾对致远书院的满意,他甚至开了私库,赏了不少宝贝给吴良学。
其实萧瑾还想直接赏东西给他们的,但是考虑到这一届的进士有不少,往后几月他们还要在一起共事,当众赏赐未免太扎眼,惹人嫉妒就不好了。
赏吴良学就没有那么多讲究了,反正对方也不是进士,更不用做官。
余子谦跟季让等立即上前谢恩,心中感慨他们山长总算是熬出头了。
致远书院自今日起也能名扬四海,再不会被人轻视了。
当着这么多进士的面赏赐,这可谓是天大的体面。
张崇明摸了摸胡子,心里猜测萧瑾这番举动的真实意思。
圣上必定知道今日这话传出去之后会有什么样的结果,想必他是想让其他的官办书院都效仿致远书院,想要另一个模范。
又或者,圣上对这位有能耐的吴山长另有安排,该不会,是要调来京城吧……萧瑾不知道,自己随口一感叹,就让别人联想到了这么多。
天地可鉴,他真的只是有感而发,仅此而已。
见过进士之后,萧瑾还在宫中设宴。
毕竟接下来这几个月都要吃苦,萧瑾不想让他们对自己落下埋怨,所以用这么一顿饭来收买一下人心。
琼林宴办得热闹至极,若是谢明月等人看见,指不定要嫉妒死。
当初他们高中进士的时候,因朝廷没钱,一切从简。
传胪大典没有今日气派不说,琼林宴的规格更是低了好几档,那时的酒水菜色到现在根本不够看,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酒过三巡,席间奏起乐来。
萧瑾以梅花未题,让进士们作诗作画。
都是文人,诗词书画怎会不知?又一心想要在萧瑾跟前表现,故而一个个很是投入,得了题之后便一门心思去想了。
萧瑾也乐呵呵地看着他们天真单纯的样子,看够了,便跟冯慨之道:等明儿起,这些进士可都交到你手里了,你可安排好了?冯慨之低声一笑:微臣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如今还是深冬,也没地给他们种去,便准备让他们先去做些别的事儿练练手。
陈大人那儿刚得了些青花瓷,因有瑕疵卖不出去,微臣给要了来,想交与他们,能卖多少卖多少,多少能换点钱。
今年冬天雪重生了灾情,京外还有不少人家被积雪瓦塌了房檐,原本朝廷正要去修,正好碰到了科举耽搁了两天,如今断不能再耽误了,这事儿也可以交与他们。
更有修路造桥,安置灾民之类……反正冬天的事情还有不少,待开春了,再让他们下地也不迟。
萧瑾听他已经安排的满满当当了,不由得点头:你办事朕一向放心。
冯慨之得意了:那是自然,您交代给微臣的事情,微臣可都是尽心尽力去做的。
这两人独自说着悄悄话,本是无比正经,可落在陈疏才眼中,就是冯慨之故意霸占圣上,今日琼林宴宴请的是诸进士,骗骗他还要抢在前面出风头,真是可恶!陈疏才懊恼自己的位置离得远,都怪那些太监,没把他安排在圣上跟前。
市舶司怎么了,市舶司就比不得户部?他们一样能赚钱,再过两三年未必比户部赚的少,怎么他就不配坐在圣上旁边了?狗眼看人低!一场琼林宴,真正出风头的人也不过二三,不过从宫中出来各自回了去处时,风光才真正开始。
无论是寄宿亲友,还是寄居旅店,身边出了一位新科进士都是极为光彩的事,如今中了进士便是一脚踏入官场了,当官么,能不风光呢?最风光的,自然要数致远书院的一干人等了。
那满车的御赐之物,看得旅店掌柜笑得合不拢嘴。
他真是何其有幸,竟然还能看到御赐之物。
他这家小旅店有朝一日能装上御赐之物,哪怕只是装几晚上,那也绝对值了。
掌柜直跟吴良学道恭喜。
其实说恭喜的又何止他一人,在场的只要长着嘴巴的,那恭喜声就没断过。
吴良学度过最初的狂喜劲儿之后,便渐渐恢复了理智,客气地挨个道谢。
待旅店掌柜的说要给他们免单之后,吴良学坚持要付钱。
一码归一码,致远书院才扬名,却不能落下什么把柄。
热闹了一日,等晚些时候,师生几个单独摆了一桌宴庆贺。
一则庆贺书院能有此成绩,二则庆贺他们山长终于如愿以偿。
吴良学想到自己一路走来的不易,饮下一盏酒,道:如今算是苦尽甘来了。
季让道:再过两年,山长便要桃李满天下了。
吴良学未尝没有这个期盼:圣上于我有大恩,我若真能桃李满天下,也算是回报圣上的恩情了。
说完,吴良学还不忘敲打学生:你们高中之后,还需为国为民,时时自省,不可生贪恋,不可行错事。
季让敬了夫子一盏酒:夫子您放心好了,咱们几个可能会互相盯着的,若有一人犯错,便有十个人打醒他,您还怕巴掌不够多吗?吴良学被他逗乐了,其实他最放心的就是自己这个二弟子了。
为人堂堂正正,干干净净,最重要的是还有一身正气,假使在三五年前,这样清正的人在官场上未必能得好,但是这两年风气变了,吴良学也很想知道,像他二弟子这样的,究竟能在官场上走到多远。
吴良学道:你们心中有数,我也就放心了。
他再看桌上,酒已经喝的差不多了,便又说:明日不是还说要去户部见冯大人么,这酒就别再喝了,对了,冯大人可说是什么事儿?未曾说过,传话的是个小吏,只说每届进士都会去户部待上几个月,似乎叫什么……岗前培训?说着怪怪的,也不知做甚?培训啊……吴良学忽然想到之前知县大人的苦大仇深的抱怨,挑了挑眉。
他这群学生却还在天真地讨论着:从前未曾听过有什么岗前培训,难道要请诸位大人给我们讲学?兴许是教礼仪的吧?不知圣上是否会来,若能见到圣上自然最好。
圣上日理万机,怎会在意这些小事儿,我估摸着也不会有几月,顶多半月便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