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富民强的背后◎冯慨之一般是不喜欢说什么场面话的, 可是一旦说起来,那可就不是一般的光鲜亮丽。
仿佛整个朝堂中,只有他一个人是真心实意地为天下百姓着想, 为萧瑾着想。
一句话, 只有他最忠心,别人都得靠边站!张崇明早就知道,这家伙碰到小皇帝就会变成二五仔, 他已经习惯了,但是朝中的诸位大臣还未曾习惯。
印象中, 冯慨之冯大尚书一直是个不可一世的人,不管对谁都是鼻孔朝天,就是对上圣上也不曾给什么好脸色。
以前那样子确实招人嫌, 也惹人恨,但也总好过如今这副狗腿子模样。
姜明头一个不答应。
他们吏部也正缺钱, 何不把这些钱给他们用?当初他们要钱的时候,户部哪次不是吞吞吐吐,犹犹豫豫?从来都没有爽快过!如今为了讨小皇帝欢喜,就说钱已经准备妥当了。
糊弄鬼呢?姜明气不过, 直接站出来明着怼道:真不知道, 原来冯大人竟是这般忧国忧民的人, 叫人开眼了。
冯慨之从前对除张丞相之外的人都没有什么好脸色。
如今多了一个,对张丞相跟萧瑾之外的人依旧不假辞色。
他半阖着眼, 用余光瞥了姜明一眼: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
姜明被刺了一下, 心里更不舒服:看冯大人这样子, 户部应当有不少钱吧, 如今各部手头都紧, 要不冯大人稍稍抬手, 让大家都宽裕一些。
既然要造福官吏,那就大伙儿一块儿造福吧,如何?冯慨之不为所动:不如何。
冯大人怎么到了咱们这儿便小气了?方才的大方劲儿呢?姜明看到蠢蠢欲动的陈疏材,笑了笑:听闻陈大人如今也正缺钱用,何不给他们也拨一点?陈疏材豁然开朗,对啊,何不给他?!萧瑾顿时觉得姜明这搅屎棍不能久留,可恨如今朝廷上没有多少能用的人,新科进士又资历太浅,便是扶上去也难以服众。
这话萧瑾听不得,陈疏材却觉得可以。
他目光热切地盯着冯慨之。
这钱,确实该给他们给他们用了,还能钱生钱,利滚利,他们现在打算开辟一条新市场,正缺钱用!冯大人。
陈疏材试探着道:我们那儿确实手头紧。
冯慨之冷笑,姜明这家伙到底还是太年轻了,以为这样就能逼他就范,做梦吧!他冯慨之可从来都不是一个要脸的人。
手头紧就紧着花,你们以为户部是你家啊,伸手就能拿到钱?让你们做官是替朝廷卖命的,不是伸手要钱的。
陈疏材被一口回绝,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冯慨之没管他,继续阴阳姜明:某些人就是伸手伸惯了,以为普天之下都是他爹娘。
圣上才刚打算给那些小官小吏提升待遇,某些人眼红的毛病就又犯了。
要钱的时候一个比一个凶,办事的时候却缩得比乌龟还要厉害。
什么时候你把事情办敞亮了,户部自然会给你大开方便之门。
但若做不好还想要钱,那是白日说梦,户部可不愿意扶持废物。
废物?!姜明怒极,气得面红耳赤。
他还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奇耻大辱!同为尚书,谁也没有比谁地位低,更没有被人骂到头上还不还嘴的道理。
冯慨之不怕事儿,难道他姜明就怕了?姜明冲上前就要理论,结果手指头一指,一个你字刚说出来,萧瑾却忽然制止道:行了,都少说两句,这大殿可不是你们吵架的地方,要吵去外头吵。
姜明滔天的怒火,被这一句话给搅合得什么都不是了。
他的火是发也不成,咽也不成,可闷死他了。
萧瑾看冯慨之怼姜明的时候挺高兴,可就不想看着姜明大放厥词。
没错,他就是这么护短,且记仇。
萧瑾这明晃晃的偏心也让众人心里有了点谱。
圣上看样子是极为不喜欢姜尚书了。
好像这份不喜欢是打李丞相倒台之后开始的。
再一细,李丞相倒台的时候,要数姜尚书嚷嚷得最厉害了。
只怕那个时候开始,圣上就记仇了。
虽然有不少人觉得姜明无辜,但是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跟着姜明混明显没什么好果子吃。
往后还是多避着些吧。
萧瑾见他们一个个地这才乖觉了,心里暗爽。
知道厉害就好了,当初那些替李廷芳求情求的厉害的人,他心里都有数。
之所以不发作,是因为人数实在有些多,直接把他们赶走的话,还真没有什么人能补上。
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就能好过!他们都闭了嘴,也就没有人再反对了,萧瑾的提议顺顺当当地通过了。
第二日,他便带着几个人去紫阳山考察。
去了那儿之后,萧瑾比照着原先划的地方又扩大了许多。
按照他的意思,这一带都可以广建房屋。
建的时候楼层稍微高一些,占地面积稍稍小一些,前后规划的整整齐齐,这样造出来的房子才能尽可能的多。
冯慨之听说了萧瑾的要求,满口应下:圣上您就放心好了,此时包在微臣身上。
萧瑾看冯慨之又顺眼了许多,冯大尚书如今真是越看越讨喜了。
要是那个姜明能跟冯慨之多学学,那日也就不会被挤兑的那么惨了。
萧瑾感慨:多亏有了冯大人,替朕省了多少事儿?冯慨之志得意满,边上的陈疏材心里又酸又涩。
他就没怎么被小皇帝夸过!反观这个冯慨之,别的本事没有,只会在嘴皮子上耍滑头,却能几次三番的让小皇帝另眼相待,老天爷何其不公!回到市舶司,陈疏材越想越气,偏偏这时候还有些不长眼的过来,明知道他生气还非得给陈疏材煽风点火。
大人,下官前些日子听到冯大人骂您呢。
陈疏材眉毛一竖:那狗东西都说什么了?告状的人瞬间低下头:他说您人傻钱多,最适合待在咱们市舶司了,就算赚不到钱,说不定也会拿自个儿的钱补贴进来。
狗屁!陈疏材勃然大怒,这王八羔子竟然敢这么编排我,我看他是吃了雄心豹子胆!我赚不到钱?笑话,我若是赚不到钱,他们户部就等着喝西北风吧!告状的知道这句话也是大话,他们赚的钱跟户部的税收比起来,那也是小巫见大巫,没得比。
陈疏材却咽不下这口气:他自视甚高,觉得户部有多了不得,我就偏要让他瞧瞧,户部在咱们面前屁都不是!人少没钱又怎么了?他一样能闯出一片天!等到时候吃下齐国市场,圣上才知道谁是最忠心不二了。
冯慨之哪里能跟他比?陈疏材立马召集众人,准备商议如何开辟新市场。
光靠茶叶这一个进项已经满足不了他了,陈疏材知道若是不做出一点成绩来,很快就会被圣上抛到脑后。
现在那些王八羔子干活是一个比一个卖力,就连老混子徐庶都一连弄出了好几个大件儿,他要是再不出出风头,就真的被人彻底比下去了。
不争馒头争口气,他非得让这些人知道知道真正的能臣。
分到陈疏材手底下的,大多都是商户子出身。
但凡懂事儿就开始耳濡目染,对于经商那是无师自通。
这样的人虽然不被权贵所喜,但陈疏材用着无疑很是顺手。
陈疏材把门一关,领着他几个小手下一直商议到中午。
只这么一上午肯定是不行的,几个人提出一些意见,陈疏材觉得都还不错。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先派人去齐国那边打听一番才好,等打听清楚了之后,他们再干一票大的!若是寻常时候他大可不必如此小心谨慎,但是如今不一样了,若是他真赔了钱,可是会被那些王八羔子笑话的。
姜明受得了这样的委屈,他可受不了。
萧瑾这边,当初选址的时候他去了一趟紫阳山,如今动工了,他又忍不住好奇跑去看了一眼。
他开始,工匠们只是在挖地基,可即便只是挖了地基,萧瑾都已经能看到往后这里遍地房屋的盛况了。
更有冯慨之在旁边拍着马屁:圣上如此为了这些小官儿着想,来日他们知道了,定然感激涕零。
陈疏材生怕风头被冯慨之一个人抢去了,也跟着拍马屁:圣上英明,也就只有您才能做到这个地步了,想想齐国的那一位,如今还在跟他们大将军死磕到底呢。
都磕了这么久还没分出个胜负来,简直是丢人现眼,跟咱们压根没得比。
冯慨之没有与他争锋,只是想想齐国,觉得他们夏国却是蒸蒸日上:咱们夏国如今的确远胜齐国。
假以时日,齐国便彻底不成威胁了。
陈疏材接着感慨:国富民强,海晏河清,这都是圣上您的功劳。
萧瑾眯着眼睛笑了笑,他还没糊涂,不至于被他们几句话给哄了过去。
不过被人这么夸赞,也确实挺高兴的。
萧瑾终于知道那些昏君是怎么回事了,若有人一天到晚在他耳边这么拍马屁,他不昏也得昏。
就在冯慨之跟陈疏材得意于夏国国力之强盛的时候,苏仿与段正浩一行已经抵达了福州城外。
既然是开荒,肯定不会在城里开,选的也都是城外的点。
来此之前,人却都已经被分成了好几队。
苏仿他们来得还算是稍好一些的地方。
他们这几日上都在赶路。
如今终于望到头了,苏仿心里多少松了一口气,想着待会儿可以去乡亲家里借个宿休整片刻。
想法是好的。
但到了那儿,看到杂草遍地、一片荒芜、连个人影都看不见的乡野,苏仿心里还是升起了一丝不可名状的错愕跟窘迫。
苏仿与段正浩看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难以置信。
他们也想过条件艰苦,但却没想过能艰苦到这个份儿上。
看惯了临安城的繁华,如今再看这萧条落寂、不闻人声的地方,一时间都有些接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