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纤走后, 应妈妈坐在原地久久没有缓过神来。
方才的场景不断复现。
一进门, 陆纤问了她一个问题:知不知道应远堂掌管应氏化工期间行.贿的事?作为应远堂的配偶, 她对丈夫的事多少知道一点。
塞钱这种事在十几年前甚至几年前都不是什么稀罕事, 她往常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陆纤问的第二个问题,让她手足无措。
知不知道应简的未婚夫是一个精神分裂患者。
她不知道。
精神类疾病遗传几率很高,如果徐家的儿子真的是有精神方面的问题, 那女儿嫁过去,岂不是要一辈子提心吊胆地过生活。
如果生个孩子也遗传了父亲的基因……作为一个母亲, 她没有救世主的品德,不能眼睁睁看着女儿的一生被这样毁掉。
但是这是应家老爷子也就是她的公公定下来的婚约, 公公已经去世, 想解除婚约, 要应远堂出面。
应远堂……他们夫妻之间并没有爱情, 更没有多亲密,有的不过是利益捆绑。
如果徐家儿子真的有问题, 应远堂不会不知道。
他却什么都没说。
还有陆纤的猜测……她说当初姜市长是被应远堂陷害入狱的。
她们一家也是为了防止迫害才远赴国外。
应远堂这个丈夫比她想象中要狠厉得多。
应妈妈感觉该相信陆纤,没有缘由的。
有时候应远堂的确会问陆家的情况, 她以为只是出于关心。
现在看来,或许事实不止如此。
-翌日。
两个长相气质颇为出众的人并排坐在办公室沙发上, 目视前方。
眼神毫无交流。
不像正常会客。
博士找我什么事?景宥道, 实验室没有吃的东西了吗?陆纤:我回国其实不全是为了帮你做研究。
景宥:我知道。
陆纤:你知道?景宥:你还想吃穷我。
……我今天是有正经事来的。
陆纤严肃道。
景宥:那你说吧。
陆纤:你把办公室门锁好,我接下来说的事只能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景宥的办公室无疑是这栋大厦里最安全的地方。
景宥打了个响指。
……没响。
景宥尴尬地收回手,拍了一下。
天花板上的探头亮起一个红灯,景宥开口命令:锁门, 拉窗帘。
陆纤清了清嗓子。
之前让你借我两个保镖,我觉得不够。
陆纤伸出两根指头,再来两个。
景宥:你惹到黑.道大哥了?陆纤:既然你跟姜笙言已经是那种关系,她父亲的事你肯定也想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吧?景宥:你不要再表示出对姜秘书的兴趣,她不会给你剔蟹肉的。
……陆纤:你怎么会这样想我?景宥扭头静静看着陆纤,似是在说:给你个眼神自己体会。
陆纤斜觑景宥一眼:姜市长当年是被人陷害的,我可能知道陷害他的人是谁。
你知道的太多了。
景宥眼神变得犀利,我会让我的保镖把你灭口的。
陆纤没有理会景宥,继续往下说:我昨晚去过应家,和应夫人进行了一次简短的会面。
景宥安静聆听。
陆纤:应夫人领我去了会客室,只有我们两个人。
但是以我的直觉,应远堂那样的老狐狸说不定会在家装什么监听设备或者隐藏摄像头。
嗯。
景宥应了一声,表示她在听。
陆纤:我跟应夫人说了一些应远堂不太想让她知道的事,还让她帮忙留心应远堂是不是藏了什么录像带。
如果应远堂是那种在会客室装摄像头掌握家里访客信息的多疑之人,这样正好打草惊蛇。
否则藏了十几年的东西,怎么会轻易冒头呢?当然是要看他紧张些什么,是藏在家里,还是藏在外面。
景宥:博士侦探电影看多了吗?陆纤:你这是在鄙视我的推理?景宥:我早就知道应远堂跟那件事有关了,你又是怎么知道的?陆纤:我是靠我的聪明才智调查出来的。
景宥:应远堂已经把录像带取走了,现在应该就在家里。
景宥雇佣的侦探跟踪到应远堂从金海银行的保险箱里取走一个东西,不出意外,就是当年的关键证据。
案发地点的监控录像坏了这样的巧合,十有八九都是假的。
以应远堂的奸猾程度,精心做个局,只陷害一个市长未免太亏,那卷录像带是他更大的杀手锏,靠这个把柄可以将那个叫海大强的官员拿捏在手里。
那个人升得越高,为应远堂带来的利益就越大。
此前,谁都不能肯定应远堂手里就一定有当年的录像带。
但天公作美。
或许是因为如今海大强落马,这卷录像带已经失去原本意义,没有必要再放在银行的保险箱里;又或许他想销毁;再或许,他会再开发些其他用途。
比如来向景藤换些好处。
毕竟景宥和姜笙言的关系已经人尽皆知。
陆纤沉思片刻:早知道我就不冒着生命危险夜闯敌营了,我以为我是英雄,没想到只是炮灰。
顿了顿,感叹道:有钱真好!不像我只能靠超越常人的智商。
景宥看向陆纤,眼神很是嫌弃。
陆纤与景宥对视片刻。
景宥:我请的私家侦探已经派助理去应家偷……不是,去寻找正义之路了。
你这个草打得也算及时,说不定应远堂会特别关注藏东西的地方,贾侦探的助理会好下手一点。
与陆纤认识这么多年,景宥百分百信任陆纤,甚至没有问陆纤为什么插手这件事。
你找个侦探不能找个真的吗?陆纤这句话对应的是贾侦探这个称呼。
景宥:我没钱。
陆纤:……好冷。
陆纤冲景宥勾唇一笑:既然这样有默契,我承认你是我朋友了。
景宥:那你也得离我未婚妻远一点。
陆纤淡淡看了景宥一眼:……我看你脑子有点问题。
别忘了我的保镖,我走了。
-一个简单的一居室里。
眉宇间透着浩然正气的男人手捧书卷,虽两鬓泛白,眼眸却依旧清明亮堂。
姜栋手上捧着一本《明代书商》,一本逗闷子的消遣闲书。
以往常常忙于公务,没那么多时间看些杂书。
在狱里的十几年,他倒是多了许多时间读书,小狱警也是个好人,会给他带各种各样的书。
姜栋不仅读了一箩筐书,还以言溪作为笔名发表了几本书。
笙言,秋溪,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
这笔名乍一听,大都以为会是女作家了。
这么多年姜栋不让女儿和妻子去探望自己,并非是无颜见人,而是怕她们受到连累。
也因此,他还不知道妻子在轮椅上坐了十几年的事。
他这个丈夫、父亲不愿外面的妻女挂忧,同样,外面的人也不想再用这些事增添他的痛苦。
他们都在用不同的方式爱着生命中最重要最珍贵的家人。
看得久了,姜栋揉揉眉心,合上书页。
他抬头看到案上立着的合影,伸手去拿。
照片里的小丫头还是12岁的模样,一左一右牵着爸爸妈妈。
这是姜笙言本命年的时候拍的,姜栋一直带着。
这张照片伴他在狱中度过了一个个漫长难熬的夜晚。
姜栋从不后悔自己当年做的事,哪怕是再来一回,他仍会坚守原则,为那些受害工人抗争。
也不后悔进去那个地方阻止恶魔犯罪。
可惜,终究是没能救下那个孩子。
-姐姐,你看看我。
景宥身穿浴袍,头发湿哒哒地披在肩上,不时往下滴几滴水珠。
小宥乖乖到一边玩一会,我现在很忙。
姜笙言的眼睛一直盯着电脑屏幕,无心分神。
什么事比陪伴你的未婚妻更重要?景宥不满,姐姐的爱只是嘴上说说吗?姜笙言:我就快上任新公司的总裁了,有很多东西要准备。
眼睛仍是没往景宥那里转一下。
因为明早要早点到公司开一个很重要的会,两个人找到了一起住在公寓的借口。
景珍珠怕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只能两眼一瞪让她们有多远滚多远。
姜笙言,我命令你给我吹头发!景宥没了耐心。
你吵什么?姜笙言恼道,我刚想好的计划书都被你搅忘了!你凶我?景宥眼睫颤了几下。
对不起,我是真的太着急了,姐姐跟你道——姜笙言抬头,入眼一大片美丽的风景,呆住。
后面的话都没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