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星月连着三天都去医务室打点滴,身体慢慢好了起来。
她这几日没有去练习室,进入考试周后,除了有考试的时间去学校,其余时候就闷在屋子里看书复习。
外面真的很冷,北风吹个不停,只是今年的第一场雪还迟迟不肯降临。
她病恹恹地望着窗外,分明烧已经退了,自己却仍旧浑身无力,精神不佳,连吃饭的胃口都没有。
早上起床的时候看见吴棠在乐队群里发今晚练歌的消息,这个月二十五号是圣诞节,各学院一起举办联谊晚会,所以他们那天晚上要去每个学院进行巡演。
她犹豫很久,还是挣扎起来梳洗打扮,化好妆掩盖住病色,又起火煮了玫瑰红糖姜茶,带着往练习室走去。
练习室在冬天里不供暖,大家练歌的时候只能靠一个小小的电暖气,她特地煮姜茶给大家暖暖身。
今日的天空仍旧阴郁,像什么东西积压了很久,一直得不到发泄。
陶星月穿着一件米白棉服,宽宽大大的,加上厚围巾把自己娇小的身体裹得严严实实,才勉强挨得过这凛冽寒风。
她在楼道里就听见练习室里的人声,打开门时,胖子跟荣越正嘻嘻哈哈地打闹。
哟,咱们小美女来了,有段时间没看见了。
胖子和其他人都停下来跟她打招呼。
陶星月挤出一个笑容,一眼便从他身后看见架子鼓旁的江潭,两人对视的刹那,陶星月愣了一下,心里慌乱起来,不由自主地逃开目光。
江潭这些天很担忧她,此刻见她状态还好,就略略放下心来。
其他人根本不知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打闹聊天,和往常一样,谁也不着急练歌。
陶星月平复心情,努力表现得像从前一样。
在心底不停在暗示自己,一定要自然点。
她和荣越他们说着无关紧要的话,关注中心却一直不能离开江潭半分。
好像她手中有一根线,绑在自己身上,无时无刻不在牵动她的心。
她把桌子上的杯子洗擦干净,拿出红糖姜茶来,盖子打开的一瞬间,一股甜甜的浓香溢出保温桶。
一群人惊呼着挤上来:我的天,这也太体贴了吧,我们可从来没有这个待遇。
陶星月柔柔一笑,给每一个人倒了杯姜茶。
她在手上擦拭着江潭的杯子,很慢很细致。
学妹这样的姑娘,真不知道以后会便宜了哪个男人。
荣越灌下一大口,满意地舒了口气。
就是,温柔体贴还长这么好看,这得是多少人的梦想啊!胖子附和了一句。
是你的梦想吧!方明昊一脸坏笑地看着胖子。
胖子骂了一句,嬉皮笑脸上前来跟他闹开了。
陶星月脸上发烫,眼睛瞥了江潭一眼,不太自然地咳嗽两声。
她把杯子倒满一杯姜茶,握在手中向她走过去。
还未来得及说上一句话,她的脚忽然被电线绊了一下,把手中姜茶泼在江潭的脖子和胸口上,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啊!我我我……对不起,对不起……说着她立马手忙脚乱地把杯子放在窗台上,转过身小跑着去把纸巾拿过来。
江潭愣了一下,小声说了句没事,然后伸出手想接过来自己擦。
陶星月轻轻推开她的手,认真地给她擦起来。
江潭又愣住了,直盯着她的脸,底妆匀称服帖,却仍旧盖不住那丝憔悴,眼底的波光潋滟,好像深秋的露珠,清透无比。
她喉咙动了一下,觉得嘴唇有些发干。
两人挨得这么近,她的呼吸打在自己脖子上,又凉又痒。
陶星月不敢去看她的眼睛,匆匆转身把纸巾扔在垃圾桶里,怕自己紧绷的神经会突然间崩溃。
江潭也回过神来,伸手拿起窗台上的杯子,把剩下的姜茶一饮而尽,瞬时觉得浑身暖透。
谁也没有发现刚才的小插曲有什么异常,吴棠带着乐谱走过来,和江潭讨论唱歌的事情。
胖子和荣越坐在台球桌前嗑瓜子,聊的热火朝天。
一起都很正常,没有人会注意到陶星月的脸和耳根通红。
四点左右,乐队终于开始正经练歌了。
陶星月坐在自己的桌子前,开始做圣诞节联谊会的时间排表。
联谊会晚上六点开始,九点结束,各学院有自己的会堂,他们需要和其他社团协商错开表演时间。
她看了一眼,轻化学院排在最后面,就是说在自家学院表演完后就结束了一天的进程。
学院楼不在一个地方,来回需要搬运乐器,靠人力肯定是不行。
陶星月想了一下,从社团费用里划出了当天租接运车的钱。
圣诞节那天无论下不下雪都会很冷,她给大家安排的服装都是较暖和一点的。
乐队练习到七点钟的时候,已经觉得筋疲力尽了。
陶星月把电锅支起来,给大家煮了泡面,煨了荷包蛋和火腿肠。
几个男生又不忘夸了一通她的贤惠体贴。
之后众人收拾东西,准备各自回去休息。
陶星月犹豫半晌,喊住了江潭:学姐!你身上撒了姜茶,去我那里洗个澡吧,反正离得很近……她看着她的脸,声音却越说越小。
噢,不用了,我没事……江潭身上的姜茶干了之后黏糊糊的,的确弄得她有点不舒服。
陶星月扯着手指,不自然地咬了下嘴唇,忽然抬起头来,真诚地说道: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江潭表情瞬间变得很奇怪,她上下打量了一下她这幅小身板,有点哭笑不得。
陶星月忽然脸又红了,有点慌乱地解释:不是,我不是变态……江潭噗嗤一声笑了,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吧,那就谢谢你了。
两人并肩慢悠悠地走在学校里,闲聊起琐事。
陶星月这天才知道她还有个妹妹,在家里上初中,说起她来的时候,陶星月觉得学姐的眼神温柔得要溢出水来。
江潭对她说,觉得她的眼睛和小溪有点像,很清澈干净。
陶星月不好意思地抿嘴笑了,内心里欢呼雀跃。
到了家里后,她赶忙跑去打开热水器,又给江潭拿了一双拖鞋。
江潭在门口愣了半晌,迟迟没有踏进来。
这个小小的一居室被她布置得干净温馨,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暖香。
身边的女生并不少,但没有一个是能里里外外都精致成她这样的。
这个地方不同于其他任何地方,能让她感到足够的踏实和舒适。
陶星月从自己的衣柜里取出一件宽松的白毛衣递给她。
学姐,脏了的毛衣我帮你洗一下,你先穿这个吧。
江潭迟疑片刻才接过来,脸上有些发烫,她张了张嘴,轻声说了句谢谢。
陶星月把洗护用品都放在显眼位置,让她一进去就能看见。
做完这些准备后,便让江潭进去洗澡了。
陶星月在屋子里转来转去,有点不知所措,浴室里面传出哗啦啦的水声,像是雨滴打在她的心里,让她总觉得无处安放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水声忽然停了,江潭轻轻叩了叩门上的玻璃。
陶星月直接从沙发上跳起来,快步走了过去。
那个……毛巾……门里传来一阵细而缥缈的声音。
陶星月一拍脑袋,瞧她的记性,居然毛巾都忘了拿。
于是她又是一阵小跑地去拿了个毛巾,回到浴室门前。
门轻轻打开了一道缝隙,里面氤氲的水汽弥漫出来,带着湿润的清香。
她红着脸把手里的毛巾递进去,又把门轻轻关上了。
片刻之后,江潭披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来,脸蛋被水汽蒸得红润柔嫩,一只手拿着毛巾擦发梢。
陶星月取出吹风机,让她坐在床上,要帮她吹头发。
江潭又愣了一下,竟然什么都没说,乖乖地听她话坐下,像个孩子一样任她摆弄。
面前的电视打开着,正在播当下最受女生欢迎的偶像剧,吹风机呜呜作响,她听不到人物说话。
余光里能看见陶星月纯白的睡衣,飘逸柔软,随着她的动作牵起,时不时轻轻打在自己脸边。
头皮间能感受到她小心翼翼拨动的手,吹风机温热的气流仿佛能通过头皮直接钻进她的身体里,吹得她心痒难耐。
江潭焦躁起来,头脑被一种怪异的感觉占据,好像有头小兽在心里蠢蠢欲动,想要挣脱束缚逃出来。
陶星月吹完后面,坐到她身边,当撩开鬓边的发丝时,不经意间看见她耳垂上结痂的伤痕。
她心里咯噔一下,停了片刻,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慢慢去触碰它。
那一刹那,江潭突然转过身来,握住她的手腕。
两人瞬时失去了平衡,双双跌倒在床上,四目相对,几乎要贴在一起。
空气一时间凝固下来,陶星月手里的吹风机还在呜呜作响,掩盖了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江潭压在她身上,盯着她的脸,表情复杂,喉咙不由自主动了一下。
大约僵持了半分钟,江潭外套口袋忽然响起来,她才惊醒起身,迅速去翻口袋里的手机。
接通电话后,里面传来阮宁浪的声音:什么时候回来。
让司机来接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