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落在陶星月鼻头上,瞬间化作丝丝缕缕的凉意。
她抬起头,一片晶莹融进眼底,沁透清爽,十分舒适。
她听见身边的江潭轻轻咳嗽一声,忽然想起来什么,忙翻出保温杯,打开盖子递了过去。
里面是她特地泡的清热润喉茶,江潭今天跑好几个演出,声音里的嘶哑疲倦十分明显。
江潭顿了一下,小声说了句谢谢。
陶星月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她看着江潭手握保温杯,慢慢抿下一口,白烟袅袅在脸边飘去,她的鼻头被冻得透红。
学院前有一大片空地,特地跑来看雪的学生不少,还有一些拿着摄像机,专门来拍夜晚的雪景。
江潭的大堆礼物已经被胖子他们一道带回练习室了,她现在手里只提着一个小小的纸袋子。
陶星月手边还拿着那个围巾,正愁不知什么时候送给她。
对了。
两人同时说了这么一句,之后沉默两秒。
你先说。
又是同时出口的。
陶星月把脸憋得通红,她低着头,把手里系着蝴蝶结的袋子递给她。
圣诞快乐,学姐。
江潭轻笑一声,真是巧,我也有礼物给你。
她说着把一直挂在腕子上的小纸袋拿下来递给陶星月。
两个人接过各自的礼物,相视一眼笑了。
陶星月把袋子打开,拿出一个晶莹剔透的雪球,里面有个穿着棉衣的小姑娘趴在玻璃壁上,瞪大眼睛盯着外面的世界。
陶星月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感觉心都要被萌化了。
江潭把厚厚的围巾拿出来,淡红的宽格子,色调温暖馨柔,很像她会选的风格。
她愣了一下,在这二十多年的记忆里,没有人送她这样的礼物,她唯一不是自己买的围巾,就是小时候妈妈给织成的。
江潭展开宽大的围巾,有点迷茫,她似乎不会系。
想了片刻,她胡乱往脖子上绕了几圈,把头发都乱糟糟地缠了进去,还弄得自己差点喘不过来气。
陶星月温柔笑笑,伸出手把围巾一层层剥下来,展开对折一次,踮起脚套在她脖子上。
几下之后,刚才乱堆起来的围巾就神奇地变了个样子,又暖又好看。
大概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种女孩子,就是天生的艺术家,可以把枯燥乏味的生活过成梦一般的模样。
江潭再一次任她摆布,眼睛里映着她雪白的额头和落上点点雪花的睫羽,不由得再次失神。
陶星月纤细的手在给她做最后的整理,时不时碰到她温热的脖颈。
路灯下有两个倩影,相顾相望,袅袅飞雪盘旋。
这幅图景在别人眼里看来,大约是美好无比的。
有几片雪花飘落在江潭的耳边,陶星月犹豫一下,伸手要去掸开。
指尖触碰到耳垂的一刹那,江潭感觉好似有股电流在体内极速穿过。
她再一次握住了她的手腕。
陶星月惊诧地抬起脸,直愣愣地望进她的眼睛。
那里好似有一团火,在浓黑的眼底燃烧,像是要把所有的东西都吞噬殆尽。
江潭忽然低下头,吻上了她的唇。
上一秒,她的防线完全崩溃,她的理智通通殒没,她没办法思考,只能靠着本能驱使自我。
她一步步逼近,用另一只手环住她的腰,逐渐压迫过来。
陶星月随着她的脚步,慢慢后退,直到撞上一颗银杏树。
江潭把手抵在她头后,全身欺压过去,忘情得不能自已。
雪在悄无声息间簌簌而落,柳絮一般飞洒,倾泻,肆无忌惮。
路边有行人匆匆而过,两人静默地像两尊雕像,快要被落雪掩埋。
陶星月难以形容那是什么样的感觉,身上每一根的神经都通通张起,灵魂腾升在这静谧安宁的夜空中,自在飞舞。
她比任何时候都能更清晰感受到学姐的气息,那么美,那么神秘,那么令人陶醉。
陶星月眼角坠下一行温热的泪,她好似在梦里,又好似重新回到了那日的过山车上,心跳完全被控住,无法抽离。
许久过后,江潭缓缓离开。
她精神恍惚,表情十分古怪。
我……我……对不起我……这一次,轮到她结结巴巴,像个失语症患者。
陶星月笑着又落下一行泪,她忽然扑过去,发疯一样吻回她的唇瓣。
她勾住她的脖子,攻势愈来越猛烈,江潭心里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后退两步,最后终于招架不住,沉溺在这个炽烈无比的吻中,一点点下陷。
不行,我不能!江潭突然抽身,向前快走两步,然后又懊恼地回过身,望向身后的人。
那人愣在原地,眼神里的伤感和迷茫让人心疼。
江潭慢慢走回来,情绪看起来不太稳定。
你听我说,她声音明显有些颤抖,你要是不想沾染上什么……我不管!!陶星月咆哮一声,打断她的话。
我知道学姐你是什么人,我知道你有那么多身不由己,但我不管,我不在乎,我就是喜欢你……她声音哽咽了下来,双手捂住脸,泪水从指缝间渗出来。
江潭皱起眉头,觉得心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揪心地疼。
她抬起手,轻轻放在她头发上,往下抚去,像是在安慰一只小兽。
江潭搂她在怀里,沉下声音:那如果,我身在地狱里,你也愿意吗?愿—意。
她一字一顿,坚定无比。
无论如何都愿意,她本来就是孑然一身,无亲无友,不必对谁负起责任。
她仰起头,望向她的眼睛,看彼此的星光闪烁。
学姐,一起堕落吧,哪怕你在深渊里,在泥淖里,在无尽的黑暗里,我也定要追随而去。
——那场雪下的好大,整个明川市成了一片白茫茫的仙境,路上积白快要没过膝盖,很多交通不得不停运。
雪过之后便是晴天了,空气冷却新鲜干净,蓝天碧油油,像是要滴出水来。
江潭考完期末最后一科,在超市里买了水果和蛋挞,深一脚浅一脚踏着厚厚的积雪,往学校外面走去。
空气真好,扬起雪沙扑在脸上,凉丝丝的,很舒服。
陶星月说今天要给她做拿手的菜,叫她一定要早点过去。
这种时候,乐队也没有排练,几个人聚在一起也就是打打闹闹,聊天玩桌游。
再过半个月左右就放寒假了,早考完的已经收拾行囊,踏上回家过年的征程。
又正巧阮宁浪和阮安君忙着生意的事,她这里被雪封路,就在寝室多住了几天。
走神间已经来到陶星月门前,江潭用指关节轻轻叩响,里面欢快地应了一声,飞奔过来开门。
咔嚓一声,门后面的陶星月,身穿着藕粉睡衣睡裤和猫咪拖鞋,带着一个兔儿发箍出现在她面前。
她好像早有预料,脸上带着甜甜的笑。
快进来。
说着把江潭拉进屋里,替她捋了捋挡住脸的发丝。
江潭脱下外套,挂在门口的衣架上,把手提袋顺手放在桌面。
屋子里很暖和,依旧弥漫着淡淡馨香,和陶星月身上的味道一样。
马上就好了,你先坐一会儿吧。
陶星月拿过来一盒酸奶递给她,她接过后微笑着说了声谢谢。
床前的地毯上还有她们两个昨天没玩完的棋,她坐在前面,琢磨起来。
学姐,我高数挂了。
厨房那边传来一阵缥缈的声音。
江潭嗤笑一声,没有说话。
陶星月幽怨看了她一眼,心里有点堵。
她今天查的成绩,居然是59分,要是再低一点她反倒不会这么烦乱,但只差一分就过她真的是很难受。
没错,59分,大学传说中的死亡线。
江潭往身后一仰,将头发拢至脑后,随意地说:没关系,我帮你补课。
陶星月有点不可置信,她望着她说:你都两年不学了,现在怎么可能还记得。
过了一会儿,她又问:对了,学姐你当时考了多少分?满分。
…………陶星月在心里扑通一下子跪下了,学霸,快受我一拜吧!吃饭的时候,她一直唧唧喳喳追问江潭考满分是不是真的,江潭耐不住她的烦,用手机登校园网查成绩给她看。
陶星月好奇地伸出脸,一瞬间瞪大了眼睛。
成绩单上从大一到大三,所有考过的科目,基本都在90分以上,满分的多不可数。
她这下不再说话,只是一脸崇拜地看着她。
江潭若无其事地收起手机,又拿起筷子。
陶星月又想起一件事,追问道:学姐,你怎么会考进明工大?江潭顿了一下,表情不太自然,她为了掩饰拿起水喝上一口,慢慢回答道:本来考上了南开,阮家人不准我离开明川。
陶星月瞬间沉默下来,露出惋惜又心疼的神色。
她才察觉到,阮家对她的控制有多么可怕,难怪她那时候会说我哪有什么未来这种话。
江潭拿筷子尾轻轻敲了敲她的脑门:你还是先担心自己刚挂完的高数吧!陶星月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抿嘴笑了。
正在这时,江潭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拿起手机看到上面的备注,神情忽然就变得有些复杂。
阮家在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