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潭接完电话,面色沉了下来。
她回头看了一眼略显担忧的陶星月,牵起嘴角,做出一个安慰的微笑。
阮家有点事需要我去处理,她说着站起身来取下外套,又回过头补充一句,不是什么大事。
陶星月咬了咬唇瓣,用鼻音嗯了一下,她手里已经放下筷子,碗中还剩下半碗饭。
江潭走到她面前,顺势跪在地毯上,把她鬓角的头发撩到耳后,又在她额头上轻轻啄了一口。
陶星月垂下眼睛便看见她大腿那细长优美的曲线,只露一半的胯骨撑起净白的薄皮。
真美啊,她一个女生都觉得陶醉不已。
看着看着,她忽然又觉得眼前迷离,于是伸手勾住了江潭的脖子,不由分说地吻上去。
江潭逃脱不开,只得乖乖地等她自己停下来,然而后面的攻势显然越来越烈,险些让她招架不住。
陶星月沉迷在她唇瓣的柔软和温暖里,贪婪索取,一点也不想放手,好似一旦这样,她就会立马失去刚到手的温存。
这两天她总是觉得自己活在梦里,一直反反复复回想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不确定那到底是不是存在。
这温暖让她重新找回了真实感,忘情之中,她牙齿不由自主地用上力道。
直至听见耳边的一声嘤咛,陶星月才知道自己咬疼了她。
两人渐渐剥离开来,她看见江潭的下唇上,有星星点点的红。
江潭愕然地望着她,舌尖点了点那腥甜的血丝,眼底的情绪复杂多端,有惊恐,有无辜,还有点委屈。
我,我不是故意的……陶星月满脸通红燥热,怂起了肩膀,抱住自己双腿,眼睛反而比她还无辜,全然不像是方才那种小野猫一样的感觉。
江潭盯着她,总觉得她的外表会迷惑人。
这么温驯邻家的一个女孩儿,却是妥妥的肉食系女,永远都是主动,霸道,充满占有欲。
她忽然有点无奈地笑了,摇了摇头。
陶星月脸上臊得更红,拉起毛衣领子遮住半边脸。
你去吧学姐,路上注意安全。
——江潭走在洁白的雪毯上,风也已经停了,太阳明晃晃,和积雪相映,照的这个世界光亮无比。
她烟瘾犯了,便从厚厚的外套口袋里摸打火机,不经意间碰见一片硬纸壳,拿出来一看,是放进去备用的药。
说起来,她已经连着一周不用吃了。
这几天她睡得很踏实,梦都没有做,好似精神状态回春了一般。
只是,大概都是暂时的。
时进腊月,距离过年还有不到一个月,她不太想回阮家。
刚才的电话是阮夫人打过来的,只简明扼要地告诉她,叫她现在回去一趟。
江潭还不知道是什么事,但是听她的语气,似乎不是什么大事。
积雪在被一点点清理,马路上逐渐宽阔明了起来,大大小小的车都纷纷回到正常的运行中。
她拦住一辆出租,往市郊的阮家而去。
车子辗转几个幽静的路口,停在别墅门外,门口有人来帮忙开车门,恭恭敬敬叫她一声江小姐。
江潭站在门口,看了看这几乎没有变化的地方,心里有些阴郁。
她眼睛盯着地面,不准痕迹地吐出一口气。
阮老大的车不在门前,她直接走进去,推开厚重大门。
里面温熙如春,和外面似乎不是同一个世界。
家装金碧辉煌不失格调,地板如往常一样干净明亮,往昔的痕迹一点也不曾留下。
大厅安安静静,没有见到阮夫人的身影。
她脱下外套交给一旁的保姆,往二楼走去的时候才看见沙发上坐着一个人。
斑白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一身被洗的褪色的笨重棉袄,土色的裤子和鞋。
那人正并拢双腿,双手拘谨地放在膝盖上。
江潭瞬间觉得嗓子里堵了什么东西,过了半晌,才沙哑地喊出一声:妈。
那边的人好像在想什么事情,听见之后忽然一激灵地站起来。
潭潭,你回来了。
她说着咧开嘴角,一脸惊喜地望着自己,粗糙的双手却不知往哪里放。
江潭皱了皱眉头,压低声音问道:你怎么来了?江母还没说话,楼梯上忽然传来一声轻咳,江潭的心忽然揪了起来。
阮夫人身穿一条杏色修身连衣裙,手扶着楼梯,正款款往下走。
这个女人和江母同岁,却保养地出奇好,身段窈窕优雅,皮肤状态像是只有三十岁的女人那样。
远远看去,她身上堆金砌玉,贵气逼人,光鲜亮丽。
两个同年龄的女人站在一起,高下立判,简直算的上是云泥之别。
夫人。
江潭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句。
阮夫人冰冷的脸上刻意挤出一个热情的笑容。
你回来了。
她往下走了几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二人:今天亲家过来,想看看你。
这个亲家仿佛是咬着牙说出来的,落在江潭耳朵里,格外不自然。
江母讨好般的点了点头,冲她堆下满脸笑容。
江潭此时心里滋味陈杂,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另外,阮夫人随意地捏着自己的指甲,半垂下眼睛,想赎你回去呢。
江潭猛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她,两秒之后,她又扭过头来,看向江母那沧桑的脸。
江母以为她是高兴坏了。
你,你爹在工地的赔偿款下来了,加上我这些年攒的钱,够把他当年欠的钱还上了……她脸上的喜气很纯真,就像一个要接孩子回家的母亲那样,说话有点碎,有点结巴。
江潭忽然浑身起了凉意,她嘴唇颤抖,缓缓扭过头来看向阮夫人。
她眼底满是嘲色,微笑凝固在嘴角,过了半晌,才幽幽开口:我和她说了,你现在这么大了,这种事该自己拿个主意。
江潭沉默片刻,冷静说道:夫人,我去送她一下。
阮夫人没说话,神色却表示她默许了。
江潭搂过江母的肩膀,脚步沉重地领着她往外走去。
晚上回来吃饭吗?阮夫人故意拉长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听错了,她似乎加重了回来两个字。
江潭停下脚步,坚定地说了句:回来。
出了阮家之后,她才好好呼吸一口气。
随后她拉开门口的一辆车,把江母扶了上去,然后对着司机说:去市里。
江母不知状况,只茫然地看着她的脸。
江潭坐上车后,脸扭向窗外,一只手支起下巴,咬起自己的手指来。
两人沉默良久,江母小心翼翼地问:潭潭,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一时间,江潭开始哽咽起来,眼圈也红了。
她身边的车窗能浅浅映下江母的脸,那上面写满了不安。
她以前从没来过阮家,估计是很早就起来,搭村外街头那趟最早最便宜的汽车,坐三个小时到明川汽车站,边打听边找,兜兜转转才找到了阮家的别墅。
她那么单纯,居然会相信只要还钱阮家就能放人。
江潭心里堵了一团棉花,闷疼闷疼。
妈,你别管我了,留着钱盖个新房子,给小溪买几身衣服吧。
江母忽然愣住,木然呆滞,仿佛瞬间老了十岁。
她把手放在膝盖上,像个犯错的孩子。
江潭脸朝向窗外变幻不止的景象,哭得十分隐忍。
手指已经被她咬得发白,热泪还是不停从双颊一股一股涌下。
这半个小时的路程,过得格外漫长。
江潭让司机把她们放在购物广场,就叫他回去了。
她拉着江母的手,走进里面卖衣服的商铺。
这里的装潢精致繁复,商品琳琅满目,来来往往的人各自挑选着心仪的东西。
江母紧紧攥着她的手,好奇又有些害怕,双眼不停在各处打量。
江潭十分耐心地一件一件给她试衣服,开始江母拒绝了几下,坚持说自己不要,让她别乱花钱。
江潭没听她的话,依旧拿起一件新的外套给她穿在身上,还不忘配一条颜色合适的围巾。
逛了大约一个小时,终于配齐一身,她帮她把旧衣服装起来,提着大包小包又带她吃了顿饭。
下午三点左右,她把她送到车站,因为再晚的话她回去天就要很黑了。
江母坐在靠窗位置,透过淡蓝的玻璃往外看,神情难以描摹,又忧伤,又迷茫,还有很多不舍。
江潭心脏骤然抽痛,呼吸越来越没有规律,终于挨到车消失在视线里时,她慌忙翻出口袋里的那粒药,直接干吃下去。
她后退几步,靠在街边的树上慢慢滑下去。
大街上车来车往,行人来来回回走过,每个人看她的眼神都是相同的怪异。
有几个好心的买菜阿姨,围过来问她哪里不舒服。
江潭眼神飘忽,目光像是没有聚焦一样。
她看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所有人都正常得不正常,只有她,不正常得正常。
过了许久,她慢慢支起身子,顺着街道一直走,裤子上还沾着没有抖落的残雪。
她还能撑多久呢?她不清楚。
可能会很久,也可能就在明天。
作者有话要说: 学姐也是个美强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