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人慌慌张张地跑近,压低声音对贺文杰说:不好了老大,阮宁浪来了!贺文杰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环视一圈,最终又看向江潭。
他怎么会来得这么快?这统共也不过半个小时吧。
但未来得及细想,他立刻冲身边人使了个眼色,便抖抖肩膀,走出门去。
有人把江潭拽起来,不知道带往了什么地方。
贺文杰身后跟着一群人,出门迎接阮宁浪。
刚刚走进大堂,两波人气势汹汹地撞在一起。
阮宁浪面色阴沉,目光如刀若刺,任谁看了都会胆寒几分。
哟,二哥这么晚还不睡,有什么事吗?贺文杰咧开嘴,笑着问道。
阮宁浪没有说话,死死盯着他的眼睛,双方好似交锋一般,眼底杀机暗伏。
过了许久,他冷笑一声:没什么事,过来玩两局。
贺文杰做了个请的手势,带着他往下面走去。
落座之后,他朝身后打了个响指,一个性感靓丽的荷官走上前来,对他们莞尔一笑,随后开始用那双纤细白皙的手洗牌。
阮宁浪瞥了她一眼,心头一顿,皱起了眉头。
这个女人乍一看竟和江潭有几分神似,脸型和五官都是,但是身材更丰满,气质也不同,而且江潭从来不会有这样一身媚骨。
他一早知道,贺文杰觊觎他的所有东西,什么都要明里暗里比一比,这种情况在两人之间已经演化为一种常态,是从上一辈就传下来的。
今天看见他这个复刻版的女人,阮宁浪又看不起他,又恶心他。
他和他老爹还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性情分毫都不差。
早年时候,他爹和贺文杰的爹争抢他妈,贺文杰的爹没抢过,就娶了一个容貌身材各方面都相似的。
阮宁浪一直觉得,他们贺家人都怪异的很,贺文杰的爹在十年前和他爹赌,赌输后,自己把自己阉了,于是由此之后心理更加扭曲,行事更加诡谲多变。
贺老大的残疾在道上是个天大的笑话,也是整个贺家闻之色变的禁忌。
早些年,阮老大有个干儿子,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在他面前提了太监两个字。
他当时没有发作,后来在暗地里动了手脚,悄悄把人做了。
阮宁浪眯起眼睛,把贺文杰打量了一番。
虽说虎父无犬子,但是贺文杰他很了解,他是个孬货,今天就是给他这个胆子,他也不敢把江潭怎么样。
这个地方有些燥热,他摘下自己的腕表,扔在桌子一角。
几轮下来,两人平分秋色,谁也没有输多少,也没有赢多少。
过了许久,他身后边的小堂突然喊了句:老大,你的表不见了!众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方才一直没有注意到,再看时果然不见了。
阮宁浪面色冷淡,抬起眼皮:那就找。
小堂眼睛一转,故意大声嚷道:门都锁上!在场的一个都不能走!!贺文杰蹭地一下站起身来,两手支在桌子上,盯着阮宁浪:二哥有事说事,这个表大不了我赔你,别在这砸我的场子。
阮宁浪慢慢往身后仰去,抬脚放在桌子上,面色阴沉冷鸷。
他挤出一个冷笑,说:我的东西谁要是敢动……他扫了贺文杰一眼,他今天就必须死。
贺文杰明显一震,脸色变了。
今天之事,怕是有人一早就传达给了阮宁浪,所以他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找个借口来放肆。
小堂趁这个空档,给身边人使了个眼色,一拨人分作两路,他带一路,孙朝辉带一路,开始极迅速地进行地毯式搜寻。
阮宁浪把手指掰得直响,周身散发的戾气越来越浓。
贺文杰不说话,一屁股坐下,两人就这样对峙着,一股诡异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
小堂带人将整个雅豪翻了个底朝天,每个角落都不放过,但过了许久,依旧没有找到江潭。
贺文杰面露嘲色,略显得意。
今天这是个哑巴亏,他就是要看阮宁浪生吞下去,好好挫挫他的锐气。
其实阮贺两家一直有个不成文的规定,给对方使刀子的时候只要不在自己地盘被抓到现行,另一方都得忍,以维持表面和平。
当初贺老大做了阮老大的干儿子,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阮老大却只能生生忍下了这口气。
所以这许多年,两家积怨之深,不言而喻。
当最后一拨人无功而返时,阮宁浪的脸色差到极致,他眼睛只盯着面前,一字一顿地吐出两个字:再—找。
哪怕今天把掘地三尺,他也要把她给找出来。
场内出奇地安静,掉一根针都能听见,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
阮宁浪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震起来,他接了这个电话,不知从里面听见了什么,神色变了。
十几秒之后,他挂断电话,站起身来盯着贺文杰,眼神中充满了讽刺。
他没再说什么,转身向门外走去。
贺文杰笑了笑,翘起二郎腿,故意吊儿郎当地喊一句:怎么着二哥,连句话都不说就走了?阮宁浪慢慢停下脚步,侧脸斜睨着他,瞳孔中漆黑无比,看不见一丝光。
他转过身去,又挪动两步后,猛然回过头,朝身后放了一枪,打中贺文杰的左耳。
鲜血顿时喷涌而出,瞬间浸染了贺文杰半边肩膀。
他脑袋里嗡嗡作响,从座位上摔落下来,疼得蜷缩成一团,满地打滚。
阮宁浪歪了歪头,似笑非笑地说:啧,打偏了。
说罢他啐了一口,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飒步离开。
江潭是被贺文杰的人扔在了两公里外的地方。
她让人丢下车时崴了脚,还把手腕擦破皮,弄得整个人狼狈不已。
挣扎着坐起身后,她在口袋里翻了一通,愣住了,这才想起来手机还在陶星月手里。
夜风冷如刀子,划在脸上生疼。
这条街偏僻寂静,连个过往的车辆都没有。
她撑起身子,一瘸一拐地沿着街走,终于遇见一家还没关门的小店。
店主把自己的手机借给她,还给她热了一杯牛奶。
江潭在屏幕上输进一串数字,拨了出去,然后抬起头看今晚的夜空。
月亮正逐渐趋近圆满,成片的星光散布在周围,薄云丝丝袅袅,朦胧静谧。
与此同时,陶星月坐在医院窗前,也在望着这片夜空发呆。
她手里紧紧握着江潭的手机,时不时叹一口气,怎么待都不舒服,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突然,耳边响起一阵铃声,陶星月立马抬起手机,上面仍旧是一片漆黑,她愣了半晌才发现响的是自己手机。
上面有一串陌生数字,她犹豫地片刻,点下接通。
是我。
陶星月张张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你还好吗?你还好吗?这句话是两人同时说出口的,十分急促。
说完之后,彼此都顿住了一下,过了片刻,又同时放松地说了句:我没事。
江潭问:胖子他俩怎么样?陶星月回答道:受的都是轻伤,现在在医院。
江潭嗯了一声,说:不用担心我,自己好好保护自己,具体情况等过两天我回学校再说。
陶星月很懂事地嗯了一声,不再多说一句话,等电话挂断后,才依依不舍地放下手机。
她长长舒出一口气,感觉胸膛里一颗吊着的心终于落下了。
这时再看窗外,薄云已经消散而去,明灼的月亮完整显露出来,洒下一层洁白的霜。
她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陶星月在心里默默念叨着。
江潭给她报完平安,又给阮宁浪打了电话,不过十分钟,车就到了。
阮宁浪大跨步朝她走来,眉头紧锁。
他伸出手,轻轻撩开她的头发,看见那些伤痕和微微肿起来的半边脸。
江潭轻轻别过头,没有直视他的眼睛,她不想现在这个样子,被任何人看见。
阮宁浪叹了一口气,把她紧紧搂在怀中,半晌没有说话。
他目视前方,几乎要咬断自己的牙,过了许久,才恶狠狠地吐出一句话。
我会让他早点死的!后来江潭从其他人口中得知,贺文杰挨了阮宁浪一枪,被打掉一只耳朵。
但奇怪的是,两家家主这两天都没有什么动静,这种风暴前夕的沉静让她隐隐感到不安。
孙朝辉却倚在墙上,嘴里叼着烟,淡淡地说道:这下事情就变得热闹了。
江潭没有接话,失神地望着窗外。
她的脚已经养好了,这些天同学校请过假,一直也没有回去上课。
你觉得贺家会怎样解决这件事呢?他抛出一个问题。
江潭想了想,最终还是摇摇头。
她猜不到,贺老大应该算是她知道的人里,行事最无法看清的一个。
相较于他,阮家的人哪怕阮安君在内,都是勇过于谋,脾气暴躁,做事不考虑后果。
贺家不是,他们很能算计,能为了一件事隐忍多年。
论实力而言,贺家并不及阮家,但是没少让阮老大吃苦头。
孙朝辉也摇了摇头,抽身离开。
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