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宁浪的伤势比江潭严重多了,手术光是清理碎片就花了很长时间,但是幸好没有伤及到重要血管和神经。
酒店的吊灯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坠下来?!阮夫人在病房的窗前踱来踱去,强压怒火对电话里吼道。
对面解释什么,江潭听不清楚,显然是没有说出个能让她满意的理由。
阮夫人气得挂了电话,嘴上骂着那些人都是废物。
早在今天之前就反复强调,订婚宴上不能出任何岔子。
她在屋里环视一圈,看见坐在病床上,腿上包扎了一圈圈白纱布的江潭。
因为来得匆忙,她只穿了那身酒红色的礼服,整个肩膀露在外面,头发也松散开,披在身上。
阮夫人恶狠狠瞪她一眼,对阮宁浪说:你就是不肯听我的话,看她一脸苦相,搞不好就是个扫把星,没准哪天又把你克了!阮宁浪皱了皱眉头,不耐烦地说:行了妈!这种事怎么也怪阿潭头上啊?!阮夫人气鼓鼓的,咬着牙说:我看你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她连孩子都不一定能生出来,你……阮宁浪一掌拍在身边的桌子上,大声喝道:妈!!阮夫人闭上嘴,手按在自己胸口上顺了好久的气。
江潭倚在墙上,双手抱着胳膊,面无表情地望着眼前的装饰花。
阮夫人仍旧是气不打一处来,但她终究是没再说什么,拎起自己的包就摔门而去了,病房里瞬间寂静一片。
人挂完盐水之后,精神容易疲乏,阮宁浪捏了捏自己的山根,仰在床上,眼睛盯着病房的天花板。
阿潭,你真的愿意嫁给我吗?他的声音很沉,像是呓语一般,还带有一丝迷离。
江潭答不出来,她也从来没有想过他会问她这种问题。
到底愿不愿呢?其实她根本就不知道,而且就算这个问题抛给她,难道她就能自己做出选择了吗?我不知道。
江潭很诚实地回答。
阮宁浪超乎预料地没有生气,他淡淡一笑,握住她戴戒指的那只手,放在唇边轻吻了一下。
江潭心脏上好似砸下一块大石头,很难形容出是什么感觉,就好像整个人被扔进洗衣机的滚筒里甩干,出来时五脏六腑都是扭在一起的。
她宁愿他给的都是狂风暴雨,是伤害,是禁锢,是摧毁,那她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一边想逃离,一边深深谴责自己。
五年,她一直都是他的附属品,并且在不知不觉中已经习惯和适应了这样的角色,如今反过来而言,他于她,又是什么呢?按名义上的身份,他是她的未婚夫,在不久的将来,还会是她的丈夫。
那如果按真正意义上的身份呢?他又算是她的什么?江潭感到困惑,她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好像也没有资格想。
硬要说的话,他大概是她的掌控者。
从来都是他给什么,她就接受什么,无论好的还是坏的。
他处在上位,两人之间根本没有平等过,所以她不能按照常人的思维,去理解和定位他们的关系。
但是。
江潭看了一眼枕着她手睡着的阮宁浪。
她希望他怎样都好,只是千万别爱她。
关系的平衡一旦破坏了,反而会令人适应不来。
——陶星月逃课了,逃掉了她最不喜欢的,却被学姐反复强调必须要上课和认真听讲的高数课。
大约有一个星期的时间,她窝在家里,看没有营养的肥皂剧,吃大量没有营养还会导致发胖的零食。
一次上秤的时候,她愣住了,盯着上面多出整整五斤的体重,突然爆哭起来。
学姐订婚那天她没有怎么哭,很快就收拾好了心情,不是不觉得难过了,只是一直都在逃避它。
而这一秒,好像什么东西都决堤了。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不良状态就是彻底打乱自己生活的节奏。
她躲在一个三十平方米的小空间里,对外面的世界不闻不问。
她意志消沉,对什么东西都提不起兴趣。
但是她,真的好想好想学姐。
她不敢打电话,不敢联系她,只怕会给她造成更多困扰。
有时候,她正常做着什么事情,忽然之间,就开始心如刀绞一般,疼痛难忍。
她把自己搞得快变神经质了,每天看手机的次数不下上百次,晚上失眠睡不着,想很多复杂的东西。
陶星月才发现,原来没了学姐,她什么都没剩下。
她是她生命的一个重要部分。
于是突然间又很沮丧,好不容易收拾好的眼泪又像潮水一般涌来,她窝在床上,放声大哭。
许久之后,她才看见手机上的消息,来自一个小时前,江潭说在门口的猫咖等她。
陶星月怔住了,赶紧爬起来,小跑到卫生间洗脸,随后开始化妆收拾,掩盖自己哭过的痕迹。
但是很无奈,眼睛是肿的,一时半会儿也消不下去。
她本不想这样去见学姐,对着镜子里看了半晌后,还是拿起东西出门了。
这个时节的明川气候宜人,只穿一件衬衫就可以。
陶星月到店里的时候,江潭正坐在落地窗边,手托下巴望向远处,她面前那杯咖啡已经没有热气,大概早就凉透了。
她走过去坐在她对面,两人目光交接的一瞬间,陶星月看见她眼底的憔悴。
也许这些时日,不光是她自己,学姐也是没有睡好的。
江潭见她过来,淡淡地笑了,挥手向吧台的服务生,示意把提早点给她那杯玫瑰拿铁做出来。
陶星月视线忽然落在她的无名指上,很奇怪,那里没有戴着戒指,只有一圈微白的印痕。
江潭看了一眼,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小丝绒盒子,打开放在她眼前。
你是在找它吗?那枚不见的戒指,原来是被她存放起来了。
江潭牵过她的手,轻轻取下她的那一只,也放在盒子里,陶星月一时没有懂她想做什么。
订婚那天,我戴的是这一枚。
陶星月愣了一下,抬脸望向她,目光闪烁不定。
只有你给我戴上,它才是有意义的。
江潭说得诚恳,她希望她能理解,她对她的感情不是轻飘飘一句话,而是身不由己下的苦心经营。
陶星月手握着那杯咖啡,氤氲的雾气模糊了视线,她沉默许久,终于抬头冲她释然一笑。
她小心翼翼取出戒指,握住她的手,轻轻将其推进无名指,随后江潭也默契地做了同样动作,整个仪式是安静无声的,没有观众,没有鲜花,也没有掌声。
两只手十指交缠,江潭慢慢低下头,在她手背上落下一吻。
陶星月脸上泛起红晕,这一刹那,她很真切地感受到了幸福。
她望着眼前这个人,她美好,温柔,强大却又孤独,她爱这个人,爱这个鲜活又伤痕累累的灵魂。
江潭站起身来,对她说: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于是陶星月跟随她在校外的街上走了一段路程,最终抵达一个开在地下室里的店。
这是个工作室,具体一点说,这是个纹身工作室。
老板好似和学姐熟识,看见她的时候眼前一亮,笑着来打招呼。
江潭简单问候过,拉着她坐在店内的沙发上。
老板招呼一声就暂时去忙别的事情了,江潭给她介绍道,这家店老板是她以前的学长,也曾经是乐队成员,毕业后在学校附近开了这家工作室,她手上的纹身都是经他手画成的。
陶星月环视一圈,感觉这里一切都很新奇。
过了一会儿,那位老板把一张图交到江潭手上,笑着说:你托我的图,看看画得怎么样?江潭接过来,随口说:你画的肯定没有问题。
看了一眼后,她把图递到身边,陶星月看见,那上面画着两扇蝶翅,一面是黑色的,一面是白色,合在一起的画面,诡艳神秘。
江潭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你要是觉得害怕或者没有考虑好,我们可以不纹。
陶星月几乎没有考虑,脱口而出说:不,我要。
江潭愣了一下,笑笑说:那好。
老板将她们带进一个单独房间,开始给后肩的皮肤消毒。
他特地口吻轻松地和陶星月聊几句天,告诉她不要紧张。
之后整个过程,他同江潭闲谈着,聊近况,聊乐队的事,陶星月发现,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对她们之间的事有什么看法。
她深觉,这大概就是包容心的最高境界吧。
他看两人的目光,只像是看一对正常恋人该有的样子。
江潭紧紧握着她的手,适时给她安慰和鼓励,让她感受到踏实和安定。
两个多小时过去,图案完成了,老板给她们涂上修复剂,便暂时退出门外。
身后有一面镜子,只要微微扭头望,就可以看见最终效果。
江潭的右肩上是那扇黑色的蝶翅,另一扇白色的在陶星月左肩上,两人靠在一起时,刚好组成一副完整的蝴蝶。
陶星月定定地望着,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感受,这样的烙印一旦打下,就很难抹去或者消除,那是不是意味着,她和她的羁绊也会深到无法再解。
她回过头来,望进江潭的眼睛,里面尽是令人沉溺的温存。
两人相互吸引着,慢慢靠近,最终陷入缠绵。
她们闭上眼睛,品尝到了彼此的泪水,温热的,苦涩里带有一丝甜意。
就像她们的爱情,是夜空里微弱的星光,可能不知何时就会被浓雾吞噬,道路艰辛又充满荆棘。
但是,谁都心甘情愿地迷失。
作者有话要说: 亲爱的们,本人下个月四号或五号有个重要考试,暂时断更几天复习,考完立马恢复更新,千万不要取消收藏哦!(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