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急行军,西北军的先头部队以迅雷之势杀到晋安城下,当日迅速占领晋安城外高地左右阵地,开始构筑工事。
与此同时,后续部队源源赶到。
第二天,天刚黎明,晋安攻城战就打响了!陈梁的战术是先群炮轰击,然后是集团冲锋,爬城攻墙。
晋安城的城墙高且厚,城壕深宽各在三丈开外。
在此之前,瞿东风又已下令进一步坚固了城墙,加宽了城壕。
所以,陈梁虽然大军压城,一时并没有得利。
陈梁随即下令切断入城水源。
但是瞿东风已经在城内挖井凿泉,保证了城内供水。
陈梁的后续部队,源源不断从后方运来大口径重炮,架在高地上,连天加夜炮轰城墙。
半个月过后,晋安城虽然防御坚固,但是,面对如此猛烈的炮火,瞿家军便显出招架不住的劣势来。
正当陈梁沉浸在胜利在望的喜悦中时,后方竟传来军粮被烧毁殆尽的消息!原来,瞿东风早在西北军杀到之前,派了一小股军队化装成山贼土匪,潜藏在晋安城周围的山脉里,只等在陈梁部队久攻城池不下,兵困马乏的时候,放一把大火,断了西北军的粮食供给。
报告军长。
崔炯明匆匆奔进指挥部,陈梁发动总攻击了!瞿东风听罢,沉默了片刻。
然后,用手指轻轻敲打着乌木椅的扶手,道:陈梁毕竟是陈梁。
换了别人,这时候没了军粮,往往会撤回西北老巢去修整。
他倒好,就敢跟你拼命。
夺城以求险胜。
军长我们现在如何对付?瞿东风对通讯员道:再给援军发电,问他们什么时候到。
汾水河桥梁刚刚被炸,援军只能绕道,最快也要十天到达。
通讯员报告道。
瞿东风缓缓眯起眼睛,道:这十天,一定要把晋安城守住。
城墙要是破了,就巷战。
一条街,一条街的守。
崔炯明道:军长,虽然陈梁此时夺城,必会伤亡惨重。
可是我们兵力毕竟太少。
要是没有城墙做抵挡,巷战恐怕难有胜券。
我说了,晋安城必须守住。
可是,军长……瞿东风打断崔炯明:告令全军。
我第七军的将士把命搁在晋安城了。
城存我存,城亡我亡。
之后数天激战里,晋安城下的城壕几乎被尸体填满。
第九天傍晚时分,陈梁终于以牺牲十几万兵力的惨痛代价攻破了晋安城。
可是陈梁做梦也没想到的是,瞿东风竟然率领所剩不多的残部跟他展开了巷战!一阵重炮轰炸,指挥部大楼一角轰然倒塌。
崔炯明一把抓住瞿东风:军长,快走吧。
……炯明求您了。
想想老爷和夫人吧!瞿东风甩开崔炯明:几万兄弟,哪一个不是父母生养?身为主官,临战脱逃!我有何面目独活!卫兵跌跌撞撞冲进来:报告军长,敌人已杀到指挥部前街!瞿东风抓过一把机枪,冲出指挥部,从牙缝里滋出喊声:兄弟们!上刺刀!跟我上!枪林弹雨,血雨腥风。
人头落进怀里,肠子横空飞舞挂住军帽,炸飞的大腿砸在身上。
这一刻,没有人性和悲悯,只有生与死之间、赤裸裸的搏斗!一颗手雷飞来,在瞿东风眼前炸开。
顷刻,血腥的味道、劈头盖脸包围过来。
他还想搬动枪栓,可是,却倒了下去。
硝烟弥漫里好像听到一声:军长!你还活着吗?之后,他什么也听不到。
世界好像一下子离他远去。
真安静啊——石榴花开得真红。
梳着大辫子的小女孩,那么漂亮,一蹦一跳向他跑过来,叫道:东风哥哥——而他,也还是个孩子。
东风哥哥,你说为什么佛老是笑着呢?傻丫头。
佛是木头刻的。
是假的。
可是,为什么那么多人诚心诚意的拜呢?他哑然。
庙里的师傅走过来,笑着回答:因为呀,人们都想离苦得乐啊。
东风哥哥,什么是离苦得乐啊?他其实也稀里糊涂,只是不能在小丫头片子面前丢了颜面,便道:你太小了。
跟你说你也不懂。
东风哥哥,那我什么时候能长大呢?你长大了就嫁我吧。
好。
我们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能变。
……恍惚间,满眼都是火红,到底是晋安城头的晚霞?还是院子里的石榴花?援军已到城门!军长。
通讯员忍住伤痛,拼出最后一股力气,爬到瞿东风身边,军长,你要挺住。
援军……进城了……双溪别馆。
瞿正朴走进崔泠的房间。
老爷?崔泠惊恐不安地看着瞿正朴。
咱们的儿子赢了。
崔泠腾地站起来,抓住瞿正朴的手,颤声道:东风他守住了晋安!不但守住了晋安。
还跟回援军内外夹击,把陈梁四十万大军给打垮了。
不过……东风也受了重伤。
什么!我已经把平京城最好的大夫派往前线。
怎么不让东风回来治伤?东风说,如今西北军主力已溃不成军,西北内陆空虚。
正可乘胜追击,一举端了他们的老巢!进攻西北?那不是还要打好些仗?这的确是个千载难逢的大好战机。
我已经指派东风担任联军主官。
等他得胜回来后,我就晋升他做参谋长。
崔泠知道瞿正朴要晋升东风做参谋长,就等于跟她表明打算让东风以后继承瞿家军的权柄。
总算等到日思夜想的这一天,可是,这一刻,她心里却没有一点欣喜,伏倒在瞿正朴怀里,忍不住失声痛哭:我只要咱们儿子能活着……能活着……瞿正朴走后,崔泠擦干眼泪。
洗净脸,提了提精神。
一面对着梳妆镜涂抹着淡淡妆彩,一面吩咐丫头小玉,道:跑去告诉罗小姐,说二少爷打赢了。
还有,嗓门高点儿,让一家子人都听到。
小玉应声出去。
二少爷打大胜仗啦——小玉又高又尖的嗓门,顷刻打破双溪别馆黎明的寂静。
罗卿卿听到这声呼喊,来不及彻底换上衣服,在睡衣外面罩了件外衣,就跑向崔泠的房间。
东风哥胜了?泠姨?崔泠重重点了下头。
罗卿卿大声欢呼了一声,又忍不住夺眶而出的眼泪,跪倒梳妆台前,跟泠姨一阵抱头痛哭。
崔泠道:老爷说,东风受伤不轻。
罗卿卿一震。
崔泠又道:老爷还说,现在战机难得,东风还得继续打下去……唉,我什么时候能睡个安生觉啊?罗卿卿咬紧嘴唇,一点一点揩净眼泪,然后,一字一顿,道:连四十万大军都败在东风哥手里。
剩下的西北残部就更不是他的对手。
泠姨,咱不怕,你说过,东风哥从来没打过败仗的。
看着卿卿眼睛里灼灼的亮光,崔泠道:没想到你这个孩子,看起来娇娇弱弱,其实这么坚强……泠姨喜欢听你说这话。
三天之后,是罗卿卿十八岁生日。
以前的四年,在金陵罗府,每次她的生日聚会都是金陵城最大型的社交聚会。
贵妇名媛争奇斗艳,各界要人会聚一堂。
生日礼物琳琅满目,祝福恭维充盈满耳。
可是,往往就在那个时候,最让她感到一个人的孤单。
今天,这个生日,虽然只有母亲和泠姨陪着她庆祝,倒正让她想起四年前,每到过生日,总是跟母亲,泠姨和东风哥四个人聚在一起吃长寿面条。
端起长寿面,崔泠忍不住叹了口气。
怎么了,泠姨。
我想起来,东风小时候最不爱吃面条。
可是,每到你过生日,他总是特别高兴能跟你一起吃长寿面。
罗卿卿端着碗,默默地吃着,一根面条,挑了好几次,都没有进到嘴里去。
这时候,张妈进来通报说:有位从金陵来的南先生,来给罗小姐道贺生日。
南先生?罗卿卿的第一反应想到南天明。
随即,摇头一笑,怎么可能是他。
连以前在金陵,南天明都缺席过她的生日聚会。
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特意赶来平京给她道贺?罗卿卿走下楼,走到双溪别馆的前庭。
一个玉树临风的身影站在落地窗前。
南天明没有穿正装,上身一件西洋进口的驼色羊毛衫,下身是一条浅灰西裤。
这种随意的着装,配上他轮廓分明的脸型,使他看起来既挺括,又有一种潇洒不羁的俊气。
天明,真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