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2025-04-03 14:17:06

职场失意,情场得意。

周璘上午刚失业,晚上就被人表白了。

电话过来时,她还睡得昏天暗地。

正做梦。

梦里回到了十六七岁,踮着脚够书架最上方的一本书。

伸两下胳膊,就要往旁边的男生身上偷看一眼。

男生对她的装模做样视而不见,从左到右地浏览着书脊。

她憋了会儿,忍不住蹭了过去,小心翼翼地在男生胳膊上戳了一下,也没说话,往上面指了指。

男生没如她的意,冷淡地瞥了她一眼,转身就走。

她刚要叫他,恍惚的场景里忽然响起了音乐声,旋律配合着男生的步伐,还挺搭,像是他踩在琴键上似的。

可以啊,都自带BGM了。

她的潜意识冷眼旁观,丝毫没发现这从天而降的BGM是自己的手机铃声。

铃声响了又停,停了又响。

第五遍的时候,她才翻了个身,摸索着接了起来,哑着嗓子喂了一声。

生日快乐。

那边是道温和的男声,说完后,紧接着又问:你嗓子怎么了?周璘眼睛还没睁开,抬手把糊到脸上的头发胡乱扒拉到一边,跳过了问题:谢了啊,今天不是我生日。

不是?对方愣了一下:行行跟我说是今天啊。

周璘的眉头皱了皱,把手机举到脸前,肿眼睛费劲地张开条缝。

屏幕最上面显示着:2010年1月1日。

不是,她确定了:现在才1月1……等等,2010年?她猛地坐了起来。

脑子卡了一秒,又重重地躺了回去——这要死的山寨机!山寨机从不卡音,离耳朵老远,传出来的声音还是高清无`码的:弄错了?她还说恰好是打假日,好记。

被这一激,周璘清醒了许多。

她找回了自己的逻辑链:陈行行说的?对。

是生日,周璘忙改口:就是打假日,三月十五么,我生日。

说罢,还干笑了两声:我都给忙忘了,谢谢你啊万总。

万山笑起来:晚上出来吃个饭吧,给你庆祝一下。

周璘犹豫了一下,同意了。

万山顺势:我去报社门口接你?不用不用,周璘没好意思说自己被炒了,随便找了个借口:这会儿在市郊有个采访,待会儿直接跟车回。

她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又补充了句:我自己过去就行,七点?行,万山没勉强,报了个餐厅的地址,就挂断了电话。

周璘松了口气。

她往被子里缩了缩,翻着通话记录,给陈行行回电话,想问她干嘛要给自己安个假生日。

号码拨出去,刚嘟了半声,屏幕黑了。

哎别啊这关键时候……可任凭她怎么抠电池装电池加拼命摇晃,充二百话费送一个的多卡多待手机再也没能恢复工作。

周璘烦躁地抓着头发,爬起来晃晃荡荡地进了厨房,打开冰箱门,伸手从里面拿出块冰来,捂在眼睛上。

眼周的皮肤急剧收缩,她被冰得嘶了口气。

大脑刹时一片清明。

啪地一声。

早上被主编砸回来的那份稿子,似乎现在才落到地上。

爱谁谁。

周璘额头抵着冰箱柜门,半死不活地趴着:是我先说不干的,是我先摔了手机的,起码气势上更胜一筹,抢占先机勇猛无敌输人不输阵。

过了会儿,肿起的眼睛消下去了些。

她洗漱化妆,换了身得体的衣服,提前出门。

三月中旬,北方城市还天寒地冻着。

甫一走出单元楼,夹着冰碴子似的野风就卷了上来。

周璘被冻得一哆嗦,后悔自己大衣里只光腿套了件连衣裙。

她两手按着自己的发型,一路小跑,进了家街边的小饭馆——一天都没吃东西,得先垫垫,不然待会儿吃多了,也是挺尴尬的。

她要了份茴香饺子。

本来是打算吃个五六分饱,可许是饿得厉害,回过神来时,一整盘都下了肚。

不过胃里有了底气,再走进风里,就没觉得有那么冷了。

她打了个车,到地方后,没先给万山打电话。

反而进了卫生间,含了会儿漱口水,又补了补妆,把头发衣服重新理了一遍,再对着镜子试笑了几次,这才联系万山。

餐厅设在九楼,万山已经到了,让她原地等会儿。

不消一分钟,走过来一个俊俏的小服务生:周小姐,这边请。

两人上了观光电梯。

周璘在反光的梯壁上看了自己一眼,给今天的形象打了九十分。

低头时,余光往下一扫,不经意瞥见道身影。

是个男人。

穿着件最普通的黑色外套和蓝色牛仔裤,正迈步穿过一楼大厅。

周璘的心狠狠地跳了一下。

她呼吸紧了,目光不受控地追着那人。

那人似有所感,边往前走着,边往这边仰了下头。

没等他的眉眼彻底清晰,九楼到了。

服务生礼貌客气地出声:周小姐,请。

周璘仓皇收回视线,走出轿厢。

高跟长靴敲在地上的瞬间,落地窗边钢琴演奏师的指尖落了下来。

乐曲声起。

周璘定了定神,和着这钢琴声,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四周:大手笔,竟然包场了。

万山气定神闲地坐在餐厅中央,微笑地看着她,眼神有些微妙。

周璘回了个方才练好的笑容。

暖气开得足,一侧的服务员迎了上来,接过她手里的大衣和包。

另一位捧着束半人高的鲜花递给她:周小姐,生日快乐。

谢谢,周璘扮演着大家闺秀的角色。

待她走到身边时,万山才站起身:好看。

周璘正要谦虚两句,他的眼神又往下落在花束上,继续说着:公司里的小姑娘最近都喜欢这种大的,说是比小捧的浪漫。

周璘只好憋回自谦,笑着说:我又不是小姑娘了。

你可以是,万山说,把身侧的椅子拉了开:坐。

大概是由于吃多的饺子还堵着,周璘这顿饭吃得有些无滋无味。

她心不在焉地想起来,陈行行这嘴还挺巧,三月十五,说来,确实是某个人的生日。

脑海里闪出梦里那张脸来。

打假。

哈,哈哈。

待万山放下刀叉,拿出个丝绒的小盒子,她才好歹凝聚了些注意力。

生日礼物,万山笑着:十八岁快乐。

周璘接过来,打开看了一眼,嘴里的谢谢硬生生卡住了,她僵了会儿:这礼物……有点贵重了吧?万山温文尔雅:璘璘,你也知道,虽然没有明说过,但我一直挺喜欢你的,这项链只能算是个小小的心意,哪儿谈得上贵重不贵重。

不是……周璘欲言又止,抬眼看了看他,把盒子向他转了过来。

里面静静躺着一颗无辜的大钻戒。

万山有一瞬间的卡带,很快镇定下来:拿错了。

他收了回来,解释说:两个盒子差不多,放在桌上,混了。

这应该是下个阶段送给你的。

周璘不尴不尬地笑。

万山又说:待会儿跟我回公司取吧,项链很精致,一定衬你,你会喜欢的。

这话里有弦外之音。

周璘的眼神飘了飘。

她今年虚岁二十六,只谈过一场短暂又费劲儿的恋爱。

感情经验不足,平时又忙得脚不沾地,如今生活里的可能性对象,也就只有一个万山了。

万山各方面条件都不错,他们也挺处得来。

既然他先开这个口了,总要比被爸妈安排些千姿百态争奇斗艳的相亲对象要好一些。

她这么想着,说了声:好。

万山笑了笑,两人离开时,他的手扶上了周璘的腰。

下了一楼,周璘眼睛在大厅各处搜寻了一番,没再看到刚才那个人。

就知道,是认错了。

她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感受,有丁点如释重负,也有丁点的怅然若失。

可,她怎么也想不到,此时此刻,那个男人正在万山的公司等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