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啊,陈行行没想到这还有个惊天秘辛。
她记得清楚,周璘说自己才是被甩的那个。
她往成九叹脸上扫了一圈,迅速脑补出一场恶毒配角插足不成,恼羞成怒,故弄心机,导致男女主误会彼此变了心的狗血戏码。
成九叹低着头把玩手里的杯子。
行行姐,他问你和她认识多久了?陈行行不知道他问这个做什么,照实答了:她大学毕业前住到这儿的,都是邻居,一来二去就熟了。
成九叹说:那你应该挺了解她的了。
周璘啊……,他望向窗外,眼神里多了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很天真。
陈行行有些不明白。
成九叹继续说着:她要是认定什么,在她眼里,什么就是天下第一。
他声音低了些:但我这人,俗。
说罢,收回目光,自嘲的笑了笑:起码那时候很俗。
他越说,陈行行反倒越迷糊了。
成九叹把杯子送到嘴边,啜了口,然后解释道: 就是闹了些小情侣之间常见的矛盾,说起来,不算是什么大事。
陈行行完全不信: 那能分手?没说出口的是,如果是这样,分了也就真分了,现在又摆出这幅情深似海的模样是闹哪样。
成九叹说: 只不过,恰好赶上我家里出了点事。
.他顿了顿,把语气放得平淡:公司破产了,我母亲去世,父亲病重。
陈行行愣了:那璘璘....她不知道,成九叹说:这之前分的。
陈行行一时接不上话。
成九叹也沉默起来。
明面上的事情,只要这么两三句话,就能简单概括一遍。
更多的东西,却梗在心头,没办法说出来。
当时到底是年纪小,一个心里一直隐隐自卑,一个偏又不会表达感情。
大学异地,聚少离多,无数次小摩擦之后,周磷累积了很久的不安终于一次爆发,说要分手他明白,她是在说气话,其实根本舍不下,哄一哄就好了。
也确实是要这么做的。
去找她的机票都买好了,临安检前,却接到了家里的电话。
他安静地听完了消息,在原地站了会儿,把机票一撕两半,丢进了垃圾桶,转身走出机场。
这些年里,他后悔过很多次。
不知道做过多少个梦。
有的梦里,,一个人站在旷野上,仰着头,看着那架飞机从头顶轰鸣而过;还有的梦里,他按计划到了她宿舍楼下,周磷笑着,远远朝他跑过来,要他抱她。
更多的时候,两人穿着情侣装约会,或者是周磷黏在他身边耍赖。
每次醒来,心里都难受地不行,像是被巨人的拳头一下下地用力砸着,喘不上来气。
简直恨自己,为什么以前没对她好一点。
他知道周璘在等他。
也知道,即便真的一无所有,小周勇士也会永远坚定地站在他身边。
可他跨不过自己的心高气傲。
周璘的感情很完美,周璘眼里的他也很完美。
他觉得,自己根本配不上。
他算什么。
一个狗屁不懂,初到生意场上,被人骗得狗血淋头的学生仔而已。
他越是迫不及待地想重振身家,就越是一次比一次摔得惨烈。
最初,他跟自己说,一年,等境况好一些,就去找她。
后来,变成了两年,三年,四年,五年。
整整六年,他才给自己攒够了重新出现在她面前的资本。
她却似乎心灰意冷了。
不过没关系。
成九叹想,他错过的,他辜负过的,往后,他一一补回来就是了。
眼角有些涩,他按着桌子站起身,哑着嗓子: 我去抽支烟。
陈行行看着他的背影,心情很是复杂。
她过来敲门,本意是想告诉他,要住也没关系,千万一定别让那个万野来就行。
可这会儿,气氛太不合适,怎么也没法说了。
算了,估计不会这么快过来。
改天再找机会吧。
另一边,万山跟周璘进了家咖啡馆。
装潢雅致,室内幽静。
他们在角落里坐下。
只要不是在成九叹面前,周璘绝对算得上冰雪聪明她早就看出万山有话要说,也不主动问,只小口喝着咖啡,等他开口。
万业斟酌半晌,才叫了她一声: 璘璘。
然后,文没音儿了。
周璘等了会儿,干脆自己问了:要分手?自从上次闹得不欢而散后,两人这些天都没再联系过。
今天一见面,就神色不明,吞吞吐吐,她便了然了。
说实在的,当时周璘同意在一起,就是感觉到,他们之间是对等的——都没把对方放在重要的位置,也就是过个场面。
她那种爱到惊天动地的勇气早没了,这种相互之间不干涉对方,还能在父母前面有个交代的关系,她以为会挺不错的。
没想到,总是觉得尴尬。
万山看了她一眼,没说这个; 反而提到了另外的话题。
他说的时候,脸上带有难色:我是十岁才被接回万家的。
接?周璘颇为意外。
我妈,并不是我父亲的妻子,万山说。
似乎这句是最难开口的,之后,他就顺溜了很多:小时候,我一直跟着妈妈,当时身边有个女孩儿,算是一起长大的,后来,回到万家,万野的妈妈和我爸...听到这儿,周璘啊了一声。
万山停了下来,不明所以。
周璘说了句: 明白了。
万山只好住嘴了。
周璘又想了想: 那天,那个钻戒?万山没想到她还会提起这个,愣了下,只得点了个头。
啧,周璘意味不明地出了个声。
万山没闹懂她的反应,硬着头皮说: 对不起。
哎别别别,周璘止住了他。
成九叹交代的任务。
万山到这里就算完成了。
他那天耍帅,说证万山等着周璘提分手。
可是后来一想,这么一茬过去后,万山应该也不会再主动联系周璘,等周璘反应过来说分,不知道得多久了。
昨晚一失控把周璘扛起来后,他就觉得,自己等不下去了。
就让万山回来后,赶紧把这事给了了。
万山说完了正题,面子上总是窘迫的。
尽管知道成无叹什么也不缺,他还是不由得拿出老套的招式来,跟周磷说:这事是我过分了这样吧,恰好这次生意谈得挺顺利,你看,想要什么就提。
周瑞没想到他会说这个,反问: 想要什么?对,万山坐直了些,温和地说: 我算是做个补偿。
周磷笑起来,能补偿什么?.她说: 就这么着吧,我也没吃什么亏,咱们算是两不相欠。
万山想了想她失业的现状和那辆拿不太出手的小别克:要不,我给你换辆车?不用,周璘说: 那是我爸送的。
说完后,她起身便要走。
可被人说得跟多贪财似的,心里难免有些不爽,便又停下了,问万山: 行行是不是没跟你提过我爸爸?万山没明白她为什么忽然提到自己父亲,说:没有。
周璘低头拍了拍自己的包: 我爸爸叫周大山。
万山把她的话在脑子里转了几转,才消化。
他神情一变。
周大山是国内顶知名的画家。
水墨画做得极好。
一幅千金,连他这个外行人,都知晓几分。
方家宅子里就挂着一张,据说还是万父好不容易求来的。
周璘是周大山的女儿?万山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来。
把素来低调的父亲拿出来压人,周璘自己也很尴尬。
她笑了下,想缓和缓和气氛: 怪巧的,恰好比你多一个‘大字。
话一出口,万山的脸色更难看了。
周璘只好赶紧走,对他摆了摆手: 再见啊,万总。
万山回过神来,在后面说了声: 我送你回去。
我打车就行,周璘没再回 头。
周六,路上车多人也多。
在高架上堵了会儿,到家时,快赶上晚饭时间了。
她下了出租给陈行行打电话,问要不要买点吃的回去。
陈行行大手一挥: 我正下厨呢,你直接回来就行。
你太阳能的啊,周磷笑着: 出这么几天差,回来也不知道累。
陈行行没搭理她的调侃,只让她快点回。
等一下,在她挂电话前,周璘忽然想起了什么: 对门在家吗?。
什么对门,陈行行明知故问: 哦,你说成九叹啊。
她声音还挺大的: 不在,放心回来吧。
听到他不在家,周璘瞬间就轻松起来了,也没注意陈行行怎么就知道自己不想碰上他。
于是,她迈出电梯时,正巧就撞上了出来丢垃圾的成九叹。
他一手插在裤袋里,懒懒散散地问:去哪儿了?周璘没好气地说:马尔代夫。
成九叹不在意地笑了下: 好玩吗?周璘从包里翻出钥匙准备开门,怼了他一句: 管得多。
是得管啊,成九叹说: 我这不是旧情难忘么。
周璘被他噎得无话可说。
关门前,他脚挡了一下,胳膊伸了出来,手里握着个物事: 给。
什么?周璘问。
成九叹语气认真: 证明我旧情难忘的东西。
周璘看了他一眼,鬼使神差地伸出手。
他嘴角勾了起来,手往她平摊的掌上放。
距离剩下不到一厘米时,停了。
他蜷着的手指展开,指尖轻轻擦过周璘的皮肤,微痒。
下一秒,一个被折叠成小四方块的小包装袋,静静躺到了周璘手心里。
原本的紫色已经变得很斑驳,四周的边缘处已经褪成白色的了。
周璘看着,有些费解:这个你还留着?旧情难忘的话,成九叹笑着说:总得有个难忘的样子。
还真来劲儿,这一会儿,就难忘了三四遍。
周璘把手收了回来:我禁止你再说这四个字。
哪四个?成九叹问她。
周璘瞪了他一眼,伸腿把他的脚踢了出去,关上门。
陈行行做了桌大餐,正端着条清蒸鱼从厨房走出来:站门口那么长时间干嘛呢?没没没,周璘走了进去,把东西都放到桌上,去帮她的忙。
她厨艺了得,菜都上齐了之后,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
周璘咽了一大口口水,为了不影响待会儿的大餐,她主动招供: 行行,我跟万总分了。
陈行行从冰箱里拿了瓶红酒出来,应了一声,没事人一样,说:去把那个小刀拿来。
周璘照做,陈行行把刀锋插进软木塞里,转动着,把酒开了。
周璘观察着她的表情,又说了一遍: 我跟万总分了。
听见了听见了,陈行行说: 再去拿两个杯子。
周璘再次照做。
陈行行神色正常地往两个杯子里都倒了些酒。
周璘有些懵,忍不住问:你怎么这反应。
她还以为陈行行会骂她,就算不骂,起码也要感叹两句他们万总什么什么的。
陈行行把红酒瓶重重地往桌上一放,两只手搭上她的肩,笑着、肯定着、鼓舞着说: 璘璘,你做得真棒,晚上我们出去放个烟花庆祝一下? 周磷:……陈行行顺势在她头发上摸了摸:分了就分了,我以前就觉得你们不合适。
周璘静了一瞬: 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两人坐了下来: 正准备开吃,陈行行忽然说:成九叹刚搬过来,要不要给他送盘菜过去,以后好歹是邻居了。
不要,周璘说。
好,那你去吧,陈行行指了指正中央的红烧狮子头。
周璘的脑袋摇得拨浪鼓一样。
陈行行想了想,觉得自己作为一个房东,还是得尽点责任的,那就亲自上吧。
她端着菜,出去敲门。
来了! 对门里面大声而欢快地回应着。
这声音熟悉又不详,陈行行犹豫着准备跑,门被拉开了。
万野笑眯眯地: 嗨。
成九叹也走了出来: 行行姐。
陈行行忽视了万野,把盘子递给成九叹:这是红烧毛毛头。
不是,她纠正: 红烧狮子虫,头,红烧狮子头。
万野在旁边嘎嘎地乐:你会红烧的东西可真多。
陈行行冷着张脸。
红烧你的头。
她进门就嚷了起来:那个黄配红来了,真缺德啊。
走路带风,一不小心,把周璘的包撞掉了。
她弯腰去捡,拿起包之后,发现地上还有个四四方方的小玩意儿,她看了看,发现是个旧糖纸,便随手丢进了垃圾桶里。
嘴里还在絮絮叨叨着: 我得跟成九叹约法三章,这玩意儿来一次,加一次的房租。
周璘看着她把那东西扔了,眼睛往垃圾桶上看了几看,挪开了:我建议你直接把他赶走。
那可不行,陈行行立刻反驳。
为什么?周璘不解。
陈行行一身正气: 中华儿女是一家,我们只有团结起来,才能让祖国三年赶超英美,怎么能不让人住房。
这顿饭吃得酣畅淋漓。
几杯酒下肚,周璘眼睛里泛起一层雾气。
陈行行夹了口菜,趁机问她: 璘璘,你那个回头草,当时你们究竟是谁要分的?草,周瑞言简意赅。
陈行行思考了下,换了种问法:分手这两个字是回头草说的吗?周磷鼓着腮帮子: 那倒不是。
所以,成九叹说的是真的啊。
陈行行若有所思,她问:你不是说以前很喜欢他的,干嘛要说分手?就是因为喜欢他啊,周璘说: 我太喜欢他了。
她扬着眉毛看向陈行行:你知道有多喜欢吗?陈行行摇摇头。
周璘把下巴支在筷子上,眼带酒意,展颜一笑: 跟你说你别笑我。
我高中的时候,就想给他生孩子。
陈行行:……周璘说着多幸福啊。
你想啊,我们认识的时候,他都已经十好几岁了。
要是我们生个儿子跟他长得一模一样,我看着儿子一点点长大,就跟看着他是怎么长大的一样。
多幸福啊,她又说了一遍: 这样,他人生的全部时候,从婴儿,到老,到死,我都见过了她笑了下,有点害羞:这种想法是不是有点变态?挺 浪漫的,陈行行说。
周璘脸上的神采渐渐黯了下去: 。
但是我喜欢的太多了,就觉得,他没那么喜欢我。
最后一次的时候,我就想,如果这次他来找我,我这辈子就认定他了。
可是等了很久,他都没来。
然后,我又想,如果他打个电话给我,说两句好听的哄哄我,不用见面也行,我就不生气了。
但是他电话也没打。
再然后,要不,发个短信就可以了,也不用说什么。
发个标点符号我就能知道他想我了。
就这样等啊等啊等,没人去学校找我,没有电话,短信也没有。
从秋天等到冬天,又从春天等到夏天,就一直等,然后一直什么也没有。
她眼里水亮亮的: 我吧,我就是那种,给我一点点希望,我就能撬掉一整个银河系的人。
他在哪儿我都能去找他。
但是,她伸手在脸上擦了擦:他连一点点,都没给我了。
周璘是被陈行行连拖带拽地给弄回床上的。
可能是这些话在心里憋了太久,这样全部说出来后,就畅快多了,连做个梦都是轻轻松松的。
她梦到自己飞啊飞啊,飞得比云彩还要高。
然后,被尿给憋醒了。
上了个卫生间,出来时,随便往餐桌那儿扫了一眼,只觉得桌脚的垃圾桶碍眼得很。
她揉着太阳穴走了过去。
月光皎洁,明明亮亮地照着屋内。
周璘蹲了下来,盯着垃圾桶里的东西发了会儿呆。
好半晌,伸出手,把那个糖袋捏了出来。
回了卧室,拿湿纸巾把它擦了擦,又喷了点香水,然后丢进了首饰盒里。
她躺回床上,看着首饰盒,恍惚觉得又回到了上学时。
那是高三上学期的时候。
为了能在家里争分夺秒多看会儿书,很多学生都开始走读。
天气已经有点凉了,早上凉意更重。
周璘怕冷,便总磨磨蹭蹭,出门得晚,有次,被老班训了。
第二天就奋发图强,早早地到了学校。
校园内还没多少人,很静。
她推着自行车走至|存车的地方时,跟刚停完车的成九叹打了个照面。
成九叹一般是不太跟她讲话的,这天,破天荒地在她身前停下了。
在周璘满是惊喜的目光里,他冲她摊开手掌,里面放着两根阿尔卑斯棒棒糖。
一个是紫色包装,葡萄味,一个是棕色包装,可乐味。
看样子,是让她选一个。
周璘既受宠若惊,又举棋不定,手从左边移到右边,又移回左边。
他给的,所以都好想要,但是他只有两个。
但.还是都想要。
成九叹看着她这纠结的样子,等了会儿,自己把那个可乐味的拿走了。
周璘只得去抓葡萄味的那个,拿的时候,还故意在他手掌上蹭了一把。
蹭的小心翼翼,但光明 正大。
然后一抬眼,看到成九叹嘴唇张合了两下。
周璘还挂着耳机,忘了取下,没听到他说的是什么。
但记得清楚的是,P3里的歌曲正到高潮,唱着Idon\\\'t want to live without you.她转过头,看着他在温柔的曲调里,信步穿过无人的校道。
糖周璘是舍不得吃的,就差把它供起来了。
自天。
把它放在课桌左上角,夜里,放在自己屋书桌的左上角。
看不进去书时,偷懒时,犯困时,只要看一眼,就能立马原地满血复活。
——不过后来还是吃掉了。
毕竟是成九叹给的糖,不吃也很可惜啊。
然后她把包装袋洗得干干净净,保存了下来。
来年三月,他生日,周璘给他写了封情书,把紫色的糖袋夹了进去。
她已经忘了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还自以为很少女心。
但,当这个五毛钱的糖果的简陋的包装从粉色信封里掉出来时,素来淡定的成九叹,有一瞬间的恍惚。
毕竟,这只是一个五毛钱的糖果的简陋的包装,而已啊。
他觉得,自己跟周璘的脑电波,可能不在一个频道上。
遗憾的是,当时没能采访一下小杀马特璘,此举是何用意。
万野连着叫了他两声,才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成九叹从回忆里抽身,瞥了他一眼:你不是NPC么,这还要问我。
对啊,万野说得毫不羞愧: 我们NPC只是一堆数据,当然没有你智能。
成九叹想得一点也不认真: 能怎么办,不跟你聊了就不聊了,谁喜欢跟野驴聊天。
万野抗议道: 有没有人权了,我也需要交流沟通的啊。
成九叹说: 那就细水长流呗。
万野投来一个鄙视的眼神: 就知道细水长流,你自己细水长流的没点用,又来坑我。
成九叹摇了摇头,按着遥控器把电视关了: 细水长流早就结束了,我转变策略了,现在是激流猛进模式。
哦嚯,万野蹦了起来:目测你憋不住了说完后,他又啧了一声:你还挺能忍的,得有五六年了吧,过得跟和尚似的,别到时候要用的时候,发现零件憋坏了。
滚回你的驴圈去,成九叹笑着骂了句。
睡前,他照例翻了翻周磷的朋友圈,拿万野的号给她今天新发的那条点了个赞。
第二天一早,周磷看到这个红色数字,打开发现又是万野时,心里纠结了一小下。
这是还不知道我跟他哥已经分手了呢,还是他本人实则是个点赞狂魔?没再多想,她换了运动衣出门,进行自己的跑步大业。
到今天,已经失业半个多月了,几本专业书全都看了一遍。
她想给自己三个月的时间试试,看究竟能不能搞出个样子来。
实在不行,到时候去杂志社或者考家出版社都可以。
在这方面她总是挺乐观的,反正条条大路,只要肯走,哪种都能活得很好。
绕到第二圈时,穿着灰白相间运动装的成九叹跟了上来,神清气爽地:早上好。
周磷对这种随时能看到他的日子感到绝望,方才正兴致勃勃规化人生的脑细胞集体躺下装死,她蔫着说: 不好。
成九叹不以为意: 打起精神,周小姐。
周璘嫌弃地加快步伐。
成九叹轻轻松松赶了上来: 对,保持这种精神面貌,社会主义需要你。
周璘扯了扯嘴角: 不需要你。
成九叹往前迈了一大步,后退着跑在她前面,还不耽误嘴上功夫: 我需要社会主义。
周璘真挺好奇的:你是不是专门去上了个斗嘴补习班? 气人班? 欠揍班? 没事找事班?没,成九叹说得大大方方: 被你教出来的。
周璘跑个步本来就很费劲,实在跟他贫不下去了。
她咬了咬下唇,一言不发。
成九叹便也安静了下来,压着自己的步子,跟她并排跑着。
早晨的空气十分清新,花坛里的迎春花述剩些没凋谢,小巧玲珑地泛着淡香。
成九叹身上不知道是沐浴液还是洗发水的味道,和着这春气,往鼻尖送过来。
周璘微喘着,心想,这人是不是有病,跑步前先洗了个澡吗?几圈下来,她额头上渗出些汗,便停了,自顾自地往小区门口的早餐铺子走过去。
大周末的,没有了消费主力上班族,铺子前人还少。
大娘一看到她身后的人,眼睛就亮了起来: 这是交男朋友了? 多俊的小伙子,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
周璘还没说不是,成九叹就笑着头:没,现在还不是。
周璘迅速补充: 大娘,得划掉现在还’。
大娘笑得灿烂,就差没把我懂两个字写到额头上了。
周璘转移话题:帮我拿两杯豆浆,两份小笼包吧。
身后悠悠飘过来一句:一样。
好咧,大娘忙活起来。
周璘回过头,瞪着成九叹。
最讨厌这种人了! 别人辛辛苦苦说了一长串,你张嘴两个字,就把人劳动成果窃取走了。
成九叹对她笑,抬起胳膊,往她背上轻轻拍了两下。
安抚性的,像在拍一只小动物的壳。
来,好了,大娘喊得很及时。
周璘只好伸手去接自己的早餐。
两人提着东西回家。
成九叹问:今天什么安排?周磷说:去马来西亚。
昨天不是刚去过?成九叹问得真有那么回事似的。
你真土,周璘看了他一眼: 昨天那是马尔代夫。
成九叹笑起来:是么?‘是啊,周璘懒洋洋地应。
到了楼上,各自准备进门前,成九叹摸出个东西,随手扔进了周璘衣服后面的帽子里。
哎你这人!周璘嚷着,伸手往帽子上够。
成九叹扯着她的衣袖,把她的胳膊高高地拉了起来: 回去再看。
万一你放进去的是定时炸弹,我还没回屋呢就被炸了,周璘说。
成九叹哼笑一声: 对,就故意把你炸飞,我接住。
周璘恨恨: 流氓。
她换衣服时,扯开帽子看了看,里面是个小纸团,像是从本子上撕下来的。
她把它展开了,却发现是空白的。
皱巴巴的,什么也没有。
她想了会儿,给成九叹发了个问号。
成九叹回道: 之前撕着玩的废纸,在兜里团了团,送给你了。
周璘莫名其妙: ? ? ?成九叹喝了口豆浆,对着手机笑起来。
周璘把纸团扔到地上,狠狠地踩了好几脚。
她吃过早饭就出门了。
抱着摄像机,到处晃晃,试图寻找点素材。
周末还挺热闹的。
她在公园、商场、路边都拍了很多东西。
虽然还是杂乱无章。
但担的时候,她已经注意去选择那些有内部关联的东西了。
这样剪辑时,可以打乱了,再把有关的场景都放到一起。
一整天都很顺利,到晚上时,出了个小岔子。
七点多,夜幕降临,周璘打道回府。
.这会儿还是个车流小高峰期,她那种烂车技,万不敢掉以轻心,特别是走到交叉路口,要右拐时,更是前前后后仔细注意着。
可对面忽然冲出来一辆车,跟没头苍蝇似的,朝这边撞了过来。
周璘脑子里瞬间拉起警报,她用足了力气,猛打方向盘,觉得自己的车轱辘都要飞出去了。
所幸她速度慢,堪堪擦过,只是车身好像没能幸免,磕了一下。
她松了口气,抹了抹额上的冷汗。
手都还没放下来呢,对方车上下来了几个人,全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为首的那个过来就拽她的车门。
好在都锁着,从外面打不开。
周璘把车窗降了一条小细缝,方便自己的声音传出去:你们做什么?没看见把我们车撞成什么样了吗!为首的男人怒目圆睁,一开口就是扑面的酒气。
没看见,周璘冷着声音,过错方在你:酒驾。
她又扫了眼对方的车跟人数,加了不词: 还超载。
那人拽着车把手一顿猛晃:你给我下来!这会儿,周璘特别担心小别克会被他们给晃散架。
她果断把车窗合上了,拿出手机拨110。
嘿,男人像是看到了她的动作:还想报警?他往车身踢了一脚。
几个人围上前来。
忽地,一道刺目的远光灯打了过来。
几人抬手,遮了遮眼睛。
为首的勇人说了句: 又他妈一只不长眼的远光狗。
远光狗的车速很快,几乎立刻就到了近前。
车门打开,但大灯还开着,直直对着这边。
男人骂了句脏话:这谁,故意的吧?周璘也转过头想去看,可灯太晃眼,她又回过身来寻思着等这几个人注意力一转移,把路让开一点,她就赶紧踩油门溜之大吉。
车上下来个人,身形清俊,垂下的手指里还夹着支烟,瞥了眼这几个人:让开。
谁啊你,别多管闲事,男人嚣张道。
男人声音大,引得周璘眯起眼,侧过头去,却看到是成九叹。
他眼尾在她脸上扫过,笑了下,对男人说:不太闲,我的。
我的。
周璘蹙眉,胡乱想着。
益达? 不对,益达是你的。
应该是优乐美。
那来得正好,男人说: 她把我车给撞了,你来赔。
赔字还没说完,大灯突然被关上了。
眼前陷入了短暂的黑暗。
万野晃晃荡荡地也下了车,走了过来,边说着: 我赔,你要吗?他的嗓音有些特殊,几人听在耳里,一时静了下来。
万野又问:要吗?那个男人适应了光线,看清楚是他之后,气势散去,居然有点恭敬:小万哥,什么时候回来的,也没和兄弟们说一声。
几个人接二连三地都叫了他一声。
万野觉得有面儿极了,他往周璘这边一指:车里的是我妹....成九叹斜过来一个眼刀,剩下的一个妹字卡在舌尖,万野不尴不尬地改了口:是我朋友。
成九叹往车边走了两步,几个人便散到一旁,把周璘的车让开了。
周璘把车窗降了下来。
成九叹俯身,胳膊伸了进来,大手揉了揉她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