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的时间定在第二天午饭过后。
陈行行跟周磷没什么计划,想着到了地方,去山上随便溜两圈,回来往车里一窝,等着看传说中的星星就好了。
所以也随便,带了点零食和必备用品,拎着就下楼了。
成九叹的车已经在下面停好了,重新喷过漆,完全看不出遭过毒手的样子。
他正背对着这边,弯腰整理车后座上的东西。
周璘走过去叫了一声:喂。
成九叹直起身看了过来。
她今天穿了件背带长裤,扎马尾,打扮得很减龄,跟十几岁似的。
脸蛋儿水嫩。
一一手痒,想掐。
周璘从口袋里掏出张准备好的银行卡,往他面前一递:给。
成九叹没接,胳膊往车门上一搭,笑起来:要包养我啊?包揍你,周磷说。
她有点不自然,都没敢正眼看他:里面有几万块钱,赔你弄车的钱。
你这反射弧能赶上香飘飘奶茶的销量了,成九叹说:绕地球两圈。
周璘的声音变小了一些:我昨天查了查大概的费用。
说完这句,又放大了音量:密码是六个8。
成九叹看了她一会儿,笑道:愧疚?周璘不吭声。
成九叹往卡上瞥了一眼:装着吧,给你撒气玩儿的。
周璘皱了个眉头,说:给你你就拿着。
哟,成九叹又笑,他接了过来,捏着弹了两下:几万块钱,够买个我了。
终于把赔款送了出去,周璘瞬间又来了底气,腰板笔直:还买呢,加个萝卜白送,人都只要萝卜不要你。
人不要,你要就行,成九叹对答如流。
你才不是人呢。
周璘瞪了他一眼。
陈行行把车开了出来,按了个喇叭,探出头来跟成九叹确认:那毛毛虫真不去吧?成九叹说:不去,他今天恰好有事走不开。
陈行行反而好奇了:他能有什么事,准备在全国广场舞大赛上夺个冠?搞艺术去了,成九叹也没细说。
陈行行撇嘴真是糟蹋艺术这两个字啊。
那山跟这里离得不远。
他们算好了时间,开不了几个小时,就能到地方。
今天市里不堵,他们开了会儿,很快就上了高速。
成九叹在前面开路,陈行行的车在后面跟着。
阳光很好,晒得人暖融融的,让人心情格外放松。
周璘跟着车里的音乐小声哼哼着,往陈行行嘴里送了一小块儿巧克力,自己也吃了一块儿。
陈行行边开车,边讲着自己的工作:我们公司可能要换个地方,现在这个快装不下了,上周又进来了几个人。
说完后,又情不自禁感叹道:万总虽然在生活感情上有瑕疵,但工作能力真的是很强的。
要我说啊,如果他们家最后把万氏给了万野,才是瞎。
周璘笑:说不定万野只是没想好好干呢,我感觉他还挺聪明的。
陈行行一顿摇头,跟着前方的车,把速度降了下来。
前面是个收费站。
车辆排成了个长队,她跟着缓缓移动。
到了站旁,把卡交上去之后,前方忽然一阵骚动。
周璘把车窗降了下来,听到议论声纷纷:这是真人扮的吗?搞不懂是在做什么。
让我拍个照。
怎么回事?陈行行问了句。
好像是前面有什么人。
周璘说。
疑问很快得到了解答。
这段路的路基没高出地面多少,就在出收费站的地方,高速路的护栏外,站着一群羊。
准确点讲,是一群扮作羊的人。
大概能有十几二十个人。
全穿着厚厚的羊毛一样的衣服,还挺逼真拟人的。
羊们站成个方方正正的队列,举着条横幅:请勿超速,善待羊命。
正惊诧,站在正中央那只往这边转了下头,然后举起羊蹄挥了挥。
周璘揉了揉眼睛:那是.……万野?陈行行的嘴巴从没张得这么圆过。
多么别致的...一只羊啊。
她好半天没说出一个字,直到后面的车按了按喇叭,才往前跟上了成九叹。
比起她们的反应,成九叹就淡定得多,只远远地对万野比划了个大拇指。
万野昨晚跟他说了,新闻上讲,前两天高速路上,有辆车行驶速度太快,把老农家里跑出来的羊给撞死了,还拒不赔钱。
简直是草菅羊命。
他们艺术家必须要团结起来,为羊争取一下羊权。
听了这番说辞,周璘差点没踩稳。
成九叹捞了她一把。
这山上确实没什么人来,连个方便走的石阶都没铺上,只有道杂草丛生的小路,被人踩多了自然而生的那种。
周璘回神:他真是个有羊文情怀的人啊。
成九叹笑起来,手从她胳膊上落了下去,握住手:看路。
陈行行没注意他们的小动作,她想了想,发出个三连问:他这不算影响交通吗?不犯法吗? 不会被拘留吗?你快举报他,周璘做了个砍头的姿势:大义灭亲。
陈行行居然没反驳,也不知道又想到什么了,一直到登上山顶又下了山都没再讲话。
说好听了是山顶,说不好听了,就是个土包的最高点。
他们这一上一下,根本也没用多少时间。
回到车旁边,成九叹开了后备箱,拿了个野餐垫和两个帐篷出来。
周璘惊讶:你还带了这些?上午买的,成九叹说:哪能真让你们两个女孩儿睡车里。
他把衣袖挽了起来,臂上紧实流畅的肌肉线条显露出来。
然后拿出个折叠帐篷,开始准备安营扎寨。
先把内帐平铺好,一节一节地拉长了帐杆,又按十字把帐杆穿到帐杆套里。
穿好后,转过头来,对周璘抬了抬下巴:过来,干活。
周璘不太会搞这个,上来就拽住帐篷布,也不知道该往哪儿扯合适。
成九叹笑起来。
他两只手都拿着杆,随意地用脚背往她腿上踢了一下:小没眼色的,拿这头。
周璘立马蹦了起来:你再踢我我把你按河里。
那我这待遇升级了,成九叹还挺满意的:上次还要把我头按马桶里。
我怕你流进去,堵住下水道,周璘说。
两人把帐篷拱起来后,又固定了,把外帐挂好,另一个也重复了遍同样的工序。
忙完,一回头,才发现陈行行不见了。
周璘给她打了个电话。
陈行行说:毛毛虫打电话说要过来,我看你们在忙,只能来接他了。
不说了正开车呢,马上就回了。
周璘对着手机愣了。
这之前还势不两立不共戴天的,怎么突然这么友好了,都能亲自去接了。
四舍五入一下……啧。
她把手机放回口袋,弯腰在腿上挠了一下。
过了会儿,又挠了一下。
被蚊子咬了?不对啊,怎么还有点疼。
她把野餐垫拉了过来,坐在地上,拉着裤子往上撸了些。
怎么了?成九叹正往外拿东西,看她这动作,走了过来。
被咬了,周磷说着,把小腿扭到前面。
腿肚上红红的一大块,微微肿了起来。
她按了按,硬块儿似的。
成九叹低头看着:疼?不疼,周璘说。
她一本正经地在膝盖处比划了下:锯到这儿就行了。
成九叹笑起来,扒拉了她的头发:那我去拿电锯。
周璘又按了两下,没什么事儿。
她刚站起身,成九叹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小瓶药:涂点这个。
你连药都带着啊,周璘觉得他又一次刷新了自己的认知。
嗯,成九叹说:坐下。
周璘接过药,坐了回来。
成九叹跟着蹲下身,把她裤腿卷起了一些。
他的手指很好看,腕骨明晰。
周璘的腿往回缩了一下:自己来自己来,我自己来,我的手又没残。
嗯,成九叹把棉签递给她。
周璘打开瓶子,把棉签伸进去,蘸了些药水,侧过腿,往上面涂着。
成九叹指挥着:涂满。
已经满了,周璘说。
这儿,成九叹隔空指了指:盲区么。
周璘便又把腿换了个方向侧过来,又涂了些。
她腿上的皮肤很白,白得很纯洁。
被咬的地方呈红色,药水色更猩红,随着她的动作,浓烈的颜色一点点抹了上去巨大的色差,能制造出充足的想象空间。
成九叹眼睛跟着她的指尖,喉结动了动。
问你呢,周璘提高了音量。
嗯?成九叹抬头:问什么了?周璘在问最下面涂上药了没,没听到答话,只好自己低头去看,他这么一仰脸,两张脸的距离瞬间被拉到最短。
四目相对,有些恍神。
第一次亲他的时候,也是这样。
离得这么近。
脸上能感觉到他温热的鼻息。
一低眼,就能看到他瞳仁里的自己。
成九叹仰头看着她,眼睛深不见底。
滴滴两声车喇叭响得很是时候。
陈行行的车开了回来。
万野看着这两个人的姿势,搓了搓胳膊上的人造羊毛:啊,我的竖毛肌。
紧接着,又是滴滴两声。
身后又跟着开进来一辆车,驾驶座上的男人探出个头来:周璘?周璘吓了一跳:师父?成九叹的脸色变了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