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娘再次醒来的时候感觉自己身上很清爽, 有人为她清洁身体, 悉心照料她安睡。
柳娘定睛一看, 阿孟、阿季在床边守着她。
见柳娘一睁眼,两人赶紧喂水的喂水、用药的用药。
阿孟道:主子不必担心,您只睡了一个晚上,现在是三十日清晨。
太子妃娘娘还好, 太医在一旁看着呢。
太子妃娘娘生产遇害一事陛下已在查,马上就会有结果的。
不必柳娘询问,阿孟知道她最关心什么。
父皇、母后可有生气。
情况紧急的时候,柳娘可没功夫管什么礼仪规矩。
阿孟、阿季对视一眼,道:不曾听说。
那就是生气了。
她和燕王远在北平,若是遭了厌恶, 不是和皇后撒娇卖乖几句就能解决的。
柳娘忍不住沉思, 要怎么才能挽回局面。
清醒了没多久, 马皇后就来了。
好孩子,躺着就是, 太医说你生产前都不能挪动,卧床静养为好。
马皇后走到柳娘床边坐下, 见柳娘低头不语,马皇后扶起她的头,才发现她眼中蓄满泪水。
怎么了?可是疼得厉害, 快传太医……柳娘拉着马皇后的袖子道:我以为母后生气了。
马皇后扑哧一笑,傻孩子,关键时刻才知谁能担当, 谁可重用。
太子妃没看错你,母后也没看错,你救了她和小皇孙的命!至于些许规矩,怎么能和人命比,放心,陛下也赞你勇毅果决呢!勇毅果决,柳娘喜欢这个评价,这一直是她引以为豪的品质。
没让父皇母后担心,儿媳就放心了,只请母后告知,姐姐那边可找到凶手了。
马皇后拍拍她的手道:你父皇和太子正在查,放心,不会让太子妃白受委屈的。
柳娘心想,太子妃在这宫中孤立无援,她不想办法谁来想办法。
不知儿媳可能去探望姐姐?太医说了你最好不要下床,我已令宫人把东宫西配殿收拾出来了,到时你就在东宫生产,等坐完月子,再送你去与老四团聚。
不行,不行~柳娘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怎么能在东宫生产,儿媳回燕王府就是,燕王府早就准备好了……安心住着!你与太子妃的情义,在她屋里生孩子有何不可。
马皇后故意轻描淡写淡化东宫的象征意义,事且从权,燕王妃有大功,难道让她一个人凄凄惨惨回王府生吗?姐姐遭此大难,常婶婶在家肯定很担心,若是能见一面,姐姐想必能好的快些。
现在常遇春已亡,常茂等人撑不起鄂国公府,蓝玉也还没有长成,谁能为太子妃撑腰?可不管能不能,总要做出姿态来啊。
常夫人作为开平王遗孀,在宫中总有些脸面。
你就别操心了,常夫人已经进宫陪伴太子妃来了。
太医说多思无益,你安心静养才好。
是,儿媳一定好好养着,给王爷诞下子嗣。
柳娘能确定自己怀的是男孩儿。
马皇后又说了一些贴心话,后自回宫不提。
关注着太子妃那边,什么事情都不要瞒我。
若是常夫人来了,请她来见我。
柳娘不敢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安心静养。
宫中补药换着花样的倒进柳娘嘴里,柳娘一直关心的常夫人却始终没来。
又过了三四天,阿孟突然来报:太子妃病危了!什么!柳娘一把掀开被子就要起来,阿孟赶紧冲过去抱住她,主子,太医说您不能下床见风!有什么奴婢去听,保证一字不漏传给主子,行不行?起开,我自己去看看。
阿孟的性情她还是清楚的,不是确定太子妃回天乏术,她不会把病危二字轻易说出口。
主子,你当初是怎么劝太子妃娘娘的,想想王爷、想想您肚子里的孩子!阿孟抱着她不放,不让她走。
好,不下床,你去抬椅子来,上面铺上被子,抬过过去。
中间从回廊走,昨日你不是说回廊设了步障吗?再拿伞挡着,就这么几步路,不会有事的。
柳娘退而求其次,赶紧整理妆容,太子妃最后一面无论如何都要见。
阿淑扯了扯阿孟的袖子,阿淑已经被放出来,说明皇帝相信柳娘的清白。
她们几个赶紧动作,唤內侍抬着柳娘往太子妃寝殿而去。
柳娘到的时候,常夫人正在抹泪,太子也哀戚的站在一旁,常茂夫人、常升夫人也跟着流眼泪,床前还跪着朱雄英,新生的小皇孙也被奶娘抱来了。
太子妃仰躺在床上,上半身垫得高高的,见柳娘来了,手不住向她伸。
姐姐,姐姐,我来了,我在。
柳娘指挥內侍把她抬到床边,够着身子拉她的手。
说好一辈子姐妹……雄英和幺儿就托付给你了……来世再报恩德……太子妃泪流满面。
姐姐,姐姐,别说丧气话,不是说一辈子的姐妹吗?你还答应过照顾我生产呢?你忘啦!太子妃努力勾了勾嘴角,喟叹道:孩子……她已经没有力气劝慰柳娘的,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孩子。
柳娘见她诡异红润的脸色如何不知是回光返照,泣不成声,哽咽道:孩子,我会照顾好的,从今往后,这就是我亲儿子!这就是我的一辈子了……太子妃转动眼珠看着屋中她最亲近的人,无声对母亲和丈夫歉意一笑,又伸出左手。
太子一个健步走上来,太子妃拉着他的手。
柳娘退开,太子妃空出的右手被朱雄英死死拽住,小小年纪,他已经明白什么是生死离别了。
太子妃把朱雄英的小手放进太子的大手中,含笑而逝。
姐姐!柳娘悲鸣一声,倒在椅子上痛哭不已。
太子、朱雄英、常夫人、常茂夫人、常升夫人皆痛哭,一时之间悲声笼罩东宫。
太子妃丧礼尚未有规制,好在皇帝满意这个儿媳妇,太子也怀念发妻,一应礼仪从重从繁,立为祖宗法度,可传之后世。
柳娘身体之糟糕,太医再下严令,若是再下床走动,哀思过渡,定会难产!柳娘不能到灵前举丧,也派了贴身侍女前去跪经。
因太子妃死在腊月,停灵时间不能太久,二十一天已经是极限。
太子妃下葬之后,皇帝有意让一切终结在就旧年,也宣布了此次太子妃生产遇难的调查结果。
是二皇子秦王妃王氏勾结在宫中大元余孽做的,还把黑锅推到太子妾室身上,妄图以此搅乱储君内院,还试图挑拨皇室与功臣的关系,离间诸君与藩王的关系。
因事涉皇室阴私,王氏被秘密处死,宫中宫人再次清洗。
当然,太子妾室虽是被蒙蔽,也不是没有错,一并被削减位分,以观后效。
我不信!柳娘恶狠狠吐出三个字,她不信!你去等着常夫人,一定让她来一趟,无论用什么办法!柳娘不能眼睁睁看着太子妃去世了,连一个公道都没有,甚至她的家人都装聋作哑!今日宣布结果,常夫人一定在宫中。
阿孟脆声应下,小跑着去请。
好一会儿,阿孟才沮丧回来:主子,奴婢无能,常夫人不肯来,奴婢什么狠话都说了,她依旧不愿来。
阿孟去请皇后的时候都没有这么费劲。
不对啊,柳娘自持眼力,常夫人对女儿不是没有情义的,怎么突然就不管不问,连自己找她商量对策都不来呢!夫人可有说什么别的?没什么特别,只在分开的时候,夫人说王妃不该和她见面,最好什么都不知道……不好!柳娘听这话分明有破釜沉舟的决心,柳娘赶紧问道:父皇母后在什么地方?坤宁宫!送我过去!用特制暖轿!柳娘知道事情不会这么轻易结束,预防着自己还有奔波劳苦的时候,让人特意制了暖轿,里面温暖如春舒适无比,她若要移动不必走一步路,不用吹一捋风。
柳娘进了坤宁宫,阿孟几人手脚麻利把可活动的暖轿四边拆了,变成一个大椅子,让人抬进去。
她生产在即,制作暖轿之时就请示过马皇后。
果然,常夫人跪在殿中,额头带血,殿内并无宫人內侍,只有帝后和太子三人。
儿媳参见父皇母后,见过太子殿下,请恕儿媳无礼。
你怎么来了?马皇后问道。
儿媳想念姐姐,连连派人去请常夫人,常夫人却总是不来,今日听说她在坤宁宫,儿媳特来一见。
行了,别绕圈子了。
开平王遗孀说太子妃之死不简单,不是王保保之妹做的,你也这样认为吗?皇帝打断她们婆媳的寒暄,单刀直入问道。
回父皇,确实有此怀疑。
儿媳得到消息之后,若无母后所赐令牌,入宫定然受阻,到时太子妃难产,无人坐镇,危险加倍,此为其一。
到达东宫,产房外乱成一团,太子妾室各有命令,宫人无所适从,耽搁产房内物品供应,此为其二。
太子妃产房中熏香有毒,负责产房事务的刘嬷嬷乃是太子妃进宫后在东宫提拔的,这些事情非长居东宫之人不能办到。
因此,儿媳怀疑,太子妾室参与谋害主母,虽为蒙蔽,但至少推波助澜,隔岸观火。
此等罪行,只降位不足以罚,请父皇明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