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重物落入水中,激起一阵水花。
苏锦超手忙脚乱地在水里挣扎,慌忙中脚趾似乎触到了硬物,求生的欲望,让他猛然生出一股力气站直身体,从水中钻出头。
咳咳咳……咳……他大声地咳嗽,呼吸着潮湿阴冷的空气。
好一会,终于才想起抬头,看向自己被丢进来的入口。
头顶上方是一个由木条拼成的栅栏,看起来非常结实——这大概就是过去曾经听说过的水牢了。
但是,把人关进水牢,也用不着脱光犯人的衣服吧?!粗鲁、卑鄙、下流的贱民!苏锦超在心中大骂,却也心知肚明这无法改善自己目前够狼狈的窘况。
身上一丝不挂的浸在水里,而且这该死的水真够冷的,都已经隆春了,为什么冷得像冰水一样?再这样下去,过不了几个时辰,他恐怕就会活活冻死。
苏锦超打着哆嗦,尽量伸展脚踝,果然,这里的水不算很深,刚才他触及的硬物就是类似石砖性质的地面,以他的身高,踮起脚尖足以让头保持在水面上。
他这样不懂水性的人,被人无缘无故弄进水牢,可以如此镇定已算难得。
不过,他总不能一直维持这种踮起脚尖的姿势,总有力气用完栽进水里的时候,在此之前,他必须逃出去。
苏锦超再一次抬起头,打量头上的出口,那里离水面至少有三四个人的高度,要爬上去就是一个大问题,更不用说栅栏上肯定有锁。
他用手掌在石墙上试了一下,石头又冷又硬,上面湿漉漉的,根本不可能爬上去。
难道要活活在这里冷死?想到这里,身体似乎也感应到他的惧怕,狠狠打了一个哆嗦。
正在这时,头顶上 忽然传来声音。
苏锦超赶紧抬头,正好看见栅栏别人掀开,一个黑影簌然从上面落下。
扑通!溅起的水花拍了苏锦超满脸,他不禁又咳嗽起来,慌忙抹了一把脸,睁大眼睛看向水牢的新住客,立即失声大叫,是你?!既意外,又不是太意外。
哼,当然是我。
绵涯见到他,倒是一点也不觉得惊讶,只是眉头皱了一下,抬头去观察上方的入口。
苏锦超赤裸的和绵涯想见,本来担心他会揶揄自己两句,没想到他居然视而不见,虽然松了一口气,但同时又觉得大受侮辱,看绵涯正眼也不瞟自己一下,就往别的地方打量,顿时有些莫名其妙地不甘心起来。
喂,为什么你穿着衣服?苏锦超愤愤不平地问。
这个问题无头无脑,又非常暧昧,让不想理会他的绵涯也不禁转回头,露出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的表情。
可恨!我被关进来的时候被脱了衣服,怎么他们不脱你的?说!你们是不是串通好了,要在本公子面前用诡计?告诉你,本公子可不是那么笨的人。
绵涯似乎此时才发现水里的苏锦超是浑身赤裸的,放肆地打量了水中若隐若现的白嫩身躯一番,嘴角慢悠悠地浮现一丝笑意,我如果也被脱光了,那岂不是太便宜你了?什么?你想偷看我强壮的身体,想了很久了吧。
不过,没那么容易。
苏锦超勃然大怒,脖子上的青筋直跳,昂头道,谁想看你丑恶难看的身体,在西雷那么多没人本少爷都不屑一看,想讨本少爷欢心你连边都靠不上。
那你为什么对我穿着衣服这件事这么不高兴呢?那是因为……苏锦超瞪着眼睛。
因为什么?绵涯好笑地调侃。
因为……冷!苏锦超悻悻道,你不会笨到连水冷不冷都分辨不出来吧?你脱光了站在水里试试!绵涯一哂,搞了半天,你是想我可怜你,把身上的衣服分给你穿。
我才不干。
苏锦超气得几乎晕倒,把头狠狠扭到一边。
踮起脚尖在水里站了这么一会,他的脚踝已经开始隐隐发疼,寒意冲击着每一处肌肤,好像正把他体内仅存的热量一点一滴带走。
手按在潮湿坚硬的石壁上,勉强忍耐着。
绵涯个头比苏锦超高,在水里可以直接站稳,不必踮起脚尖,比苏锦超自在多了。
他等了片刻,见苏锦超呆在角落里一声不吭,倒很意外这脆弱的小子能坚持这么久。
此时的苏锦超脸朝向墙壁,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光裸的背部在水下阵阵轻颤,带起一丝涟漪,可怜之外,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动人。
绵涯瞧着瞧着,心里忽然一热。
一种形容不出的柔软的感觉,无声无息漫上来,让绵涯觉得怪异而不安,心里不禁埋怨起丞相来。
要不是丞相想出这种馊主意,自己也不会莫名其妙地想到别的地方去。
更糟糕的是,连大王也赞成丞相的方法。
要命!这次任务完全是赶鸭子上架,绵涯非常反对以这种方法对付敌人,他宁愿到战场上一刀一枪的和敌人厮杀。
但如果自己违抗王令,被赐死固然是天经地义,但是——大王会不会也杀了苏锦超呢?这家伙虽然嚣张跋扈,没有任何优点,可是就这样杀了,也怪可怜的……喂。
绵涯喊了一声。
见苏锦超不理睬,在水里走到他身后。
拿去吧。
肩膀被什么东西碰了碰,又湿又软,苏锦超转过头,眼帘霍然跳入绵涯精干结实的上身,猛地一愣。
下一刻,他才意识到绵涯递给自己的东西,正是绵涯脱下的上衣。
穿上。
看苏锦超还在发愣,绵涯把湿漉漉的衣服往苏锦超头上一丢,转身走到水牢的另一个角落,两手抱起在胸,闭起眼睛。
苏锦超很诧异这粗鲁的混蛋居然也有如此仁义的举动,这样绵涯不是会很冷吗?不过求生欲占了上风,他还是毫不犹豫地把衣服套上了,有一件遮体之物,总比没有要好。
但实际上一层已经湿透的衣服并不能带来多少热量,穿上后,苏锦超还是觉得自己在发抖。
看来真的需要和绵涯这个难友商量一下逃离的方法。
估计绵涯也不喜欢被关在水牢里吧。
喂。
感觉到人在水里移动时水波的荡漾,绵涯知道苏锦超已经磨磨蹭蹭到了自己身边,所以一听见苏锦超的声音,他就睁开了眼,看着穿上自己衣裳的苏锦超。
衣裳有些大了,这小子个子比自己矮,肩膀也不够自己宽。
可是沾湿的布料贴在肩上……唉,挺好看的……苏锦超摆出一副商量的模样,冷咳一声,嗯,我们要想个办法逃出去。
这里的水真是冷死了。
这是地脉的水,比阿曼江水冷得多。
怪不得这么冷,真要命。
不过现在没工夫说这个水,逃出去才是最重要的事。
怎么才可以逃出去?你想到法子没有?面对苏锦超超急切的询问,绵涯一点反应也没有,两眼一闭,又继续养神,气得苏锦超咬牙切齿,用手去推他的肩膀,喂!我问你话,你聋啦?没有没好气地扫他一眼,我不是和关你的人串通好了,要对你用诡计吗?既然如此,我又怎么可能帮你逃走?苏锦超顿时被他堵得没话说。
绵涯看他脸色冻得发青,那张漂亮精致的脸上写满失望,不禁心肠一软,再没有吊他胃口的兴致,开口说,现在还不能行动上面的看守随时会透过栅栏窥看我们,再过两个时辰他们会换班,那是最容易放松紧惕的时候。
只有到那时,我们才能找到逃走的时机。
苏锦超眼睛大亮,忙问,怎么逃?墙壁这么滑,又高,你可以爬上去吗?绵涯说,再等两个时辰,你就知道了。
现在告诉你也白搭。
苏锦超叫苦道,两个时辰?一个时辰都很难熬了,冻死了。
又狠狠地打了一个冷颤。
绵涯瞅他一眼,皱着眉问,你穿了我的衣裳,还是很冷吗?当然!你那件破衣裳……苏锦超猛然止住,想着人家毕竟好心好意把衣裳脱下来给自己,虽然太薄不抵寒,还是没理由抱怨,便转口说,很有用。
不过就是水太冷了。
绵涯在水下抓住苏锦超的手一握,果然冰凉凉的一点热意都没有,知道他这种公子哥儿,和自己这种常年在苦寒环境下练武的人是不能比的。
他只是为了试探对方的体温,正准备松开苏锦超的手,却不料苏锦超在如此冰冷下碰到一个暖烘烘的东西,哪里肯轻易放开,自动自觉的反握紧了绵涯的手,不肯让他松开。
绵涯心里一颤,目光往苏锦超那边一瞄,原来苏锦超也正眼睛亮闪闪的瞅着自己。
那种亮闪闪的目光,俨然就是冰天雪地里看见一个大暖炉的兴奋。
即使这只暖炉不是那么完美,也曾经害他狼狈了许多次,可是——暖炉毕竟是暖炉,他正急切需要。
借光。
苏锦超喃喃一声。
绵涯正要说话,一个冰凉凉的身子就已经捱过来了。
大剌剌地靠近还在发愣的绵涯的怀里。
两具身躯间的水被挤出去,直到两人的身体尽最大的程度紧贴,肌肤之间,只隔了苏锦超身上穿的那层薄薄的衣料,绵涯身上的热一下子就透了过来。
嗯。
苏锦超觉得自己简直被火烤着,温暖惬意之中,情不自禁发出一声极舒服满足的呻吟。
绵涯却觉得自己像听见了一道炸雷,震得浑身都哆嗦了。
那绝不是冷的。
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搞的,牙齿莫名其妙就打起颤来,苏锦超贴在他身上,贪婪地汲取着他的体温。
冰冷,却软弱无骨的迷人,毫无防备的简单。
看不出来,你这家伙也有点用处,身子居然这么热,本公子……闭嘴!绵涯一声低吼。
他似乎有些恼火,好像最终还是着了那个整天胡思乱想的丞相的道,可是恼火之中,似乎又带着一股新鲜的惊喜。
他感到苏锦超贪心不足地还在往自己怀里挤,恨不得连背部都能贴上自己的身体,低声说,你别动来动去,真是一条小肉虫。
窝在绵涯的怀里,就像怕冷的猫儿,窝上了一个大暖炉。
就是你。
绵涯毫不犹豫地丢了答案。
然后抬起双手,把苏锦超抱在怀里。
果然,有了他的手臂环护着苏锦超的背部,传递着热量,这贪图享受的小子顿时乖多了。
混蛋!你说谁是小肉虫?苏锦超不忿地抬起头抗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