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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祸至

2025-04-03 14:36:20

段岭晕头转向,上马时回头望去,月光下,高粱此起彼伏,四处都是刺客袭来的痕迹。

不……等等!段岭焦急道,他会死的!管不了他了!郑彦大声道。

一阵风吹来,段岭转过身,眼中映出高粱地中的景象。

狂风掠过,高粱被吹得低伏下去,郎俊侠孑然一身,双手持青锋剑,面对四面八方涌来的刺客。

时间的流动仿佛变得异常缓慢,从他们相遇的第一天起,段岭便仿佛从未真正地认识过他,印象里的他总是那个即将离开自己的背影。

在名堂外转身离去的背影、上京风雪夜里艰难起身,面对刺客的背影、父亲回来的那一天,他翻身上马,离开的背影……及至如今,他仍然背对着离开的段岭,甚至不曾回头。

段岭看到的,总是他的后背,记忆最深刻的,也只有他的背影。

段岭缓缓闭上双眼,抽出箭矢,一根接一根将箭囊射空。

紧接着郑彦一手控马,反手按住了段岭,强行让他俯身。

越来越多的元军从官道上冲下,如同海啸一般涌进了麦田,郑彦抽剑,剑光频闪,鲜血遮蔽了段岭的视线。

乌云涌来,遮没了月光,郎俊侠面对一众刺客的身影被黑暗所取代。

紧接着在那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夜里,火焰接二连三被点亮,蔓延。

武独——!段岭大喊道。

武独放完火,火借风势不住席卷,火舌开始大片地扩散,冒出浓烟,他驾驭奔霄冲来,侧身贴向郑彦的奔马。

郑彦将段岭猛地一推,推向奔霄。

疾奔之中武独抓住了段岭,甩开背后元军,与冲过高粱地的辽国卫士会合,冲出了元人的包围圈。

滚滚浓烟冲天而起,在破晓之时弥漫。

段岭疲惫不堪,靠在武独背上,仍不住回头望。

耶律宗真的卫士们被熏得满脸黑灰,与他们会合,转入小道,抄近路前往黑山谷。

正午时分,苍白日光下,所有人翻身下马,筋疲力尽。

武独挨个点数,宗真的卫队折损近半。

进入黑山谷前,我们再没有办法抵挡元人的追杀了。

耶律宗真说。

不必担心。

武独卸下头盔,扔在地上,发出声响,他跪在溪水前洗脸,冰冷的水令他清醒了些,并长吁了口闷气,抬起头,在刺目的阳光下稍稍眯起眼。

只要过了汝南。

武独说,我们就安全了,我的部下都在那儿等着,只要元军敢进黑山谷来,不会让他们活着出去。

耶律宗真问:你们那名被抓住的同伴怎么办?段岭身边只有有限的几个人,耶律宗真从开始就一直注意着郎俊侠,只是不方便问。

我另想办法。

武独说,你们有多少人被俘了?剩不下几个。

耶律宗真说,还是要以大家的安全为目标,如果可能,我也不想扔下他们。

武独沉吟片刻,说:先和大部队会合后再想办法。

武独喝过水,提着头盔起来,回去找段岭。

段岭困倦已到极点,倚在树下不知不觉地睡着了,郑彦在一旁守着,武独刚一靠近他,在他身边蹲下,段岭便蓦然醒过来。

武独把手放在段岭的手背上,稍稍紧了紧。

出发了吗?段岭没有提郎俊侠的事,只是茫然地问道。

喝点水就走吧。

武独说。

众人短暂休息后,再次踏上逃亡的道路。

前去侦查的述律端回来了,告知元军还在尾随,速度却稍稍放缓了些。

宗真手下配备的都是健马,段岭与武独骑的又是奔霄,已甩开了他们十五里路远。

大家上马时,耶律宗真用辽语朝段岭说:我碰上他了。

谁?段岭也用辽语回答。

布儿赤金拔都。

耶律宗真答道,带着元国第一勇士阿木古,你的朋友与阿木古交过手,你不知道吗?段岭与宗真对话,其余人便站在马前等候他们上马。

段岭说:先进黑山谷去,他们追不上咱们的。

那个人。

宗真用辽语说,对你来说,很重要吗?段岭答道:上一次交战时,我已经和拔都说清楚了,对我来说,咱俩的安危比……我是说那个人。

宗真打断他,被抓走的人,他是鲜卑人?段岭一怔,沉吟片刻,转过头去。

没有。

段岭抬眼再看宗真,说,他曾经背叛过我的父亲,也背叛了我,至少目前以我所知是这样。

宗真答道:鲜卑人总是这样,口不对心,摇摆不定,走吧,先走再说。

宗真与段岭上马,前往黑山谷。

沿途经过汝南城,武独侧过头,与段岭一同注视着破败的汝南。

突发奇想的一次离开,竟会引出这么多事,段岭实在无法相信,这一切居然就伴随着一个念头而演变至此,纷繁错杂的事来得实在太快,以致于令他措手不及。

武独仿佛知道他的内心所想,认真道:许多事的发生,乃是命在指引,诸人皆有命。

驾!武独快马加鞭,奔霄冲进了山谷内。

风云聚散,段岭还来不及再看一眼自己的故乡,便进了黑山谷中,他们经过先前驻扎的伐木场,朝阳的那一小面山被砍出不少树桩,浔水上游的刨枝机关弃置着。

在哪里?段岭问。

快到了。

武独带着他们越过伐木场,朝更南边行去。

到得此处,已近乎完全脱险,再朝南赶路一昼夜,就能抵达陈国地界了。

山林中飞鸟盘旋环绕,初入冬时黑山谷已下过一场小雪,此处距南陈疆域不过二百一十里。

段岭看见了山脚下的陈*营,如得大赦。

进营时,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秦泷出营来接,身后跟着邺城、河间两地的军队。

校尉、太守大人。

秦泷见来了这么多人,里头居然还有辽人,略有意外,却没有多问,答道,斥候带来信报,元军先锋部队正在逼近黑山谷。

预备好伏击了吗?武独问。

已经在峡谷两侧埋伏下。

秦泷说,只要敌军来袭,发动埋伏,足可制胜。

然而有件事,必须告知两位。

什么?段岭突然有了不祥的预感。

我们的斥候在路上杀了一名元人信使。

秦泷说,信使携有窝阔台的亲笔信,是写给布儿赤金拔都的。

段岭与武独沉默,看着秦泷。

秦泷:窝阔台认为他们在落雁城浪费了太多的时间,十天前发出命令,让他们尽快转向,改而攻击邺城。

而且,七夕夜里布儿赤金拔都战败,朝托雷写信求援,托雷说服了察合台,将这五万大军交给他指挥,由查罕作为监军辅助。

段岭仿佛掉进了冰窟里,暗道不会吧,本以为来年元军才会卷土重来,没想到他们居然要在正式入冬前就彻底解决掉邺城。

十天前?段岭问。

是的,十天前。

秦泷答道。

那个时候自己还没到落雁城,原本元人的计划只是攻打落雁城,挖出藏身城中的宗真,战略目标临时改变,莫非是窝阔台不打算再帮韩唯庸了?你先带客人们去休息。

武独朝段岭说。

段岭沉吟,武独认真地看着他,段岭只得点头,朝耶律宗真做了个请的手势,带他前往监军营帐里去,吩咐人安排辽军的歇息之处。

刚要坐下时,耶律宗真却进了帐内,帐篷中只有他们俩。

这儿还是不安全。

段岭说,暂时休息一晚,明天我让人护送你们南下,抵达邺城后,再送你们西行,从玉璧关或是潼关出关。

不。

耶律宗真一手放在段岭肩上,认真道,我与你们同进退。

段岭说:你的性命至关重要,陛下。

你的性命也很重要,殿下。

耶律宗真笑道。

段岭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元军锲而不舍,追在后头。

段岭朝耶律宗真说,以拔都的作风,他不会离开大部队太远,现在他已经与大军完全脱离了,你觉得这是为什么?他们很可能会弃落雁城,越过浔水,入侵陈国地界。

耶律宗真显然十分了解拔都,答道,背后有着大军的支持。

所以我无法保证你的安全。

段岭说,最稳妥的方法,就是你尽快回去。

回去以后我也无法调动军队,在第一时间来救你。

耶律宗真说,前天夜里咱们脱逃时,元人一定改变了策略,为了追到我,我猜想是沿途南下,入侵邺城。

这也是段岭最担心的地方,本意是救下耶律宗真,没想到拔都居然要借着元军势大,一雪战败之耻。

希望拔都只是意气用事,并未有完善筹谋。

五万元军,这次再过浔水,绝非上次五千人的规模,邺城与河间将被夷为平地。

明天再说吧。

段岭还需要好好地想一想。

耶律宗真点头,径自出帐篷去。

段岭从前对他并不太熟,重逢后,彼此加深了了解,方逐渐意识到,宗真就像多年前给自己的印象一般,乃是性情中人。

如果他不是辽帝,自己不是陈太子,段岭更希望能交上这位毫无利益掺杂其中的挚友。

武独让你先睡会儿。

郑彦撩起帐帘,端着一点吃的,进来说。

段岭身心俱疲,郎俊侠生死不明,拔都正在逼近黑山谷,事情正在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

这伙元人。

郑彦说,简直不按规矩玩。

兵贵在防不胜防。

段岭答道,这是窝阔台的作战习惯了,只是我没想到,他们居然这么铁了心,要拿下邺城。

该来的总是会来。

郑彦答道,你也别太操心了,又不是你害的。

郑彦这么说,是因为他不知道内情,只有段岭心知肚明,拔都为什么这么执着于上门来踢馆,除却元的虎狼天性外,还有另一个目的。

简直是太蠢了,就像个总是长不大的小孩——段岭不禁心想,哪天他要是把自己抓住了,说不定要在南陈太子脖子上套个狗圈,趾高气扬地牵着他到处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