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完毕,谁也无意在厅中久留。
四人熟识已久,也没有什麽客套的必要。
出了大门,互相告了个别,就分别向着两个方向离开了。
信云深整个人都趴在高放肩上,哼哼着道:小放,我们分开这麽久,你有没有想我?!这些天我忙得焦头烂额,每到晚上却要独守空房,很凄惨的。
还未走远的楚飞扬听到这委屈得快要滴出水来的声音,忍不住狠狠地一抖。
高放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又牵起信云深的手,柔声说着什麽。
两人肩并肩地一起走着,信云深轻甩着高放的手还有点在撒娇卖乖的嫌疑。
这人自从接管清风剑派之後,在人前就是一副严肃模样,一派掌门八面威风,可私下里还是仗着小师弟的身份素行依旧。
明明早就不是那些年的纤细少年模样,偏偏他做起那些装乖之事仍旧得心应手,借着这样的便利不知道讨了多少便宜去,连君书影都吃他那一套。
一旦起了这份攀比之心,有些人的心思就又开始活络起来了。
可惜江湖闻名的楚大侠少时成名,侠名远播,还是个小屁孩的时候就被四五十岁的大汉敬称为大师兄,十几岁行走江湖时更被一些人当作足以信赖依靠的中流砥柱,注定了他从没有过撒娇的机会。
这个时候想捡起来未免太晚了些,而且这个不解风情的家夥肯定不会买帐。
想着小师弟撒娇赚来的是万分呵护,他若如法炮制只怕惟有一盆冷水。
楚飞扬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有一种淡淡的惆怅掠上心头。
君书影敏感地察觉到他情绪起伏,扭头看他道:飞扬,你怎麽了?无事。
楚飞扬展臂揽住君书影的肩膀,仰天道:古人云人心不足蛇吞象,为夫深以为然也。
君书影:……楚飞扬一边走一边瞧着四处的屋舍,又问君书影道:此处之事不是一日能了的,恐怕要多住上几日了。
书影想住哪里?他知道君书影向来奉行享受至上,之前是情势所逼,一切从简,如今有了条件,就算只住几日,也是定不能随意将就的。
反正此时两人闲来无事,四处转了转,就选了一间看上去幽静又干净的房子安顿下来。
君书影将里里外外的衣裳换了,才总算是舒了一口气。
楚飞扬泡好一壶茶放在桌边,又取来一把木梳,将君书影的头发解了,重新替他细细梳理起来。
君书影捧着一杯茶,挑眉看楚飞扬道:又不是女子,何必这麽讲究。
这跟女子男子有何关系。
你头发没干,这麽湿着束起来,又到处吹风,小心头疼。
楚飞扬用手指在他发间灵活地穿梭,在头皮上四处按摩,君书影舒适地闭起双眼。
楚飞扬低头看到他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手下的动作越发温柔起来。
等到他将君书影的头发重新束起的时候,外面已现暮色。
楚飞扬放下梳子,接过君书影的茶碗喝了一杯水,道:天色这麽晚了,我准备去地牢看看情况如何了。
君书影也起身道:那我和你一起去。
两人一道出了门,楚飞扬笑道:说起来,燕其邀你前去,不知有什麽事,你准备何时过去?!再说吧。
君书影有些郁闷地道。
楚飞扬想了想又道:我倒不知道你们何时变得这麽亲密了,明明之前还总是喊打喊杀的。
小时候的事君书影自然没心思再提,要说後来──君书影想了想道:那次天一教操办奇珍大会的时候青狼不是扬言要把天一教最华美的宝贝送给别人,燕其以为说的是他,华而不实。
所以燕其就来找你和高放了?楚飞扬哭笑不得地道,真够热闹的。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到了地牢门外。
守门的几个人是清风剑派的弟子,一眼认出来楚飞扬和君书影,便忙打开牢门。
牢门内是一道幽长狭窄的长长的阶梯,一直通往下方。
两人拾级而下,一路上虽有火把照亮,越往下走还是感到一阵阵冰凉潮湿。
还没走到关押无极庄主的牢房处,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争吵声。
楚飞扬和君书影快步走了过去,就看到无极庄主两手扒着牢房的栅栏,双目通红,如同死敌一般看着牢房外的袁康寿。
这美貌妇人原先身上那一股淡漠威仪早已不见,有的只是面对仇人的极端痛恨。
袁康寿,你这无耻卑鄙的小人,你以为你不承认,你所犯下的罪孽就可以一笔勾销了麽?!你做梦!整个牢房外只有袁康寿一人靠近那里,不知道先前说了什麽,又惹得无极庄主勃然大怒。
程雪翔在角落里,只管抱臂站着,一脸无奈地看着面前景象。
楚飞扬走过去问道:程兄,如何了?误会可有解开?程雪翔叹道:哪有那麽容易,从我来到这里,听他们来来去去争执到现在,我听着都觉得一头雾水了。
他们说什麽了,你听出什麽来了?君书影问道。
说到这个话题,程雪翔突然有些不自在起来,手中折扇开了又合,似乎不知如何开口。
君书影皱眉道:你扭捏什麽?他们这一男一女不共戴天的,连女儿都出来了,无非就是些男女之事。
只说他们仇恨从何而起,细节处有何疑点,你有何不能启齿的。
这……程雪翔以扇掩口,无奈地看着君书影。
就是这细节处的疑点,才一时间令人难以启齿啊,何况那又是他尊重的恩师。
那边两个人还在激烈争吵,争吵的内容已近偏执,毫无参考价值。
程雪翔小心措辞,将事情大概说了一下。
……无极庄主以为那一夜是我师父,可是师父却执意否认,说从未与无极庄主有过任何男女之情。
後来师父伤好之後悄然离开,无极庄主已有身孕,便不顾四方寨的祖训,离开寨子去找他。
她当时身为四方寨主,依祖训绝对不能离开寨子,否则四方寨必遭天谴。
她去中原武林找师父,师父当时已是武林盟主,她连师父的面也没见着,便只能回了寨子。
可是回去之後──四方寨已经毁了?君书影道。
他想起来路上所见的那寨子的断壁残墙,如遭雷击一样的凄荒,这结局已不难猜。
程雪翔点了点头:这座深山处总有些不可思议之事。
有连山族人异血在先,我想四方寨的祖训也许另有玄机,又或许这一切只是巧合。
但不管如何,四方寨毁了,许多人死在那次雷击当中。
四方寨主的仇恨便是因此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