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审讯

2025-04-03 14:47:03

罗冀在医院里醒来的时候全身上下接着无数条导线,身边布满了冰冷的医疗仪器,病床边上,心腹医生正弯腰看着他,满脸都是终于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罗冀慢慢抬起扎着针头的手,医生想拦住他,但是被罗冀用眼神阻止了。

罗冀缓缓的、费力的摘下氧气面罩,咳了两声,低声问:有什么异动?没有,厨师已经被关押起来了,别人不敢轻举妄动,只等着您来审问。

罗冀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又费力的抬起眼向周围望去。

在环视了空无一人的病床周围之后他稍微露出一点失望的眼神,医生大概知道他在想什么,忍不住咳了一声:这个……罗先生,有一句话我不知道当说不当说……罗冀没有做声。

医生当他是默许,便低声道:罗先生,那个叫做林风的少年,我看您还是稍微提防他一点比较好。

可能只是我的错觉罢了,但是他好像没有您说得那么……那么和善,相反有时候他给人的很奇异,甚至于可怕……要知道我在为您服务以前当过法医,见过的穷凶极恶的罪犯也有不少,那个少年身上总有股似曾相识的血腥气味,让我觉得他没有这么简单。

医生懒了罗冀一眼,见他没什么表情,忍不住又道:当然您如果只是宠爱一个美丽的少年就罢了,如果过分信任他的话,很可能会陷入可怕的陷阱里边……我没有过分信任他。

罗冀突然淡淡的道。

医生恭敬的低下头去。

我只是想让他过得开心一点,他曾经因为家庭的原因而被亲人背叛,他不会相信别人,而且非常敏感,容易被伤害。

因为他无法承受一点点怀疑,所以我必须做到至少看上去对他完全没有危险。

罗冀叹了口气:就像是把刚出生的幼猫从母猫身边抱走,小猫会非常警惕和恐惧,这个时候就算它抓你挠你,你也必须做出一副完全不在乎的样子来。

因为只要你稍微反应一下,它就会认为你准备伤害它,哪怕从此以后你使出全身解数去讨好,它也再不会亲近你了。

医生忍不住打断他:可是罗先生,我真的觉得他没有那么简单!您抱来的可能不是一只小猫,而是一只还没有长大的小老虎!……那你就把这种感觉当作是错觉好了。

医生在病床前重重的低下头:非常抱歉罗先生,但是身为罗家的手下,我没有办法对有可能伤害您的事装作熟视无睹。

您知道吗?在您昏睡期间有人目睹林风离开了医院,他一个人回到了罗家不知道在干什么,如果他真是这么关心您的话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算了,罗冀淡淡的打断了他,通常来说被自己养的小动物所厌恶,都应该是主人的错。

医生还想急切的说什么,但是就在这个时候病房的门被推开了,林风走进来,看到两个人在说话的时候条件反射性退去了半步,抱歉,打扰到你们了吗?罗冀的视线越过医生,向林风温柔的招了招手:没事,你过来,让我看看你。

林风顺从的走过去,病房里惨白的灯光映在他脸上,皮肤苍白到透明,连一点瑕疵都没有,就好像是个无机物一样没有一点人气。

在和医生擦身而过的时候,林风轻轻的微笑着低下头:呐,这段时间以来真是辛苦您了啊。

医生难以察觉的颤抖了一下,加快脚步走出了病房。

在关上房门的刹那间他看见林风坐在床边上望向罗冀,而罗冀微笑着,几乎是很温柔的拉住了林风的手,看上去无间无隙,没有一点是虚假的深情。

医生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他尽量不发出声音的关上了病房的门。

罗冀在住院的一个多月时间里没有过问投毒事件的一个字,也没有见余丽珊。

余丽珊好几次请求去病房里探视,但是都被罗冀毫不留情的拒绝了。

理由很简单,因为林风在医院里。

这个少年每天都跟随着罗冀,时刻形影不离,如果放余丽珊进来的话他们两个人可能会当面撞上,引发出严重的后果。

所幸余丽珊最近好像在忙着其他什么事,一直遮遮掩掩的,罗冀不想见她,她也未必真心想见罗冀。

她最近被银行催促得很紧,罗冀在中毒前就不想帮她,中毒后就更不愿意见她了,也不知道她是如何跟银行交涉的,竟然到了这一步都没有被送上法庭。

七个星期之后罗冀出院了。

毒素在体内腐蚀了内脏器官,虽然现在可以出院,但是他必须在家里静养很长一段时间,而且有可能会在将来产生一些器官问题。

林风对此似乎有些忧虑,趁着医生来做最后检查的时候他忍不住问:您说毒素会给身体留下后遗症,也许会是器官方面出现问题,按照罗先生目前的身体状况看来,这些后遗症会在什么时候爆发呢?医生遗憾的欠了欠身:这个我们也不大清楚,只能尽力而为。

不过罗先生身体根基非常好,也许十年二十年都说不定。

林风唇角颤抖了一下,罗冀以为他紧张,安慰性的按住了他冰凉的手。

手指尖触到少年的脉搏,心跳出乎意料的快,并且杂乱不稳。

……那到时候……林风轻轻的问,……他会死吗?罗冀以为那是紧张和恐惧,他不知道那少年手上冰凉的皮肤下,其实正隐秘的传递着兴奋的脉搏。

也说不定吧……医生为难的笑着,十年二十年过后,可能医疗界就已经研究出更先进的治疗方案了,所以其实也不必这样担心。

林风垂下眼睫,温和的微笑:这样啊,……在乘车回到罗家的一路上,不知道是因为身体的疲惫还是心理上到了极限,林风一直背靠在车后座上闭目养神,长长的眼睫扇羽一样覆盖下来,从侧面看去神情貌似是安静的,仔细打量的话,却有些自始至终挥之不去的焦躁。

车没有在罗家大门停下,而是转去了偏门,停在后院一栋青灰色砖瓦院子前。

罗冀拍拍林风,低声道:下车,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林风条件反射性的伸手去扶他,但是被罗冀挥开了。

他自己走下车,虽然行动还暂时有些迟缓,但是非常的稳当。

林风跟在罗冀身后看着这一切,眉心皱出了细小的纹路。

灰暗的院子里,大门口站着两个石雕一样的警卫,一左一右端着冲锋枪。

穿过大堂里边有一条长长的、幽深的走廊,在尽头的一个房间门口站着贴身保镖,看到罗冀他们走来,立刻欠了欠身,为他们打开了房门。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朝向的关系,石头房间里非常冷,林风刚走进去就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一扇小小的窗户开在墙壁上方,而且仅仅是半开着,所以即使是大白天,房间里的光线也非常昏暗。

房间中间的木椅上坐着一个人,被反绑着,面对着前方的审讯台,两条腿都在不停的发抖。

林风定睛一看,是那天的那个厨师。

短短几个星期的工夫,厨师整个人就像是老了十几岁一般,两鬓边的头发都显出了大片的灰白色。

林风在心里无声的叹了口气,轻轻垂下眼睛。

他知道什么叫做一夜白头,看起来只会发生在小说里的情节其实是真的,总有那么一种痛苦和绝望可以泯灭你生存下去的勇气,让你一夜之间须发近白,十几年的时光在短短刹那间从你身上悄然溜走,带走你的生命力,只留下一副由仇恨驱使着的悲哀的躯壳。

厨师咳了两声,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罗、罗先生……听说你终于决定要交代了,我觉得很高兴,再拖下去的话于我于你都非常不利啊。

罗冀拉着林风在审讯台上坐下,这是一个面对被审讯者的方向。

林风一开始有些犹豫要不要坐下,但是罗冀坚决的把他按在了座位上。

您……也许你会觉得奇怪为什么我把你也带来,罗冀打断了林风的疑问,声音近乎是温情的,我觉得你也差点成为投毒事件的受害者,所以处理的时候不能瞒着你,总不能让你觉得跟着我的话自己的生命安全没保障吧。

……林风无声的低下头:是。

那么我们开始吧,厨师先生。

罗冀转向几步之外的犯人,声音比石头房间里的气温还要冷淡,——第一,在背后指使你对我们下毒的人是谁?厨师抬起头张开嘴,刚要说什么,突然房门被一把推开了,医生急匆匆的走进来:罗先生!夫人她在门口,说一定要见您!她来做什么?医生犹豫了一下,夫人说……说怕您在审讯的时候被其他人误导……所以一定要来参加审讯……没有等罗冀开口,林风平静的打断了他:夫人说的是我。

他站起身,征询的眼神望向医生:您需要我先行离开一步吗?罗冀坐在林风身边,当林风站起身来的时候,从他的角度是看不见少年的脸的,只有医生才能清清楚楚的看到他有着什么样的眼神。

那是怎样的目光呢?带着巨大的压迫和居高临下的残忍,虽然是用征询的口气在对自己说话,然而眼睛里却明明白白的写着对自己的憎恨和厌恶。

刹那间医生觉得自己一直以来对这个少年的防备都被完全看穿了,这个认识让他不由得有点狼狈。

小林公子……当然如果不介意的话……林风,罗冀稳稳当当的说,你留下。

医生忍不住劝解:罗先生,夫人她才是您明媒正娶的妻子!她——叫她在隔壁房间等我。

医生迟疑了一下,这片刻的犹豫险些点燃了罗冀的怒火,他猛地一拍桌子:如果她还敢跟我胡搅蛮缠的话!就叫她滚!医生吓了一跳:是!是!说着赶紧关上门,匆匆的跑回去向余丽珊汇报去了。

一直都不言不语暗中忍耐着的人,只有到了最厌恶和最憎恨的时候才会脱口而出滚这个字。

罗冀的神色非常可怕,几分钟之后才慢慢恢复了正常。

他靠在椅背上深吸了一口气,重新望向厨师: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在背后指使你投毒的人到底是谁?给了你什么好处?厨师的声音沙哑,带着明显的颤抖:是……是余夫人……虽然声音压抑嘶哑得几乎听不出来,但是余夫人三个字还是清晰的传到了罗冀的耳朵里。

林风默不作声,从眼角望过去,只见罗冀的脸色阴晴不定,似乎要猛地拍案而起扑上去杀人,又好像因为什么特殊的理由而竭力压抑着。

余夫人三个字一出口,一切就已经没有退路了。

厨师咬紧牙,一字一顿的说:夫人她说,她说她想让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