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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此剑名为天丛云

2025-04-03 14:50:45

日本,三重县。

月色如霜,白雪覆盖在山道上,神宫下的石板台阶泛出苍青色的光。

一个长发披散、白袍曳地的人影从雪地中走来,穿过凝固着冰凌的鸟居,踏上覆盖着积雪的长长的参道,走进了空旷的神殿。

大殿中除了若有若无的哭声,只有他的脚步一声声回响。

顺着那哭声传来的方向,他缓缓走向神殿深处一座祭坛,只见青色灯火映照下,祭坛上有一铺陈黄金的红石箱,箱内供着一把二指宽细、通体漆黑的长刀。

就是这哭声把我召来的吗?那人喃喃道,伸手从黄金架上拿起长刀。

就在这一刻,哭声截然而止,紧接着罡气从神殿中席卷而来!那狂风铺天盖地浩浩荡荡,如兽口大张择人而噬——白衣人的袍袖和长发刷然扬起,但他连头都不抬,只猛一扬手!只听呼地一声,那劲风蓦然消失无踪,只留下凄厉的哭声如同不甘心般发出尖啸,紧接着冲出神殿,消失在了广袤夜色的远方。

——明王殿下。

这声音从白衣人身后突兀地响起,只见神殿中出现了一个约莫三四十岁、但须发皆白相貌阴鹫的男子,向白衣人深深鞠下一躬,道:又见面了,孔雀大明王殿下。

摩诃转身望去,眯起眼睛,这个神情让他浓密的眼睫看上去更有一种刀锋般狭长的弧度:你是谁?男子并未起身,只微微抬起头露出脸:鄙人叫相田义,曾有幸在中国大陆地底的魔禁石窟中见过明王殿下一面。

眼下冒昧设祭坛作法召来殿下,是因为有事相求,愿以此剑为重酬相谢。

摩诃记得魔禁石窟,但对相田义这么个可有可无的小角色早就已经没印象了。

他艳丽无双的眉眼丝毫不动,淡淡道:噢——那你有什么事呢?这口气听起来并无任何异常,然而熟悉他的人会知道,如果他下一刻暴起杀人剖腹剜心,那之前也是像这样没有半点异常的。

相田义却没有任何畏惧的表情:请问殿下知道手中这把剑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发出哭声吗?……如他所料摩诃并没有回答,相田义直起身,直视着高处祭坛上的孔雀明王:——此剑名‘天丛云’,是伊邪那岐大神第三贵子建速须佐之男命流离人世时,斩八岐大蛇而得到的佩剑。

须佐之男出世时,受到父亲的册封为海洋之神,然而他却因为思念黄泉比良坂之后的母亲而终日痛哭,因此惹怒父亲,被赶出了藉以托身的海洋……摩诃的神情微微一动。

后来天丛云剑被须佐之男献给天照大神,又传给天孙琼琼杵尊,于天皇处一代代流传,与八咫镜和琼勾玉一并被称作我国三大神器,具有呼风唤雨、降服海龙的异能。

相田义顿了顿,吸了口气道:我东京密宗门,历来受伊势神宫委托,秘藏神器八咫镜的镜心。

然而门下有一弟子趁掌门入魔之际,携带神器逃窜到异国,凭密宗门之力已经很难再把八咫镜从他身上剥离开来了。

如果明王殿下能帮助我等找回八咫镜心的话,我愿意以八十八个活人献祭,另将这珍贵无比的神剑天丛云献给殿下……摩诃微微笑起来,道:八咫镜。

他握着天丛云剑,望向远方天际淡薄的月色,看神情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半晌才听他悠悠道:我曾在游历六道时见过这件神器,其镜格阴阳两变,反复无常,因此其中蕴藏的巨大神力很难被活人驾驭。

佩戴八咫镜的人必须满足一个条件,就是同时拥有阴阳两面魂,其阴魂必须是由刚烈无比的阳魂死去后,经历阴世重返人间而炼成的魂魄……这等同于死人返生,几乎是不可能的。

不!请听我说!相田义见他明显是不信的意思,立刻急切道:八咫镜丢失后我查阅了本门的秘藏卷宗,发现密宗门早已在几百年修行中找到了炼制阴阳两面魂的方法,而现在的佩戴者,就是上任老掌门亲自炼制出来的!见摩诃还是不太相信的样子,相田义又斩钉截铁道:本门如今只想将八咫镜索回,如果有一个字欺骗殿下的话,请殿下尽管将我杀死,再取走天丛云,如何?!摩诃半晌没有说话,只盯着相田义,目光冷冷的没有半点波动。

没必要。

良久后他终于道,我谅你们这些凡人也不敢。

——相田义悬着的心终于稍微落回来胸腔里,这时才感觉后背凉凉的,原来已经在这样的严冬中汗透重衣。

如果没有说谎的话,就证明给我看吧。

摩诃懒洋洋道,只要把那个佩戴者带来这里,我就有办法把切断神器与他之间的联系,再将它还给你们。

相田义闻言却有些为难:但那个人现在已在异国他乡被重重保护起来了,凭我们的人力,能渗透到他身边已非常勉强,怎样才能把他带回日本来呢?摩诃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当孔雀明王那张举世无双的脸上没有表情的时候,他就像是一尊用冰雕刻出来的神像,连眉梢每一寸细微的弧度,都淬着刀刃锋利的寒光。

巨大气压之下,相田义连心脏都在压迫中停止了跳动。

其实,摩诃终于缓缓道,语调波澜不惊:有一个很简单的办法……`第二天早上,温泉酒店花园。

颜兰玉傻了:我……我只是随便说说,跟我有什么关系啊?!酒店花园的露天餐厅里,十三四岁的楚河穿着白衬衣牛仔裤坐在早餐桌边,侧颊白得仿佛能滴水,细长的手指握着咖啡杯,一边刷手机一边道:事实就是有关系的。

——天道知乎上说,功德攒到一定程度的人如果之前从未许过愿,某天突然从内心生起的强烈愿望就有极大的‘愿力’,被实现的可能性很高。

如果一次性许了多个愿望的话,实现的可能和愿望达成的难易程度相关。

他把手机翻转过来,指着天道知乎的页面给颜兰玉看,以示自己没有胡扯:也就是说,昨晚你许下的三个愿望从易到难分别是:酒店打折,我醒来,岁月人长久。

我本来的沉睡深度就不太高,你的愿力可算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至于酒店打折应该也是没问题的……最后一个嘛就难说了,时间带来的变化属于六道中的不可抗力。

楚河微微一笑。

颜兰玉目瞪口呆,突然餐厅外传来周晖的声音:哈哈哈哈我告诉你一件超搞笑的事情哦,这酒店老板看上李湖了一定要追她,主动要求给我们打折呢哈哈哈哈——张顺:……其实我说只打折怎么能表现诚意呢,起码也要免单啊,再把四百块一个的果盘随便送二十个就差不多了。

我看那老板长得人模狗样的,是咱们小姨子喜欢的那一款,要不待会咱们回去的时候就把小姨子留在这吧,正好免掉于副公款吃喝被发现的风险了哈哈哈——花园餐厅台阶上,周晖强行搂着张顺的肩仰天长笑,那笑声王八四溢豪放无比,让人简直想抄起鞋底狠狠拍在他脸上。

张顺面部肌肉奇怪地抽搐了两下,咬牙推开周晖:不不不周嫂子,我觉得这样还是有点不妥,起码要给李湖一个自己选择的权力……周晖说:哎呀这有什么好选择的!李湖就喜欢这一款,豪爽利落花钱大方!哥哥告诉你,李湖根本都不用选,这种类型的她最喜欢了,保管她知道以后主动留下来跟酒店老板处对象哈哈哈哈——!!!楚河:………………颜兰玉:………………张顺脸上的表情很难形容,似乎很想抄苍蝇拍把周晖一头扇走,又很想揪着自己的头发把自己拎走。

半晌他终于抓住周晖强行勾住自己的手,一寸寸把它从自己肩膀上推开,虽然脸上肌肉扭曲地笑着,但声音活像是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吐出来的:对了周哥,我突然想起认识这么久了,还没请大家吃过饭,真是挺不好意思的……不不不你太客气了!咱俩谁跟谁啊怎么能吃你的饭呢!不不不一定要请一定要请,你看咱俩都是一家人了干脆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哎呀你干什么你干什么,搞这么客气好像哥几个上赶着逼你请客似的!你听我说你听我说……周哥!推让中张顺终于一把抓住周晖的手,义正词严道:什么都别说了,新年第一顿这么有意义的饭怎么能不让我请呢?要是打折的话还能体现出我的诚意吗?谁敢跟我提打折谁就是我的敌人!从昨晚到今天大家在这座酒店的消费我都包圆了,周哥要不要再去点两瓶酒,都记在我账上!周晖急忙推辞,张顺却不容拒绝,一把推开他就向酒店前台奔去。

内弟啊——!周晖在身后徒劳呼唤,尾音九曲十八弯,随风而去动人心肠。

下一秒周晖一转身,哼着小调走进餐厅,拉住服务生道:你们这早上供应龙虾刺身么?一公斤重的龙虾随便上两只,鲍鱼来两打我打包带走,谢谢!餐桌边,颜兰玉的表情简直难以形容。

楚河喝了口咖啡,同情地瞧着他:听说你们东京密宗门对周晖特别畏惧和推崇……是这样的吗?从颜兰玉的表情来看,显然他内心在做激烈的挣扎:很不想丢脸,但一时又下不了决心说假话。

偶像情结总会破灭的,楚河拍拍他的手,特别有经验的道。

亲爱的,早饭怎么样?周晖溜溜达达地穿过餐厅走过来,在不远处其他客人诡异的目光下俯身,亲了亲楚河的侧颊。

楚河抬头和周晖短暂地接了个吻,说:我在和颜小哥说他许愿让我醒来的事情。

凤凰的人身现在处于十三四岁,最难以分辨年纪的时候。

他头发还没长长,堪堪覆盖耳际,露出耳垂上钉着一枚纯青色石扣;乌黑浓密的眼睫自然下垂,雪白的侧颊几乎融化在晨光里。

周晖和他对视,目光中满怀柔情,丝毫不知自己在其他客人眼里已经变成了恋童癖的大变态。

——啊对,我还在说呢!周晖对四面八方诡异的目光浑然不觉,大力拍颜兰玉的肩:你这孩子也太老实了,生日许愿这么难得的机会自己用就得了呗,还为我们家小凤凰想着!哎都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愿力积攒起来可不容易,我攒了多少年的功德,许愿中六合彩从来没中过……楚河无奈道:你根本就没有功德这个东西吧。

颜兰玉发觉自己在众人眼里俨然已经成了恋童癖帮凶,慌忙起身退后,然而周晖却不放过他:哎你这孩子真是,怎么就这么听话这么懂事呢?我儿子要是有你一半乖就好了——可惜你是个男孩子,要是女孩就给我收养来当闺女,以后财产给你一半继承……真是太可惜了,否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周晖一脸遗憾,那架势恨不得把颜兰玉当场抽死好转世投胎来当闺女,看得颜兰玉一阵毛骨悚然:不……不不不周先生,我还是比较习惯当男生……于副怎么就那么走运找了你呢?哎呀我也没什么好谢你的。

周晖和蔼可亲道,不由分说从裤兜里摸出几个黄纸团,展开来赫然是小学生涂鸦般的鬼画符,被他一把塞在颜兰玉手里。

这是我画的平安符,原价八百八十八万八千八百八十八一张刷卡另收两个点手续费,为了表示感谢现在就白送你了,不要太感动哟!颜兰玉:……颜兰玉看着手里的几个黄纸团,半晌没回过神。

等他反应过来要推让的时候,抬头却只见周晖一把抱起小凤凰,风一样的走远了。

看那张扬跋扈的背影,大概他正一门心思沉浸在lolita养成·英俊温柔多金好情人的人设里,完全不知道别人偷拍他的原因不是把他当作了电影明星,而是要上微博去揭发这个可怕的变态怪蜀黍。

·凤凰涅盘归来的消息第一时间传遍了整个特别处,以于靖忠为首,吴北、司徒、九尾狐他们几个轮番来探视了一次,神完抱着楚河不愿意放手,被周晖拎着后脖颈从楼梯上扔了下去。

迦楼罗也来了,临进门前在走廊上撞见他爹,被周晖面色诡异地上下打量一圈,问:……你怎么穿这一身就来了?不对吗?迦楼罗莫名其妙,低头看看自己半新不旧的黑色兜帽衫、商场打折时买的杂牌牛仔裤、淘宝二十块一双的仿李宁运动鞋,觉得并没有哪里不妥。

来看自己妈还要正装打扮一番吗,跟摩诃相比,自己能收拾得干干净净已经很不容易了好不好?不不不不不不,太不对了!周晖一把抓起迦楼罗,不顾反抗把儿子硬拖进走廊对门自己的房间里,咔哒把门一锁,从衣柜里翻出乱七八糟一堆衣服,兜头摔迦楼罗脸上:换上!以后去见你妈的时候务必要皮光水滑穿着时尚,敢诉一个字的苦,老子把你皮剥了喂九尾狐!……迦楼罗无言地看着他爸,他爸理直气壮回视他。

迦楼罗额角微微抽搐,半晌终于屈服了:好……好的。

十分钟后迦楼罗站在楚河面前,一身大牌神情局促,活像第一次进城的农村少年。

楚河放下《抱尸子》,奇怪道:你怎么了?怎么不坐?迦楼罗顶着身后屋角处周晖炙热的目光,硬着头皮道:不……不了,我呆十分钟就走。

妈你最近还好吗?需要什么吗?楚河笑了起来:什么都不需要,我和你父亲最近打算去不周山收拾下那边的家什,你需要什么我倒是可以从地狱带回来。

我看你气色不错?在人界呆着习惯吗,摩诃还好吗?周晖眼底闪过不加掩饰的寒光。

迦楼罗的语调立马拐了个弯:摩诃很好!我也一切都好!每天有二十条蛇吃!从没缺过钱花!楚河:………………楚河盯着儿子,迦楼罗一脸无辜的捏着衣角。

光吃蛇营养不均衡,半晌楚河风中凌乱道,你……抽空补充点维生素。

十分钟后迦楼罗同手同脚走了,楚河满脸难以言喻的表情,忍不住问:我怎么感觉这孩子的画风有点奇怪?周晖枕着楚河的大腿玩粉碎糖果,大言不惭道:正常啦!——青春期小孩叛逆敏感,父母不要多问,要尊重他们的个人隐私!免得到时候心理扭曲长成孔雀大魔王那样的吃人怪……楚河深觉哪里不对,似乎在自己还是一只小小凤凰时发生过什么,但看周晖的表情又完全没有异常,只得暂且不提。

·国安特别处如蝗虫过境,终于在狠宰张顺一笔后踏上了归途。

春节假期还剩一周,浪漫的灵魂诗人吴北打算去尼泊尔攀越珠峰,神完跟他一起回西藏老家探亲;司徒英治邀请九尾狐去香港血拼,张顺不知出于何种心态,突然表示也想要去。

凤凰苏醒过来后,不知为何张顺有点儿躲着他。

楚河当然不知道他弟只是心虚,还以为正佛归位后就不会像前世那样把他当做全心依赖的兄长了,因此虽然有点失落,但也能理解,便没有主动去多关心张二少。

因此他也就错过了最关键的一手情报——张顺在香港住酒店,跟九尾狐订的是一间房。

九尾狐当然也不会主动去告诉他。

开什么玩笑,上赶着被凤凰明王扒狐皮吗?周晖带着楚河去地狱不周山度蜜月,顺带收拾家什,让思子心切的凤凰明王去血海看孩子。

小舅子和小姨子忙不迭热烈赞同,只差没有举个手绢夹道欢送了,搞得楚河还有点伤感,问周晖:是不是他俩烦我了,怎么出去玩都没叫我一声?周晖在这时候展现出了难得厚道的一面,他说的是:孩子们长大了,有自己的世界了,要尊重他们的个人隐私……·周晖和楚河在地狱起码要待半个月才能回来,特别处不能没人坐镇,于靖忠便直接赶回了北京。

说起来大家都在一路欢歌笑语地分头去度假,只有他要回547单位去值班,也是蛮郁闷的。

所幸他并不是一个人,同一辆车回北京去的还有颜兰玉。

——颜兰玉有驾照,也会开,但没车。

平时上下班他都是跟于靖忠一起,哪怕出去吃个夜宵都是于靖忠习惯性当司机,真是方便好用至极。

从市郊开回他们家,一路堵堵停停,整整开了三四个小时。

一路上车里来回放着邓丽君的老歌,于靖忠开着他那一侧的车窗,在任时光匆匆流去我只在乎你——的歌声中不停抽烟,似乎藏着什么心事。

一直开到小区楼下,于靖忠刹车熄火,却没有打开车门。

颜兰玉知道他终于憋不住要说了,便转过头去望着他。

然而于靖忠却不停把玩手里那个zippo打火机,把一根烟揉来揉去,怎么都不点。

就这么欲言又止了起码三四分钟后,他才终于咳了一声:那个……兰玉啊。

颜兰玉适度表现出洗耳恭听的神情,眼睛却盯着那只打火机。

那据说是于靖忠刚参军时,在全军射击大赛中拔得头筹,老首长一高兴,从口袋里掏出来送他的。

而老首长得来这个打火机的意义更加不寻常,是七九年对越自卫反击战中,从苏联俘虏手中缴获的战利品。

老首长对于靖忠有知遇之恩,关系一直很好。

不过很少有人知道,于靖忠调任国安后老首长曾经想把大孙女介绍给他,于靖忠却以自己工作危险性大、性命朝不保夕为理由婉拒了。

正当颜兰玉觉得再玩下去这打火机可能要起火的时候,于靖忠终于又咳了一声,吞吞吐吐道:那个……兰玉啊,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颜兰玉登时一愣。

于靖忠盯着远处一根电线杆,说:我现在不做第一线了,可以稍微安稳一点。

虽然吃死工资,但好在有存款没房贷,平时没啥花钱的爱好,万一以后出事国家有抚恤金。

以前你没满十八岁,我感觉跟你说这些不太地道,现在……我也就是说说,你不要有那啥……心理压力。

于靖忠顿了顿,突然发现自己在颜兰玉面前又习惯性犯怂了:不不,我的意思是,你好好考虑一下咱俩的这个……这个可能性。

你看咱俩在一起住这么长时间了,各方面都挺合的,继续这么下去也挺好对不对?那啥我不是说你拒绝我就不能住下去啊,就算你拒绝我也是可以继续住下去的……当然我不是鼓励你拒绝我,就是希望你好好的……好好的考虑一下。

可怜的于靖忠,简直要对自己的表达能力跪了。

明明在军委作报告面对一帮重量级的老头都hold得住,眼下跟十八岁的颜兰玉表个白,却颠三倒四一塌糊涂。

颜兰玉静静坐在副驾驶上,开始有点大脑放空,后来就慢慢涌上一股五味杂陈、难以形容的感觉:其实……总之就是这样了,于靖忠慌忙打断他:我不急,你好好想想,不用急着给我答复。

那个我先上去做饭哈,你你你,你想好了自己上来。

于副处长打开车门,落荒而逃。

结果逃到中途发现zippo落车里了,直觉想回来拿;随即脚步一打磕,想起家里肯定还是有备用打火机的,于是又掉头一个干净利落的漂移,夺路狂奔进了大楼。

——不愧是特工头子出身,这百米赛跑的速度连刘翔见了都得羞愧而死。

颜兰玉透过车窗看着他的背影,眼睛眨都不眨。

少年的侧影如同凝固住了一样,连发梢垂落在眼角的弧度都完全静止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终于动了动,几乎无声地叹了口气。

我愿意啊,他苦笑道。

……我是很想愿意的啊……作者有话要说:为避免争议提前标注:主CP线收尾、摩诃的神格、于颜CP全在番外东京篇里根据大纲,东京篇中颜小哥占40%剧情,于颜CP20%,周楚CP40%提前说的话,不雷副CP的亲可以订阅,雷副CP的亲可以根据章节提要进行绕路,这样就避免国安动荡篇里的争议啦另外,于靖忠他真的是个三十多岁体格精悍作风利落的大叔,他只是在颜兰玉面前自觉理亏,所以习惯性犯怂而已啊!他真的木有啤酒肚,也不秃顶,人家可是有腹肌的啊!!!第77章 在东京,他们恭敬地称呼这个名字的主人为——掌门 【全章于颜相关】于家两岁的小闺女敏敏上全托去了,保姆把菜洗好切好,鱼腌上,饭煮好,也告辞了。

于靖忠亲自下厨炒了个三鲜,蒸了条鲈鱼,烧了个骨头豆腐汤;把米饭盛出来的时候,颜兰玉终于上了楼,一言不发把车钥匙放在玄关的柜子上。

吃饭吧,于副说,没好意思去看颜兰玉脸上的表情。

两人对坐无言地吃了饭,一个去书房工作,一个在客厅用ipad查东西,家里气氛有种刻意的沉默,仿佛刚才在楼下的表白完全没有发生过一样。

时间在静默中流逝得很快,到了睡觉的时间,于靖忠回到自己的卧室,从门缝中偷窥到客厅的灯还亮着。

……他在想什么呢?于副坐在床上琢磨了一会儿,试图用多年特工头子抽丝剥茧、情报分析的强大逻辑思维能力来分析当前的情况,却满脑子乱麻,简直比策划一起海外谍报活动还复杂。

果然是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于副这么自嘲地想着,洗洗上床自己睡了。

结果到半夜,于靖忠被某种异样的感觉惊醒了,他迷迷糊糊睁眼一看,只见是颜兰玉正坐在床边,向自己俯下身。

于靖忠愕然坐起,但紧接着就被颜兰玉按住吻下来,同时温热的手指好像抓着什么尖锐的东西,按在他胸膛上。

你……询问被淹没在唇舌纠缠中,于靖忠脑子里一阵清醒一阵恍惚,简直是说不出来的感觉,混乱中只隐约感到那个尖锐的东西被刺进了肉里,紧接着滚烫一滑,完全没入了胸膛。

……这是什么?他要害我?不不,他要害我的话我早就死了,这是……于靖忠再没心思想下去。

他像是被人下了蛊一般,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地抬起手抓住颜兰玉,两人同时翻倒在大床上,赤裸肌肤大片相贴,让每一根神经末梢都激动得发抖。

那是什么?喘息间于靖忠勉强集中起最后的一点神智,问:你把什么东西……卧室窗帘微掩,月光洒在床单上,颜兰玉的眼神深处闪烁着某种奇异的微光。

是镜心,他轻轻道。

是我一半的心脏。

·那天晚上于靖忠梦见了大海。

他置身于海浪中,不由自主地随着洋流巡回飘荡,涨潮时被淹没置顶,看见鲸骨如花朵般在大海深处缓缓开放;落潮时又被温柔的波涛托出水面,抬头便能看见迷离炫目的星光。

风带着微微的咸腥从海面掠过,裹挟着若有若无的呼声,似乎是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于靖忠竭力把头探出海面,不知何处而来的强烈冲动让他四处搜寻,然而那声音却像是在捉迷藏般断断续续,每次当他刚锁定一个方向时就消失了。

当涨潮时于靖忠被海水淹没,那痛苦的呼救又再一次响起,似乎因为长久的等待而越来越悲哀,越来越绝望。

你在哪里?于靖忠在海水中大声问,然而出口只有一串水泡。

你是谁?潮起潮落风声不息,那呼唤终于再一次隐约传来。

于靖忠不知哪来的力气,突然奋力游上海面,只见不远处的水面上似乎燃起了火光。

一个人被绑缚在火光中的木架上,全身衣不蔽体,鲜血淋漓,头无力地低垂着,分不清是活着还是已经死了。

不知为何一股愤怒到战栗的冲动突然席卷了于靖忠的心,他大声呼喊着向火光游去,然而不管怎样挣扎都无法靠近那咆哮的火舌半分。

下一刻,只见火海中突然伸出无数苍白枯瘦的鬼爪,争相向绑在木架上的人抓去,眼看就要硬生生把他拉下海底深处的黑暗之渊……等等!于靖忠失声嘶吼:等等,不要——!鲜血裹成火舌呼!地烧起,绵延成一望无际的烈火地狱。

那个人眼看就要坠落进去,最后一秒他抬起头,望向远处大海中的于靖忠。

那一瞬间画面定格,只见他的面孔无比熟悉。

——那赫然是长大成人后的颜兰玉!于靖忠愣住了。

下一秒海啸拔地而起、轰然砸下,将他一把推入了深渊!·——啊!于靖忠猛然坐起,刹那间被亮光照得睁不开眼睛。

只见天光已经大亮,外面传来声声鸟鸣。

昨夜下了雪,日头照在雪地上反射出耀眼的白光。

于靖忠微微喘息,片刻后翻身下地,光脚踩在地板上留下湿漉漉的脚印,这才发觉自己全身都被冷汗浸透了。

他走到浴室,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下意识又想起那个梦。

长大成人后的颜兰玉……于靖忠用冷水洗了把脸,这才感觉清醒过来,扭头望向卧室里一片狼藉的大床。

尽管刚才那个无比真实的噩梦在他潜意识中留下了阴影,但颜兰玉昨晚的举动……应该是答应了的意思吧。

于靖忠揉揉太阳穴,快速洗漱刮胡子,换了身衬衣和西裤,推门踮脚走了出去,经过颜兰玉卧室的时候探头往里看了一眼,惊讶地发现没人。

上哪去了?早。

于靖忠猛一回头,只见颜兰玉坐在早餐桌边,桌面上放着粥、咸菜和荷包蛋。

早……早。

于靖忠咳了一声,走到餐桌边坐下,只见颜兰玉正拿着ipad不知道在查阅什么。

他待会也要去547单位值班,但在着装上没于靖忠那么多限制,就随便穿了件浅灰色的毛衣,领口处露出的脖颈显得格外细腻白皙,几乎都有点晃眼的感觉了。

这个……这是你做的?嗯。

于靖忠喝了两口粥,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你吃过了?嗯。

气氛恢复了让人微微有点尴尬的沉寂。

于副想说什么又不好意思说,想调情又不会调,只得专心吃完了早饭,把碗筷一放,抓起车钥匙道:那我们就先去……我有一件事想跟您说。

于靖忠微微一怔,只见颜兰玉放下ipad,他余光瞥见那赫然是北京四环内的租房广告!您昨天跟我说的事情,我非常的感激,也认真考虑了很久。

我很愿意和您保持现在的状态,但却没有办法更进一步到恋人的关系……这样对您和对我都好。

于靖忠有点懵,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颜兰玉没有回答。

你的意思等于是,你不想跟我认真过日子,但愿意保持炮友关系?于靖忠凌乱了:你这是怎么想的?颜兰玉还是没有说话,只定定看着方格桌布细密的纹理,连眼睫都不眨一下。

半晌后于靖忠简直都有点烦躁了,他才终于深深吸了口气,缓慢道:如果您愿意这么理解的话……是的,我就是这个意思。

……同时谢谢您这段时间以来的收留,但我已经成年了,也有收入,再这样住下去太不像样。

我已经找好了单位附近的公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很快就会搬过去了。

颜兰玉倏而闭起眼睛,片刻后再睁开,起身向门口走去。

等等!于靖忠忍不住起身问: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还是你对我不满意?如果是这样的话你直接说,没必要顾忌我怎么想……不是。

颜兰玉说,不知为何声音听起来非常难过:不是那个原因……其实我也非常的喜欢您。

·接下来的几天于靖忠非常颓唐,整个人都不在状态。

幸亏过年时事情少,特别处大多数人都放假去了,这个状况并没有在工作上造成什么差错。

但于靖忠这个位置,每逢年节的应酬是少不了的,官场上谁不是人精?几乎所有人都在一夜之间发现了于副的异常。

有厚道点的,就说于副是工作太忙压力太大未老人先衰了;刻薄点的干脆怀疑他是不是单身久了,某方面出了点问题,不然怎么一脸全世界都欠了他五百万的样子呢。

年后上面来了红头文件,因为在北京死气海和H市异族入侵事件中的出色表现,以及在国安动荡时又快又准的站队举动,于靖忠副处长被越级提拔,成了特别处隶属的国安第十二局副局长,享副部级待遇。

在于靖忠这个年纪,这个职务可谓是位高权重,瞬间成了国安系统内的红人。

一夜之间他接到了来自首都及各地方行政机关、安全系统内、以及来自天界和地狱的无数贺电,真正是大出了一把风头。

然而新科上任的于靖忠副局长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热情。

他坐在办公室里,看着手中的香烟明明灭灭,在烟雾缭绕中一点点烧到尽头。

……我也非常的喜欢您……我愿意保持现在的状态,却无法更进一步到恋人的关系……这样对您和对我都好。

妈的,对我是好了,对你好什么啊?十几岁的大好青春浪费在我身上,还什么都不图什么都不求,这分明是报恩心态,不喜欢我又不好意思开口拒绝呢吧!于靖忠咬牙把烟头摁熄在废文件上,长长地吐了口气。

·年后没几天,颜兰玉果然找好房子,搬走了。

已经升职为副局级的于副,喜欢上了十八岁的颜兰玉,那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劝了几次都无效后,他只能帮忙把颜兰玉有限的行李收了收,把他送到那个新租下来的小公寓去,看着空空荡荡只有基本家具的房间,内心一股郁结之气堵着出不来。

你晚上吃什么啊?于靖忠打开空空荡荡的冰箱问。

颜兰玉说:叫外卖吧。

于靖忠面色铁青,下去超市扛了米、油、肉和蔬菜回来,又逐一添置锅碗瓢盆,检查门窗煤气,十分烦躁地反复修正卫生间那个不太能对准的锁轴。

他就像是第一次送孩子离家的家长,临走前有无数针头线脑的小事一股脑摆上案头,哪件都挂心,哪件都重要,恨不得时间再凭空多出七十二小时来,让他事无巨细地一件件安排妥当才行。

颜兰玉屡次说不用了,但他临走前还是做了满满冒尖的三菜一汤,甚至都给裹了保鲜膜放到冰箱里去,怕放在桌子上被颜兰玉搞忘了,过几天变质后吃了拉肚子。

这里离家不远,周末可以回去过,平时我还是可以来接送你上班。

晚上睡觉关好门窗,别出去乱晃,过年过节的时候外面乱得狠!于副站在门口一边换鞋一边教训,而颜兰玉站在玄关处,昏暗的光线让他沉默的侧脸看上去明昧不清。

还有,于靖忠顿了顿,又道:虽然你上次说什么保持现有的关系不变,但我认真考虑过,不能这样。

颜兰玉抬起头,有那么一刹那间他眼底的神色难以言描。

仿佛在透明质地上布满细微裂纹,马上就要碎成无数片的薄冰。

你还小,不知道这么做对你将来有多不好。

如果真正在一块过日子还好说,不明不白的跟我混几年,以后你不管升学还是工作麻烦都多得很,够你喝一壶的。

我对你的意思还是一如往常,于靖忠难得显出点伤感:但我年纪比你大,不能太自私,就这么趁你懵懂无知的时候可着劲占便宜……我还是那个想法,就算你以后喜欢上别人了,也一定要摆明车马、认认真真地过日子,不明不白混着的最后都散了。

颜兰玉怔怔地看着他。

在那样的目光注视下于靖忠有些恍惚,忍不住伸出手,想抚摸少年细腻的侧颊。

——然而就在肌肤相触的前一刻,他又突然反应过来,十分尴尬地收回了手。

咳,就这样吧。

于副作势看看外面的天色,说:我……我先走了,还要去接敏敏。

·于靖忠几乎是脚步凌乱地冲下楼,打开车门钻了进去。

这是一片半新不旧的小区,天色已晚,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只不远处停着几辆车。

寒冬时节枯草瑟缩,不远处绿化带里的秋千空空荡荡,只有爆竹的残烬胡乱洒在地上。

于靖忠没有立刻发动汽车,只在车里坐着,目光沧桑而阴郁。

如果颜兰玉真喜欢上别人了会怎么样?于靖忠曾经想过,以后退休了,把财产分两半,一半给敏敏,一半给颜兰玉。

虽然不多,好歹也可以供他在北京无忧无虑地过日子,以后如果他找的人买不起北京房,两人也不至于无处安身。

但现在想想,以后颜兰玉找别人了,他真能那么理解洒脱、毫无芥蒂吗?于靖忠望着越来越沉的天际,内心第一次滋生出了类似嫉妒一样的情绪。

他嫉妒那个只存在于未来的陌生人,嫉妒那个人将从颜兰玉身上得到的毫无保留的爱,嫉妒他们将在一起携手共度的幸福时光;他看到了在那时光中,孤独一人行将就木的自己。

于靖忠长长地叹了口气,下意识摸出根烟,却四处找不到打火机。

难道丢路上了,还是今天出门没带出来?于副简直无比烦躁,一拳砸在方向盘上,索性把烟草嚼嚼吃了。

·在国安这种地方工作,虽然不能说完全没有个人空间,但个人空间也十分有限。

颜兰玉的新住址很快就在组织里列了档,于是特别处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个令人悲痛的小道消息如同春风吹过大江南北,一夜之间人人风闻,他们的老板官场得意情场失意,刚升职就惨遭被甩。

有人为于副打抱不平,也有人觉得确实年纪相差十多岁不太配,更有人——比方说神完小同志——觉得终于可以放心追求生命中的真爱,于是从西藏一天三趟往北京发电报,可惜颜兰玉一封都没收着,全被于靖忠拦截了。

颜兰玉在众目睽睽之下上班,下班,安静一如往常,仿佛某种开在暗处不引人瞩目的花。

于副开始天天坚持接送他,但久而久之,有时加班有时出差,时间总难调整到一起,颜兰玉也就习惯于自己回到那套出租的小公寓去了。

事情发生在半个月后的某一天。

那阵子于副被秘密派遣到江西某地去执行公务,颜兰玉下班后自己便打的回到家,某天在门口发现了一个快递纸箱。

就是那种非常普通的快递箱,黄色纸板,乱七八糟贴着很多胶布。

颜兰玉开始还以为自己淘宝的小盆栽到了,俯身捡起来一看,瞬间整个人僵住。

——快递单上写着日文,项目是生日贺礼,寄件人叫天迩岐志。

天迩岐志。

日本几乎没人知道这是那个人的本名,即使在阴阳师界,这个名字都甚少被人提起,然而颜兰玉却知道他是谁。

在密宗门,人们只会带着恭敬和臣服地称这个名字的主人为——掌门。

第78章 清道夫苗人龙九【颜兰玉50%,周楚50%】五六点钟,天色已经全暗了。

客厅里开了小灯,颜兰玉坐在沙发上,盯着面前的纸箱,心里只有一个感觉。

——该来的总会来的。

他从一开始就不相信自己能顺利离开密宗门。

密宗门是什么地方?日本阴阳道最黑暗的世界,权力最为高度集中的殿堂。

数百年来只有极少数人可以逃离那里,但活着离开的,最后都逃不过很快踏上黄泉的命运。

幸运的是,眼下不管来的是什么,总算牵连不到别人的身上。

颜兰玉深吸一口气,用小刀割开透明胶带,打开纸箱。

橙黄色的灯光映出纸箱里一个巴掌大小的圆盒,盒盖上雕刻着布满了青色铜锈,错杂而又模糊不清的花纹。

颜兰玉拿起圆盒,神色微微一动。

——那竟然是一面青铜镜。

·小区楼下的一间面馆里,破旧的店堂里北风直蹿,厨房里热锅一掀,袅袅白雾夹杂着葱花的香气扑面而来。

您的牛肉面——黑衣少年接过碗,转回到座位上,掰开木筷吃了起来。

嘶嘶……嘶嘶……少年袖口微动,少顷一个拇指大小、似蛇而又有角的头探了出来,凑到面碗边开始喝汤。

少年并不介意,然而这似蛇似龙的生物喝几口也就罢了,整个身体都从袖口中滑出来,开始顺着少年的手臂往他肩膀上爬。

它一身漆黑鳞片闪动着微微的光泽,在少年的黑衣上并不显眼,很快爬到他肩膀上盘踞起来,向周围张望着。

少年低低呵斥了一声。

小龙埋起头,继而扎进他领口中,一滑就不见了。

恰巧端碗擦肩而过的面馆老板没注意到这一幕,但听到了少年的呵斥,完全不是汉语腔调,不由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那少年约莫十七八岁,在数九寒冬里只穿一件黑色T-恤,外套黑色夹克,手上戴一双露指皮手套,边缘已经磨损得非常明显了。

他肤色微深,但五官又十分鲜明俊俏,尤其眉骨和鼻梁都非常深邃立体;这五官一眼看去就不像汉族人,倒有种西南那边少数民族的感觉。

店里只有零星几个客人,老板无精打采地拿抹布擦灶台,一边无聊地打量那黑衣小哥。

外地人?北漂?过年还不回家去,不知道在北京打的什么工,这年头日子都不好过啊。

就在这个时候,少年仿佛察觉了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抬头向老板一瞥。

刹那间仿佛冷风嗖地擦过脖颈,老板突然打了个寒噤。

——好……好亮的眼睛!就像是猎鹰锁定猎物那一刻精光闪烁的目光,让人只看一眼,就从内心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怯意。

好奇心杀死猫……少年用苗语喃喃地说了一句,喝完最后一口面汤,放下碗。

这时他的目光越过店门,突然看见马路对面的小区门口走来一个人。

大冬天的就穿一件衬衣,在风中显得格外单薄,穿过十字路口走到路边一辆私家车前,探头对车里的司机说了几句什么。

少年眼睛微微眯起。

——那人是颜兰玉。

少年丢了张五十在油腻腻的桌面上,骤然起身大步走出店门,径直穿过马路。

就在这个时候,前方变故陡然而生,只见颜兰玉突然抓起私家车司机的领口,挥拳就开始揍他!司机顿时挣扎惨叫起来。

本来大冬天的夜晚街上没什么人,司机一叫,声音传出老远,连小区门口的门卫和面馆里寥寥几个客人都探头出来看。

众目睽睽之下,只见颜兰玉干净利落地把司机掀出车外,摔在马路上,紧接着就弯腰想上车。

抢车!抢车啦!司机如同见了鬼,一边向后爬一边大叫:救命啊!抢车啦!远处有人开始向这边跑来,然而他们的动作都不如黑衣少年快——只见他快速冲过路口,一个箭步冲上前,直接抓住了颜兰玉的手臂,反手就把他往车下拖。

颜兰玉一抬头:你是谁?那声音异常嘶哑难听,黑衣少年微微一怔,紧接着就看见颜兰玉眼睛赫然是双瞳!——只有被妖鬼上身了的人,才会显出双瞳!你又是谁?少年冷冷道,反手就往颜兰玉后颈切去!颜兰玉的动作非常快,整个人如同从少年臂弯里滑出去一般下了车,反手就劈向少年背部。

说时迟那时快,少年后领口猛然窜出一条似蛇似龙的生物,对颜兰玉张口发出狰狞而无声的咆哮,声波在空气中荡出恐怖的力量,当头把颜兰玉直接推翻在地!少年骤然一声厉喝,不远处几个想来一探究竟的路人都迟疑顿住了脚步。

我的车……那司机挣扎着想爬起来,然而紧接着少年弯下腰,劲瘦有力的手指往他耳后某个位置一按。

就那么简简单单的一下,司机顿时扑通倒了下去,连点声都没出。

原来是你。

颜兰玉摇摇晃晃爬起来,盯着盘踞在少年肩上的生物,眼底双瞳反射出妖异的光:传说中的老龙,没想到竟然在这里撞上了……你就是传说中特别处的‘清道夫’龙九?黑衣少年不答,一边紧紧盯着颜兰玉,一边把司机拖到路边。

颜兰玉轻蔑地笑起来:我听说清道夫只有发生大事的时候才出面,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被派来保护这个被你俯身的人。

龙九终于开口道,看得出他不太说汉语,发音有点生硬艰涩:你是被人炼出来的使鬼,你的主人是谁?喔,这个可不能告诉你。

颜兰玉诡谲一笑,紧接着反手从大腿两侧抽出两把短匕!——龙九双眼瞬间一眯,只见那刀身削薄如同蝉翼,刀锋竟然闪动着淬了毒的蓝光。

我的任务只是带他走,但可没说一定要完完整整的颜兰玉,必要的时候缺胳膊少腿也可以。

使鬼作势把刀锋往颜兰玉的手腕上比划了下,在龙九瞬间沉下来的目光中充满恶意道:所以待会打起来,你可小心点,否则这小美人会死在你手里也说不定喔……·同一时刻,江西。

于靖忠刚开完会,一边和人寒暄一边走下酒店台阶,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响了。

他身边两个人识趣地赔笑退开,于靖忠做了个抱歉的手势,再一看手机来电显示,眉峰顿时一皱。

喂,龙九?颜兰玉出事了。

于靖忠面色登时一变:怎么回事,你在哪里?……颜兰玉家。

昏暗的客厅里,黑衣少年微微喘息,满身是血地坐在地板上,手边是那个连快递单都没撕下来的纸箱,茶几上有一面四分五裂的青铜镜。

日本密宗门给颜兰玉寄了一面上古青铜镜,里面封印着一只非常厉害的妖鬼。

颜兰玉只要打开镜面,妖鬼便会出来上他的身。

龙九咽了口带血的唾沫,说:刚才在楼下我看见颜兰玉抢车,试图阻拦但拦不住,现在妖鬼应该正带着他的身体想办法去日本。

太复杂的话龙九不会用汉语表达,只能用老苗语说,幸而于靖忠能听懂:为什么拦不住?!因为妖鬼是日本阴阳道中最顶级的不死使童,极其难以对付。

何况它以伤害颜兰玉为方式来和我两败俱伤,激怒它的话,颜兰玉性命难保。

龙九把刚才在楼下发生的事简略复述了一遍,又道: 它只能用人的运输方式把颜兰玉弄出国,现在应该是去机场了。

酒店台阶上,风呼呼刮过,于副的脸色异常难看。

我知道了,半晌他沉声道,现在就去处理。

于靖忠挂了电话,紧接着转向通讯录,调出了周晖。

·十分钟前,北京机场。

候机大厅亮如白昼,楚河戴着墨镜,跷着腿在座位上翻杂志。

周晖端着咖啡穿过成排的座位,低头在楚河脸颊上亲了亲,完全把周围众人怪异的目光视若无物,问:你什么时候也会看这种时尚杂志了?楚河神态自若,把杂志的封皮一翻,只见里面赫然裹着一本泛黄的《抱尸子》。

……周晖不可思议地问:你到底为什么整天看自己的日记,看了几千年都不腻啊?!楚河就着周晖的手喝了口咖啡,认真道:各人有各人的爱好和坚持,就比如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始终不肯买两杯咖啡,而是一定要跟我分享彼此的口水……别这样嘛亲爱的,更XX的都分享过了,口水算什么?现在几点了?再过二十分钟开始登机。

楚河委婉道:其实我觉得刚从地狱回来,不回单位去报到,直接转机去旅游不太好……哦没关系的,就这几天能出啥事,再说还有迦楼罗和小美人儿呢。

周晖满不在乎地一屁股坐到他身边,大大咧咧道:小美人多靠谱啊,过生日许个愿还想着咱们,这么懂事的孩子怎么不是我闺女呢?你说我要是现在把他一鞋帮子抽死了,转世投胎能投成咱家的三闺女不……楚河简直都无奈了,你醒醒吧,于靖忠会先一鞋帮子抽死你的好吗?周晖无比遗憾地摇摇头,抓过包开始掏登机牌,翻出凤凰从不周山带来的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包括而不限于——摩诃小时候的涂鸦,迦楼罗换下来的牙,周晖为躲避洗碗特意从人界买来的出老千专用扑克牌,以及小凤凰刚破壳时,到处啾啾啾啾掉下来的茸毛……周晖好不容易找到登机牌,顺便翻出一只软袋,打开只见里面是几个青色的蛋:这是什么?迦楼罗最喜欢吃的地狱蛇蛋,可以带到人界去人工饲养,这样他就有子子孙孙无穷尽的蛇可以吃了。

……周晖酸溜溜道:喔,你可真是个好妈妈。

楚河把抱尸子翻过一页,温柔道:亲爱的,我们在教育问题上永远也不会达成共识的……话说回来,其实我一直不能理解为什么你不能好好和迦楼罗相处。

老实说,有时我觉得你在故意为难他,我觉得在某些事情上根本没必要……周晖立刻心虚反驳:我没有!有的。

楚河说,昨晚你背着我给迦楼罗发邮件,要求他去做整容手术好变得跟‘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你不那么像,否则你就要收他版权费。

我都看见了。

周晖:……周晖哼哼着歌儿,打开手机开始玩粉碎糖果,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楚河并不趁胜追击,继续坐在边上看他那本永远也看不完的、除了他自己以外没有任何人知道究竟是什么样子的《抱尸子》。

十四五岁的少年面孔有着超越性别的秀丽,又戴着墨镜,露出的小半张脸几乎不辨男女。

候机室灯光明亮,映得他肤色素净透明,嘴唇透出极为浅淡的粉色,好看得仿佛某个乔装打扮了的少女明星。

他一侧肩膀挨着周晖,亲昵毫不掩饰,俨然一对年龄相差比较大的恋人,几乎每个路人经过都会带着好奇和诧异看他们一眼。

这场景按理说是非常亲密、和谐且唯美的,然而一贯闲不住的周老大只安静了不到五分钟,又开始聊骚了:话说回来,你日记里到底写了啥东西?没什么呀。

没什么你怎么看那么久,里面有没有怀念老情人?没有啊。

没有怎么能看那么久,真的没有?你不是都看过了吗?周晖放下手机,不满道:根本没用!小舅子说抱尸子在每个人眼里是不同的形态,在我眼里它就十几页好吗!而且上面只记了几个过时的天道八卦和从人界抄来的菜谱,不知道的人看了还以为你是个贤良淑德好人妻呢!确实有菜谱嘛。

楚河安详道,我们刚来人界隐居的时候,有一天你想吃佛跳墙,我们还专门去皇宫御膳房抄了份秘方回来,你都忘了吗?说着他把抱尸子哗啦啦往前翻,翻到某页指给周晖看。

只见又黄又脆的纸页上真用小楷工工整整地抄着一整页菜谱,什么鸡肉几两,火腿几两,冬笋几支,鱼翅几钱…………周晖抻着脖子:还有呢?前面写的什么,给我看!楚河往前翻了一页:某年某月某日,摩诃尿床,为遮羞自己半夜偷偷洗床单,被周晖发现,无情嘲笑之……再往前,再往前还有!某年某月某日,迦楼罗掉牙两颗,偷藏在枕头下,被周晖发现摸走。

迦楼罗持续三天哭闹不止……怎么都是我欺负小孩子?肯定是你记错了!周晖一把抢过抱尸子,从口袋里摸出他的万宝龙金笔:嗯,我来给你改改,这些不实的言论都要划掉,另外再看看前面还有没有对我高尚的品德进行诬蔑的内容……楚河简直黑线三百条,起身去抢日记,被周晖跳起来就躲开了。

一边躲他还一边乱翻日记,嘴里不停念念有词:什么用摩诃的尾巴拖地,用迦楼罗的羽毛做毽子,偷懒不做饭只给俩小孩喂白水煮鸡蛋……根本没有的事,这些全都要划掉……周晖!啊,果然有老情人!周晖如同发现了新大陆:某年某月某日,跟释迦比,周晖果然更加的——还给我!楚河扑上去就抢,被周晖风一样地跑开了。

周老大跑起来如同脱肛的野马,几秒钟内穿过候机大厅,一溜烟蹿进了洗手间。

楚河这个身体还没长开,根本不可能跟上那龙卷风一般狂野的步伐,追了两步只好作罢。

他十分确定自己日记中没写过跟释迦比周晖怎么怎么,那句话十有八九是周晖临场发挥出来的——不过为了抢日记本而编出这种话来,他也确实是拼了……楚河有一点郁闷地转过身,刚要回座位,突然眼睛的余光瞥见不远处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

嗯?楚河眯眼望去,只见那人穿一件衬衣,大冬天竟然也不觉得冷,正仰头望向登机口指示牌。

……颜兰玉?颜小哥怎么好好的出现在这里,而且孤身一人,连个外套都不穿?楚河有点疑惑,下意识向周晖跑进去的洗手间看了一眼,转而向颜兰玉快步走去。

第79章 你欠我的一百块钱什么时候还 【全章主CP】颜小哥?前面的人没反应,楚河又提高声音道:颜兰玉!颜兰玉第一个反应竟然不是回头,而是低下头快速向远处走。

楚河脑海中瞬间掠过一丝不对劲,但也没多想,上前一把抓住他肩膀:颜兰玉!颜兰玉这才回过头,苍白的脸上显出一丝笑容:怎么是你?楚河上下打量他一眼,只见他身上只有黑衬衣牛仔裤,衣摆似乎有点湿,散发出淡淡的血腥气。

刹那间楚河心中微微一动,摘下墨镜笑道:这话该我问你吧。

于副呢?你这是要上哪去?于副没来,我有点私人的事情要去一趟外地。

你病了?声音这么哑?颜兰玉捂嘴咳了两声,淡淡道:有点小感冒……没事,我飞机快飞了,等回北京再聊吧。

他转身大步向远处走去,然而楚河内心的疑惑已经到达了顶点,等等!颜兰玉!颜兰玉再一次回过头,但他脸上略微不耐烦的神情和身体紧绷的线条,都在无声昭告着他随时会掉头就走的事实。

太不对劲了,楚河想。

颜兰玉一个从海外营救回来的人,这种身份能随便乱走吗?而且他出门有没有跟于靖忠打报告,打了报告于靖忠能让他就这么出来?到底还有什么事?颜兰玉不耐烦道。

那一刻楚河脑筋打了个结,下意识问:……你欠我的一百块钱什么时候还?·洗手间门口,周晖一边接电话一边走出来:什么,颜兰玉被妖鬼劫持?!妖鬼拿颜兰玉的身体做筹码,重伤龙九后抢车逃往机场了,应该是要带他回日本。

于靖忠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他身上带的那个镜片始终是隐患,密宗门不会放弃这件传承几百年的宝物的。

如果放任他被抓回去,颜兰玉必定凶多吉少……我擦,老子的预定下辈子闺女也敢动!周晖登时大怒:现在怎么办?这么紧急的关头,于靖忠差点被他搞得嘴角抽动:下辈子闺女是什么……算了。

我现在已经通知一组组员前往车站、机场等各个地方进行搜索,如果你能尽快赶去机场的话,就立刻……巧了,哥现在就在机场。

我小弟们什么时候到?于靖忠狐疑道:你不是在地狱度假么,为什么会在机场?周晖:……·周晖走出洗手间,回到候机大厅。

不远处登机口告示牌下,颜兰玉看着楚河反问:我什么时候欠了你一百块钱?……楚河突然哑口无言,一边伸手去口袋掏手机准备打给于靖忠,一边心说我怎么会想到这个问题,我脑抽了吗?颜兰玉似乎看穿了他拖延时间的心思,说:没什么事的话等我回来再说吧。

我要登机了,回头见。

楚河喝道:等等!颜兰玉掉头就走,楚河迟疑半秒,立刻往前追。

这个时候机场没太多人,颜兰玉察觉到身后追上来的脚步,突然加快了步伐,硬生生从前面几个旅客中挤了过去。

楚河正要加紧赶上他的时候,突然周晖举着手机从候机厅不远处冲来,吼道:凤四!平地一声炸起,瞬间很多人侧目而视,颜兰玉和楚河同时回头望去。

周晖厉声道:拦住颜兰玉!快!刹那间仿佛发令枪响,颜兰玉立刻狂奔,楚河没有半点迟疑,拔腿就追了上去!哎!哎怎么回事!拖着行李三三两两的行人立刻被撞翻,一对旅行团被撞得七歪八倒。

导游摇着小旗子,愤怒地冲他们喊:喂!赶着投胎去吗!颜兰玉顺手抓住一个还戴着旅游团太阳帽的老太太,头也不回地向后推。

老太太惊慌绊倒,被楚河及时赶到一把抓住,塞给愤怒无比的导游,紧接着拔地而起,几乎踩着所有人的肩膀和头顶,脚不点地冲了上去!站住!楚河喝道,居高临下一把抓住颜兰玉的肩。

颜兰玉回头,脸上竟然带着一丝妖异的微笑,挥拳把楚河的脸狠狠打偏!颜兰玉的力气其实寻常,他的体型和肌肉密度摆在那,攻击主要是靠咒法和阴阳术。

然而这一拳却打得楚河眼冒金星,喉咙发甜,耳朵嗡嗡作响,差点就松开了手。

颜兰玉发力挣扎,但凤凰明王数千年培养的战斗意识就算涅盘也没有完全丢失,剧痛中楚河一拳相回,颜兰玉没想到反击来得如此迅猛,指骨击中胸腔,竟然传来骨头轻微的咔擦声,巨力让他一个踉跄向后倒去!你是谁!楚河嘶哑喝道。

颜兰玉一言不发起身就跑,被楚河当头撞翻在地。

候机厅顿时爆发出骚乱,周晖从远处急速跑来。

但此刻颜兰玉和楚河两人什么都顾及不到,短短几秒钟的扭斗无比激烈,颜兰玉一肘重重抽中楚河的太阳穴,楚河向后翻倒,却死死掐住他的咽喉不松手,用力之大连指甲都深深刺进了肉里。

……颜兰玉喉咙痉挛,似乎骂了句什么,但一个完整的字音都吐不出来。

他的侧颈都被掐破了,鲜血瞬间顺着脖颈流到地上,嘴角开始泛出血泡。

与此同时他手不停在身侧抓挠,突然像是抓住了什么,猛然抬起向楚河刺去!这个角度楚河很难看到泛着蓝光的刀锋,然而及时赶到的周晖却一个箭步踩住颜兰玉的手腕,继而把楚河一推。

刺啦一下刀锋贴着周晖黑色的牛仔裤腿划过,颜兰玉一击得中,踉跄起身,双眼骤然一翻露出眼白,刷的流下两行血泪。

周围群众发出惊恐的叫声,楚河霎时愕道:这是什么?!周晖来不及回答,上去就要一脚把颜兰玉当胸踹倒——然而就在这时,颜兰玉嘶声道:你再上来一步试试!周晖骤然止步——只见他的刀锋赫然指着自己的胸膛!周晖沉声道:你是妖鬼,必须听从主人的命令,你的主人让你把颜兰玉带回去,可没说能随便杀了他吧?楚河疑道:妖鬼?颜兰玉一笑,那笑容配合流着血泪的脸显得格外可怖:事急从权,何况颜兰玉就算死了我也能操纵他的尸体回到日本,到时候是一样的,明白吗?不如你先放我走,回头说不定还能领回一具全尸……楚河极不易为人察觉地上前半步,但被周晖抬手制止了。

我差不多能猜出你的主人是谁,周晖淡淡道,你们都跑不掉的。

妖鬼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

就在这个时候对面传来喧杂声,十几个穿一色黑衣的一组成员率先冲了候机厅,机场警卫和负责人也呼啦啦跟着跑了进来。

妖鬼向他们瞥了一眼,众目睽睽之下突然整个人向空气中一缩,身体扭曲成难以想象的姿态,瞬间消失在了虚空中!周老大!几个组员奔来,周晖却挥手制止了他们,脸色略微有点发白。

他扑通一屁股坐在地上,楚河半跪在他腿边,扒开裤管往里看了看,只见划破的那块皮肤连着肉已经整片变黑了。

颜兰玉的身体被妖鬼占据了?嗯,刚才于靖忠打电话来,叫我们尽全力把他拦截在机场。

楚河咬破无名指,往周晖的伤口滴了一滴血。

瞬间只见焦黑的皮肤冒出一层白烟,继而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干枯,结痂。

你想什么呢?周晖饶有兴味地问。

然而楚河面无表情,伸手猛一使力,把他扶了起来。

周晖晃晃受伤的那只脚,悠然道:妖鬼是把血海妖怪抓来炼成的鬼,虽然极少有人类能炼成,但日本阴阳道最强的密宗门说不定真能做到。

至于妖鬼的性格和气息会神似其主的传言嘛,也只是传言而已,所以如果你和我一样觉得它的气味像咱家大毛,其实也不必太忧心……闭嘴!楚河终于忍无可忍道。

周晖笑了起来:哟,还恼了。

我早跟你说大毛一声招呼不打就离开血海肯定有猫腻,你非说那死孩子只是来了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楚河啪地在周晖脑袋上拍了一下。

后者整了两公斤发胶的头发立刻就塌了。

几个组员好不容易拿着公文搞定机场负责人,又分头去安排广播,安抚群众。

两个资历比较深的小伙子走上前,毕恭毕敬地纷纷叫四组长好,又问:老大,现在咋办?于副说找不到颜小哥大家回去都扣奖金,怎么搞?他去日本了。

周晖悻悻地耙头发,说:就是没护照没签证的,不知道他怎么上飞机……还有这边可能有密宗门的人接应他,大家要小心。

我们会立刻派人监视机场的各个出入口,以及申请手令,通知塔台监控去往日本的各个航班。

组员顿了顿,又关心道:老大你怎么样?要不要先回单位去休息休息?周晖和楚河对视一眼。

万一他现在登机就来不及了。

跟于靖忠说,我们先去飞机上拦住他!·候机厅里的动静虽然大,但很快就被强行平息了,并没有引起太大的骚动。

最近的几个航班都没有因此延误,其中还有一架去往日本东京的航班,飞机已经在停机坪上准备起飞了,这时候再向上级申请手令要求飞机延迟已大大的来不及。

周晖边跑边鼓励:快!我们混上那架航班,再跑快点还来得及!楚河气喘吁吁道:不……你听我说,妖鬼知道暴露了,未必还会上这架飞机……其他都要转机,只有这架最快!他不敢在机场耽搁的!我们……我们赶不上的……周晖回头一把抱起楚河,身侧呼啦啦一队机场警卫尾随,那气势如同千军万马横跨鸭绿江,冲下塔台的时候路过的工作人员纷纷惊异驻足。

两个一组小伙子提着胖乎乎的机场负责人,后者脚不点地,满头大汗,拿着对讲机大吼:地面调度中心吗?听我说!有特殊情况!……周晖呼地冲下楼梯,撞开玻璃门,只见远处停机坪上,一架泛着银光的客机正缓缓掉头向夜幕驶去。

妈的!周晖登时大怒:跟于副说,叫他拿加急红头文件给机场塔台,严密监控飞机上的可疑人物!它……它不一定在这架飞机上。

楚河被抱得太紧,一边喘着气揉肋骨一边道:而且万一激怒妖鬼,搞个坠机事故怎么办?……周晖喃喃地骂了一句,刚想叫人查下一趟直飞日本东京的航班,突然顿住了。

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看向楚河:亲爱的——楚河:………………两人面面相觑,半晌没人说话,身后一帮组员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

仅此一次。

良久后,楚河面无表情道:事后要精神损失补偿。

周晖立刻翘了个兰花指:夫人!小生全部家产不都是你的吗?!·五分钟后,机场跑道某个不起眼的角落。

金红色光晕向夜空升起,犹如随风飘飞的纱舞,又像千变万化的极光,展现出令人窒息的绚丽姿态。

光晕中少年人身化作无数光点,继而重新聚合,形成一只凤凰的形态,向四面八方舒展开火焰般的羽翼。

周晖抓住凤凰的翎毛翻身而上,稳稳横跨在他背部,低头大声问:亲爱的你行吗——!凤凰冷冷道:不行换我骑你?亲爱的你这么说就不对了——!要不是我原型不会飞,我是很欢迎你骑我的——!周晖指天画地发誓:你肯定涅盘搞忘了,以前我经常鼓励你在上面骑,只是你太害羞,每次总不肯自己动——!凤凰霍然展翅,冲上高空。

周晖中气十足的的声音还在半空中久久回荡:不信到日本以后我就让你骑回来——!想骑多久骑多久,想什么姿势骑就什么姿势骑,那什么妖鬼,管它去死……凤凰长长的尾羽一甩,在夜空中洒下千万微点,汇聚成绚丽的光带。

继而光芒直指东方,朝日本的方向划出一道磅礴的星河。

作者有话要说:俩口子在交手中发现妖鬼身上的气味有点像摩诃,因为妖鬼是血海特产,且具有沾染主人气息等特性,所以推断出妖鬼是摩诃炼制出来的,自家死孩子在这件事上插了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