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要刺杀他。
雷古勒斯当时完全无法动作,他整个人被仰面压倒在地,邓凯文的动作极其迅猛专业,在倒地的瞬间便用双手护住了他的后脑,同时挡住了他的头颅和胸膛等致命部位。
他的手脚应该被玻璃碎片割破了几处,但是头和身体都被严严实实保护住了,眼前只看见邓凯文白色的衬衣肩头。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包房门被撞开了,保镖一涌而入:切尔奇先生!您没事吧切尔奇先生?!保护现场,保护现场!邓凯文迅速从地上爬起来,一只手捂着脖子,一只手顺便拉了雷古勒斯一把。
几个保镖立刻冲上来把他们团团围住,紧张的检查他们是否有受伤。
雷古勒斯很想冲上去看邓凯文后背有没有被玻璃割破,但是他被保镖拦着,几次都没能走过去。
邓凯文松开捂着脖子的那只手,赫然只见掌心一片鲜血淋漓。
他脖子上被玻璃碎片划了浅浅一道血痕,位置靠近锁骨。
虽然伤口并不深,但是出血很快,血迹很快就渗透了白衬衣,看上去颇有点触目惊心的感觉。
雷古勒斯低声叫了句Kevin,还没说出话来,就被紧张的保镖打断了:切尔奇先生您怎么样?有没有哪里受伤?……没,没有。
Kevin……邓凯文随手扯了块餐巾布捂住伤口,指着窗户外街道对面的一处大楼:狙击手就在那里,应该是在顶楼。
现在立刻报警,你们几个跟我过来!保镖迟疑了一下:切尔奇先生?雷古勒斯厉声道:照他说的去做!餐馆对面是一栋高级旅馆,三层建筑,俯位狙击位置绝佳。
因为发生了暗杀事件,这两栋建筑被警方立刻封锁了,整条大街被横贯堵塞,连车辆都不得不临时绕道而行。
邓凯文和雷古勒斯一行人最先登上了旅馆楼顶。
当他们赶到的时候,顶楼已经人去楼空,洛杉矶清晨的风呼呼刮过,只见天台扶手的栏杆上用砖头压着一张卡片。
那是一张普通的祝贺卡,上边用蓝色水笔龙飞凤舞的写着一行字:——Bye bye,下次见!邓凯文把那卡片举到雷古勒斯面前:你知道这是什么吗?雷古勒斯脸色阴沉,一言不发。
西部开价最高的赏金杀手,警方追缉了五年却一无所获,只有人听说没有人见过,传奇式的杀手‘狼牙’。
这是他留给你的杀人通告。
邓凯文把卡片顺手狠狠塞到保镖怀里,雷古勒斯,狼牙被委托的任务不是杀我,十有八九是杀你!雷古勒斯脸色有些难看:但是我们刚才在一起,也有可能……刚才那个位置有可能是杀我吗?子弹是从你身后射来的!如果不是我你已经送命了!但是那也有可能不是狼牙……除了那小子以外还有谁会在现场留卡片?那是他的习惯,洛杉矶警局有他以前十几次暗杀后留下的卡片存档,你感兴趣的话我叫人带来给你好好欣赏欣赏!警察已经闻讯赶到,围在边上茫然无措的看着他们两人争吵。
领头的Mike警官已经是邓凯文工作上的老搭档了,上次学生公寓的劫持事件就是他在现场总指挥的。
虽然这次暗杀没有造成任何伤亡,但是雷古勒斯?切尔奇身份特殊,他遭遇暗杀是个性质比较严重的事件,因此他在第一时间就带了大量警力赶到现场。
这些警察当中有很多人都是认识邓凯文的,也都或多或少听过传言,知道这个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的特警队长有着过硬的后台,而这后台十有八九就是眼前大名鼎鼎的雷古勒斯?切尔奇。
这两人果然交情匪浅啊,到底是什么关系呢——这是在场警察共同的心理活动。
你今天下午有什么活动?邓凯文盯着雷古勒斯问。
切尔奇先生今天中午将和电信公司董事共进午餐,下午要出席大学慈善演讲,晚上还要接受一个媒体访问。
刚才那个被迫接过卡片的保镖立刻掏出记事本,迅速而生硬的照着宣读一遍,又再三强调:这些都是早就订好的行程,没有办法取消的!切尔奇先生每天都非常忙碌,不可能轻易改变他的计划和安排!听着,雷古勒斯,邓凯文冷着脸一字一句的道,我不管你下午的演讲或者是访问有多么重要,哪怕你要去白宫见总统,现在也必须立刻取消——狼牙起码参与了十几起暗杀事件,我从没见过有人能从他的枪口下生还。
他的佣金已经涨到了七位数,被称作是美国西部最有价值的杀手。
如果你还想活到明天的话,现在立刻去警局,我会帮你申请S.W.A.T特警贴身保护。
从现在开始起,你一天二十四小时内的一举一动都必须受到监护,直到我们确认你脱离危险为止!雷古勒斯仿佛有些挣扎,神色罕见的露出了稍许迟疑。
那个保镖大概工作的时间不长,从没在切尔奇家见过邓凯文,一时忍不住提高了声音:抱歉这位先生!切尔奇先生是非常忙碌的,你知道慈善演讲和媒体的访问我们准备了多长时间吗?这些事务的重要程度超过你的想象,你们警方就不能稍微配合一些吗?邓凯文脸色沉了下来。
我们所能作出最大的让步,就是请警方派出特警,去慈善演讲的会场保护切尔奇先生。
保镖公事公办的摊开手,语气十分倨傲:就算这样我们也非常困扰,因为在慈善演讲上出动特警的话,对切尔奇先生的名声会有很大影响,容易给人造成不亲民、不低调的感觉。
您看上去是一位警官,我不知道您是否能理解我说的话……邓凯文一言不发的转过身,向楼梯口大步走去。
Kevin你去哪里?Mike警官一边大叫,一边急忙回头跟保镖解释:抱歉我们洛杉矶警局的S.W.A.T从不执行这种任务,他们以前担任过警卫,但是那需要漫长的申请手续,而且S.W.A.T不能在演讲会场这样公开的地方出警,对普通人群来说太危险了……保镖立刻圆滑的反问:就不能通融一下吗?就算是看在切尔奇家族的面子上……不可能,S.W.A.T的规定不允许他们那样做——喂Kevin!你到底上哪里去?邓凯文头也不回的走到楼梯边,看样子就打算这么离开了。
你给我闭嘴!雷古勒斯厉声制止了还想说什么的保镖,紧接着一个箭步冲上去,挡在了邓凯文面前:Kevin!等等!邓凯文站住脚,冷淡的望着他。
我确实不能取消下午的演讲,甚至连早上遇刺的事情都不能随便告诉记者,因为所有媒体都会来问我遇刺的时候在干什么,跟谁在一起。
我不能把你大肆泄露出去。
雷古勒斯顿了顿,仿佛在急切的斟酌着词句,但是请你相信我,切尔奇家族有足够的枪支和保镖,我会让他们把露天演讲台转移到室内去的。
一切都会非常安全,我会好好的回来看你——不,下午演讲结束后我就会给你打电话!邓凯文沉默的盯着他,半晌突然猛地转身,大步走向Mike警官。
借我把枪,我有些私活要干。
Mike一时没反应过来,眼睁睁看着邓凯文拔出了他的M1911手枪,非常自然而又不容拒绝的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你要带我的枪去干什么啊?去雷古勒斯?切尔奇的演讲会场。
邓凯文拍拍Mike的肩,声音非常沉稳:——帮我向局里请一天假,谢谢。
(2)中午雷古勒斯?切尔奇按约和电信公司董事共进午餐的时候,这位董事不停的抬头看向雷古勒斯身后,邓凯文一言不发的坐在那里,穿着黑西装,白衬衣,鼻梁上架着一副遮住了大半张脸的墨镜,从头到尾面无表情。
最终这位董事忍不住问:切尔奇先生,我怎么好像在洛杉矶警局见过您这位保镖?……您一定认错人了。
雷古勒斯斩钉截铁的道。
邓凯文是那样一种人:当他沉默的坐在会议室里时,几乎让人感觉不到任何存在感,就像某位领导的秘书一样平凡而不起眼,没有人能想到他就是大名鼎鼎的S.W.A.T特警队长。
但是当他认真起来的时候,他的存在感就异常强烈,他的每一个眼神、语言、动作都精干而悍利,让人忍不住去关注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
这种转变如此矛盾而又和谐的出现在他身上,往往让雷古勒斯对他感到非常惊讶。
他出生在政客世家,见过很多高级警官,警界大佬,甚至是传说中的神探等等,但是没有哪个人像邓凯文那样,拥有那种矛盾而又强悍的气场。
后来雷古勒斯想那可能是邓凯文独特的经历造成的,没有哪个警察曾经被当做黑道继承人来抚养过吧。
据说埃普罗曾经极度精心的培养他,那段经历虽然隐秘而不为人知,但是黑道高层的独特作风,一定在邓凯文的骨髓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深刻痕迹。
就算他已经穿上了警服,戴上了警徽,那骨子里黑道的气息也不会轻易泯灭。
他把警察的工作干得如此出色,却始终不像个真正的警察——他仍然还是那个用警察的身份来约束自己,用笔挺的警服来束缚自己的黑道精英。
慈善演讲的地址被改到了某著名大学的礼堂中。
因为早上才发生暗杀未遂事件,所有安保人员都提心吊胆的,把礼堂从里到外检查了一遍又一遍,甚至在门口设立了一个金属探测仪,任何来宾身上只要有超过一定密度的金属制品,就会被安保人员悄悄带到小房间里去搜身检查。
演讲开始前十分钟,来宾已经达到了非常壮观的三千人。
切尔奇家族的工作人员没想到会来这么多人,一时间都有些紧张。
雷古勒斯是个极有胆色的人,但是面对这种超出预测的状况,脸上表情也有点担忧和凝重。
只有一直冷眼厉色的邓凯文,事到临头反而并不紧张了,坐在雷古勒斯身边翘着腿打电话:已经送到了吗?这么快啊……好的,每五十米布置一个,礼堂东南西北四角各布置一个,数据连接到我的PC终端,我这出去跟你们会合。
你在跟谁说话?雷古勒斯一般烦躁的扯着领带一边问。
我在侦察组的朋友。
什么东西送到了?哦,红外线反狙击手探测仪。
如果你被杀了,那玩意儿会在一秒钟内告诉我们子弹来自何方,杀手潜伏在什么位置,然后我们会在十分钟内抓住杀手,为你报仇。
邓凯文一边合上手机一边站起身,奇怪的看着雷古勒斯:你有什么问题吗?……雷古勒斯扭曲着笑了一下:那么在这即将成为永诀的道别时刻,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最后的吻呢?邓凯文一愣,笑着用力拍了拍雷古勒斯的肩:如果你真被杀了,我会亲吻你的尸体的!他整了整西装衣襟,大步流星的走出房间。
雷古勒斯一直目送着他,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了门外。
礼堂被挤得满满的,到处都是汹涌而来的人流。
安保人员在其中匆匆穿梭来去,对讲机里不断响起焦躁的咆哮声,震得人耳朵嗡嗡发痛。
邓凯文逆着人流向礼堂外走去,步伐非常从容,一边走一边注意看整个礼堂和演讲台的布置。
雷古勒斯这两年在政坛上屡出风头,地位和名望都扶摇直上,狂热支持者也越来越多。
今天仅仅是个普通的慈善演讲而已,看这人潮凶猛的架势,可能大半个学校的年轻人都倾囊出动了。
逆着人流挤出大门的时候,邓凯文突然感觉自己肩膀被撞了一下,抬头一看只见是个面貌无奇的学校警卫,反光背心上写着大大的SECURITY(保安),正一手拿着对讲机,一手对他挥了挥:I’m sorry!这个警卫三四十岁年纪,白种人,深褐色头发,灰蓝色眼睛。
面相一眼看上去十分平庸,属于丢到人群里去就再也找不到的那种长相。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邓凯文看着他那灰蓝色的眼珠,心里却突然涌现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就在这短短几秒钟,后边人已经堵在了门口,催促和抱怨声纷纷响了起来。
邓凯文没时间多想,只得对那个警卫匆匆笑了一下:No worries!他大步走出礼堂的门,人流很快将他们冲散。
邓凯文忍不住又回头去寻找那个警卫的身影,却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
……神经过敏了吧。
他这样怀疑的想着,疲惫的揉了揉眉心,顺着台阶大步走出了礼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