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学民问道:这几个人怎么处理?柏正看着喻嗔:真报警了啊?喻嗔点点头。
他唇边泛出几丝柔和的笑意:那就等警察来处理。
徐学民道:是。
他应了一声, 就带着自己的人回到车上,徐学民远远盯着张坤,防止他们跑掉。
蹲地上的张坤看看柏正, 依然不明白这什么情况。
柏天寇那么心大吗?即便发生了那样的事, 依旧派人保护柏正?果然没一会儿, 警车来了。
一看这么大一群少年, 警察神色狐疑。
柏正嘴角带着血迹,然而张坤他们可怜巴巴蹲那里,动也不敢动, 到底这是谁打谁?一个打八个?警察一时间也摸不着头脑。
谁报的警?喻嗔举手, 警察有几分意外, 大致了解事情经过以后, 扶了扶帽子:都去警局做个笔录。
所有人陆陆续续坐上警车。
喻嗔没吭声,也跟着他们走。
柏正看她一眼, 脸色难看几分:脚怎么了?喻嗔没想到这样他还看得出来, 她低头,动动脚踝:好像扭到了。
张坤拽她那一下太突然,她没站稳。
她摇摇头:我没事。
喻嗔径自爬上警车。
柏正最后一个上去。
他一上去,气氛猛然变了。
柏正目光扫视过这群五大三粗的汉子:都坐外面去。
张坤心中憋屈,带着小弟们往外挪。
车上人挤人,有人干脆蹲着。
柏正示意喻嗔坐最里面, 他挨着她坐好, 让她不用接触张坤他们。
这时候没法动手, 张坤这才看见被柏正保护着的少女, 车上唯一的女孩子坐在最里面,小小一团,一双水眸也在看他们。
张坤看直了眼,漂亮啊。
不仅他这样,那群流里流气的少年也呆呆看着喻嗔。
柏正脸色阴沉,他反身,把她挡在最里面。
他低声对喻嗔道:别看他们,伤眼睛。
喻嗔视线与少年喉结平齐,闻言竟生出几分好笑,她点点头。
柏正回头,阴测测看向张坤等人:再看一眼,当心你们招子。
那群人连忙移开目光。
在警局做完笔录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
徐学民打过招呼,张坤等人又已经成年,会在里面被拘留一段时间。
张坤铁青着脸,被警察轮番教育。
天知道他最怕进警局!柏正和喻嗔被放了回去。
城市灯光次第亮起,路边灯光柔和。
警察局外面鲜少能打到车,公交站离这里有一段路程。
柏正在她面前蹲下:上来,我背你过去。
喻嗔连忙摇摇头。
不是脚扭到了吗?别扭什么。
喻嗔说:我可以走,不严重。
他神色反倒平静许多:行。
喻嗔才松一口气,下一刻,少年打横抱起她。
柏正!他低声说:我在。
放我下去。
不让背,那就抱你过去。
我知道你讨厌我,不在乎你更讨厌我几分。
你脚不痛就行,其余你随意。
她在他怀里动了几下,想跳下去,柏正低声叹了口气:小祖宗,我身上还带着伤,你乖一点,别乱动行不行。
喻嗔顿住,抬眼看他。
她想起那一棍几乎入肉的力道,心中愧疚,小声问他:那你痛不痛啊?少年低眸,眸中带着笑:不痛,一点都不痛。
喻嗔轻声说:骗子。
他笑了笑:真不痛,我从小五感不太敏锐,痛觉没那么强烈。
所以他能承受许多极限的运动。
然而痛觉轻微是真的,但是完全不痛不可能。
柏正抱着她,小小一团的少女,在他怀里软软的,对他而言只有一点点重量。
他忍不住单手轻轻掂了掂她:这么轻,有一百斤吗?喻嗔惊呼一声,有几分恼,差点以为他把自己丢出去,她忍不住小拳头捶在他肩膀上:你有病啊。
柏正只是笑。
他不问她今天为什么要回来。
喻嗔就是这样,你对她好一分,她就回敬一分。
然而他什么也不需要她给自己,不再需要她的爱与温暖,他只希望她过得好。
不求她任何回应,他第一次,全心全意只想对一个人好。
夏天的风带着温柔,吹得喻嗔脸颊通红。
他看见了,也不戳穿她的害羞,抱着她稳稳往前走。
喻嗔不好意思抱着他脖子,最后小手抓紧他衣服,柏正瞧见,眼神蕴着几分温柔,没说什么。
她悄悄看一眼他,见柏正似乎没什么不好的心思,这才松了口气。
公交站没走十分钟就到了。
柏正把喻嗔放下来,本来以为这周围有坐的地方,结果什么都没有。
柏正让她扶着路上,蹲下给她看扭伤的脚。
喻嗔见她给自己解鞋带,总算慌了:你做什么?我给你看看。
喻嗔说:你又不是医生。
你看什么呀?这个我会。
毕竟久病成良医,他小时候经常受伤,几乎什么外伤都会处理。
他垂着眼睛,侧脸冷峻认真,喻嗔竟一时失语。
鞋子被脱掉,她里面穿着粉色的棉袜。
喻嗔难免有几分羞涩尴尬,动了动脚趾头。
柏正抿抿唇,握住她脚踝,他微微皱了皱眉,在她关节处碰了碰:脱臼了。
喻嗔疼得脸色一白。
柏正低眸:我帮你接上。
喻嗔吓得连忙摇头:不要不要,我不接。
她单脚就想跳着跑。
柏正见她惊慌的模样,问她:怕疼?谁不怕啊?柏正沉吟片刻,眸色暗沉,问她:你想不想知道,张坤那群人怎么回事?喻嗔顿住,微微偏头看他。
怎、怎么回事?柏正手下一动,咔哒一声,喻嗔还没来得及出声,眼泪差点都出来了。
混账啊!柏正好笑道:接好了。
喻嗔泪汪汪低眸看他,他把她鞋子穿回去,不太会系鞋带,竟打了两个死结。
柏正起身,用手背擦擦她湿漉漉的眼睛。
成了,过会儿就没那么痛了,回学校还是去看看。
他眸中染上笑意,怎么什么都好奇?张坤这种,你少管。
喻嗔涨红了脸,没法说话。
是个人这种情况下意识都会好奇。
她试着动了动脚踝,真的好许多,她带着几分惊叹,看向柏正。
柏正偏过头,唇角微微扬起。
两个人等了一会儿车,公交车始终没来。
喻嗔看看身边的少年,好歹认识一场,轻声问他:你没事吧?不止身体受的伤,还有众叛亲离的打击。
纵然隐隐约约明白徐学民是怎么回事,但是柏正似乎并不太接受他。
柏正顿了顿,没说话。
路灯下,喻嗔不安道:你别难过,你还有许多朋友呢,徐叔也很关心你。
我奶奶说,人活一辈子,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很多时候,当时觉得天都要塌下来的事,熬过去过段时间再看,就不觉得有什么了,对不对?人们第一件事应该学会的,是自己爱自己。
因为奶奶这样说,所以小时候她坐在家门口,翘首以盼爸爸妈妈带着哥哥回家,小小的孩子十分渴盼家人,却双眸明亮,笑容灿烂。
柏正看她一眼,他尚且不会爱自己,这辈子第一次学会爱人,是开始懂得爱她。
因为爱她会痛,所以这辈子都不可能爱自己了。
喻嗔见他不说话,不好意思道:你是不是嫌我烦呀?哥哥就老是觉得她烦。
柏正一一应道:不难过,你说得对,不烦。
你再招人喜欢不过了,喻燃心中其实也疼她。
喻嗔揉揉脸,轻轻笑。
柏正看着她,无比想靠近她,像是冬夜旅人看见一簇灯火,然而最后,他只是低声道:我不会有事。
我在一天,你也不会有事。
温柔的路灯下,她细碎的发被吹得轻轻摆动。
他克制住自己的目光,唇角轻轻弯了弯。
能陪她一天是一天,能陪一年是一年。
他不会重蹈生父覆辙,即便带着这败类血脉,他也绝不容许对她放肆第二次。
*把喻嗔送回三中,柏正回家之前,顿住脚步,扬声道:徐学民。
徐学民从远处车里走出。
谈谈。
柏正说。
徐学民弯了弯腰:您说。
他是怎样一个人?徐学民想了想,道:除了仪夫人这件事,他是很了不起一个人。
工作认真,能力出色,擅长交际,举止优雅。
柏正眸光微微嘲讽。
徐学民面不改色:他为您留下了许多财产,您成年以后,即可自由支配。
柏先生能有如今的成就,也是他的手笔。
仔细说来,他才是当之无愧的T市首富。
徐学民自是不可能说上任主人半点不好。
柏正沉默良久,说:我不想认他。
他也不需要这些巨额财富。
童年的时候,他就恨这个男人,恨牧梦仪。
他渴望有一天睡醒,那些被关起来,被毒打,半夜在脖子上的刀口,都是一个可怕的噩梦。
睁开眼睛以后,柏天寇才是他的父亲,牧梦仪不再讨厌他。
然而越长大,他就越不再想这种好笑的事。
那个人是造成一切悲哀的缘由。
徐学民平静道:您不必认他,如果您愿意,您永远姓柏。
那人也没想过柏正会认他,事实上,那人全部的感情,几乎都交付给了仪夫人。
我不再是他管家,从他死亡那一刻,我完全服从您的指令。
徐学民这样道。
柏正靠树旁,冷静道:他死得挺痛快,活着的人,想报复他都做不到。
我不想走他走过的路,也不再稀罕牧梦仪的感情。
但是现在我认了,单靠我自己,确实很多事做不到。
即便活得卑鄙,可我要活下去。
徐学民,我需要你做两件事。
您请说。
第一,保证喻嗔安全。
您放心,我们会尽量。
第二,不管我未来活成什么样子,保证我身上不能出现他的影子。
徐学民问道:那您身边发生的那些事?柏正笑了笑,说:走着瞧。
他说走着瞧,徐学民侧目,点点头。
他心中宽慰,柏正长大了,至少仇恨不再在他心中占据主导地位。
他学着冷静,也逐渐愿意利用资源。
周一,柏天寇带着爱妻出了国。
涉及到仪夫人声誉,他没有办法召开新闻发布会与他们掰扯柏正的身世。
毕竟真相摆在那里,柏正并非他孩子。
柏天寇能做的,就是封住流言,严禁不良言论继续传播。
柏天寇不是傻子,这件事突然被曝光,这样措手不及,肯定有所预谋。
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他立马就想到了丁梓妍。
他想到,柏正也想到了。
有些事情终于能解释通,为什么丁梓妍对他前后态度差距那么大,原来是知道了他身世。
然而非常遗憾,她只知道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