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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第174章 夜半枪声(4)

2025-04-03 14:58:41

,最快更新法医秦明系列(全集)最新章节!昨晚回来我想叫醒你来着,结果你连着打呼,都停不下来。

不是猪,是什么?林涛嬉笑着说。

昨晚有什么发现没有?没有什么。

林涛说,就是普通的自制霰弹枪。

他在我失望的表情中顿了顿,说:不过他的技术不过关,枪没有做好。

什么意思?我燃起了希望。

这支枪的扳机盒和枪膛之间有缝隙。

林涛说,击发后,有很多火药从扳机这里出来。

我打完以后,看看枪托,都是火药残渣。

太好了!我从床上跳了起来,这还叫没发现?这是大发现!重大发现!林涛一脸茫然。

我在检验尸体的时候,仔细看了看死者手上的皮肤,没有任何火药颗粒附着。

我说。

唉,林涛一阵失望,咱们不早就判断出死者并非死于自己扣动扳机吗?是啊。

我说,但是凶手手上肯定会遗留火药颗粒啊!这是线索,也是证据啊!这个问题我也想到了。

林涛说,可是,毕竟是前天晚上的事情,即便凶手手上粘有火药颗粒,现在也被洗掉了吧?这就不是你的专业了。

哈哈。

我喜笑颜开,说,枪支射击的时候,一般都会有火药冒出,黏附在射击者的手上。

但是这在短枪案件中比较多见。

在这么长的枪导致的伤亡案件中,火药很难黏附到射击者的手上,所以我让你进行枪弹实验。

没想到枪支制作有漏洞,也可以冒出火药。

你没说到重点。

林涛关心的是火药颗粒能不能被洗掉。

我说:火药之所以可以从枪口冒出,是因为击发后的爆炸所致,这时候的火药是灼热的。

一旦黏附到手上,虽然这么点儿热量不足以引起人的痛觉,但是会在皮肤表面,尤其是在手掌的角质层留下一个很小的小坑。

这个小坑就足以把火药给‘藏’起来。

洗手可以洗掉一些黏附的火药残渣,但是不可能把这些被藏起来的火药全部洗掉。

我们只需要用放大镜观察,然后用黏附仪提取就可以了。

既是线索,又是证据!不重要吧,林涛说,说不定胡黎苗他们几个已经招了呢。

不,不会是他们干的。

我斩钉截铁地说。

来到专案组,看到侦查员们垂头丧气、一脸疲惫,我就知道我的猜测没错。

虽然问出了点儿情况,但是没有多大的价值。

侦查员见我和大宝走进门,说。

哦?说说看。

胡黎苗几个人的口供开始都很一致,和报案的时候说的一样。

侦查员说,但我们经过摸排,当天晚上全村打麻将的就他们家,胡奇回家拿钱又出门,肯定就是去他们家赌博。

用这个撒手锏,我们进行了进一步审讯。

审讯的结果是,几个人的供词一致:胡奇晚上九点多经过他们家门口,进门看到他们在打麻将,就离开了。

过了二十多分钟,胡奇又回到他们家,要求胡黎苗把位置让给他打。

几个人都知道胡奇是属于赢了就跑、输了赖账的人,所以都不愿意和他打。

他拿出身上的几百块钱,说这次不赖账。

他们还是不同意,胡奇就气鼓鼓地跑了。

他们害怕胡奇的死和他们几个扯上关系,所以才约定了攻守同盟。

然后呢?我问。

然后他们过了一会儿就听见枪响。

侦查员说,出门后看见远处胡奇摇摇晃晃的,也没在意。

几个人都是这样说的。

看来他们没说谎。

林涛从门外走了进来。

之前我让他去审讯室看看几个人的手,有没有遗留火药痕迹。

既然这样,我觉得我有一点儿思路了。

我揉了揉太阳穴,像一休一样,想让智慧赐予我力量。

说说看吧。

一夜没睡的主办侦查员疲惫地说。

我说:首先,我认为凶手是女人。

女人?主办侦查员的嘴角露出一丝不信任的笑容,这怎么能看得出来?第一,从这块砖头看,我一边打开幻灯机,一边说,砖头的两侧都只有指尖的痕迹,没有指腹的痕迹。

用指尖拿砖头太累人了,除非这个人手小,不得已而为之。

我顿了顿,说:标准尺寸的砖头,宽度是十二厘米。

一般男人的手都是可以拿起来的,用指腹捏住砖头两侧。

但是女人的手小,只能用指尖捏住。

有人点头,有人存疑。

我接着说:第二,用砖头打击头部,会造成比较严重的伤害,但是死者只有头皮和头皮下有个血肿,颅骨没有骨折,硬膜下没有出血,脑组织的挫伤也很轻微,这说明行凶者的力气很小。

综合这两点,我认为凶手应该是个女人。

那什么女人会杀他?主办侦查员接着问,调查中没有发现他有什么不正当男女关系啊?我说: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个问题。

凶手应该和死者熟识,关系非常亲近。

我们可以把现场重建一下:死者被人用砖头打中枕部,然后倒地,他拿着的枪也就掉落在一旁。

凶手捡起枪,对着他的腿部打了一枪。

死者是处于躺着的体位被打的?大宝插话道。

当然,也可能是坐在地上。

我说,弹道和腿骨几乎是平行的,方向从下往上。

枪有那么长,除非死者的双下肢是平放的,不然不可能形成这样的创道。

有道理。

大宝像是在和我说相声,没有不正当男女关系?关系亲近?我接着说:既然在这个过程中,那几个已经被排除嫌疑的人说了没听见动静,说明死者并不惧怕凶手,他认为她不敢开枪,他不需要对她进行抵抗,他不需要叫喊呼救。

中枪后,因为高度惊恐、大量失血以及酒精作用,他也没能发出叫喊声。

我见大家都在奋笔疾书,记录我的分析,便喝了口茶,顿了顿,留出他们写字的时间,然后说:第三个问题,我认为凶手的住址,应该是在现场往西一百米左拐弯的那个巷道。

结合现场环境,如果凶手往东走,必然要经过胡黎苗的哥哥家,而且走到离现场三百米外,至少需要一分多钟。

那么听见枪声后二十秒就出门的几个人,肯定可以看见。

如果凶手往西跑,二十秒的时间,能跑一百多米,如果经过那个巷口继续往西,她同样会被东边数百米的几个人看到身影。

所以,凶手应该在这二十秒的时间内,恰巧拐到巷道里。

我看了现场,因为公共厕所的阻隔,几个打麻将的人看不见那里。

那个巷道里住了七八户人家呢。

侦查员说,包括死者自己家。

我笑了笑,说:第四个问题,你们有没有想过,凶手为什么要打死者呢?我说的是打,不是杀。

当时死者躺在地上,由于酒精作用,并没有多少反抗能力,如果凶手想杀人,随便打哪里都可以杀人。

为什么她要选择最不可能死人的地方——腿部呢?当然,打断股动脉这个结果,是出乎凶手意料的。

结合你们的调查,死者喝多酒之后,就会用脚踹他的老婆,还会满村到处跑,惹是生非。

那么最恨他这条腿、最讨厌他满村跑的人,因为这事儿最没有面子的人,肯定是他老婆。

他遇害前,还踹了他老婆。

大宝继续补充。

所以,这应该是一起激情伤害引发的死亡案件。

我说。

有一定的道理。

主办侦查员说,不过,我们没有证据,没法甄别他老婆张越是不是凶手,没法定案啊。

有办法。

我笑眯眯地从包里摸出一个放大镜。

这是个金属边、红色木柄、造工精细的放大镜,是我的一个叫作包包的好朋友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看来这个时候它要派上用场了。

我说:死者制作的这支枪有一个缺陷,就是扳机盒没密封,会有火药从扳机附近漏出来,黏附在扣动扳机的人的手上。

这种黏附因为有烧灼作用参与,所以不易被洗掉。

你们只需要用这个放大镜看看张越的手上有没有火药残渣,就可以了。

好。

这个意外的惊喜,让侦查员们信心倍增,拿了我的放大镜就走出了公安局。

可能是由于巨大的恐惧和内疚吧,当侦查人员再次走进张越家的时候,张越乖乖地伸出双手,戴上了手铐。

甚至连我的放大镜都没有发挥作用,这起案件就破了。

在押解张越回公安局的路上,技术人员用黏附仪,获取了她手上残留的火药作为呈堂证供。

这个风韵犹存的女人,走进审讯室后就哭着交代了她的全部罪行。

张越十八岁的时候,就嫁到了胡家村,成为胡奇的妻子。

因为外表出众,胡奇曾经非常非常爱她。

但结婚时间长了,胡奇的本质也就渐渐暴露出来了。

吃、喝、嫖、赌、偷,无恶不作,还经常惹是生非。

她连和胡奇一起走在街上,都能感觉到乡亲四邻的指指点点。

最让她受不了的,是胡奇的酒疯,她挨胡奇暴打是常事。

她想到过离婚,可胡奇一哭二闹三上吊,屡次让她心软。

绝望时,她想到过自杀,可是又舍不得还在上小学的儿子。

儿子很乖巧,即使自己和妈妈一起被爸爸打,也都会忍住伤痛安慰妈妈。

好在婆婆不错,总是站在张越这边。

可是,两个弱女人和一个小孩子,怎么也斗不过一个身强体壮的大男人。

前天晚上,胡奇酗酒后再次打了她,然后拎着枪走出了家门。

这次和以往不同,他拿着的是枪!以前他每次都只是逞逞英雄,过过嘴瘾,从来不敢和别人打架。

但是这次,他有枪,而且喝了这么多,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张越越想越怕,就追了出去,她想喊住胡奇,可是此时的胡奇根本不愿意下这个台阶,反而把子弹装进枪膛继续前行。

张越从路边操起一块砖头,想打晕胡奇。

可惜,她的力道不足。

胡奇虽然倒地,但是他吹胡子瞪眼的,又要爬起来打她。

她赶紧捡起枪,对准了胡奇。

胡奇微微笑道:来啊,你敢谋杀亲夫吗?开枪啊。

张越百感交集,她一时冲动,扣动了扳机。

即便是一时冲动,女人的懦弱,还是让她把枪口下移到了他的腿上。

她想,打伤他一次,让他接受接受教训,短时间内不会出去祸害人,也算是积德了。

枪的杀伤力不大,马上背他回去救治,应该没事。

可是随着枪声响起,血液喷涌而出,是那种剧烈的喷溅,根本就没有止住的可能。

这一幕把张越吓坏了,她转身就跑,跑回了家里。

婆婆赵秀莲知道此事后,和张越一起回到现场。

而此时,胡奇早已气绝身亡。

虽然是自己的儿子,这种丧子之痛无以言表。

但是赵秀莲很清楚地意识到,留着这个孽子,恐怕会有更不可预料的结局。

我们就说他是枪支走火,自己打死了自己吧。

以后你不是我的儿媳妇,你是我的女儿。

赵秀莲叹道。

张越哭跪在地:妈……你说咱们是不是不该查清事实,应该按走火意外事件了事?陈诗羽的眼圈有些红。

我知道这是所有刑警必须经历的心理历程。

我摇摇头,用安慰的语气说:人情是人情,法律是法律,法不容情,真相也不容情。

你真的那么心狠啊?大宝说,这女人多可怜,还有他们的儿子怎么办?我知道自己不是心狠,因为此时我的心也在隐隐作痛,因为恻隐之心而产生的阵痛,让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工作的意义。

我说:我们分析这是一起伤害致死案件,而不是故意杀人案件。

这一条,要写进现场分析报告里。

我们能帮她的,也就这么多了。

注释[1]半蹶子,方言,指十六岁至二十五岁之间的未婚男孩。

有时是同辈老者之间作为调侃的戏称。

[2]对冲伤,指的是头颅在高速运动过程中突然发生减速,导致着地点的头皮、颅骨、脑组织损伤出血,同时着地点对侧位置的脑组织也因惯性作用和颅骨内壁发生撞击,形成了损伤出血,但是相应位置的头皮不会有损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