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北玄看到她们要走, 本是迈出了一步,常山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跪在他面前。
你这是做什么?虞北玄皱眉问道。
常山说:主上, 属下知道您放不下骊珠郡主,可是您现在出去,能做什么?就算您不把李四郎和李家放在眼里, 那长平郡主是什么性子, 您最清楚。
她若知道您的心意, 会放过骊珠郡主吗?你是要做大事的人,怎能陷于儿女私情!虞北玄一时语塞,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 心头郁结。
他不是怕长平, 长平是舒王用来拴住他的绳索, 他顾忌的是舒王。
他现在还没有能力跟那个男人抗衡, 只能忍耐。
主上!常山抓着他的袍子,怕他不肯听。
当初在南诏的时候, 他也这样劝过很多次。
虞北玄思忖片刻, 才道:你起来吧, 我不去便是。
你去打听一下, 她的身体是否已经无碍。
是!主上英明!常山站起来,属下这就去。
虞北玄侧目,目光痴缠着那抹飘然而去的倩影, 直至她消失不见。
刚才长平几次三番挑衅, 她都忍下来了。
从前, 她的性子与现在大不相同。
早年他在蔡州时,就听闻云南王之女,有艳若桃李之姿,巾帼不让须眉之勇。
他知云南王骁勇,却不觉得一介女流,能被冠以勇字。
直到在马市上见她骑于未驯的野马背上,几度险被甩将出去,仍是不屈不挠地执着马缰,丝毫不顾摔下来会是什么结果。
那份坚定,的确让人印象深刻。
他出手解困,本以为她会感激,谁知她开口道:你若不来,这畜牲也会被我驯服的。
那个骄傲的少女,眼中装着猎猎西风,仿佛一道惊雷炸响在他生命中。
他知道这世间再难有一个女子能与她匹敌。
他喜欢她敢作敢当,敢爱敢恨,如烈火一样的性子。
却不想有一日,她竟也学会了忍气吞声。
可见李晔绝非是良配,连她的天性都无法保护,又何谈让她幸福?若她在他身侧,必定仍是潇潇洒洒的骊珠郡主。
思及此,他又自嘲地笑了笑,自己这个只能远远躲在旁边的旧爱,也没资格说这些。
可他发誓,终有一日,会将她夺回来,让她重新做回那个骑在马背上的少女。
*回去的马车上,嘉柔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跟崔雨容说了一遍,崔雨容说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武宁节度使和淮西节度使欲合谋对付南诏,顺娘跟着武宁节度使,是为了帮你们?嘉柔摇头道:未必。
崔雨容立刻明白:那次她跟着姑母和你来府上的时候,安安静静的,倒不觉得什么。
今日再见她,却是与那时大有不同。
原来这中间,竟发生了许多变故。
这些本都是王府的秘事。
她的亲娘死在我阿耶的手上,她被逼嫁给一个年长自己数岁的节度使,心中不可能不怨恨。
阿娘帮她,大概也想她为我们所用,但我还是不能尽信于她。
嘉柔说道。
顺娘如今还需要云南王府撑腰,自然会帮着他们,上次报信也的确让他们有所防范。
但是等到哪天,她不再需要他们的时候,是敌是友就难说了。
眼下互相利用,往后各安天命。
马车先到了崔府,放崔雨容下去。
嘉柔已经出来许久,怕李晔担心,告别了崔雨容,直接回家。
快折入坊口的时候,马车忽然斜了一下,就听车夫在外面抱怨:这谁家的马车,怎么非要抢在我们前面?嘉柔重新坐好,说道:住在这里的非富即贵,不用与他们计较,赶紧回去吧。
车夫应是,继续驾车。
嘉柔掀开车窗上的帘子,道旁是熟悉的白墙乌瓦,还有一排的老槐树。
应是快到了。
她不过离开他半日,便归心似箭。
片刻之后,马车停下来。
车夫又咦了一声,道:原来刚才是二娘子的马车。
郎君好像也在门前呢。
嘉柔心中一动,连忙掀开帘子,果然见李府门前停着另一辆马车,郭敏正扶着婢女从马车上下来。
李晔与她相互见礼,目光看向嘉柔这边。
他原本眉心轻蹙,在见到她时终于展颜,几步走下台阶,来到马车旁边。
你怎么出来了?嘉柔问道。
明明大夫说他吹不得风。
李晔伸手将她抱下马车,她落地之后也不放手,抬手拂开她额前的碎发:你说半日便归,这都是午后了。
口气中竟有几丝哀怨。
嘉柔脸微红,左右都在窃笑,玉壶更是说道:郎君半日不见郡主,就害相思了。
一早上问婢子好几次时辰呢。
李晔脸颊上一抹红晕蔓延开来,轻笑了声化解尴尬。
嘉柔狠狠地瞪了眼玉壶,玉壶连忙躲到云松的身后:郡主,婢子可没有乱说,不信您问云松。
云松用力地点了点头,不怕死地补了一句:郎君这相思害得严重,一早上书卷都没翻动过去。
嘉柔还欲再说,李晔勾了勾她的手指,温和地说道:好了昭昭,别再问了。
郎君还是要面子的。
左右都笑作一团,嘉柔也忍不住笑起来,在袖下握紧他的手。
郭敏在门前冷漠地看了他们一眼,自己先进去了。
香儿扶着她道:四郎君和郡主是不是故意的?趁着您回来的时候,在门前来这么一出,不是给您添堵吗?不要胡言乱语。
郭敏不悦道。
怎么是婢子胡言乱语?现在四郎君宠她,就要闹得人人都知道。
若他日四郎君鱼跃龙门,别说是您了,就怕大房那位县主,也没地方摆了。
郭敏不说话,觉得香儿的话也有几分道理。
她跟王慧兰不是一路人,跟木嘉柔也不会是。
从前她的格局太小,专注于男欢女爱,所以很多事看不透。
此番归来,算是脱胎换骨了。
父亲和徐娘娘的决定,估计会让李家上下都大吃一惊吧。
李晔带着嘉柔回到房中,桌上的饭菜都未动过,他一直在等她回来。
嘉柔心中有些愧疚,连忙让玉壶去把饭菜热了:我跟表姐逛东市,逛得忘了时间,才回来晚了。
其实你不用等我的。
她故意隐瞒了遇到长平的事情,李晔却早就知道了,才会在门口等她。
此刻,他也不戳穿,只道:一个人用膳,不香。
嘉柔腹诽,那你前面二十几年还不都是自己一个人吃的。
有些菜放久了也不能吃,厨房就新做了几样,重新端上来。
他们用膳的时候,都习惯了不说话,细嚼慢咽,只偶尔眼神交汇。
等吃完以后,下人们将食案撤走,嘉柔漱了口,吐在小小唾盂之中,听到李晔说:有个东西送给你。
嘉柔疑惑地看向他,他起身去矮柜上取了一个镂花的金丝楠木盒子,放在她面前:打开看看。
嘉柔用帕子擦了嘴,疑惑地打开木盒上的铜扣,里面竟然是那条鱼戏莲叶的脚链!只是这脚链的花纹比那日看到的还要精美,小到莲叶的脉络,游鱼的双目都栩栩如生。
嘉柔不及细看,啪地一下盖上盒盖,将东西推回李晔那边,面红耳赤。
他这是在暗示什么?李晔微笑,让屋中侍立的下人都退出去。
自己拉着嘉柔的手,让她坐于怀中,然后抬起她的右足,除了绫袜。
她的玉足纤纤,肌肤莹白,犹如足上生了朵莲花,十分精致漂亮。
他从盒中取出脚链,亲自为她戴了上去。
银链滑落在她的脚踝上,铃声清脆,似一条银鱼戏于清水间。
脚上冰凉的触感让嘉柔身体一震,手揪着李晔衣袍的前襟,耳根发烫,低声道:郎君,你要做什么……他分明还没痊愈,难道是想……?李晔一手握着她的玉足,仔细端详。
那细白精致的脚趾,覆着粉嫩的指甲,如初生的婴孩般柔软纯净。
他眸光暗沉,低头亲吻她的脚面。
嘉柔浑身紧绷,耳中只听得铃声犹如涓涓细流,而湿热的吻一路往上。
她双手抓着他瘦削的肩膀,只觉得意识好像变成一片混沌,如坠云雾之中。
郎君……嗯……嘉柔娇娇地叫着。
四周皆静谧,窗外飒飒风响,那羞人的吸啜之声和铃声交相呼应。
她仰躺于榻上,喘息不已,直接从裙下拉起他,不由分说地吻了过去。
犹如干柴遇烈火,李晔和她翻滚在榻上。
嘉柔浑身都是汗,肌肤的方寸之间都在发烫。
不记得多少下了,她眼角溢出泪珠,又慌乱地去攀他的背。
这人不是还病着吗,怎么力气这么大……她觉得又舒服又疼,神智迷乱,声声叫着郎君,却带了哭腔,婉转如莺啼。
乖,再坚持一下……李晔亲吻她的脸。
可木塌太小,她几乎要掉下去,他便抱着怀中的娇娇辗转到了床上继续。
他的一只手还护着她的头顶,不让她撞到床头的围屏。
嘉柔身下的床褥都被汗湿了,她微微睁开眼睛,声音都被他含进口中,只看到自己明晃晃的双腿挂在他手臂间一荡一荡的,那清脆的铃声响如急雨,而身上的男人像山一样地起伏。
她又闭上眼睛,时间过去好久,仿佛没有尽头似的。
终于李晔低吟一声,伏在她身上。
嘉柔嗓子干哑,精疲力尽。
刚才那么激烈,现在半分都不想动弹,眼皮更是重得抬不起来。
原来他先前顾及她的情绪,真是手下留情了。
今日方才展现他真正的实力,或许还不是全部。
果然如常嬷嬷所说的,不管多温柔的男人,在这件事上都不会示弱。
李晔将她抱在怀中,轻声哄了片刻,她才收了啜泣,靠在他肩头沉沉地睡去。
刚才他瞬间失控,时长甚于以往,她几乎承受不住。
此刻,有几分内疚涌上心头。
可只要一抱她,理智便会荡然无存,他也控制不了。
四郎……嘉柔手搂着他的脖颈,轻轻说了句,你要一直陪着我。
李晔一怔,抬手将她汗湿的头发拨开。
她还睡着,这句不过是呓语。
漂亮的长睫覆在眼下,双唇被他吻得有些红肿,却越发像朵娇艳欲滴的花。
他忍不住又低头亲上去,心中被她填得满满的。
以前他孑然一人,了无牵挂。
为老师的遗愿,为李淳能够登基,他用一己之力挡住那些明枪暗箭,哪怕豁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可自她闯进他的生命以后,他有越来越多的顾忌。
不想将她孤零零地抛在世上,也不想她失去自己的庇护而受到伤害。
他从没有忘记恩师的教诲,但也想沧海余生,常伴她左右。
李晔抚摸着她的脸颊,将她紧紧地抱在怀中。
默默在心中道:老师,就让玉衡自私一次,万事以她为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