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征一踏进医院，闻到那股药水味，皱了眉头。
他每次进医院，还是很抵触。
曹青青在病房前停住脚步。
陈征问：这间病房？她点点头。
陈征说：我自己进去。
曹青青马上拒绝道：不行。
虽然她戴着墨镜和口罩，陈征也能感觉到她的担心，知道她是真的关心病房里的这个人。
他改了自己惯用的下命令的语气，好言好语地说道：你放心，我就是进去看看他，不会说什么刺激他，更不会对他做什么。
曹青青还是拒绝，不行。
没办法，陈征只能跟着她一起进去。
甘雨走了之后，甘哲就坐在床上，盯着对面墙上挂着的，他的十八岁生日礼物看。
他跟曹青青说过，他姐姐会答应让他们在一起的，但是其实他心里是不确定的，他想，曹青青也是一样，虽然她嘴上说她会说服她父母的，但是他这样的情况，有哪家父母会答应呢？所以，他真的没有想到，他跟甘雨说完那些之后，她会爽快地答应。
每次被抢救出来，看到甘雨疲惫憔悴的脸，甘哲会想，为什么自己这次没有死呢？要是死了，甘雨就可以没有任何负担地活着了。
可他现在很懊悔曾经那样想的自己。
他下辈子还要做她的家人，下辈子，由他来照顾她。
甘哲看到曹青青进来，笑道：你来啦。
接着看到她身后的男人。
曹青青尴尬介绍道：这是我的……朋友，陈征，他想来看看你。
你好。
甘哲笑着点点头。
你好。
陈征说，你可不可以让她出去？我才不会走呢！曹青青道。
我想单独跟你说几句话。
陈征不知道放弃。
甘哲笑着跟曹青青点点头，表示没关系。
曹青青噘嘴，转身要走，甘哲说：别在走廊里等，去车上吧，不会被认出来。
曹青青点点头，又瞪了一眼陈征，出去了。
陈征一眼就认出了他，跟画上一模一样，只是成熟了点，他的眼睛跟她的，很像。
他又看到了墙上挂的画，站在前面挪不动脚，好像一下穿越回了四年前的那天下午，阳光很好，他看到她在教室里正在画这幅画，她人被温柔的橘色的光笼罩着，整个人好像都在发光。
他可能一辈子都没办法忘记这个画面了，比任何照片都要更持久。
甘哲看他看着画不动弹，说道：请过来这里坐吧，不好意思，我不太方便下床招呼你。
陈征回神，走到床边，坐下。
甘哲说：我认识你。
你姐姐跟你提过我？陈征问。
没有。
甘哲摇摇头，但是你是她画上的人。
四年前，他们离开北川的那晚，甘雨、甘哲和十一在登机口前候机，甘雨说去洗手间。
甘哲看着座位上四方的包裹，拿过来打开，他想看看甘雨最近画了什么。
等他打开包裹，却看到画上画着一个男人，他从来没见过这个人。
他转头看到十一也在看，问道：你认识这个人吗？十一表情奇怪，摇头道：不认识。
然后就撇过脸去。
待到甘雨回来，他想开口问，却看到她满眼的憔悴。
他闭了嘴，决定什么都不问。
陈征知道是那副画。
她离开之后，他回到那间公寓，她带走了画、照片，所有的跟她有关的东西，只留下了一张银行卡。
他以为她肯定是把那些都扔了。
那副画，她没有扔掉？他问，并且期待着什么。
嗯，没有，而且应该是保护得很好吧。
甘哲回答。
当时一路上，甘雨都是抱着那副画的。
陈征心中翻涌，好像有什么东西又要发芽，他努力压下去。
看到甘哲身上的纱布，他问道：你是因为受伤了住院的？不是的，我是要一辈子都住在医院的。
甘哲脸上的笑容晃到了陈征的眼，他不知道一个人的内心要有多强大才能笑着说出这句话来。
***什么？王世云你再说一遍？宋可佳一拍桌子，吓到了同桌的三个男人，咖啡馆别的客人也回头来看。
嘘，姑奶奶你小点声好吧。
王世云赶紧安抚。
你说陈征去医院见甘哲了？他怎么知道甘哲在哪家医院的？不行，我得马上告诉甘雨。
她拿出手机来就打电话，对方还是关机状态，啊，对了，她不能开机，不行，我回家去看看她回没回家。
说完，她站起来就往家里跑。
许大翔摇摇头，这位怎么看都不会是王世云喜欢的类型啊。
十一没走，他问他俩：陈征要是没调查甘雨，怎么知道甘哲住哪家医院的？王世云抱着脑袋揉头发，一个头两个大，救命啊，为什么有这么多不能说的事儿啊，他都快憋死了。
许大翔跟十一说：真的是偶然，倒是你，知不知道，田佩岑跟李综，要在北川办婚礼。
十一皱起眉头，想到之前在嘉信楼下的停车场看到田佩岑自己在车上哭。
她怎么放弃陈征了？十一问。
不知道。
许大翔摇摇头。
王世云听到他们开始聊别的八卦，不纠结于陈征和甘雨这淌稀泥了，马上接茬：你说田李两家选在八月十一那天给他俩办婚礼，是不是为了打陈家的脸？十一脸刷一下的青了，呵，李家，选了八月十一办喜事啊。
王世云看他这个渗人的样子，跟许大翔说：我先走了，这顿你请啊。
一溜烟跑了。
许大翔说：你别多想，估计就是……巧合，肯定不能是故意的。
哼，你倒是时时还想着李综。
十一冷笑。
十一！十一道：我也先走了。
他起身。
你别……许大翔还想劝。
你放心。
十一打断许大翔，我不会做什么的，有人跟我说过，报仇这事儿，不值得。
说完他转身走了。
***陈征敲了敲曹青青的车窗，她打开车窗，陈征说：聊完了，我走了。
曹青青点点头，又听他说：谢谢你带我来。
这是曹青青第一次从陈征这听到谢谢这个词。
陈征上车，给Jason打了个电话。
Jason躺在床上，抱着薯片看着综艺，看到来电，心肝一颤，说好的放假呢？喂？少爷。
把甘雨的地址发给我，哪一层哪间房都告诉我。
好的。
放下电话，Jason把地址给陈征发了过去。
可他去找甘雨？看来今晚的休息时间算是要泡汤了。
Jason下床，换上了西服，静待老板的召唤。
***甘雨从医院回家，一个人都没有，宋朵唯，应该是回去了吧。
她躺在床上。
她和陈征，在她心中，终于结束了。
但是甘哲，开启了新的人生，对方居然是曹青青，人和人之间的缘分，总是这么神奇。
他们两个前方肯定会有很多障碍，可能以后也会分手，但是只要甘哲觉得当下幸福、值得，那也没有什么可求的了。
宋可佳开门进屋，甘雨？你回来了？甘雨从床上坐起来，走出来，嗯，我回来一会儿了，朵唯是回家了吗？嗯嗯，十一叔把她送回去了。
宋可佳着急地问她，你在医院，有没有碰到什么人？没有啊。
甘雨在想，这会适不适合告诉可佳甘哲和曹青青的事儿。
王世云说陈征去见甘哲了，那看来你们是没碰上？陈征去见甘哲？他怎么知道的？甘雨吃惊。
不知道，他没说。
可佳，你的手机借我一下。
甘雨拿过来手机，给甘哲打了个电话。
喂？姐？甘哲接起电话。
小哲，刚才你有没有见到什么人？拜托说没有。
嗯，有。
甘雨心中一紧，他说什么了？没说什么，就是聊了聊你的画，聊了聊书，还聊了聊摄影。
就这些？没别的？她仍然紧张。
真的真的真的没有。
甘哲笑道，你别担心了，真的没聊别的。
喔，对了，他说以后还会再来看我，他说以后可以教我摄影。
他以后要是再去……你不要见他了。
这，不好吧……门外响起敲门声，甘雨，开门。
是陈征。
甘雨对着电话小声说：先不说了。
挂了电话。
她小声对宋可佳说：可佳，是陈征，你就说我不住这。
宋可佳点点头，走到门口，大声道：谁啊？陈征一听不是甘雨，问：你是谁？甘雨呢？这没有叫甘雨的。
不可能。
他继续拍门，甘雨，你出来。
十一一进楼道，就听到说话声，走上来，发现是陈征。
你来干嘛？他问陈征。
陈征不理他，继续叫甘雨出来。
哎哎，你别喊了，甘雨不住这，她跟我住楼上。
十一想着怎么得把他支走。
宋可佳听到了十一说的，喊道：十一，你放屁，别污蔑甘雨！十一和甘雨都是眼前一黑。
陈征笑了：你们这是没串好口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