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呢?我一分钟也没有耽搁,饭也没吃,我拉上队里的一匹马,骑马飞跑到大队,你们都不在。
我又直接到了公社,汇报了这些情况,连信带苏侨证我全交给了塔列甫特派员。
你做得好呀!这不就完了么,还有什么问题呢?有什么问题?我的妈!乌甫尔忧郁地说,谁知道这个事却传开了,唧唧唧唧,多少背后言论!也有人当面问我:‘你们什么时候走呀?’连老王也问过我:‘听说你的老丈人来信了。
’难道您倒不知道吗?里希提没有回答,截止乌甫尔把苏侨证交到公社之前的情形,他是知道的,赵志恒书记把这个情况告诉了库图库扎尔和他,并说乌甫尔很坚决,表现很好,但太紧张了。
赵志恒还说,边境地区某些情况下的国籍选择不一定意味着政治上的叛变投敌,确实有血缘上的原因、遗产处理上的原因或者其他的人间难免的考虑,有所考虑也是正常的。
这件事到底来龙去脉如何,恐怕还有待查证,如果当真莱依拉找到了父亲,那不管接受不接受那个苏侨身份,总应该给那边回个信。
赵书记说,这事再不要往外传了。
但是,这件事还是传开了。
这是里希提没有估计到的。
问题在于,整体的气氛那时是多么紧张,赵书记讲得越是平淡轻松,乌甫尔越是觉得自己受到了怀疑和确是变成了异类,他更紧张了。
您听了这些话,就闹情绪了?里希提问。
您哪里知道,这算什么!赶上四月初我闹了回感冒,发烧、流鼻涕,躺了三天。
这就又传出话来,说是我也和七队丢麦子的事情有关系,要不为什么七队一出事我就装病躲在家里。
人家建议我去医院开个证明,说是免得公社怀疑我。
您知道,咱们哪有闹个小毛病上医院开证明的规矩!我一发烧就让莱依拉做醋拌萝卜丝,一天吃三盘子酸萝卜丝,病就好了。
我去什么医院?这话是谁说的?让你去开证明?里希提打断他的关于萝卜丝的岔出去了的话头。
人家说也是好意喽。
不止一个人告诉我有人在议论我,乌甫尔没有正面回答,继续说,更气人的还在后头,听说公社有人考虑我长得这么黑,不一定是维吾尔人,说不定是外来的阿富汗人或者巴基斯坦人血统。
说是我最好写个自传,把父亲、祖父和曾祖父的来历写清楚,当然,能往上写得更多更远就更好。
还让我表个态,到底是不是中国人。
我……我……乌甫尔气得口吃起来,他大睁着眼睛说,我哪里会写这种自传,哪里用得着表这种态!我的天,我成了阿富汗人,我老婆成了苏联人,我还当什么队长!谁说的?这是谁说的?这是哪一个在挑拨离间?谁告诉你要写自传,要表态?谁告诉你公社对你的来历有怀疑?你怎么信这种话?你的立场站到哪里去了?里希提气愤地、连珠炮般地回道。
不是阶级敌人……乌甫尔摆摆手。
这时,莱依拉和孩子们进来了,里希提暂时中止了谈话。
喝过茶以后,里希提问莱依拉:木拉托夫拿来的那封信,你看了吗?我大概扫了一下。
莱依拉答。
信上有没有肖盖提的签名。
有的。
有没有你的名字?没有。
信上提到我的时候,只说是我的女儿。
木拉托夫你们过去打过交道吗?没有,从不相识。
两个人同时断然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