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意见好,我完全应该这样做。
我一定这样做。
伊力哈穆连连点头。
第二条,老粗有老粗的方法。
各人有各人的方法。
譬如汉族木匠使刨子的时候是推,而我们的木匠是拉。
汉族女人缝衣服的时候,针是从怀里向外抽,而我们的女人用针是从怀外往怀里拉。
再譬如,哈萨克人吃奶茶的时候把牛奶兑在各人用的小碗里,而我们的人,把奶皮子兑在大家用的放茶的搪瓷罐子里。
这是什么意思?伊力哈穆确实没有听懂穆萨这一段对于民族生活习俗的考证含义。
什么意思你自己去想吧,你是聪明人。
穆萨在今晚的谈话里首次得意地一笑。
你的意见说完了吗?不,我还有最后一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
你离家好多年,生活上有很多困难。
我是队长,我理应帮助你。
你有什么困难,一定要不折不扣地告诉我,不要不好意思。
你答应这一条,你是我的好兄弟;不答应这一条,那就……我答应你这一条。
我如果有困难,一定不折不扣地告诉你,绝对不会不好意思。
太好了!一句话,有了这一条,我就完全满意!请!穆萨伸出右手,摊开手掌,向酒杯一指。
伊力哈穆举起酒杯说:为了你全家的健康!一饮而尽。
他用右手捂住杯口,表示他已经喝够了。
穆萨不理他,把酒杯夺过来,又斟满了,放在自己面前。
我现在就有个困难呢,说吧,真还有些不好意思……伊力哈穆微笑着说。
请说,请说……穆萨兴奋起来,把脸凑过去,耳朵偏过来,他已经断定,伊力哈穆的下面的话只能耳语。
我的困难就是……伊力哈穆确实犹豫起来,考虑着说话的方式。
这更使穆萨两眼放了光,好像猫看到主人手里拿着一只活老鼠。
看来,一进入实质问题,形势就急转直下了,他已准备好,只要伊力哈穆提出一点一滴要求,他就准备五倍十倍地予以满足。
从此,这个了不起的、原则性强的共产党员,就会成为他的爪子下的一只死老鼠。
他努力压制自己,怕脸上显出过分得意的神色,刺激伊力哈穆的自尊,他低下了头。
根据他的经验,他认为最微妙的时刻来到了。
但是,他万万也没有想到,伊力哈穆的困难竟是这样的:我的困难就是,我不知道该怎样处理你送给我的羊油。
我们不需要羊油。
你是干部,我是党员,你送我那么多羊油,这不太好。
党员又怎么样?党员就不吃羊油?党员就没长着肚子?穆萨收住了自己的话,他明白,再花言巧语已经没有意思了。
党员也有肚子,伊力哈穆说,但是党员更有脑子,有心。
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你自己想去吧,你是聪明人。
穆萨的脸立时拉了下来,眉头也结在一起,青筋在太阳穴下跳动。
如果换个旁人,也许见他这样子会有些害怕呢。
伊力哈穆慢条斯理地站了起来,轻轻地走了出去,从室外墙上的木橛子上,取下了他事先挂在那里的书包。
他走回内室,从书包里取出了羊肚子,放在了墙角一个不显眼的地方。
你……污辱人,穆萨用两个手指指着伊力哈穆,声音有些发抖,不要以为我在高举金托盘抬举你的卵子,我用不着!我无求于你!我也不怕你!穆萨的喊叫惊动了马玉琴,她走到门旁,惊疑地探了探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