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孤鸣带着包裹离开,顺着乞丐告知的地址,找到了林家。
家仆开门时,被那满嘴是血的燕孤鸣吓的一哆嗦,慌忙中想把门关上。
奈何燕孤鸣一脚顶住门,家仆根本关不上。
叫你们家主出来。
家仆颤颤巍巍,你……你要干什么,再不走我……我就报官了。
燕孤鸣看着他,叫你们家主出来。
这家仆似还有些骨气,拼死地顶着门想关上。
何事喧哗。
门内忽然传来一个老翁的声音,那家仆道:老爷,老爷你快进去,外面来了个强盗!老翁道:强盗,哪里会有敲门的强盗,华儿你真是糊涂,下去吧。
家仆:可是……老翁的声音近了,他将门打开。
下去吧。
一位白发老者站在门内,见到燕孤鸣,他神色也没有什么变化。
这位壮士,不知找老夫有何事。
燕孤鸣:衣怀中。
嗯?燕孤鸣:你家的钗,在我衣怀中。
啊……乍闻这不敢置信的消息,老者激动得手都颤抖了。
壮士进屋,壮士进屋谈。
燕孤鸣却不动。
拿走钗,给我结二十两银子。
还有,玉钗拿回的消息不要让别人知道。
老翁点头,是是,老朽这就去给壮士拿银子。
很快,老翁回来,手里捧着一个破旧的小袋。
玉钗拿回,老翁热泪盈眶。
多谢壮士,这钗被聚宝赌坊的恶霸夺去,已经有半年的时间了,老朽全家都以为再也拿不回来了。
这激动的眼泪一点也没有感染燕孤鸣,他神色依旧冷冷硬硬。
与玉钗一起丢失的还有很多首饰,知道详情的人都死了,你要认定东西不在你这,聚宝赌坊应该不会再找麻烦。
多谢壮士,多谢壮士。
燕孤鸣转身离开。
经过这一番动作,天色已经渐渐暗下去。
燕孤鸣独自走在街道上,他将剩下的东西拿到当铺当了银两,去泰来镇最大的店铺买了一瓶贵妃凝枝膏,那是京城的贵妇人们最喜欢的香膏,小小的一瓶要价高达三百两。
风天涯如果看见这些首饰,一定会问他来源,他懒得解释,不如换成这些女人的物件给她。
反正以风天涯的见识,断不会判断出这瓶香膏的价钱。
天色不早,燕孤鸣向馄饨摊的方向走去。
一个满脸血迹又断了一条胳膊的男人,怎样都是惹人注目。
尽管是偷偷摸摸地看着,燕孤鸣也是知道的。
他对这样的目光已经没有感觉了。
手腕被他硬生生地别断,腕骨的位置已经肿胀起来,钻心的疼痛。
燕孤鸣脚步不停,一路来到馄饨摊。
一眼看遍,风天涯不在。
他找了个位置坐下来,静静地等着。
燕孤鸣不知道那个有金刚蛛的峡谷在哪,他不能上路去找,只能在这里等风天涯。
其实,他也可以走。
离开这里,忘记与风天涯的约定。
反正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称心的武器也拿到手了,就算现在用不惯,多使用几次,早晚会有熟悉的一天。
心中虽然想法百般,可是燕孤鸣自从坐到座位上,一下都未动。
这种莫名的坚持,他自己也不懂。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
大爷,我们要收摊了,你看……燕孤鸣站起身,到对面小道边的一棵树旁坐下。
他看着馄饨摊的老板将碗筷与桌椅布棚一一打点好,然后赶着牛车离开。
这里,就只剩他一个人了。
戌时早就已经过了,月亮高高的挂在天上,皎洁明亮。
弯弯的,就好像在嘲笑痴等的浪人。
经过这么久的等待,燕孤鸣身上的伤早就已疼得麻木。
而纵然他身体强健,内力深厚,可是断臂伤了他太多的元气,加上这一战所消耗的体力,更是让他的情况雪上加霜。
夜凉如水,山间寒气袭身,钻进燕孤鸣的残臂中,让他有些撑不住了。
半生漂泊,何人曾让我如此等待!她凭什么让我如此等待!燕孤鸣脸色苍白,他扶着断臂处,艰难地站直身体,向前走了一步。
抬头,苍凉月辉,映照着一条蜿蜒曲折的山路。
前方灰蒙蒙的,就如同那茫茫的无情世路,永远看不到尽头。
燕孤鸣仿佛怔住了。
步子都迈出去了,怎么不走。
黑暗的林子中,传来清脆的声音。
燕孤鸣静静地站着,不说话,也未回头。
风天涯从树林里走出来,燕孤鸣背对着她,因为疼痛虚弱的关系,他的背有些弯。
怎么,不是想走么,怎么不动了。
燕孤鸣转过身子,身体冻得有些发僵,所以他的动作很慢。
风天涯双手负于身后,一双眼睛在月色下分外的明亮。
她静静地看着燕孤鸣,仿佛等待他说些什么。
然而燕孤鸣却没有张嘴。
他抬起手腕,用小钩子在腰间勾出一个精致的小瓶,隔空扔给风天涯。
风天涯接过。
这是什么?燕孤鸣不语。
风天涯把小瓶打开,一股淡淡的香气从瓶中散出,与周身清冷的气息混杂在一起,凝成了沁人心脾的冷香。
因为燕孤鸣不听她的劝告,所以风天涯本是很生气的。
她从馄饨铺离开并未走远,一直在对面的小树林中等着。
她看到燕孤鸣带着一身血迹准时回来,看见他孤零零地坐在凳子上等待,一直到馄饨摊收摊,他站到树下接着等。
还有他最后迈出的那一步,这一切一切,她都看在眼里。
在她看来,燕孤鸣搞得一身伤,完全是自作自受,不值得同情。
可是,当那淡淡的冷香飘散开来时,反而是她说不出话了。
燕孤鸣动了动,风天涯连忙抬眼,伸手拉住他的胳膊。
燕孤鸣顿了顿,风天涯似是想起了什么,又将手松开了。
对不住。
燕孤鸣抬眼看她。
拉了你的手。
几个时辰前的话风天涯记得清楚。
燕孤鸣似也想起来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宽大的手掌。
算了,随你了。
浪人一句算了,风天涯又拉住了他。
燕孤鸣站在风天涯面前。
她低着头,只留给浪人看一个黑漆漆的后脑。
燕孤鸣低沉道:没有下次了。
风天涯的声音低低的,是你没有还是我没有。
燕孤鸣:……黑暗中,风天涯似乎听见浪人的一声叹息。
她忽然也不想知道答案了。
风天涯抬起头,看着浪人嘴边的血迹。
蠢燕,你吃人去了?燕孤鸣点点头,嗯。
呿。
风天涯撇了撇嘴,她转过身,从后面拿出一个酒坛。
怎样,要不要洗洗嘴巴。
燕孤鸣看着那个酒坛,目色深沉。
风天涯也没等他回答,打开酒坛,顿时酒香四溢。
参杂着香膏的味道,奇特无比。
风天涯坐到一块石头上,招呼燕孤鸣。
来。
燕孤鸣走过去。
风天涯拿了个酒碗,你看我准备的多全,特地向人讨了个碗。
酒倒好,风天涯送到燕孤鸣的嘴边。
燕孤鸣就着她的手,一饮而尽。
就这样,一杯又一杯,半坛子酒很快喝光了。
哎呦,今天怎地没有醉呢。
燕孤鸣:上次伤得太重。
呵。
风天涯拿袖子给燕孤鸣擦了擦嘴角,这么说我还小瞧你了呗。
燕孤鸣:……风天涯:把手伸过来。
燕孤鸣没动。
风天涯:刚刚做错一件事。
燕孤鸣看着她。
风天涯:你说不让我碰你的胳膊,中午的时候我就该一巴掌招呼你。
我是师傅你是徒弟,哪有徒弟命令师傅的道理。
她哼哼道,摆一张臭脸给我看,险些被你唬住。
燕孤鸣:你!风天涯抱着手臂,我怎样,你手伸不伸出来,不伸为师可要动手了。
哼!燕孤鸣冷哼一声,转过身。
风天涯还真的伸出手,她一把握住燕孤鸣的手腕,而燕孤鸣虽黑着一张脸,却也没有将手抽回来。
断了,要命了。
风天涯皱了皱眉头,手上一用力,嘎嘣一声,将错位的骨头接好。
燕孤鸣神色未变。
风天涯接好腕处的伤,又将燕孤鸣身上的外伤处理了。
燕孤鸣坐在地上,任其摆布。
你不问我去做什么了。
风天涯:不问。
燕孤鸣:我以为你会很好奇。
风天涯:一只蠢笨的燕子,能做什么。
燕孤鸣决定不再跟她说话。
风天涯:好了,大功告成。
我们找个地方先过一晚,明日就去抓蜘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