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我们何时出发?冬菇叹气,你要准备多久?安勍道:师父若是着急赶路,明日便可走。
呵。
冬菇坐在床边,你还是唤我名字吧,叫师父我实在是不习惯。
安勍点头,好。
你若没有过多的包裹行李,我们明日就出发吧。
好,珺儿回去准备,这便告辞了。
请。
安勍离去,冬菇还似做梦一般。
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她朦朦胧胧,似懂非懂。
这半柱香的功夫,安勍一进一出,就已经拜她为师了?还要带他一同回去……冬菇一时头大。
这要如何才好,罗侯的事情就已经让她焦头烂额,现在还要带这个小王爷回去。
他虽说自己拜师学艺随便吃苦,可毕竟身份尊贵,有点什么闪失她要如何同安南王交代。
还有,这个安南王也真是奇怪,她怎么这么轻易就相信一个素未蒙面的人,还让自己的宝贝儿子拜她为师,远离王府去学艺。
想来想去也不得头绪,冬菇也懒得再想,她将被枕铺好准备睡觉。
烛灯一熄,屋子顿时陷入黑暗。
冬菇和衣而眠。
……谁知,还在半睡半醒间,冬菇忽然觉出一丝异样。
搞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冬菇皱紧眉头,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哪知这一睁眼,差点吓个半死——————黑暗里,一条人影直直地站在她的床前,面对着她,向下俯视。
这可真如深夜见鬼,冬菇下意识地想要大叫。
她这边刚想开口,那人影俯身,一只手迅速伸过,紧紧地捂住冬菇的嘴。
别出声,是我。
耳边传来低沉的声音,却是似成相识的嗓音。
冬菇心有余悸,她手上颤抖,覆在来人手臂上,示意她拿开。
……廖文介?是我。
冬菇心里怦怦直跳,她压低嗓子,你想吓死我?哧。
廖文介耻笑一声,你怎么这么容易就能被吓死,我已弄出这么大动静,你却还没有反应。
冬菇坐起身,你……你事情办妥了?廖文介道了声是。
冬菇道:那你今日来是为了履行约定的?廖文介道:不然你以为我来干什么?不不,就是这个。
冬菇一骨碌坐起来,脑子也慢慢清醒了,她问廖文介道:你是怎么进来的?走进来的。
安南王府那么多侍卫,你是如何走进来的。
廖文介眉毛一挑,慢悠悠道:你今天只能知道一件事,要么是罗侯的事,要么是我如何潜入安南王府,你自己选吧。
冬菇毫不迟疑,罗侯!廖文介哼笑,靠在桌子边。
已经快入深夜,周围寂静一片,冬菇不敢点灯,只有借着微弱的月光,勉强看清廖文介面孔。
她小心地问道:我们在这里说话安全么,要不要换一处?廖文介却一脸无所谓,我都没说危险,你乱担心什么?她见冬菇面色仍是谨慎,翻了一眼。
有人近屋我会察觉的,不必担心。
武功高手么,冬菇不知她身手到底好成什么样,谨慎起见,她话语声音还是压得极低。
你今日来找我,也就是说你已经见到我说的那两个人了。
是。
那……廖文介抱臂胸前,你想问什么,我将那两个女人怎样了?冬菇点点头。
杀了。
廖文介轻描淡写,神态淡然,就如同她杀的不是两个人,而是两只鸡。
冬菇心里却是一颤。
她骨子还是从前的那个人,生命对于她来说无比珍贵。
她无法像廖文介这样,视生命为草芥。
怎么,怕了?冬菇摇头。
如果这点都受不了,我还是不要同你说罗侯比较好。
冬菇抬头看她,你说吧。
廖文介嘴一咧,笑得不怀好意。
你可要想好了,罗侯做的事情比起我来,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别到时候我对你说了,你自己受不住,回去再一纸休书给罗侯赶出去,那我可对不住他了。
冬菇却没有同她说笑,她借月光看向廖文介的双眼。
我并不是害怕。
廖文介道:那是什么?冬菇道:愧疚,无奈。
廖文介一怔,道:为何愧疚,又为何无奈?冬菇道:我若不告知你那两个女人的事,你也发现不了。
你发现不了,她们便不会死在你手里。
所以,虽然不是我亲自动手,可她们却间接被我所杀。
两条性命寄于身,冬菇无法不愧疚。
那无奈呢。
冬菇顿了顿,道:身不由己是无奈,即使冬菇知道这样不对,可是却一定要这样做。
廖文介看着面前的女人。
你觉得这样做不对?冬菇点头。
哈。
廖文介不禁一笑,你愧疚无奈我都可以理解,唯独这个不对让人匪夷所思。
她身体微微前探,似是想离冬菇近一些。
我同罗侯是一伙的,你向着我便是向着罗侯,你怎么会觉得这是错的?冬菇未避廖文介直视的目光,她轻道:杀人是罪。
杀人是罪。
这四字一出,冬菇顿感周围气氛一变。
再看廖文介,后者目露凶光,脸色极为难看。
你说什么?廖文介面露讥讽,罪?你知道我最喜欢杀什么样的人么,便是你这种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若杀人是罪,那保家卫国拼杀前线的将士全都是罪人?冬菇摇摇头,廖姑娘,你想偏执了,我非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何意?被杀的人被夺走余生幸福,杀人的人夺走他人的余生幸福,这是罪;而天下不平,战乱四起,百姓颠沛流离将士身处战火,这也是罪。
前者是小罪,是普通人无奈之罪;后者是大罪,是当权者无能之罪。
冬菇轻声道:此罪非彼罪,在下完全没有贬低将士们的意思,廖姑娘误会了。
廖文介缓缓直起身,眼睛直直地看着冬菇。
你到底是什么人……冬菇不懂她的意思,怎了?廖文介心里久难平静,她一腔怒火只让冬菇淡淡几句便化掉了。
她看着面前这个女人。
好似认识她,又好似不认识。
她如此瘦弱,坐在那里,自己只消两根手指就能要了她的命。
可她又好像很高大,强壮到廖文介连出手的念头都不敢产生。
廖姑娘?这一句唤回廖文介意识,她哼了一声。
伶牙俐齿,百无一用!冬菇苦笑,是,廖姑娘见笑了,我本也没什么本事。
廖文介在屋子里来来回回地溜达,慢悠悠地也不说话。
冬菇起初还追随她的身影,礼貌等待,可后来她实在是着急罗侯的事,犹豫再三,终于开口。
廖姑娘,不知罗侯……廖文介明知故问道:罗侯怎了。
这……冬菇叹气,廖姑娘,冬菇刚刚失礼,还请你大人有大量,不要放在心上。
冬菇这里向你赔罪了。
哼。
廖姑娘,请你体谅冬菇的心情,我实在是担心罗侯……廖文介想了想,对冬菇道:你可知,现下,我并不想告诉你罗侯的事情了。
冬菇道:为何?廖文介没有答她,却是在心中默默沉吟。
她现在不确定是否要将此事告诉冬菇,虽然她们只谈过短短两次话,可她却从这简短的话语中感受了许多。
她未仔细调查过冬菇。
从前,在她眼里,齐冬菇只是罗侯的妻子,一个平凡的女人,没有任何意义。
可她错了。
这个女人并不平凡。
第一次见面,她的机智给她留下深刻印象,而第二次见面,她的话语又让她为之动容。
齐冬菇怕她,又不怕她。
廖文介心道,我能用武力使她屈服,可是让她心服却做不到。
思及最近的事,廖文介心中烦躁。
那事尚有瓶颈,因为罗侯的原因,她虽有头绪却又无法彻底解决。
她看向齐冬菇……如果是这个女人,或许会想出什么办法。
可是……你要想好了,若按照你‘杀人是罪’的想法,那罗侯可谓是罪大恶极,你确定你想知道?冬菇没有任何迟疑,没有丝毫考虑。
是。
你重人命,可他杀人不眨眼,你不用再考虑一下,到时候后悔可来不及了。
呵。
冬菇听着听着居然乐了出来。
廖姑娘明明想说,怎地如此不爽快。
我都这样应下了,你还担心什么?廖文介莫名起火,你这张嘴真是了不得,饶不了人是不是?哪里哪里,廖姑娘说笑了。
廖文介恨得牙痒痒,奈何她同冬菇说话,一点嘴上便宜也占不了。
你想知道什么?当然是所有。
廖文介道:这故事可很长。
冬菇笑道:长夜漫漫,有得是时间给廖姑娘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