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几日,冬菇真如自己所说的那样,给罗侯照顾的很好。
可罗侯的病却没有想象中好的那样快。
心中有积郁,病好的自然就慢了。
冬菇心里着急,可是表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她每天笑呵呵地陪着罗侯闲聊,没事调戏逗逗他,让他尽量放轻松。
安勍每日都来坐一会,如果碰上冬菇与罗侯无话,他便陪着说两句,而碰到他们放松亲昵,自己便先行告辞。
不管是安勍,还是罗侯,都对那个夜晚只字不提。
就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在安勍与冬菇说话的时候,罗侯会看着他。
其实罗侯自己心中也有疑惑,安勍看起来便是冬菇的普通朋友,他的一举一动,没有表现出分毫的眷恋。
一日,正午时分。
冬菇想要出门一趟,一来家中的米要吃完了,需得再买一些,二来她觉得应该见一见廖文介了。
她拜托安勍代为照顾罗侯,自己离开家。
芸楼客栈离冬菇家不远,冬菇买了米,直接赶去。
询问了房间,冬菇上楼。
敲门。
谁啊,稍等片刻。
冬菇叩门的手一僵,这不是廖文介的声音。
这声柔媚无骨,香软甜腻,一听便是风尘男子。
屋里步履声慢慢靠近,冬菇向后退了几步。
房门打开,一袭魅影斜靠门边。
此人长发如瀑,垂落腰间,软绸睡袍,零零落落地披在身上,半袒着的胸口上隐约可见欢好印记。
冬菇脸上微红,连忙转过头。
这位姑娘,你找谁?男子边问,边上下打量冬菇,一双桃花眼睛极尽挑逗。
我找廖文介,请问公子她在么?你要找廖爷……男子伸出一只手,柔软的绸缎滑落,露出他光滑如丝的手臂。
那手指细致修长,伸向冬菇的脖间。
冬菇一把抓住了这只手,公子,请自重。
咦。
男子一愣,随即轻笑,相逢便是缘,姑娘何必如此见外。
好了繁生,回来吧,我早就跟你说了,这女人你搞不定。
屋里传来懒洋洋的声音,正是廖文介。
呵。
那名叫繁生的男子收回手臂,让开房门,齐姑娘,请进。
多谢公子。
冬菇步入房间,屋内点着檀香,门窗紧闭,整间房散发着一股浓浓的慵懒气氛。
廖文介靠在床上,衣衫凌乱,一双眼睛似笑非笑。
冬菇坐在椅上,看着她。
繁生理了理发丝,冲廖文介一笑,转身端来茶壶,为冬菇奉茶。
姑娘,请用茶。
多谢。
冬菇接过,轻抿一口。
繁生,你先离开吧。
好,你们慢慢谈。
繁生施了一礼,转身离开。
剩下冬菇与廖文介。
冬菇将手中茶盏放到桌上,道:文介真是好福气。
廖文介挑眉,怎说?冬菇道:片刻时间,你也不放过。
现在这风雨欲来的态势,你仍是抓紧每一丝空隙作乐,午时起身,美人相伴,真是让人羡慕。
廖文介道:好说,我这个人一向随性惯了。
就算下一刻送命,这一刻我也要过得舒心。
她坐起身,晃晃脖子,说你的来意吧,可是与罗侯摊牌了?是。
冬菇道,是他主动与我说的。
什么?廖文介停下动作,看着冬菇,哟哟哟,这可是我没有想到的。
罗侯那个死脑筋居然会主动与你说这些。
冬菇道:我也有些惊讶,想来应该是这几日他身体病了,心智不如以往坚定。
啥?!廖文介瞪大眼睛,他病了?!冬菇点头,是。
他还会生病?冬菇道:他也是普通人,怎么不会生病。
廖文介深吸一口气,那他有没有同你说接下来想怎么办?冬菇道:说了,他想接回他妹妹,然后将东西交给安南王府。
嘁。
廖文介冷哼一声,接回他妹妹?罗慈现在在相府可谓是如鱼得水倍受重视,罗侯想让她放弃这种大权在握的生活,回来同你们这对贫夫妻过日子,未免太过一厢情愿了。
冬菇心中叹气,道:不论如何,这也是个办法,行或不行,总要一试才知。
我已同罗侯商量好,过些日子我想同安勍一谈,看他是否愿意帮助我们。
安勍?安南王府的小王爷?是。
廖文介道:你们与他相处的不错?冬菇想了想,道:不能说不错,但至少没有摩擦。
廖文介略微思忖,道:从他得知箱子这么久却没有对罗侯下手的举动看,这个人的确是你们现在唯一的机会。
对。
冬菇道,所以我想同他谈一谈,希望他能顾及往日那些许情分,帮我们一把。
廖文介又道:你同罗侯提起过我么?还没有。
哈哈,那好。
廖文介忽然大笑两声,兴致勃勃地同冬菇道,我们俩准备演出戏。
冬菇道,你想来我家中?聪明。
廖文介下床,站起身,她身上本就随意披着绸袍,没系严实。
下地一伸懒腰,袍子刷地一下就滑下去了。
冬菇脸又红了,她扭过头,文介你……啧啧。
廖文介一点也不觉不妥,她赤着身体来到冬菇身边。
都是女人,你脸红什么。
我……冬菇实在是无法消受廖文介这般开放的性格。
文介,你先穿上衣服我们再说。
哈。
廖文介随手拿起一件外袍,披在身上。
好了,说吧。
冬菇转过头,道:你打算何时来我家?廖文介道:今天。
冬菇一愣,今天?廖文介道:是啊,你都已经来了,还拖什么?冬菇道:可罗侯现在还病着,而且安勍也尚在家中……廖文介不耐地一摆手,道:罗侯是杀星转世,罗刹附体,你放心好了,他什么事都不会有的。
至于那小王爷……廖文介嘿嘿一笑,你正好可以给我引见一下这位闻名北地的绝代佳人。
冬菇无语。
半响,她道:那好吧,我先回去。
你再过一个时辰左右去,就当是拜会罗侯。
廖文介点点头,恩,到时你装作与我不认识便好。
好。
冬菇道,那我先行告辞了。
请吧。
冬菇起身离开。
家中,安勍坐在卧房内,正在饮茶。
我同她说了。
罗侯坐在床上,忽然开口。
安勍转头,哦?说什么了?罗侯一直看着自己面前,道:说了那东西的事。
安勍端起茶盏,又饮了一口,却不说话。
一时屋内安静。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可安勍坦然而坐,一点要张嘴的意思都没有。
罗侯握了握拳,声音深沉,你愿意么?……呵。
安勍一笑,脸上表情让人寻味,我愿意么?罗公子问的是什么?是我愿意陪在冬菇身边么,还是我愿意与冬菇在一起么?呵,不过不管是哪个,我都可以告诉你——我愿意。
你!罗侯心中震怒,你莫要欺人太甚。
啧。
安勍一笑,不错,有力气吼我了,证明病也快好了。
罗侯面色不善,安勍却也不在意。
他放下茶盏,看着罗侯,手指轻轻敲打桌面。
缓声道:我愿意。
罗侯眯起眼睛,戾气尽显。
唷,莫要如此,罗公子。
安勍眉角挑起,我这回说的这个‘愿意’,指的是你想的那件事。
罗侯不语。
安勍摇摇头,我真是不懂,你这般性格,为何让冬菇如此痴迷。
他好整以暇地转过身,一点玩笑表情也无,罗公子,我是认真同你说,我愿意帮助你们,愿意保护你们。
罗侯面沉如水,眼神探究。
安勍道:我不会骗你。
罗侯开口,你保护冬菇即可。
安勍听他这话,眉头微皱,罗公子这话是何意。
我虽衷情冬菇,却也未曾有害你的心思,你若是防我,那可有些过分了。
不。
罗侯摇头,我不想承你的恩。
安勍一愣,不想承我的恩?罗侯道:你心属冬菇,与我无关。
什么?他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让安勍一时摸不着头脑。
待他仔细一想,才弄清罗侯这句话的意思。
因为你心属冬菇,她让你有了一份喜欢的心情,所以你为她做的事是你心甘情愿的,她对你并不亏欠。
而他与你无关,他不想承你的情,欠你的恩。
呵。
安勍看着这个魁梧的男子,就算是病中,他仍然是一身浑厚之气,稳如泰山。
安勍自语道:也许这一生,我只能见你一次软弱……便是不久前的那一晚,在我说出要冬菇的心时。
只有那一刻,你看起来才脆弱无比。
罗侯道:你若真心中意她,就保护好她。
安勍轻笑道:罗公子,我也需让你明白一件事。
他起身,站到床前。
在这世上,并不是只有武力,才能保护一个人。
就在罗侯要开口时,门外传来叩门声。
冬菇回来了,我去为她开门。
安勍转身出去,只留罗侯一个人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深深沉思。
你回来了,怎么去了那么久?呵,还买了些别的菜,等急了?冬菇走进来,我先将米放好,外面凉,你在屋里等便好。
安勍点点头,好。
冬菇将米放进米缸,回到屋子时,正见安勍与罗侯两人无语对坐。
罗侯,你感觉好些了么?恩。
罗侯点点头。
冬菇走过去,摸了摸他的额头。
其实热已经退了好多天了,可是冬菇还是不放心,每天都要摸上好几遍。
恩,应该是没事了。
冬菇安心,起身,我去准备饭,安勍,今日若无事,留下吃饭如何?罗侯抬头。
安勍笑道:这是怎么了,为何突然留我用膳了?想到刚刚廖文介的吩咐,冬菇赔笑道:这几日麻烦你诸多,实在觉得心有亏欠,你若不弃,便留下让我们夫妻一尽心意,如何?安勍欣然同意,好啊。
冬菇点头,去火房准备午饭。
安勍看着她的背影,发自内心轻轻一笑。
一旁的罗侯转过头,不知在想什么。